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100章
皇帝對張雱和謝尋頗為看重,差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魏碩峰在旁服侍茶水。掌印太監,那可是太監中的佼佼者,太監中地位最高的。魏碩峰四十多歲年紀,白凈面皮,神情恭謹,微笑著侍立一旁,等著看謝四爺如何作答。
謝四爺淡笑無語,托起桌案上一只定窯白瓷茶盞,閑閑飲茶。那只定窯白瓷茶盞晶瑩玉潤,清麗明徹,如碧天秋月,如晨雪凝乳。映著謝四爺那白玉般的手指,煞是好看。
張雱樂呵呵看著他。謝晚鴻沒的說,絕色男子!不只生的好,風度儀態也好,任是什么時候也不疾不徐、鎮靜自若。棠年像他,小不點兒也像他,都是人間絕色。這女婿、這兒媳婦,太讓人滿意了。
謝四爺閑閑飲了一盞清茶,方似笑非笑看向張雱,慢吞吞說道:“無忌,養女兒都是為人家養的。”女兒長大了,都是要嫁出去的,兒媳婦則是要娶回來。
張雱打個哈哈,退而求其次,“這么說來,小不點兒是為我家養的了。”你家兩個寶貝,至少有一個是為我家養的吧?我嫁給你一個女兒,你嫁給我一個女兒,倒也公平。
謝四爺笑的淺淡,“這卻不巧。一則小七尚未及笄,二則她上面還有姐姐沒說下人家,是以小七的親事,往后再說。”親姐妹兩個,姐姐還沒定下呢,妹妹只能等著。
張雱有點下氣。解語說的對呢,謝晚鴻真是避而不談小不點兒的事,只想娶丫丫過門。你閨女的事要往后要說,我閨女卻要現如今便定給你家,真是豈有此理。
張雱自懷中取出一張紙條,展開來看了眼,然后仔細揣好,沖魏碩峰笑道:“這是新下的太湖茶吧?湯清味醇,異香撲鼻。”悠閑自在的品評起茶水來。
魏碩峰滿臉陪笑,“侯爺說的是,這正是今年春上的太湖新茶,嚇煞人香。”真是好茶,茶葉嫩綠隱翠、葉底柔勻,入腹清香幽雅、鮮爽生津,韻味絕妙。
評完茶水,又嘗點心。魏碩峰點頭哈腰的,十分殷勤,“侯爺,您試試這豌豆黃。細膩純凈,入口即化,含山郡主一向愛吃。”閨女愛吃的,當爹的該是也喜歡吧?
提起丫丫,張雱眉目間添了幾分溫柔之意,“她愛吃豌豆黃,還愛吃蕓豆卷。”都是些尋常吃食,丫丫卻吃不膩。豌豆黃她喜歡清涼爽口的,蕓豆卷她喜歡白白的、小小的、樣子可愛的。
謝四爺也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無忌,這是聘禮單子。”除謝家公中的一份,謝老太爺、老太太還有謝四爺都添了不少私房進去,很隆重。
張雱沖謝四爺笑的很客氣,卻不接禮單,從懷中又取出紙條看了看。看完,微笑道:“這卻不巧。小女自幼嬌養,內子和我早就商量好了,小女不嫁人的。”皇帝說了也不行。當年認干女兒的時候就說好了,丫丫的親事是父母做主。
謝四爺淡淡掃了張雱一眼,“無忌,女大不中留。”女兒要出嫁,做父母的自是舍不得,人之常情。可再舍不得,也不能把女兒留在娘家一輩子吧。
張雱自負的笑笑,“晚鴻,這你就不懂了。”越笑越暢快,“我家和別家不同,我家的閨女,能留!”解語說了,丫丫嫁或不嫁,全由著她。便是嫁了,若丫丫過的不順心遂意,南寧侯府大門隨時向她敞開。我閨女不受氣!
謝四爺悶悶的哼了一聲,埋頭喝茶。魏碩峰彎著腰,忍著笑,悄沒聲息出了偏殿,去跟皇帝稟報,“皇上圣明,兩家果然僵上了。”怪不得皇上不許他們出宮,這要是出了宮,才沒結果呢。
皇帝一邊看著奏折,一邊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依你看,他們誰先沉不住氣?”照性子看,是張雱易焦燥。可論情形,謝家卻是燃眉之急。
魏碩峰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陪笑說道:“皇上圣明!謝通政第二位公子沒定下親事,今兒又中了狀元,沒準兒這會子上門提親的都已經擠破門檻了。謝通政等不得。”謝棠年再不定親,要得罪多少人呢。他這親事,沒法兒慢慢議,非要早早定下來不可。
南寧侯府無甚相干。若依世人的眼光看,含山郡主都二十了,老姑娘了,著實等不得。可南寧侯府一向是我行我素的,南寧侯夫婦溺愛含山郡主,哪能倉促嫁女。
皇帝嘴角含笑,繼續看奏折。他早幾年就答應過張雱,把崇寧公主府改為含山郡主府,讓丫丫成婚后依舊和父母朝夕相伴。偏偏丫丫看上了棠年,棠年的父親謝尋聲稱要“娶”。男娶女嫁,也很合情合理。如此一來,沒旁的法子,讓張雱和謝尋面對面爭去,不爭出個結果,不準走。
魏碩峰窺伺皇帝心意,陪笑試探的說道:“謝通政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樣,南寧侯一開始被氣壞了呢。不過,后來南寧侯從懷中取出紙條,看過后就淡定了。”那紙條還真管用。
皇帝面色無波。魏碩峰熟知皇帝的習慣,大著膽子接著說,“估摸著,南寧侯是惱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兒媳婦娶不著,索性閨女也不嫁了。”一個換一個還成,可謝通政連一個換一個也不答應。
皇帝放下奏折,笑道:“那可不成。南寧侯往后要娶兒媳婦,他再費心去。眼下么,阿嶷的親事要緊。”張雱和謝尋爭的無非是阿嶷婚后住哪兒。不管是住含山郡主府,還是住謝家,難不成誰敢給阿嶷氣受?活膩了。
魏碩峰會意,辭了皇帝,又往偏殿走過來。南寧侯,張都督,您趕緊答應嫁閨女吧。您若是不答應,皇上他也不放您走啊,您和謝通政都出不了宮。
謝府。來道賀的親友一撥接著一撥,大太太笑的腮幫子發麻。棠年中了狀元!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太出乎人的意料了!棠年素日功課也不出色,怎么就中了狀元呢?
大太太娘家嫂嫂,一身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王夫人,偷空跟大太太說著悄悄話,“你看咱家三房的八丫頭如何?”太原王氏三房的八丫頭,是嫡支嫡女,年方十六,才貌雙全。因父母寵愛,眼界高了些,還沒說下婆家。
大太太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抿嘴笑笑,“極好。”王夫人還猶疑著,“只怕是庶子,往后婆婆跟前,要費事些。”棠年又不是四太太親生的,四太太能待庶子媳婦好?做婆婆的若想為難兒媳婦,法子多了。
“我家老太太,最疼孫子。有老太太在,棠年媳婦絕受不了委屈。”大太太微笑指指萱暉堂的方向,“等到她老人家百年之后,四房便會分家。”老太太待玉郎、待棠年,真是沒的說。
王夫人眼前一亮,可不是這個理兒么?有老太太在,老太太護著。老太太仙去之后,也分家了。這庶子不庶子的,有什么相干。辭了大太太,回王家商量去了。
萱暉堂里,謝老太爺樂呵呵的,“陛下對丫丫這孩子,著實太好了些。”為了丫丫面子上好看,居然給了棠兒第一甲第一名!謝家這兩百多年來出過幾十名進士,狀元么,還是頭回。
謝老太太怫然,“表哥真沒眼光,棠兒明明是真才實學!”拿出《歷科廷試狀元策》,跟謝老太爺不依,“表哥看看,棠兒的文章難道及不上這些人?”依我看,比他們都強!
“真才實學,真才實學,棠兒自然是真才實學。”謝老太爺氣勢不如謝老太太,樂呵呵的笑著,“延兒中在二甲第十七,好險,再差一名就是三甲。”轉而說起延年。
謝老太太撫了撫胸口,“幸虧幸虧!”二甲和三甲差別大了,一個是“進士出身”,一個是“同進士出身”,往后的仕途,真是天差地遠。
老兩口說著話,越來越覺奇怪,“怎么玉郎還不回?”兩個兒子,一個中了狀元,一個中了二甲,這是多大的喜事,玉郎這當爹的人影不見?
一直到日落時分,謝四爺都沒有回府。“在宮里能做什么啊。”謝老太太對著謝老太爺發問,“表哥,你告訴我玉郎在宮里會有什么事。”
謝老太爺也覺著奇怪,“陛下接見臣子,從沒這般久的。”能跟皇帝說上半個時辰話,那已是難得了。玉郎應召入宮,居然大半天了不出來,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黃昏時分,偏殿中張雱和謝尋還在對峙,誰也不肯讓步。張雱一口咬定,“我丫丫要住在含山郡主府。”謝尋立場堅定,“我棠兒要娶妻進謝家。”
一抹輕盈窈窕的秀麗身影進入偏殿,魏碩峰看見她,好像看見了救星。我的小姑奶奶,您總算來了,快勸勸吧,這兩位老僵著,如何是個了局。
丫丫優美端莊的沖張雱和謝四爺曲膝行禮,“爹爹,謝世叔。”臉上帶著盈盈笑意,親手替他們續上新茶,換了點心,一句話沒說,行禮告退。
張雱看著女兒的背影,心軟了,“晚鴻,我心疼閨女。”謝四爺轉過頭,臉色誠懇,“無忌,我說過,必定待丫丫如同親閨女。”不會讓丫丫受委屈的。
張雱白了他一眼,你家那份亂,我信不過!你媳婦,不是棠年的親娘!雖說我丫丫頂著個郡主的名頭,不用在婆婆身邊立規矩,可終究要面對著她,難免添了不痛快。
謝四爺耐下脾氣跟張雱這兵頭兼前盜匪講理,“無忌,世間男兒均是一般,要娶妻回家侍奉父母、傳衍子嗣。”棠兒住到你家隔壁,跟入贅似的,如何使得。
張雱轉過頭看著謝四爺,神情悲壯,“晚鴻,一家半年!”我已經很讓步了,不能再讓了!兩個孩子成親后,你家住半年,我家住半年,誰也不吃虧。
謝四爺迎上他的目光,也下定了決心,“無忌,我家七個月!”我家養的是兒子,本來應該一年四季全在我家的。念在丫丫是獨養女兒,便讓給你家五個月。
話才說出口,謝四爺心中便隱隱有些后悔。七個月,是不是少了點?沒容他細想,張雱重重把手中茶盞放到桌案上,大聲說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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