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華國的最東面,有一個極其神秘的部落……圣斯部落。當(dāng)初,秦袁就是在領(lǐng)兵攻打圣斯部落的時候,在一場小小的戰(zhàn)役中,不幸離世。
誰也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小小的部落,竟可以令一代戰(zhàn)神,殞落!
前些日子,一直未曾停止過暗中派人調(diào)查秦袁死因的祁千昕,得到消息,說,秦袁在去世之前、兩方交戰(zhàn)之時,曾獨(dú)自一個人,越過圣斯部落,前往了圣斯部落后方的圣斯比海,并且,出過海!
圣斯比海,這個大陸上,唯一的海域!從來沒有人進(jìn)入之后,還能活著回來的,秦袁是第一個。不過,他在回來的第二天,便不幸去世了!
所以,秦袁的死因,一定于此有關(guān)!
所以,要想調(diào)查清楚秦楚的死因,就一定要出海!
此次出海,兇險萬分!
圣斯比海。
連續(xù)多日的暴雨停歇,燦爛的陽光,沖破重重阻擋,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投射下絢麗的光芒,光影婆娑,層層波浪,如魚鱗般蕩漾開去,讓天與地,都明媚了起來,放眼望去,生機(jī)無限!
海灘邊。
清一色黑衣的冥夜十三騎,用整整三天才收集來的“菁棘枝”,搭建著如竹排一樣簡陋的“菁棘船”。
遠(yuǎn)遠(yuǎn)望去,可以看見,一襲纖細(xì)的白衣,時不時的穿梭在那十三個黑衣人之間,忙碌不停!
“小姐,菁棘枝上有倒刺,這菁棘船,由我們來做就好!”十三個黑衣人中的其中一個,看著那一襲白衣雙手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開口說道。
秦楚輕輕地?fù)u了搖頭,絲毫也不在意雙手上刮出來的那些細(xì)長的傷痕,似乎,一點(diǎn)也感覺不到疼痛,道,“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就可以快一些搭建好。”就可以快些離開這里……
永不停歇的忙碌,可以讓人暫時忘記那些傷心的事……
身體的疼痛,可以抵制心底的疼痛……
一切,就這樣的吧!
黑衣人為難的看了看秦楚,繼而抬頭,看向遠(yuǎn)處,負(fù)手站在海灘邊的那一襲紅衣,許久,終是什么也沒有再說,只是越發(fā)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祁千昕獨(dú)自一個人,負(fù)手站在海灘邊,靜靜地望著面前平靜的海面。圣斯比海,大陸上,唯一的海域,其海水中,含有一種異常罕見的毒素,那種毒,只有菁棘枝,才可以抵制,所以,想要進(jìn)入圣斯比海,就必須要坐菁棘枝搭建的菁棘船才行。
當(dāng)初,秦袁為何會出海呢?
祁千昕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從秦袁離世的時間,和他收到秦袁信函的時間,兩個時間中,可以看出,這一件事,處處透著古怪。
秦袁,他仿佛是早就已經(jīng)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一般!
謎團(tuán)!
那一個死亡,處處透著詭異的謎團(tuán)!
而要解開這個謎團(tuán),就只有出海這一條路可以走!
緩緩地收回視線,祁千昕向著不遠(yuǎn)處搭建菁棘船的幾人望去。
之前,他不曾停止過派出去查探秦楚下落的人,傳回來秦楚與封若華成親的消息。從西越國,到東華國東面的圣斯比海,其實(shí),根本經(jīng)不過世邑城。可是,他想去看看那兩個人,順便,喝一杯他們的喜酒,于是,就繞了遠(yuǎn)路,只是,怎么也沒有想到,會在半路上,看到那一個人!
當(dāng)時的那一幕,祁千昕恐怕今生都永遠(yuǎn)也無法忘記!
當(dāng)時,他曾問過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什么也不說,不肯說,只是一個勁的求自己,讓自己帶她走!
當(dāng)時,他無法拒絕,便帶了她一道,前來了圣斯比海。
他當(dāng)然可以看出,她是在用忙碌,逃避著什么。
負(fù)于身后,半交握的手,微微握緊。
“小阿楚,過來!”
秦楚忽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的聲音,拿著菁棘枝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緊,菁棘枝的倒刺,立即刺入了手心,帶起手心,點(diǎn)點(diǎn)猩紅。
“小姐,皇上在叫你!”
黑衣人見秦楚久久不動,以為她是沒有聽到,于是,開口提醒。
秦楚當(dāng)然知道祁千昕叫她,是為了問當(dāng)日發(fā)生的事,可是,當(dāng)日的一切,她都已經(jīng)不想去回憶,真的不想。腳步,久久的猶豫后,才緩緩地邁開,手中的菁棘枝,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了身后。
站在海灘邊的紅衣男子,修長的身軀,妖冶絕倫的五官,俊美異常,抿唇淺笑間,無一不在張揚(yáng)著那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優(yōu)雅,讓人止不住暗暗驚嘆,“小阿楚,走近一些!”祁千昕對著站得遠(yuǎn)遠(yuǎn)地秦楚喚道。
秦楚的腳步,微微向前邁出一步!
“再走近一些!”
秦楚的腳步,又微微向前邁出了一步!
“怎么,對祁叔叔這般陌生了么?”祁千昕望著對面的人,兩道濃濃的眉毛,微微揚(yáng)起,深邃無垠如廣闊大海般的鳳眸,泛著柔柔的漣漪,彎彎的,像極了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美的恍若是造物者特意的恩賜!
秦楚聞言,腳步,緩緩地向前邁出了三步,站在了祁千昕面前近在咫尺處。
祁千昕伸手,動作極其自然的仿佛本該如此般的撫了撫面前之人被風(fēng)吹凌亂的發(fā)絲,那神情,望去,恍若是一個長輩,寵溺的看著自己的晚輩一樣!
秦楚微微閃躲了一下,并且,身體,后退了一步!那一抹溫暖都不是她可以貪戀的,那么,面前的這一抹安心,就更不是她可以貪戀的了!
人,在一次次的跌倒后,總是會學(xué)乖的!
她,已然學(xué)乖了!
祁千昕看了看自己的手,慢慢的收回,鳳眸中的寵溺,絲毫不減,輕輕地問道,“小阿楚,告訴祁叔叔,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有叔叔在,什么都不怕!”
秦楚緩緩地?fù)u了搖頭。
“小阿楚,是不是洛華欺負(fù)你了?”雖然只是見了面前之人幾面,但是,祁千昕知道,她是堅(jiān)強(qiáng)的,若不是在意之人的傷害,那一日,她不會那樣。
“不是!”
那,算得上是欺負(fù)么?
不,不是欺負(fù),是舍棄,他,已然不要她了!
她知道,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那一個原因,他們都不說,都不肯說。既然這樣,那么,有沒有原因,又有什么意義?
不要,就是不要了!
“不能告訴祁叔叔么?”關(guān)心的問,那一雙舉世無雙的鳳眸之中,蕩漾而起的關(guān)切,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深深地淪陷進(jìn)去,不可自拔!
秦楚轉(zhuǎn)開視線,上前一步,面,朝著廣闊的大海,聲音,輕悠悠的道,“可以,不問么?”不要問了,因?yàn)椋茈y過!
“好,祁叔叔不問!”
祁千昕見面前之人實(shí)在不愿說,便沒有再問,靜靜地看了一眼面前之人,片刻后,道,“祁叔叔可以不問,可是,祁叔叔知道,小阿楚不開心呢。有什么誤會,小阿楚看在祁叔叔的面子上,給洛華一個解釋的機(jī)會,如何?”
秦楚沒有說話,她不是沒有給過他機(jī)會啊!那一日,她是那般再三的問他、甚至是求他,請他告訴她。可是,沒有用!他不說,就是不說!
眼眶中,拂過一層淡淡的水汽!
秦楚睜大了雙眼,任由海風(fēng),吹進(jìn)眼眸,將眼眸中的水汽,絲毫不漏的吹散。不哭了,再也不哭了,所有的眼淚,那一日,早已經(jīng)流盡!
“小阿楚,解釋開了,就好了,洛華,他定是不會傷你的!這一趟出海,兇險難測,你不能與祁叔叔一道去!”平靜無波的海面,到底蘊(yùn)藏了多大的兇險,面前之人不知道,但是,特意了解過的祁千昕,卻清楚地很,秦楚絲毫不會武功,他如何能帶著她!
秦楚聞言,猛然回頭,望向祁千昕,他,是不想帶上她么?可是,天大地大,她可以去哪里呢!
“祁叔叔……”可不可以不要丟下她?
后一句話,只是在喉間徘徊了一下,沒有說出來。從今晚后,她再也不會祈求任何人,再也不祈求了。那樣的卑微,讓自己都深深地厭惡,更何況,卑微了,又有什么用?沒有用的,從今晚后,再也不要卑微了,再也不要了……
“小阿楚,祁叔叔已經(jīng)派人通知了洛華前來,你與洛華回去!”祁千昕輕輕地拍了拍秦楚瘦弱的肩膀,不緊不慢的說道。
秦楚的雙眼,倏然睜大,目光,落向不遠(yuǎn)處搭建菁棘船的黑衣人。冥夜十三騎,一共十三個人,難怪,難怪她這些天,都只有看到十二個人,原來……原來……
“小阿楚,聽話!”
語氣,全然是長輩對待晚輩!
秦楚慢慢的、慢慢的垂下了眼簾,淡淡的一句知道了,而后,抬步,向著那些個黑衣人走去。
祁千昕看著秦楚走開的背影,直到,看著她走近那些黑衣人,才緩緩地收回視線,再次望向了面前平靜的海域!
突然。
“小姐,你干什么?”
“小姐,你要去哪里?”
一道道驚呼聲,徒然從身后傳來,祁千昕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剛剛走近黑衣人的那一襲白衣,獨(dú)自一個人,推著一只菁棘船,飛快的進(jìn)入了茫茫無際的海域!
鳳眸,微微斂了斂。
眉宇眼梢,劃過一絲輕皺!
祁千昕身形一晃,向著那一襲白衣而去。
秦楚走近黑衣人后,趁著黑衣人不注意,就一個人,悄悄地推了一只菁棘船,向著海域而去。菁棘船上面的菁棘枝,倒刺,毫不留情的一根根刺入肌膚,也絲毫不曾去理會。
她要離開,她要離開這里。她不要見到那一個人,不要!她害怕,若是見到了,又是當(dāng)日那樣的結(jié)果,她該如何?
害怕了!
真的是害怕了呀!
若不是當(dāng)日太過絕望,洛華,阿楚又何至于連見都不想見你一面!
人生,若只如初見,你依舊是那一個侍衛(wèi),而我,也未曾動心,那么,一切,是不是都還可以維持原狀?
菁棘船推入海域!
海水,蔓延過腳裸,蔓延過膝蓋,蔓延過腰身,蔓延過肩膀……
秦楚不顧菁棘船上的倒刺,雙手,撐在菁棘船的邊沿,身形難看的爬上菁棘船。從這里,可以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若是去不了,就讓這茫茫大海,將她席卷而走吧!無所謂了,什么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
“小阿楚,你想干什么?”
一襲紅衣,在渾身濕淋淋的秦楚爬上菁棘船的時候,落在了菁棘船上,落在了秦楚的視線當(dāng)中。
秦楚雙膝,無力的跪在菁棘船上,菁棘船上的倒刺,刺破白衣,深深地扎入肌膚,點(diǎn)點(diǎn)紅色,如冬日的臘梅,綻放在白色的衣袍上。
“我想離開這里,我想去找父親的死因,若是祁叔叔不想帶上阿楚,那阿楚就自己去。”聲音,許久許久后,才緩緩地傳出,每一個字,都透著無法更改的堅(jiān)定。
祁千昕低頭,余光望見那一襲白衣上的鮮血,止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將秦楚扶了起來,同時,握著她的手,用內(nèi)力,將她微微提起,讓她可以凌立在菁棘船上,而不用踩在上面,“小阿楚,祁叔叔是為了你好!”
“阿楚,不想見洛華!”說起這個名字,心,還是一陣止不住的抽痛,不想見了,真的不想見了。
“小阿楚,告訴祁叔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祁叔叔為你做主,不怕!”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面前的人,又不肯說,所以,祁千昕一直還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據(jù)他所知,封若華,應(yīng)該是絕不會傷害面前之人的。
“祁叔叔,不要問。”
海風(fēng),迎面而來,濕淋淋的白衣,在不停地滴著水,身體,抑制不住的輕微顫抖。連帶著聲音,都含著一絲幾不可查的顫抖。
祁千昕沉默了一會,真氣,透過手心,輸入身側(cè)之人的體內(nèi),為她去寒,鳳眸,望著岸邊陸續(xù)趕來的那些個黑衣人,許久,另一只手,輕輕地?fù)崃藫嵘韨?cè)之人的長發(fā),道,“祁叔叔帶你去,不過,有危險,小阿楚可怕?”
“不怕!”
秦楚用力的搖頭,唇畔,帶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祁千昕看著,薄唇,揚(yáng)起一抹淺淺的弧度,笑了笑,笑容,在陽光下,散發(fā)著詩意的光澤,異樣的炫目。
廣闊無垠的海域,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眼望去,什么也沒有!
一襲白發(fā)的男子,負(fù)手而立,銀質(zhì)的面具,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孤寂冰冷的氣息,讓人忍不住側(cè)目,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封若華獨(dú)自一個人,靜靜地望著面前的海域,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
萬丈懸崖上……
暴雨席卷著崖上的每一人,每一寸土地……
小青,上前一步,屈膝而跪,當(dāng)著秦皓軒、以及在崖上的所有人的面,一五一十的坦誠了當(dāng)年的一切。
秦皓軒一剎那,不可置信的望向?qū)γ娴哪且灰u白發(fā),他,一直都是知道封若華的存在的,因?yàn)椋卦瑢⑺才旁诹诵∏爻磉叄∏爻?jīng)常進(jìn)宮,而他,因此也經(jīng)常的見到他。當(dāng)時,秦袁不讓封若華拿下臉上的面具,他并沒有在意,也并沒有去要求,但是,沒想到,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就是他與博雅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在他身邊十多年,而他,卻一點(diǎn)也不知道!
秦皓軒的身體,止不住微微的晃了晃。
封若華隨著秦袁來到東華國國都,跟在秦袁和小秦楚身邊,自然,有很多的機(jī)會見到東華帝秦皓軒,但是,他從來不曾想,那一個高高在上、時不時流露出落寞氣息的尊貴男子,竟就是自己的父親,親生父親!
當(dāng)年的一切,他也曾聽說過……
秦皓軒望著封若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極其緩慢的問道,“你,就是當(dāng)日那一個闖入皇陵的人?”
封若華不語。
小青抬頭看了一眼封若華,代替他回答,“是,當(dāng)日進(jìn)入皇陵的人,就是洛華。”
“小青,朕問你,阿袁他知不知道洛華的身世?”
“知道!”
秦皓軒不覺得微微閉了閉眼,心中滿是不解,秦袁,他為何要瞞著他呢?十多年,父子相見,卻不相識!
何其的可悲!
薛海棠面色,已然灰白一片,但止不住大聲否認(rèn),仿佛,自己的聲音越大,就可以證明跪地之人的話,是假的一樣,“小青,你胡說什么?你是姐姐的丫鬟,本宮怎么可能命令的得了你?小青,本宮警告你,不要隨便將罪名,加注在本宮的身上!”
“宮主,百花宮的人,左肩膀上,都有一個獨(dú)屬于百花宮的標(biāo)記,難道,需要小青拿出來證明小青是百花宮的人么?”
每一個進(jìn)入百花宮的人,都會烙上那樣一個永生永世都無法磨滅的標(biāo)記,這么多年了,那一個標(biāo)記,依舊還在小青的肩膀上。
薛海棠身形不穩(wěn),倒退了一步,衣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秦皓軒望向薛海棠,凌厲的眼神,帶著令人心驚的殺氣。他知道,她是狠毒的,在當(dāng)年那一件事發(fā)生后,他就清楚地知道,可是,他沒有想到,怎么也沒有想到,她竟連博雅腹中的孩子,也不放過!
薛海棠對上秦皓軒的目光,腳步,又是止不住的后退、再后退,直到,腳,踩在懸崖的邊沿,才驀然停了下來!
一只蒼勁有力的手,在這個時候,一把扣住了薛海棠的頸脖。
薛海棠猛然睜開眼睛,望去,冰冷的雨水,重重的砸在長長的睫毛上,再緩緩的滴落!
手上的力道,在不停地施加著。
一時間,真讓人擔(dān)心,那纖細(xì)的頸脖,會不會在下一刻脆斷!
薛海棠靜靜地凝視著面前之人,反常的,竟沒有掙扎,二十年了,她愛了面前之人二十年了,也陪了面前之人二十年了,并且,二十年的時間,她用盡了各種方法,想要取得他的愛,即使,只是可憐的一點(diǎn)點(diǎn),但是,沒有,什么都沒有,可以說,她白白的浪費(fèi)了二十年的時間,為了面前之人,浪費(fèi)了二十年的時間。
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她有多少的青春可以浪費(fèi)?
為何,面前之人的心,竟是那般的冷酷?
二十年不曾正眼看她一眼?
“秦皓軒,這么多年,我也累了,今日,不如你親手殺了我!能夠死在你的手中,我也算瞑目了!”太愛了,只是太愛了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yàn)閻勖媲爸硕选H绻娴挠绣e,那么,就錯在當(dāng)年的那一個人,救了她。錯在因?yàn)樗J(rèn)識了面前之人。錯在明知道不可以愛,卻依舊情不自禁的愛上了面前之人……
秦皓軒猛然閉了閉眼,在薛海棠將要窒息的前一刻,用力的松開了手,不,他不能殺她,因?yàn)椋┭胚在她的手中。
薛海棠一剎那,止不住彎下腰去,手,緊緊地捂著胸口,不斷地咳嗽。而心,非但沒有因?yàn)槊媲爸瞬粴⑺_心,反而帶著異樣的苦澀!
“秦皓軒,仲博雅不過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沉睡了二十年,已然羸弱不堪的身體,不可能再醒過來,“為什么一個死人,你也可以愛她?甚至為了她,二十年來,受我的威脅!”
“她沒有死,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一句柔軟異常的話,瞬間將薛海棠,毫不留情的打入了無底的深淵。膝蓋,一時間,止不住的屈了下去。
她輸了!
當(dāng)初,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輸給了那個人時間,如果,面前之人先遇到的人,是她,那么,他一定會愛上她的。
可是,二十年的時間,她竟?fàn)幉贿^一個死了!
輸了,真的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
“告訴我,博雅在哪里?”
人,跪在自己的腳邊,秦皓軒冷漠的沒有低頭看一眼,聲音,無起伏的問道。這個問題,其實(shí),二十年的時間,他至少已經(jīng)問過千萬遍!
“想知道?”薛海棠聽著頭頂傳來的聲音,忍不住輕輕一笑,咬著唇,緩緩地站起身來。
秦皓軒沒有回答,因?yàn)椋@一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
“秦皓軒,你一輩子也別想知道。秦皓軒,我要你,一輩子都痛苦!”輕輕的說著,腳,毫無征兆、毫不猶豫的向后一退,身體,霎時如斷了線的風(fēng)箏,直直的向著萬丈懸崖下跌去。
秦皓軒心中一驚,急忙飛身躍下崖,向著那一襲紅衣追去。
封若華雖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但是,剛才的一切,以及,秦皓軒和薛海棠之間的對話,無形中,已經(jīng)說明了一些什么東西。看來,傳言中的一切,應(yīng)該,存在著什么誤會!只是,不管有什么誤會,都不能更改他與秦楚之間的身份關(guān)系!
心中,徒然想起那一個人。
封若華急忙轉(zhuǎn)身,腳步,向著前方而去,他不該,不該將她一個人留在家里的,當(dāng)時她的情況……阿楚,等著洛華……
莊君澤看著面前的一切,那些事不關(guān)己的陳年往事,令他提不起什么興趣,片刻后,也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洛華,你不能走,不能與阿楚成親!”
一句話,剎那間,止住了莊君澤的腳步,也止住了封若華的腳步。
封若華深深地閉了閉眼,當(dāng)時,她一拂衣袖,毫無征兆的跪下來,可知,那是在逼他?他不能……不能……
莊君澤回過身,微瞇了眼的向著那一襲青衣望去……
秦皓軒點(diǎn)了薛海棠的穴道,帶著薛海棠上崖,當(dāng)腳步,觸到的地面的那一刻,恰巧聽到了小青的那一句話,火光電石間,知道了什么,于是,也道,“洛華,你與阿楚,是堂兄妹,其關(guān)系,與親兄妹無異,你怎么可以和她成親?”
封若華衣袖下的手,慢慢的緊握!
莊君澤看著面前的幾個人,如果,封若華的身份,真的是秦皓軒的兒子,那么,依照秦楚此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與他在一起的,但是,沒有人知道,秦楚真實(shí)的身份,是北堂國的公主,他的妹妹!
說?
還是不說?
如果可以,莊君澤真想自己一個人,獨(dú)占著那一個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封若華就此反手!
如果可以……
不可以!
什么都不可以!
因?yàn)椋吹贸鰜恚媲爸藢δ且粋人而言的重要性!
他的幽兒,即使那么多年不曾見,但是,他還是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她心中,最想要的,依舊是一個家!
這一點(diǎn),無論世事變遷,都絕不會變!
雨,還在下著!
一會大,一會小,一會直,一會斜!
封若華站著沒有動,腳步,一時間,怎么也邁不開,宛若,突然間,有千斤之重!
“洛華,你與阿楚,是堂兄妹,你們真的不可以成親!”
“洛華,不可以回去……”
“秦楚,其實(shí),并不是秦袁的女兒!”
就在小青不斷的用話阻攔封若華的時候,莊君澤一字一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說道。他,想要看到的,是那一個人的笑容,他的幽兒,一生一世,只要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就好了,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也不重要!
一句話,一如小青之前道出封若華身世的那一句話一樣,瞬間,激起了千層波浪!
一剎那,崖上所有的人,都將目光落向了莊君澤!
“北堂帝,你剛才,說什么?”秦皓軒對著出聲的莊君澤,冷靜的問道。
莊君澤淡淡一笑,直言道,“秦楚,她是我的妹妹,親妹妹,并不是秦袁的女兒!”
“北堂帝有什么證據(jù)么?”
“她的血,和她腳腕上的那一個月牙狀疤痕,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秦皓軒沉默了,當(dāng)年,秦袁出征在外,幾年不回朝都,是常有的事,所以,當(dāng)有一年,秦袁抱著一個兩歲的孩子回來,宣布,那是自己的孩子時,沒有人去懷疑!
至于,孩子的母親,秦皓軒記得,秦袁當(dāng)時,是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帶過的,他說,“孩子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
這一刻,秦皓軒才驀然意識到,竟從來沒有人知道秦楚母親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哪一國的人。將軍府,也從來沒有任何有關(guān)秦楚母親的排位,難道……
封若華猛然望向莊君澤,眼中,有太多的不可置信,如果……如果……
“不用懷疑,秦楚,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如果可以,沒有人比他更希望那一個人不是他的妹妹!
封若華一時間,什么也無法去想,轉(zhuǎn)身,快速的下崖,向著城內(nèi)而去!
阿楚,等著洛華……
沒有,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一個人影!
她走了!
漫天的大雨,封若華瘋狂的尋找,卻只找到了那一件被泥濘漸染嫁衣!
那一刻,悔恨,侵蝕著封若華渾身上下每一根神經(jīng)!
阿楚,你到底去了哪里?
沒有人能夠回答!
當(dāng)日發(fā)生的一切,莊君澤雖然不知道,但是,看著秦楚無聲無息的走了,他知道,一定是封若華,傷了她!
那一刻,莊君澤恨不得親手殺了封若華,但是,比殺他更重要的是,盡快找到那一個人!
只是,漫漫大雨,天大地大,到底要去哪里找那一個人呢?
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三夜的尋找,依舊毫無消息!
就在眾人絕望之時,只見祁千昕冥夜十三騎中的其中一騎,突然前來。
原來,那一個人,竟是被祁千昕帶走了,去了東華國最東面的圣斯比海!
望著面前的海域,封若華的思緒,緩緩地從那一日的回憶中,掙脫出來。他,到底還是來晚了,那一個人,她已經(jīng)離開了!
阿楚,難道,你已不愿再見洛華么?
阿楚,等著洛華,洛華去找你,這一次,再不放開你的手了!再也不放開了!
另一邊,莊君澤也查到了消息,知道了秦楚被祁千昕帶往了圣斯比海的事,于是,亦快馬加鞭,向著圣斯比海而來。
這一次,他定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了。
浩瀚無邊的湛藍(lán)色海域,那碧綠的海面,陽光照射其上,放眼望去,像是給海面鋪上了一層閃閃發(fā)光的碎銀,又像是被揉皺了的綠緞。
海水,蕩滌著腳下的菁棘船,就像是柔和的絲綢,在輕輕地?fù)现⒉ǎ幯鴿i猗,煙波浩渺,一望無際……
祁千昕一手帶著秦楚,一手運(yùn)力,催使著腳下的菁棘船飛快的向前駛?cè)ァZひ故T,緊跟其后!
秦楚望著面前的茫茫海域,心,像是突然被打開了一樣,異常的寬廣,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
這一刻,只愿所有的一切,都被海風(fēng)吹散!
突然!
海水,毫無征兆的漲潮了。
只見,海面上,波浪,一個連著一個的襲來,像一座座滾滾動的小山!
片刻的時間,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好像一頭狂怒的巨蟒,在向人吐著吞噬萬物的信子。
沒有人出過海,不,是出過海的人,都死了,沒有幸存,所以,所有的人,對這一片海域,都是陌生的,包括秦楚。
秦楚,她在那一個世界,見過海,卻并未出過海!
“怕么?”
輕輕的一句話,祁千昕望著一波大過一波的海浪,低笑著對著身側(cè)的秦楚問道。
“不怕!”其實(shí),對此刻的秦楚而言,已經(jīng)再沒有什么,是可以令她害怕的了。海浪,呈席卷之勢,迎面而來,秦楚展顏,淺淺一笑!
祁千昕一手,不輕不重的摟上秦楚的腰身,將她,帶進(jìn)自己的懷中,笑著道,“雖然小阿楚不怕,可也不能不小心,祁叔叔可不想小阿楚有事!”
秦楚靜靜地望著前方,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至少五六米高的海浪,近到眼前。
祁千昕腳尖輕點(diǎn)菁棘船,帶著秦楚一躍而起,紅衣妖冶,白衣飄渺,在半空中,飄飄逸逸,纏纏卷卷,遠(yuǎn)遠(yuǎn)望去,恍若一幅畫卷,美的讓人只一眼,便再移不開視線!
凌立在半空中,任再大的海浪,也卷不到衣擺半分,只能在咆哮過后,偃旗息鼓的落下去!
冥夜十三騎,是祁千昕最為得力的部下之一,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武功超絕,對于迎面而來的海浪,也都輕輕松松的躲過!
菁棘船,被海浪淹沒,消失不見,許久過后,才緩緩的浮出水面!
祁千昕帶著秦楚,向著其中的一只菁棘船飛去。
海風(fēng),揚(yáng)起兩個人烏黑勝緞的長發(fā),在身后,纏纏綿綿,難分難舍。
優(yōu)美落下的弧線,恍若仙人下凡。
“發(fā)絲,勾住了!”
落在菁棘船上后,秦楚發(fā)現(xiàn),自己的長發(fā),竟然和祁千昕的長發(fā),勾在了一起,不由得伸手,解了解,可是,怎么也解不開。
“慢慢來,不及!”
祁千昕看著一臉懊惱的秦楚,不由得笑了一笑,真像一個孩子,竟還和發(fā)絲較真。
秦楚聞言,解著發(fā)絲的雙手,微微一頓,眼中,有什么,快速的一閃而過。繼而,一根根,毫不猶豫的扯斷了自己的發(fā)絲,將兩個人交纏在一起的長發(fā),涇渭分明的分了開了。
不過就是幾根頭發(fā),斷,就斷了。至于那一個人,不過是一份無法奢望的溫暖,斷,也就讓它斷了吧!不斷,難道,還時時刻刻的想著,折磨自己么?
洛華,阿楚走了,今后,不要再想阿楚!
洛華,從這一刻開始,阿楚要……忘了你!
雙臂,緩緩的展開,將那一個人殘留在自己身上的溫暖,讓海風(fēng),痛痛吹走!
祁千昕看著秦楚的舉動,鳳眸,彎起一抹異樣好看的弧度,薄唇輕抿,“數(shù)月不見,小阿楚變得干脆了!”
秦楚淺笑著對上祁千昕的目光,明亮的眼眸,在海水的映襯下,泛起漾漾光芒,散發(fā)著別樣的光彩,“說來,我兩世加起來的年紀(jì),也有四十一歲了,祁叔叔叫我的時候,可以不加上那一個小字么?”主要是祁千昕看上去,實(shí)在是太年輕了,頂多,只有二十歲的樣子……
“怎么,不喜歡祁叔叔這般叫你?”
“不喜歡!”
秦楚淺笑著搖了搖頭。
“那就快些長大,此刻,在祁叔叔的眼里,小阿楚可還像一個孩子一樣!”祁千昕寵溺的撫了撫秦楚的頭,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莫名的喜歡面前的這個孩子,羸弱的身體,眼神中,卻處處透著百折不饒的堅(jiān)強(qiáng)。其實(shí),他和秦袁同年,若是他這么多年沒有令后宮空置,早些納些妃子的話,孩子,應(yīng)該也像身側(cè)之人這么大了!
她,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樣!
這么多年,除了此刻身側(cè)之人,倒當(dāng)真沒有什么人,令他想要護(hù)上一護(hù)了!
菁棘船,一路往前而去!
寬廣的海域,變幻莫測,就如一個喜怒無常的孩子!前一刻,無波無瀾,后一刻,波浪滔天,這一刻,又像是被安撫下去了一般,安靜了下來!
但暴風(fēng)雨,往往,都在寧靜之后!
突然!
那是什么?
只見,平靜無波的海面上,悄無聲息的揚(yáng)起來一條巨型的尾巴,那尾巴朝天,尾巴上,有著類似龍鱗一樣的鱗片,不過,它是黑色的。在陽光下,泛著森然的冷光!
蛟龍!
冥夜十三騎中的其中一人,看著那一條揚(yáng)起來的尾巴,驚訝的脫口道!
秦楚沒有見過什么蛟龍,但見那一條巨型的尾巴,就知道,它絕不容小覷!
平靜的海面,漸漸地,波蕩了起來。
中心,出現(xiàn)一個小小的漩渦!
緊接著,漩渦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引著菁棘船,無法控制的不斷往漩渦中心而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條硬硬、類似胡須,卻遠(yuǎn)比胡須粗大上千百倍的東西,一下一下觸上秦楚的肩膀。秦楚一時間,本能的回頭望去。
霎時,猛然倒退了一大步!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皇上,小心!”
跟在后面的冥夜十三騎,顯然也看到了,異口同聲的開口提醒。
祁千昕摟著秦楚的腰,一躍而起,同時,反手一揮衣袖,將剛才觸上秦楚肩膀的那一根觸須,硬生生斬?cái)啵?br />
半探出頭的蛟龍,看著自己被斬?cái)嗟挠|須掉落海面濺起的水浪,不由得猛然一聲哼氣,嬰兒頭一般大小的雙眼一睜,數(shù)十米長的身體,頓時一躍而起,龍口大開,直直向著半空中的那兩個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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