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敢情壽春長公主是來做媒的?金氏耳中聽到“嫁去靖寧侯府”,心中倒也樂意。誠意伯在左軍都督府任職,靖寧侯府岳霆是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是自家平日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貴人。雖說嫁過去的是二房女兒,到底同氣連枝,也是姓江的。
只是,要說給靖寧侯府的是六丫頭,太夫人會不會一味顧及陸家那沒出息的小子,犯糊涂不答應?金氏頗為擔心的偷眼瞅了瞅,太夫人面色迷茫,好似沒緩過神兒來一般。金氏暗暗叫苦,這可是位尊貴的長公主殿下親自上門做媒,您不能這么著呀,這不是得罪人么。
壽春長公主微微一笑,閉目養(yǎng)神。她身邊一位衣飾華貴的嬤嬤向前走了兩步,儀態(tài)端莊的沖江家諸人福了福,聲音優(yōu)美動聽的說道:“長公主殿下受岳侯爺所托,為他孫兒提親來的。府上久居京中,想必知道南寧侯府和靖寧侯府的淵源?南寧侯次子,諱池的這位公子,相貌端凝,人品貴重。年方一十九歲,已官至從三品的指揮同知……”詳情全由這位嬤嬤介紹。壽春長公主便是出面做媒,也和普通媒人不同,并不會樂呵呵陪著笑臉把男方夸的天花亂墜。
金氏恍然大悟。怪不得南寧侯夫人特特的給盧氏母女下了請貼,事出有因啊。“靖寧侯府家風清正,子弟出眾,是我家六丫頭高攀了。”金氏陪笑說道。寧可讓太夫人事后責怪,這話也是非說不可!一個兩個的都傻愣著,難道是對壽春長公主保的媒不滿意、不樂意?誰有那個膽子。
太夫人為難的看了眼女兒,硬著頭皮顫巍巍起身道謝,“為六丫頭的親事,勞了長公主的大駕,江家上上下下,均銘感五內(nèi)!謹尊長公主殿下之美意。”岳池年紀和六丫頭年貌又相當,才華、家世又相配,這門親事實在是沒的挑剔,趕緊謝大媒罷。
一旁侍立的江氏早已花容失色,這時看到太夫人也一幅惟命是從的模樣,心中怨恨,“一味攀附權貴,怎不想想我璉兒?!”待要說些什么,長公主雖慈和,卻自有一股令人不可仰視的皇家貴氣,室內(nèi)人人摒聲斂氣的,江氏并不敢開口。
見二弟妹盧氏恭恭敬敬、波瀾不驚的模樣,分明是早已知道,心中更加怨恨,“二弟這一家子都不是好人!”弟媳藏奸,侄女狡詐,一心攀附侯府公子,把璉兒不放在眼里。看不出來,二弟自小悶不出聲憨憨笨笨的,妻子女兒卻俱是厲害角色。
太夫人和金氏、盧氏一再拜謝壽春長公主,金氏更是說了無數(shù)的奉承話。壽春長公主含笑聽了幾句,“年紀大了,行事難免背晦。若有什么不周到之處,你們不許心里存了怨憤。”太夫人等全是滿臉陪笑,“感激還來不及呢!”
壽春長公主不過略坐了坐,便命“起駕”。太夫人率領眾女眷至二門跪送,壽春長公主淡淡說道:“免!”宮人攙扶著上了車駕,從容而去。
長公主車駕去遠之后,金氏滿面笑容跟盧氏道賀,“弟妹,大喜大喜!”給說了這么好的人家,大媒又是這么個身份,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大好事,整個誠意伯府都跟著面上有光。
盧氏微笑看了眼身邊的女兒,江笑寒目不旁視,和江慕寒、江雪寒一道悄悄走了。長輩提起親事、喜事,沒出閣的小姑娘家自是不便再聽,應該避開。
“六丫頭,你給我回來!”想到形容憔悴的愛子,江氏心中悲憤難忍,邪火蹭蹭蹭的往上竄,“你個沒羞沒燥的丫頭……”要怒罵江笑寒勾引表哥不知羞恥。盧氏哪會容她大庭廣眾之下侮辱自己親生女兒,兜頭一記耳光扇了過去,江氏應聲倒在地上。
江氏都懵了。敢打大姑姐,這弟媳婦是魔怔了,還是鬼上身了?太夫人看見女兒跌倒在地,仰起臉一臉的不可置信,嘴角更有一絲鮮血流出,顫巍巍指著盧氏,“反了,反了!”只會說這一句。
盧氏冷冷看向周圍的仆婦,喝道:“楞著做什么,還不快帶小姐們離開?”這是女孩兒家能聽的話么。侍女、婆子們忙簇擁著江慕寒、江雪寒、江笑寒姐妹三人走了。趕緊躲遠一點罷,莫招惹是非!
盧氏轉過身冷冰冰盯著地上的江氏,“大姑奶奶得了失心瘋,先把她看管起來,速速請大夫去。”剩下的侍女、婆子們?yōu)樗龤鈩菟鶖z,忙不迭的答應著,拉人的拉人,請大夫的請大夫。
“母親,大嫂,這不是心慈手軟的時候。”盧氏一邊鎮(zhèn)靜自若的指揮著眾仆婦,一邊慢條斯理跟太夫人、金氏說道:“由著大姑奶奶發(fā)瘋,壞了閨女們的名聲倒在其次,怕只怕給江家?guī)頊珥斨疄摹!蹦銈兘沂鞘裁慈思遥庞匈F人上門提過親,小姐閨譽毀了?打算怎么著。
太夫人和金氏全都目瞪口呆。她們和盧氏相識不到一個月,對她知之甚少,原來不吭不哈的老二,娶了這么個悍婦!婆婆、大嫂都在跟前兒,她打人、罵人、指揮仆婦,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暢,毫不膽怯呀。
金氏扶著太夫人,慢慢走了回去。服侍婆婆是金氏這么多年來做慣的事,嫻熟的替太夫人凈面、凈手、更衣,捧上滾燙的熱茶。太夫人幾口熱茶下肚,方才不抖了。和金氏對視一眼,二人俱是膽寒:京城之中,哪見過盧氏這樣殺氣騰騰的婦人。惹急了她,敢跟人拼命!
等到誠意伯、江雨兄弟二人一起回府的時候,陸翰林也來接江氏。誠意伯是喜難自禁,陸翰林是強顏歡笑。壽春長公主做媒的事他們都知道了,有人喜,有人愁。不過喜也好愁也好,他們都清楚,江笑寒的親事已不能更改。
盧氏當著太夫人、金氏的面兒,把今天的事源源本本講了一遍。“姑爺給句話罷,陸家到底怎么個意思?”講完,盧氏咄咄逼人的問道。
陸翰林長嘆一聲,“拙荊我?guī)Щ厝ィ屗蒙诩抑叙B(yǎng)病。”壽春長公主親自上門提的親,誠意伯府都已經(jīng)答應了,事情已成定局,還折騰個什么勁兒?不過是徒留笑柄。
盧氏“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誠意伯和江雨送陸翰林出來,推心置腹的說心里話,“大姐夫,事出突然,咱們旁無他法,只能應了。大姐先在家中將養(yǎng)著,若缺什么少什么,千萬莫客氣。”陸翰林拱手一揖,沉著臉轉身走了。
江雨兀自不放心,問清楚跟著大姑奶奶陪嫁過去的有多少人,叫回來兩個心腹陪房,一一仔細交代,“若出了半點差錯,你們?nèi)胰硕际莻死!”這兩個陪房都是誠意伯府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妹妹還在伯府當差,自是不敢怠慢,唯唯答應著,“是,二爺您放心,錯不了。”
風平浪靜之后,盧氏又成了謙恭孝順的兒媳婦、溫柔友愛的好妯娌。金氏見識過她的手段,哪里還敢小看她,待她如和風細雨一般。便是太夫人,被兩個兒子陳說過其中利害,“她若不當機立斷,饑荒且有的打”。再看著盧氏不順眼,也暫且不敢刁難她。
岳家、江家很快換了庚貼。換庚貼這日,岳家請的是左軍都督府右都督柴擎蒼的夫人,“長公主殿下自是大媒,我么,給跑跑腿兒。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說。”柴夫人性情爽快,笑容滿面說著客氣話。太夫人稱病不出,金氏、盧氏都是客客氣氣的,全了禮數(shù)。
“……二哥的親事總算定下來了,我爹爹卻有些下氣。”丫丫照例進宮,在勤政殿跟皇帝說著家長里短,“二哥往后娶媳婦兒,我家不是多了個人,是少了個人。”成親是成親了,全回靖寧侯府。
皇帝含笑聽著。很好,張雱次子媳婦雖定的順利,卻要全部還到靖寧侯府。這就對了,娶兒媳婦哪是容易的事,愁死人了。他家小九,明年冬天才迎娶太子妃徐氏。
“……我爹爹又跟謝世叔提親,想把小哥哥的事定下來,謝世叔不肯。”丫丫為父兄抱不平,“謝世叔太擺架子了,說什么小不點兒還太小。”趕明兒我們?nèi)胰チ诉|東,可怎么辦呀。
皇帝笑道:“確實擺架子。”這架子擺的好,擺的妙,正該如此。謝尋果然是個有意思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拒絕張雱,深得朕心。
丫丫跟皇帝說了半晌話,陪他下了兩盤棋,方才出宮。之后,皇帝召見翰林院謝尋,講了一回經(jīng)史。沒讓白講,溫言褒獎過,賞賜了一塊極品壽山芙蓉石雕成的盆景,價值連城。
不只如此。還賞賜了兩件波斯國才進貢的新鮮玩器,“卿幼女年紀尚稚,給她玩罷。”皇帝笑道。謝尋的閨女,讓張雱一直惦記卻屢屢受挫,真是好孩子。
謝四爺循規(guī)蹈矩的拜謝過,緩步出宮。小七見了這玩器會如何?想必是……把小七從小到大的言行舉止想想,便能猜到。
小七果然沒讓他失望。“爹爹,這是御賜之物,是不是身價倍增?”流年殷勤問道。一件物品有價值,有價格,這東西經(jīng)過了皇帝的手,應該能漲漲?
“御賜之物,要珍惜珍重,不可褻瀆。”謝四爺實在懶的理會小七,謝棠年很認真的教育妹妹,“小七,什么身價不身價的,不許再提。”你當這能賣啊,別扯了。
流年馬上變的很大公無私,很“孔融讓梨”,沖謝四爺笑的很乖巧,“爹爹,只有兩件,一件給五姐姐,一件給六姐姐,好不好?”不能賣,不能流通變現(xiàn),還要好生保管,要它做甚?不夠麻煩的。
最后,謝四爺把壽山芙蓉石送給了老太爺,兩件玩器則是瑞年一件,錦年一件,皆大歡喜。瑞年和錦年知道只有兩件,三姐妹中總要有一人沒有,很是跟流年推讓了一番。流年笑嘻嘻的擺手,“兩位姐姐,我最小呀。”有好東西自然要先緊著姐姐們,才能輪到我。瑞年、錦年推讓不過,只得罷了。
“小七做的對。”何離溫柔夸獎女兒,“有些無關緊要的物件兒,舍棄了好。”不過是兩件玩器,所值不多。這么一推讓,得了姐姐們的好感,得了四太太的夸獎,有百利而無一害。
謝四爺無語。阿離對小七著實好了些,無論小七說什么做什么,她都是一個調調,“小七做的對”“小七做的好”。在阿離眼中,小七什么時候做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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