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禿禿的梧桐樹干可憐巴巴地指著蒼天，零星的夜幕，斑駁的樹影，還有冷颼颼的涼風一個勁往脖子里鉆。

　　沈霓塵將米嬌拉至一旁，遠離哨兵，隨后扭頭看向鐘蘭。

　　“怎么回事？”

　　鐘蘭支支吾吾，委屈極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米嬌，我就問她怎么不在軍校，反而來了軍區，她就，她就推我要打我，嗚嗚。”

　　沈霓塵疑惑地看向米嬌，語氣依舊溫和。

　　“是這樣嗎？”

　　米嬌低垂著腦袋，看不大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你若是信她，又何必問我！”

　　真是的，自己被欺負了，他居然先去問別人是怎么回事！幾乎是咬牙切齒著，米嬌忽地抬起頭來，冷冷看著沈霓塵。不答反問。

　　“她說他是來給你做秘書的，是嗎？”

　　沈霓塵一愣，張開了嘴巴剛要解釋，米嬌又開始發問了。

　　“她說她懷孕了，要我不要推她，也是真的？”

　　沈霓塵皺起了眉頭，似在思考，卻又先看向了鐘蘭。

　　“你是這么跟米嬌說的？”

　　鐘蘭忽然不語，剛剛還無辜的眼神，此刻竟然有些閃爍不定。小眼神怯怯地往哨兵的方向看了過去。剛剛，她跟米嬌的對話，哨兵肯定都是聽見了的。

　　“沈霓塵，你怎么對得起我！”

　　米嬌恨恨地罵了一句，眼淚奪眶而出，扭頭就跑。

　　大半夜的，自己興沖沖跑來想要告訴他這么這么大的驚喜，可是，他卻跟鐘蘭在這里給了她這么這么大的驚嚇跟委屈！什么相信他，什么一切交給他，統統都是騙她的？她問他話，他不答，卻屢屢先問鐘蘭，既然有了鐘蘭的回答作為參考，又何必管她米嬌說的是真是假？

　　柔弱的身影越跑越快，似在跟自己慪氣一般，逐漸遠離沈霓塵的視線，也將沈霓塵的心一點點拉出一道鮮紅的口子。

　　“嬌嬌！”

　　大聲呼喚了一句，他趕緊三步并兩步地追了上來，默默承受著米嬌揚起的雨點般的粉拳，不管不顧地將她攬在了懷里。

　　“嬌嬌，沒有的事情，鐘蘭懷不懷孕跟我沒有半點關系，我沒有碰過她！”

　　米嬌抬頭，皎潔的月色下淚水晶瑩，打濕了沈霓塵的心。

　　“那這么晚了，她怎么還會在這里陪著你？”

　　沈霓塵怕她沖動地再次跑掉，死死擁住她，將她禁錮在他的懷抱里。聲音如落葉般地溫柔小心翼翼：“嬌嬌，你跟我回辦公室，我再慢慢解釋給你聽，好嗎？”

　　“我不聽！”

　　米嬌任性地捂住耳朵，隨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臉認真地看著沈霓塵。

　　“若是懷孕的是我，你會開心嗎？”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他也在反復自問著自己，如果是米嬌懷孕了，他，沈霓塵，會開心嗎？

　　心口一窒，夜幕下高大男子復雜的眼眸里是米嬌看不分明的神色。他輕揉她的額發，溫聲淺笑。

　　“別開玩笑了，嬌嬌。”

　　米嬌掙脫他的懷抱，連連后退，面色越來越黯，清眸中卻滿是星光璀璨。

　　“如果我說真的呢？如果，我們有了寶寶呢？”

　　沈霓塵嘆息，心被拉扯著，涼薄的秋風喚醒了他的理智。

　　“那就打掉他。你不是不知道，我們，是不可以有孩子的。”

　　又一次的淚如雨下，米嬌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心愛的男人，那樣的眼神，有一點點的絕望，一點點的鄙夷，一點點的不可思議。

　　她以為，沈霓塵會像她所想的那樣，像她所看過的無數的爛漫小說里說的一樣，高興地抱著她在原地轉著圈圈，然后歡快地仰天歡呼：“Oh！我要做爸爸啦！我要做爸爸啦！”

　　可是他沒有。

　　完全超出劇情之外的回答，將米嬌一顆滾燙的心支離破碎在了這涼薄的秋風里。

　　“別開玩笑了！沈霓塵本來就是你的舅舅，你跟他生孩子怎么可能！就算你們這輩子非要在一起，也只能是藏在見不得人的地方偷偷尋歡作樂而已，生孩子？笑話！你是不是母愛真的泛濫到了期待照顧畸形嬰童的地步？”

　　鐘蘭站在不遠處看不下去了一般，湊了上來，不屑地回擊著米嬌，仿佛向世人宣告，米嬌想要跟沈霓塵生孩子，是多么幼稚的想法！

　　沈霓塵的雙手握成拳，青筋微微爆起，隱忍著鐘蘭話語里的挑釁，直直看向米嬌。

　　“嬌嬌，你過來，我們回辦公室談，好不好？”

　　他有些著急，自從回答了米嬌關于生孩子的問題之后，他每往前走一步，米嬌就像是看怪物一樣連連后退。

　　被心愛女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無疑，是天大的傷害跟諷刺。

　　“如果，我們的寶寶不是畸形的呢？你愿意讓我生下他嗎？”

　　飄渺的女音微微發顫，夾雜著哽咽。

　　沈霓塵有口難言，他不是保持沉默，而是無力訴說。

　　“開玩笑！就算是不畸形也不能生！生下來，是管沈霓塵叫爸爸，還是叫舅公公？你自己做了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就算了們還要禍害下一代跟你一樣見不得人的過日子？”

　　鐘蘭咄咄逼人地沖著米嬌一個勁刁難，米嬌的意志被她的話語擊打的潰不成軍，彎下身子捂住自己胃，不助顫抖。

　　“啪！”

　　夜空中一道犀利的聲響落在了鐘蘭的一邊臉頰上。

　　沈霓塵厭惡地瞧著她，字字句句冰冷。

　　“鐘蘭，如果在此之前我沈霓塵對你還有哪怕半點的愧疚之情的話，也從這一秒開始蕩然無存，請你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否則，就請你自己接受前途盡毀的后果！”

　　鐘蘭捂著臉頰，狼狽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他不再看她一眼，快速向米嬌的方向而去，只是，那里哪里還有米嬌的影子？

　　昏暗的路燈下，米嬌之前站立的地方，一根小小的驗孕棒孤單單地躺著，被沈霓塵輕輕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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