25天高任鳥飛 八
男孩也不說話,兀自向前奔跑,可畢竟人小力單,怎么可能跑得過那些久經殺陣的侍衛?
眼看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寶劍朝著男孩的后心就扎了過去。
那店家嚇得一閉眼睛,好險沒昏過去:
這小男孩性命休矣!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好歹勸的那兩伙人沒打起來,現在倒好,卻攤上了人命大事!
少年旁邊的侍衛望了一眼自家主子,卻被眼色止住。少年透過斗笠若有所思的盯著那把閃著寒光的寶劍:
自己剛到這里,便遇到這么一出,莫不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看少年的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方宏的嘴角露出一絲得色:給太子辦事果然痛快,竟是無論做什么全都不必顧忌。
只是一念未必,一個白色的人影翩若驚鴻,忽然從天而降:
“敢傷我家小云,真是找死!”
卻是一個錦袍少年忽然出現在眾人眼前。來人身法奇快,且姿勢美妙,一把抱住男孩后身子一旋,手中寶劍宛若毒蛇瞬間刺入離得最近的侍衛的心臟,竟是一擊斃命!得手之后馬上暴退,身上竟然一滴血也未濺上!
男孩正是霽云,聽到聲音不由大驚,怔怔的抬頭瞧著于生死一線間救了自己的阿呆,忽然伸手抱住阿呆的腰——
方才那一刻,霽云真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若是連爹爹一面都未見就死在這里,霽云真是死不瞑目!還有困在那里的青公子……
沒想到霽云反應如此大,阿呆明顯有些受寵若驚,甚至玉面之上還有些微紅暈,竟一手拖著長劍,一手垂在身后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抱住懷里小小的身軀。
第一次見到這種血淋淋的殺人場面,方宏一陣昏眩:本來以為只要斗笠少年不多管閑事,要抓住這小孩子是十拿九穩的事兒,卻沒想到半路上殺出了個程咬金,煮熟的鴨子竟然要從自己眼皮底下飛了,忙后退一步,指了兩人道:
“這小奴才竟還有同黨,快把他們一起抓起來,絕不許放他們跑了!”
那些侍衛也清醒過來,知道要放這兩人走了,別說自己會有殺身之禍,便是家人怕是也難逃一死,當即臉色一變,從四面就圍了上來,竟是牢牢的把兩人圍在了中間!
“小云,怎么數月不見,你闖禍的本事又厲害了?”看到黑壓壓圍上來的人群,阿呆徹底呆了。
霽云也有些不好意思:“阿呆,對不起——”
難得霽云有這么乖的時候,阿呆心情頓時大好:“算了!好久沒打過架了,對了,小云,你最喜歡什么形狀的?”
“形狀?”霽云愣了一下,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阿呆已經一揚手把霽云朝著斗笠少年就扔了過去:
“沒事兒,我多擺幾個形狀,小云選最喜歡的就好!楚昭,我家小云就拜托你了!”
說著一腳踢在面前人的手腕上,手中寶劍往后一劃,身后之人頓時被攔腰砍成兩段。
飛出去的霽云身子卻是一震:
楚昭?這世上自己知道的楚昭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四皇子!
難道竟是這斗笠少年?
未及細思,斗笠少年旁邊的侍衛已經飛身而起,正好接住霽云的小小的身子。
“你們主子,是楚昭?當今皇子,楚昭?”霽云仍然不敢相信。
那侍衛臉上神色變幻,好像戰場上有什么極吸引人的東西,竟是理都未理霽云。
霽云一咬牙,忽然一探手就揪住了少年頭上的斗笠——
少年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霽云偷襲成功,一張劍眉星目的青澀容顏頓時出現在霽云面前,可不正是仍然年少的楚昭!
那侍衛沒想到霽云竟然如此大膽,頓時驚怒非常,卻聽懷里的孩子沖著自己主子冷聲道:
“楚昭,這些人全是幫太子押送金子的人,讓你的人去幫阿呆,還有,今天這客棧里的人,一個也不許跑了!”
楚昭也正好回過頭來,看清霽云的容顏心里頓時一驚:
蘇仲霖言說送信給他的人是一個容貌和相父極為相似的六七歲男孩,難道就是眼前這孩子?
那侍衛沒想到懷里這孩子如此大膽,竟敢用這種命令語氣對主子說話,而且小孩子的話,怎么能夠取信?剛想喝止,哪知楚昭聞言臉色突然大變,毫不遲疑的命令道:
“你們去,先控制住客棧各出口,不許放任何人進出!”
雖然這孩子所說,并不見得如何可信,可萬一是真的……
那四五十人本就對方宏的自大張狂窩了一肚子氣,聽楚昭此言,立即撲了上去,竟是如狼似虎一般。
方宏再沒想到,本是袖手旁觀的斗笠少年一眾人竟是突然沖了過來,頓時慌了手腳。邊狼狽不堪的往后退邊手忙腳亂的從懷里摸出一個令牌嚎叫道:
“我手里有太子令牌,我們都是替太子辦事的,你們快退后,不然,全按謀逆論處!”
楚昭聞聲揚目遠看,發現方宏手中果然是太子府的令牌:
“你們竟然真是太子府的人?!”
“是!”方宏松了一口氣,最怕對方是什么賊寇,既然識得這令牌,那必然是身在官場,自己也就不必害怕了!想了想又道:
“這位公子,不知者不罪,若是你們能幫我們捉了這兩個刁奴,鄙人回上京之后,必然在太子面前幫你們美言,則封妻蔭子、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哈哈哈——”楚昭忽然仰天長笑,方宏被笑的一愣,心說這少年許是過于興奮,當下也干巴巴的陪笑了幾聲。
霽云眼中卻是冷意一閃: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這世上楚昭最恨的人便是太子和他身后的皇后。當初云貴妃可就是被這母子倆給斷送的!
那邊楚昭已經一揚馬鞭指著方宏等人道:
“這些人均是朝廷重犯,現在還敢打著太子的招牌胡作非為,所有人聽令,能活捉則活捉,不能活捉的就當場格殺!”
“啊?”聽到楚昭的話,方宏好險沒暈過去。
這少年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一般人不應該聽到太子的人到了就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嗎?怎么這人卻是打了雞血般沖了過來?!
本已可見多處傷口的阿呆也有些奇怪,楚昭那小子,自己知道,最是冷情的一個人,這世上除了他那位父皇和世家公子容文翰,怕是沒什么是能打動他的,怎么會出手幫自己?
不過也好,有人幫忙自然更好,劍花一挽,又是一陣血雨紛飛。
正要詢問霽云一些情況的楚昭正好看見這一幕,不由抽了抽嘴角,那已經清醒過來的店主則是兩眼一翻又昏了過去。便是楚昭旁邊的護衛也突然捂著嘴巴嘔吐了起來!
霽云聞聲望過去,頓時傻了眼:終于明白為什么所有人神情都如此詭異了,阿呆剛剛一劍之下,那方才還完整的一個人頓時四分五裂,而且以頭為圓心,斷掉的四肢整齊的排列在周圍。
阿呆也注意到霽云的眼神,興奮地一揚寶劍道:
“小云,這朵花漂亮嗎?你不喜歡的話,旁邊還有——”
霽云的視線順著阿呆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下方還有擺成花盆兒狀的尸體,甚至還點綴了幾片綠葉……
霽云再也忍不住,伏在馬身上吐了起來。
阿呆撓了撓頭,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錯。
那些人看著阿呆的眼神兒如同瞧著什么可怖的事物。終于一個侍衛突然大叫一聲,竟是丟下寶劍,掉頭就跑。
自有楚昭的人上前補了一劍。
可不論是楚昭的人,還是方宏的人,竟是只要阿呆一靠近,就都慌忙往旁邊避讓,漸漸的,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阿呆拖著長劍在人群里走了好幾個來回,別說人了,竟是一個螞蟻也沒劃拉到。
阿呆又晃蕩了兩圈,看自己實在無事可做,只得倒拽著長劍朝霽云而來。
本是一直守候在旁邊的兩個侍衛看到楚昭到來,臉上神情瞬時戒懼無比,竟是一副看瘋子的模樣。
阿呆沖著楚昭一拱手:
“阿昭,謝了。”
楚昭微微一笑:
“阿遜言重了,你知道,我不是為了你。”
楚昭的話說的無情,阿呆卻也不在意,徑直往霽云身邊而去,霽云瞧著越走越近的阿呆,臉色不自覺越來越蒼白,便是身子也止不住有些抖。
阿呆站住腳,神情頓時變得陰郁,諷刺的瞧了一眼霽云:
“你怕我?還是覺得,我這個樣子很讓人惡心?”
那一閃即逝的自厭令得霽云一滯:
阿呆方才的神情,和青公子,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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