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然偏了下頭，小嘴癟了癟：“本來我就想呆在自己屋子里的，后來老媽說你連早飯都沒吃，就有點擔心。”

　　沛衍的眸布了一層霧，眼前的這個人，陪她走過了整整四個春夏秋冬。

　　她說，如果連我都不快樂，阿衍就更加快樂不起來了。

　　所以，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在她臉上張揚過哀傷。

　　她會傻傻的沖你撒嬌，沖你笑，沖你發(fā)脾氣。

　　她會和你約好，要一起畢業(yè)，一起結(jié)婚，一起生小孩。

　　如果生的是一男一女，就讓他們做哥們。

　　如果生的是兩個男孩，就讓他們做夫夫。

　　以前聽來，就覺得好笑，每每都會摸著她的頭說：“別用你那腐女思想禍害下一代了。”

　　這大抵上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了。

　　甚至比血脈相連的親人都要親密。

　　可，一輩子，卻總是說起來容易。

　　“咳咳。”驀然然咳嗽了幾聲，耷拉著大腦袋，搓鼻子。

　　唐少將剛好從樓下走上來，看了沛衍一眼后，對著驀然然說：“從昨天開始你就躲我，怎么回事？”

　　“我哪有躲你？”驀然然低著頭，對手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前的男人。

　　唐少將瞇了下雙眸，向前走了一步。

　　驀然然立馬向后退一步。

　　唐少將眉頭挑了挑，繼續(xù)向前走。

　　驀然然悶著頭，繼續(xù)退。

　　唐少將雙臂環(huán)胸，目光淡淡：“再往后退，就撞到墻了。”

　　“啊？”驀然然向后一看。

　　嘭！

　　鼻子撞到了。

　　好疼，伸手捂住，嗡聲嗡氣：“我要去睡覺了，你別跟來。”

　　“嗯？”唐少將一手插著褲兜，猛地俯下身，將另一只手撐在墻上，困住了企圖逃跑的人：“老實交代吧，你知道我沒耐心。”

　　驀然然憤憤不平的同時還不忘記保持距離，身子拼命的向后縮，連說話也是低著頭，生怕會有吐沫星子濺到男人身上：“少用領(lǐng)導的架子和我說話，還有離我遠點。”

　　唐少將偏了下頭，眸如古池的看了她半響：“感染到什么地步了？”

　　先前的氣勢瞬間收斂，驀然然身子一僵，繼續(xù)嘴硬：“聽不懂你在講什么。”

　　“喉嚨疼，咳嗽，還是發(fā)燒？”唐少將從口袋里拿了一根香煙夾在兩指中間，然后偏頭點燃，細細的抽著：“然然，省省你那點小心思，你騙不過我。”

　　驀然然咬牙切齒，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死狐貍臭狐貍，沒錯，我是感染了，喉嚨又疼又癢，快點把我隔離！”

　　“哭什么。”男人一向冷然的臉有些慌張。

　　驀然然埋著頭，用袖子使勁蹭著臉，就像是在賭氣：“我快要死了，以后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感染一個試試，你能不難——唔。”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男人的吻堵了回去。

　　這個吻不是很深，卻足夠纏綿。

　　男人將她抱著，一手撫著她的背，一手還夾著煙，淡淡的煙草香，就混在兩個人唇間。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以前一樣狡猾。

　　“不會見不到。”男人說著，兩手將她抱在懷里，溫暖的沒有任何雜質(zhì)：“這樣，不就能在一起了，有什么好哭的，說你笨你還不承認。”

　　驀然然卻哭的更大聲了，鼻涕眼淚全都蹭在了男人價值不菲的西裝上：“你這個死狐貍，我費盡心機保持的距離，被你全毀了，可惡，可惡！”

　　有沒有人，會在生死關(guān)頭，對你說一句，這樣，不就能在一起了。

　　他的話永遠不會像小說里寫的一樣，天花亂墜，字字優(yōu)美。

　　他只不過是伸出手臂來，跨過生死的距離，把你抱在懷里輕聲罵你是笨蛋。

　　單單只是看著那兩個人，沛衍就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那份美好被藏的很深，卻能在渾濁的淤泥里開出最柔和的光。

　　沛衍將門關(guān)上，重新退回了臥室里，腳還是赤裸的，背靠在木門上，頭半昂著，劉海被手臂壓著，看不到表情。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成為救世主。

　　她也從來都不是什么善人，對傷害過她的人，她甚至會進行報復。

　　可是。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然然，首長，伯母，好多好多愛著她的人就這么死掉。

　　“你會明白的吧？”沛衍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她的嘴角慢慢的垮掉，壓成一個隱忍的弧。

　　我的吸血鬼，你會明白的吧。

　　“白蓮.”沛衍的聲音很低也很冰冷。

　　在她叫出這個名字之后，亞麻色的短發(fā)輕輕飛舞了起來，左手臂的圖騰盡褪，金黃的光像是有了感應(yīng)一般，從心臟的地方順著血脈，滲出了皮膚。

　　這個過程，沒有一絲痛苦，就像是整個身體泡在了水溫剛好的浴缸里，每一個細胞都得到了滋潤，說不出的溫和舒適。

　　但，沛衍卻哭了，晶瑩的淚從眼角滑落，順著下巴，掉在了地板上。

　　啪嗒——

　　她想到了初次見到男人時的場景，他坐在長長的古巷里，胸口的衣衫半敞著，高傲的頭拉長了優(yōu)美的脖頸。

　　那個時候，就連絕美的夕陽，都成了襯托他的風景。

　　“阿衍，你好好看著我，除了你，我還有什么好失去的。”

　　從開始到最后，男人的回憶正在一點點的淡去。

　　這句話狠狠的撕痛了心臟。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異樣，耳旁響起了白蓮沒有起伏的聲音：“沛衍，不要抗拒我。”

　　她沒有抗拒，她只是舍不得，她怎么也想不到，故事的最后，傷害他的人竟會是自己。

　　如果能夠預料結(jié)局，她會對他更加更加的好，不和他鬧別扭，不和他拌嘴，也不為了一些小事，就賭氣不見面。

　　她會陪在他身邊，就算是白天他睡在棺材里，她也要在一旁守著。

　　她會用盡所有能夠用到的時間，看著他，隨便說些什么都好。

　　她會親吻他，每天說早安晚安。

　　她會告訴他，她對他是比喜歡還要多的喜歡。

　　她會陪著他，就算到了白發(fā)蒼蒼，他依舊俊美如昔，周圍的人會對他們指指點點，她也不在意。

　　可是，這些都做不到了。

　　所以。

　　我的少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愛你。

　　嘭——

　　樹枝因為白雪有了微微的曲折。

　　怨嬰閃過掉下來的雪末，看向突然停下腳步的夏空戀，小臉上滿是好奇：“主人，怎么不走了？”

　　只在一秒鐘，夏空戀根本不知道怨嬰在問什么，他感覺到了久違的氣息。

　　于是，激動了，歡快了，疼痛了。

　　心臟距離的跳動了起來，帶著酥麻傳到自己的耳朵里。

　　他聽到自己說：“白蓮，你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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