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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疏林沒動,在一旁靜靜站立,卻明顯感覺到氣氛一僵。他以為屋子里的凌尼聽見李清瑟前來能沖出來開門,但事實相反,在她報上姓名后,整個氣氛僵持,異常安靜。
“凌尼,是我,李清瑟,開門,我來接你了。”清瑟等了許久,聽不到門內(nèi)任何響動,再次開口。
劉疏林一雙眼落在清瑟的臉上,輕輕皺眉,捕捉著她的一舉一動,想通過她無意識的舉動,了解她的內(nèi)心。
就他看來,李清瑟是真的掛念凌尼,那種期待與懇求,不容摻假。
又等了很長一段時間,門內(nèi)的聲音才猶豫響起。“五公主,您請回吧,請諒解我,我不能回那桑國。”
清瑟連連點頭,“是,不讓你回那桑國,凌尼你開門,我們回京城,我這就入宮啟稟父皇,我們成婚行嗎?”一雙眼緊緊盯著木制門板,仿佛欲看穿門板一般。
又是一陣死寂。
“是憐憫嗎?”那聲音幽幽。
李清瑟頓了一下,雖說謊無數(shù),但這一刻卻卡殼,“……不是,我……我喜歡你。”說著,忍不住臉紅了。
劉疏林仔細(xì)判斷她話的真?zhèn)危粽f是真話,那她剛剛的停頓有些牽強,但若說假話,她臉紅什么?
李清瑟的心思,外人怎會懂?
內(nèi)門傳來嘲諷的笑,“五公主,不用勉強自己。”
“我沒勉強。”清瑟趕忙辯解,“我真喜歡你,只不過我這人后知后覺,我……我反射弧纏腰上了,之前我們在一起時,我沒發(fā)覺,但當(dāng)你離開,我才發(fā)現(xiàn),呃……我……我心里有你。”后面這句話,她必須承認(rèn),是說謊。即便是真話,就李清瑟的性格,也不會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
即便是現(xiàn)代人,一時間也無法接受一女多男,腳踏多條船的人畢竟還是少數(shù),想象和現(xiàn)實永遠(yuǎn)是不同的。
氣氛再次僵持。
“若是兩個月前你這么說,我會深信不疑。但如今……我獨自在大鵬國月余,已知曉,我雖為男子,卻與大鵬國男子不同。五公主,用良心說,在你眼中,我是不是更像大鵬國的女人?”
凌尼的聲音沒有之前的嗲膩,相反,淡淡的,亦男亦女的聲腺此時全然沒有情緒,就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帶著一絲慵懶,卻還有隱隱哀傷。
李清瑟尷尬地笑了兩下,“很正常嘛,你在我心中不是男人,想必我在你心中也和那桑國女人不同,所以我們倆才是絕配嘛。乖,聽話,凌尼,我要進(jìn)去了哦?”一扇木門還擋不住她,暗暗運功,李清瑟預(yù)計自己的功力可以將客棧的門拍碎。
“逼我?”門內(nèi)的聲音不急不緩,帶著些許壓力。
清瑟一愣,趕忙將丹田的真氣卸了,“哪兒的話,乖凌尼,我李清瑟有多大本事你還不知?進(jìn)去了好說話,周圍房間這么多人,我們這樣大聲說話多尷尬啊?”
凌尼比以前懂事許多,但一個月徹底換了個人,不太可能,于是,她便想辦法騙他開門,盡量把事情圓滿解決。
沒想到的是,劉疏林開口了,“瑟兒放心吧,這層樓只有凌尼王子一人,其他人早被掌柜清了出去。”為此,他花了不少銀子。
“靠。”清瑟回頭狠狠白了劉疏林一眼,平時見這人很機(jī)靈,今天怎么這么二?
劉疏林狀似尷尬地笑笑,心中卻笑翻了天,為何?若是李清瑟進(jìn)去了,自然是與凌尼單獨相處沒了他的份兒,他怎知兩人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江湖人都知,笑面公子最喜歡多管閑事,何況這是李清瑟的閑事。
所以,這門,他不會讓李清瑟進(jìn)的。
清瑟嘆氣,罷了罷了,在這說也一樣。咬了咬下唇,做思想準(zhǔn)備,開始煽情。
“五公主,有什么話,在門外便說吧,說完請回,我們注定是無緣無份之人,何必勉強?你有你的駙馬,我有我的自由,難道這樣不好嗎?”淡淡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出,是李清瑟從未聽過的果決。
看來,凌尼這次真是傷心了。
“那個……”清瑟一邊整理思路,一邊慢慢開口。“是這樣,剛開始我真是同意成婚了,但……你也要理解,你在大鵬國一個月了,見到過女子有兩個夫君嗎?沒有,別說大鵬國,就是整個天下除了你們那桑國就從未有過一女多夫的,所以,當(dāng)時我才拒絕。”
門內(nèi)未說話,靜靜聽著,因為她說的確實是事實,這件事讓凌尼大為驚訝,之前只聽說卻不信,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這國家真是詭異,一個男子竟然可以有那么多妻子。
“我是女人,我怕丟人,怕人家說我不守婦道,所以當(dāng)時一著急就拒絕了。后來我越來越想你,我還記得在樹林中,那兩名歹徒欲對我不軌,是你救了我,你將你母妃讓你壓箱底兒的功夫使出來。呃……還有那一次桑貴妃用什么蠱的時候,桑貴妃和李清玄把整個怡景宮大殿都拆了,若不是你,我現(xiàn)在早成了廢墟下的一灘爛尸了。”
劉疏林一挑眉頭,剛剛在慕容府,他便聽說凌尼王子救過她,沒想到確有其事,難怪這凌尼王子的輕功出神入化,聽門口的眼線說,這凌尼還可操縱蚊蟲。客棧夏天蚊蟲甚多,住客需自行買艾草熏蚊,但因凌尼王子的出現(xiàn),整個客棧內(nèi)蚊蟲一干二凈。
“凌尼,你知道嗎,每一次你救我之時都是我抱著必死決心時,你救我的那一刻,我只覺得自己得到神靈的眷顧,派你前來救我,你就好像天使一般。那種感覺,你不會懂的。”這句話,是李清瑟有感而發(fā),絕非謊話。
謊話說得太過逼真,其結(jié)果是將自己也騙住!
若是說剛剛帶著一些謊言成分,如今,李清瑟卻是有感而發(fā)。想到一次次陷入危險,都是凌尼在一旁,他單純天真,一心對她,她卻滿心思都是出宮尋找自由,將他當(dāng)做利用的工具,確實……太卑鄙了。
劉疏林眉頭一皺,想說什么話,清瑟發(fā)現(xiàn)了,皺著眉頭,對他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時間,她什么話也不想聽,只想聽凌尼說話。
但事關(guān)緊急,疏林不得不說,剛想開口,卻不想,清瑟的手指輕輕覆在他唇上,那指尖冰涼,卻如同帶著火焰一般,灼燒了他的唇。
劉疏林的世界安靜了,他此時必須承認(rèn),他還是喜歡五公主李清瑟,越來越喜歡,無法自拔,即便是知道她是自己摯友崔茗寒的女人,還是忍不住喜歡。
是崔茗寒的又如何?李清瑟又不是他自己的,她有駙馬慕容幽禪,如今又有凌尼王子,多他一個劉疏林又如何?這樣的女人值了。
雖心意已決,但心里那道坎暫時還未過去。
劉疏林早將一切事都拋之腦后了,垂著眼,看著一身火紅的清瑟,只覺得她越來越美,美艷得獨一無二。他唇上的手指,他很想抓過來請吻,卻怕唐突了佳人。
“凌尼,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好嗎?現(xiàn)在我突破自己心里障礙了,讓什么封建道德倫理都見鬼去吧,我一個現(xiàn)代人怕什么?我發(fā)誓,這回絕對沒騙你,我要是騙你,我就遭天打雷劈!”李清瑟發(fā)著毒誓。
說完,便忐忑等候。
房間一片死寂,清瑟急了,“凌尼,既然你決定在大鵬國扎根了,你就得變成真正的男人。大老爺們的給個痛快話行不?”
又等了好一會,劉疏林終于忍不住了,伸手將她蓋在自己唇上的手指緊緊抓在手心。“別說了,他走了。”
李清瑟一愣,“什么,走了?”
劉疏林上前,對著門閂處一震,只聽一聲清脆木制破裂之音,門開了。
推開門,一股那桑國人身上的花香撲鼻,房內(nèi)干凈整潔,窗子開了半扇。
果然,空無一人。
清瑟將手從劉疏林手中抽出,急忙跑到窗外查看,窗外是潺潺河水,哪有半個人影?“凌尼,凌尼”清瑟喊著,帶著絲絲哭腔。
劉疏林心中酸味十足,也不知自己應(yīng)如何看待此事。是該為李清瑟難過,還是應(yīng)心存僥幸。
“他是什么時候走的?你怎么不告訴我?”清瑟對著劉疏林咆哮,一時間,憤怒、悲傷、內(nèi)疚、自責(zé),復(fù)雜情緒匯聚一體,向劉疏林一股腦發(fā)泄開來。
后者卻沒惱怒,只是更心疼面前的女子,無奈。“剛剛我想說,是你不讓說的,后來我又想說,你直接捂住我的嘴。”那時候他就想說屋內(nèi)的窗子開了,人飛了。
清瑟剛想開罵,但理智占據(jù)頭腦,她現(xiàn)在做什么?把劉疏林當(dāng)出氣筒?人家與她非親非故,說是個朋友都有些牽強,幫她找了一個多月的人,如今又親自陪著自己前來,得到的就是當(dāng)沙包?
清瑟渾渾噩噩地轉(zhuǎn)身到了窗邊,看著窗外潺潺流水,心中的委屈如同在泉眼中迸發(fā)一般,汩汩無法遏制。
誰都可憐,誰都是受害者,就他媽她李清瑟是兇手。人人都可以對她使臉色,崔茗寒連續(xù)幾天不搭理她,好容易搭理她,她作為補償將自己第一次給他,他還對她施暴;凌尼連聽都不聽她的話,直接飛走。
她也是個,還是個女人,也有感情!她的委屈去哪說?
在后宮中當(dāng)好人?當(dāng)尼瑪?shù)暮萌耍。亢髮m中好人都被狗吃了好嗎,兩大權(quán)妃劃分勢力,后宮女人們誰能獨善其身?想中立的兩邊都得罪!隨后就被皇后算計,拿她當(dāng)棋子鞏固崔家地位,要不然就是什么兩國聯(lián)姻,她李清瑟得罪誰了?憑什么穿越到這破地方被迫接受這種鬼命運!?
男兒有淚不輕彈,女兒有淚使勁流。
李清瑟不知自己心中委屈對誰說,也不想如演戲一般跑到山頂大叫,強大的委屈加憋屈,化作無數(shù)眼淚,如破閘的洪水一般,奔涌而至。
李清瑟就這么趴在窗框上嚎啕大哭。
劉疏林無聲嘆氣,發(fā)覺到自己錯了,剛剛不應(yīng)藏那么點私心,他寧愿吃味,也不想見到她如此傷心。
他走到清瑟身旁,猶豫了一下,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肩。“別急,我?guī)湍憷^續(xù)找。”別說是一個月,就是找上一年,他也要幫她。
現(xiàn)在根本不是找不找凌尼的事兒,而是李清瑟滿肚子的委屈無法發(fā)泄,未有用最原始的哭泣來發(fā)泄。
她直接將什么古代倫理道德、現(xiàn)代倫理道德,什么封建思想,社會主義秩序全部拋開,一個轉(zhuǎn)身撲到劉疏林懷中,在他懷中繼續(xù)嚎啕大哭。女人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大道理,而是一個肩膀,僅此而已。
疏林受寵若驚,沒哄過女人,手忙腳亂。
江湖人都知道,笑面公子最喜歡管閑事,無論多復(fù)雜的事,他都手到擒來,于是這江湖就有一句話“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除了笑面公子”。
閑事管多了,但還真沒管過女人,他從來都是離那些扭扭捏捏的京中閨秀,還有豪氣萬千的江湖女子遠(yuǎn)遠(yuǎn)的。
李清瑟大哭,很沒哭相,將臉上流出的一切液體都抹在劉疏林錦緞長袍上,可憐的名貴長袍,在左肩部出現(xiàn)一大塊污垢物。但主人非但不生氣,相反唇角的笑卻越來越深。
因禍得福?
他伸手試探地?fù)ё∏迳娝龥]反應(yīng),膽大了許多,一只手環(huán)住她的腰,另一個手?jǐn)堉谋常龓нM(jìn)懷中。
與高大的劉疏林想必,清瑟就如同一只小鳥乖乖在他懷中抽噎。
他將她抱得更緊,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上,聞著她身上的馨香,臉上卻一片嚴(yán)肅,只因感覺到自己的心,越加淪陷。
黑色馬車又行駛在官道上,車廂的氣氛卻比來時要好上許多。
清瑟一雙眼通紅,忍不住一次一次嘆氣。而劉疏林左肩滿是污漬,卻不以為然,還是那般優(yōu)雅逍遙。
兩人還是坐在地上,他坐在她身邊,一直手撐著身子,另一只手輕輕搖著折扇,為其打涼。
“放心吧,既然這一次找到他了,下一次還能找到,瑟兒別擔(dān)心。”聲音閑適,讓人聽著舒服。
李清瑟長長嘆了口氣。“罷了,我知道凌尼他需要時間,別說他,當(dāng)初我的思想轉(zhuǎn)變也是不易,他需要時間,我便給他時間。但我不會放棄的,我欠的,定要還。”
劉疏林的折扇頓了一下,而后又優(yōu)雅地?fù)u了起來,看向她的笑容滿是玩味。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相信,如此灑脫的女子竟在宮中長大,敢愛敢恨得比江湖女子更為豪爽。
他以為整個大鵬國只有他一個是怪人,明明身居高位卻向往江湖自由,如今他卻又找到一人,便是李清瑟。
“這么說來,瑟兒不用我繼續(xù)找他了?”劉疏林歪著頭,打趣著,其實結(jié)果自然是知。
“用啊,怎么不用?”清瑟著急。
劉疏林右手手腕一晃,折扇收起。將一直靠近她的身子向后移了一移,臉上笑容斂了一些。“憑什么?”
“啊?”清瑟不解。
“我憑什么要幫你?”劉疏林淡淡地問。
這個問題把李清瑟難住了。她自然是知道劉疏林沒有義務(wù)幫她,之前她僥幸的以為劉疏林是傻帽,上桿子幫忙,但如今……他真要問起,她卻汗顏。
“那個……我們是朋友啊。”清瑟笑得勉強。
疏林挑眉,微微搖了搖頭,“在下與五公主只見過寥寥幾面,若是說君臣倒可以,說是朋友,有些牽強。”他在故意為難她。
“呵呵……你說得很有道理。”清瑟尷尬地笑著,絞盡腦汁。“哦對了,你不是和寒是鐵哥們嗎?那我們自然也算是有緣分?”
“崔茗寒在江湖中有些勢力,你大可找他幫忙。”劉疏林回答得愜意。
靠!讓男人幫自己家女人找情郎?她說不出口,她怕不小心惹來“家庭暴力”。
見清瑟為難,劉疏林點了點折起的扇子,一雙眼充滿了捉弄,“瑟兒你是大鵬國五公主,我是戶部尚書之子,你可以試試用命令的手段……”
“那怎么行?那叫濫用職權(quán)!再說,我不屑用這個,若是朋友自當(dāng)幫忙,以后的情我李清瑟能還,若不是朋友,我也不勉強。”清瑟一口回絕。
劉疏林爽笑出聲,不忍心再為難她了。一個轉(zhuǎn)身,將她緊抱懷中,低頭吻上幻想數(shù)次的嘴唇,眉頭微皺,眼中出現(xiàn)了從未被人見過的深情。
“我愿幫你,這便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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