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心臟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流離失所。

　　銳利的疼痛劃破了他的靈魂。

　　如果他還有靈魂的話。

　　他是魔，魔就連靈魂也不是自己的，而是人世間的黑暗怨氣。

　　可，看她像個布娃娃一樣，癱軟在他懷中，他的胸口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抓住，揉捻了個粉碎。

　　她的臉色是蒼白的，白得讓人心驚，襯得那雙眼瞬黑漆漆的：白得有些發青、有點嚇人，她的唇也顯俏得點白。

　　她是死了么？

　　不！

　　他不允許她死！

　　絕對不允許！

　　魔夜攥緊了雙拳，身體某個重要的部分，像是瞬間被摧毀了。

　　全身的魔氣燒的五臟六腑都是疼的，他黑眸黯為一線，猛地縱身，朝著昏暗處抓去。

　　本來一片黑暗的地方，突然顯出了一個臉戴金邊眼鏡的斯文死神，他將手上的筆記本向前一擋，擋住了這突來的攻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你沖我發火也沒有用，閻王未到，牛頭馬面也不敢近你身,她的魂不是我勾走的。"

　　“我不管是不是你！”魔夜拽起死神的衣領，冷笑了一聲：“如果她的魂找不回來，我就將這世間所有人的都殺光，斷了地獄的忘川河，毀了人世的輪回道！”

　　死神皺起了眉：“你何苦這樣，她對你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和你做了魔約的人類吧？”

　　“五年還未到！她就不能死！”魔夜的臉上帶著沖天的殺氣，他將手中的劍舉高，狠狠一劃，地動山腰間，江湖逆流，群妖亂舞。

　　毫無掩飾、羈絆的魔氣，充斥在天地之間，不管是清醒的還是沉睡的妖魔，全都感受到那熟悉的王者之氣，紛紛騷動起來。

　　死神知道眼前的魔王已經開始暴走了，他的怒意能感染所有妖魔鬼怪，另他們瘋狂，暴躁。

　　他在召喚，在發泄，他有多痛苦，他就會千倍萬倍的還給人類！

　　他從來都是如此，卻唯獨對沛家后代另外。

　　這到底是對世人的不幸還是大幸？

　　以他看是前者，因為再這樣下去，恐怕真的會毀掉人世。

　　到時候那個人又會在他耳邊唧唧喳喳一大堆，惹他不得安寧了。

　　“等等！”死神嘆口氣，伸手拉住了魔夜的衣袖，面癱一樣的臉上，帶著認真嚴肅：“或許有一個人知道沛尛的魂在哪里，你可以去找他�！�

　　果然，魔夜收了劍，墨色的長發無風自動，雙眸里帶著暴怒的紅血絲：“誰!”

　　“地藏王。”死神看著他，緩緩吐出三個字。

　　地藏王以慈悲為懷，不僅是世人，就連萬惡之鬼，他都會以佛法相渡。

　　鮮少會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有傳言說他在十八層地獄。

　　又有傳言說他已經轉世來到了人間。

　　恐怕這世上唯一，知曉他在哪里的人，也只有魔夜了。

　　因為，地藏王渡了千萬年，都渡不過去的人便是他了。

　　他是黑暗的產物，卻也是和地藏王最為熟悉的。

　　因為他們都是一樣，活在人類的內心。

　　善為地藏，惡為魔鬼。

　　魔夜彎下腰，將沛尛抱起，如夜般的瞳孔里帶著熾熱：“笨女人，你休想就這樣甩開我！”

　　狂風在耳邊呼嘯著，周遭一片電扇雷鳴。

　　魔夜注視著天際，身軀發出了黑色的霧氣。

　　下一瞬間，他便消失了。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蔥蔥翠綠的蘆葦中央。

　　這便是當初他和地藏王打賭的地方。

　　也是壓了他千年，關了他千年的牢籠。

　　如今，他自己又回來了，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懷中的人兒。

　　很明顯，有人料到他會在今日回來。

　　因為風雨之中，就有一艘小木船隨波蕩漾著，那木船船頭坐著一個老者，老者頭上帶著本地常見的草編帽，身上披著雨衣，悠然自得的釣者魚，那魚鉤上并沒有魚餌，他將魚桿甩上來，盈盈一笑：“魔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救她！”魔夜雙眼中的血絲越發的多了起來，他兩手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忍受著巨大的恐懼。是的，他害怕，他害怕懷里的人從此一睡不起，那比把他封印起來，更讓他覺得難耐不堪。

　　老者卻搖搖頭：“我救不了她�！�

　　魔夜渾身一震，像是有睛天霹靂打在了他身上一般，他的眼瞪著前方，雙拳緊握。心里早有幾分底了，但乍聽之下，仍無法承受。良久，他閃電般出手，掐住了老者的頸子，怒咆威嚇著:“我不相信，千年前你就騙過我一次，這次你休想再騙我！否則，就算你是佛，我也要殺了你！”

　　老者微微一笑：“你殺了我，也不能讓已死之人復活，雖我不能救她，你卻能救。”

　　“我？”魔夜不信，他只會殺人，不會救人。

　　老者點頭：“就要看看你是否會為了她，舍棄自由，從此從善。”

　　“從善？”魔夜怔了怔，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老頭，千萬年都過去了，你怎么還是不死心。叫我從善？呵呵，抱歉，我做不到！”

　　“那她就只能一死。”老者語氣淡淡：“這世上有因必有果，她命中注定要救你出來，所以從出娘胎就帶了一身傷，你所犯之罪，她為之而受。你現在應該已經找到軀殼，準備向人世間開展報復，這等罪孽，自然是斷了她的壽命。”

　　地藏的話像天外霹靂，打進了魔夜惡臭血腥的靈魂，罪眸瞬間鉆進強烈的憤慨：“這又是你使得計對不對！”

　　老者一愣，眼眸里充滿了睿智：“沒錯，是我使得計，你也可以選擇不中計，反正她只不過是你千萬年來其中一個魔約者，與其他人沒有什么不同？你完全可以不在乎她的死活。”

　　“我不要她死！”魔夜陰沉的怒吼著，河水像是感染了他的怒意，蕩起了驚天的波濤。

　　老者笑問：“為什么？”

　　魔夜迷茫了，只執著說：“我不要她死！”

　　“那你有想過這是為什么嗎？”老者繼續問，臉上帶著慈祥。

　　魔夜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懷里的這個笨女人。

　　她長的不夠漂亮，雖然笑起來還看的過去。

　　她腦袋也不夠聰明，總是傻傻的替朋友擔心，給人惹麻煩。

　　最讓人不能容忍的是她的那張嘴，經常會說出一些另他生氣的話來。

　　明明每次都恨不得要掐死她，卻在看到她眸低的落寞后，收了手。

　　他知道，她和他一樣，都在孤單著。

　　同學的譏笑，病痛的折磨，明明用了全部善意卻只會招來對方厭惡時的落寞。

　　那落寞，讓他看了便再也忘不了了。

　　就像他忘不了，她第一次見他時所露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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