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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泓燁被罰


  雖然被宇泓瀚點名駁斥,溫璟閣卻沒有因此惱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大夏立本,以恩威并重四字為首要,但無論是恩,還是威,都沒有交代和敷衍一說,如今跪在西華門外的舉子,他們所憤怒的是科舉舞弊這件事本身,他們需要的是真相,以及一場公正的科舉,讓他們的才華和抱負有能夠?qū)崿F(xiàn)的地方!六名主考官和萬關(guān)曉牽扯科舉舞弊,這是真相,即便已經(jīng)身死,按律該如何處置還是要如何處置;但七皇弟是科舉舞弊元兇的嫌疑雖然很大,證據(jù)卻不夠充分,因此不宜立刻進行處置!

  宇泓瀚聲音平靜,卻是擲地有聲。

  他的意思很清楚,宇泓燁背負嫌疑,但是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枉殺,這番仁愛的心胸頓時博得許多官員的贊賞和另眼相看。但是,雖然是仁愛,這番話卻并不是懦弱,不因為學(xué)子的群情憤涌而退縮,這是一種堅守原則的強硬,令人震動卻不反感。

  一時間,朝堂眾人終于開始正視這位素來默默無聞的六殿下。

  而如同溫閣老之類的中立官員更是覺得欣喜。這些年來,無論是之前被處置的五殿下宇泓哲,還是如今勢頭正勁兒的京城雙杰七殿下和九殿下,都不是他們心目中所能夠認可的人選,七殿下過于自負驕矜,九殿下過于恣肆叵測,倒是這位六殿下如今這番話讓人眼前一亮。

  如今的情形,如果七殿下遭殃,這位六殿下的情形或許能夠好許多。

  能夠抵御這種誘惑,從大局著眼,仁愛卻不懦弱,眼下看起來,這位六殿下倒是個人物!

  溫閣老第一個站出來,道:“皇上,六殿下所言言之有理,臣附議!”

  “臣也附議!”

  宇泓燁抬頭,冰冷而戒備地盯著宇泓瀚。

  雖然宇泓瀚是在為他求情,但口口聲聲咬定了他是科舉舞弊的元兇嫌疑,只是因為證據(jù)不足而為他求情,卻是讓他的嫌疑更重了一層。原本馬車劫持事件時,宇泓燁已經(jīng)察覺到宇泓瀚并入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平庸,但今日朝堂這番話,卻是在踩著他的基礎(chǔ)上向上爬,贏得了朝臣們的認可和擁戴。

  眼下這一個一個的朝臣附議,便是明證!

  如果任由宇泓瀚坐大,將來只怕也是勁敵。

  至如今他自身尚且難保,還不能夠?qū)τ钽鲂┦裁础?br />
  “父皇,雖然說七皇弟科舉舞弊嫌疑證據(jù)不足,但是秦祿到過庚酉侍衛(wèi)所,有籍錄為證,后來又無緣無故死在德昭宮,無論是栽贓陷害,還是秦祿的確牽扯到什么事件中,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種種事端……七皇弟治宮不嚴,馭下不嚴卻是證據(jù)確鑿的,應(yīng)該加以處置,以免以后出更大的漏子!庇钽掍h一轉(zhuǎn),卻又將矛頭對準了宇泓燁。

  這番話既勾起了之前宇泓燁寵妾滅妻,妻妾相爭的種種謠言,又是順著宇泓瀚方才以證斷案的理論一路下來,顯得合情合理,眾人都是點頭,就連柳瑾一等人也無法駁斥。

  “泓瀚所言不錯!”皇帝深深地看了眼宇泓瀚,轉(zhuǎn)向宇泓燁道,“雖然說證據(jù)不足,但這次的事情宇泓燁你難逃嫌疑,再者,你的德昭宮也太亂了些,先將京城駐軍的差事卸了,好好整頓你的德昭宮,不要再出來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幾樣你都該好好學(xué)學(xué)才是!”

  輕飄飄的幾句話,卻是宣布了對宇泓燁的處置。

  奪職,禁足,而且沒有說期限。也就是說宇泓燁什么時候能夠出德昭宮,重新出現(xiàn)在朝堂上,就要看皇帝的心情的,在大夏王朝的歷史上,也不乏皇子就這樣一直被禁足到死的……朝堂形勢瞬息萬變,卸職一個月,都可能出現(xiàn)無數(shù)的變動,何況是這種沒有限定期限的?

  顯然,這次的事情,連皇帝也對七殿下十分不滿。

  宇泓燁眼前一黑,知道萬關(guān)曉被殺后,他就預(yù)感到這次的事情不會輕易結(jié)束,斥責,罰俸,削職,乃至責罰他都想過,卻沒想到會這樣嚴重……他和宇泓墨,原本算是并駕齊驅(qū),如今宇泓墨繼續(xù)風光無限,他卻被奪職,禁足德昭宮,再加上一個今天大出風頭的宇泓瀚……誰知道他再出現(xiàn)在朝堂時,朝堂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情形?

  而科舉舞弊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宇泓墨陷害他的。

  既然有了這樣的手段,難道宇泓墨會因為他禁足而罷手嗎?皇帝宣布禁足,卻沒有宣布禁足的期限,這是何等好的機會?宇泓墨可以在這中間做無數(shù)的手腳,讓他的禁足就這么無期限地綿延下去,直到大局落定……

  但即便清楚地知道這些,宇泓燁卻也只能謝恩:“兒臣謝父皇恩典!”

  “泓瀚你去讓西華門外的舉子散了吧!今日的廷議到此為止,散朝!”皇帝淡淡地道,起身扶著張德海從旁邊離開,走到偏門的瞬間,忍不住回頭去看了眼站在左側(cè)的宇泓墨,正好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兩下對上,宇泓墨眼眸中閃過一道光芒,隨即換上了恭敬之色,頷首恭送。

  皇帝的用意,不止宇泓瀚清楚,在場官員都很清楚。

  今天六殿下展露鋒芒,便獲得皇上的認可,又被委以說服舉子的重任,只怕很快朝堂上又要出現(xiàn)一位新貴。既然如此,不趁這時候趕緊逢迎巴結(jié),更待何時?因此早有許多官員圍攏上來,想要拉關(guān)系,然而宇泓瀚卻都以皇命在身為由推脫掉,隨即出了金鑾殿,追著前面那道妖魅頎長的身影。到了僻靜處,宇泓墨忽然頓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宇泓瀚:“六皇兄。”

  “今日之事,多謝九皇弟!”宇泓瀚認真地拱手為禮,向他致謝。

  之前他只為宇泓燁遭殃而感到快意,卻是宇泓墨提醒他,這次科舉舞弊的案子是個大好的機會。

  “我不過是提點了六皇兄一句,真正能夠說服父皇,讓眾人對你另眼相看的,還是六皇兄的言辭!庇钽⑽⒁恍Γ熬退沐e過了這次,以六皇兄的聰慧,早晚也會有更好的機會嶄露頭角,六皇兄不必如此多禮,此事還未了解,西華門外的舉子還需要六皇兄說服呢!”

  “其實,我追著九皇弟,不止是為了道謝,還有就是心中一點小小的疑問!庇钽曋钽鹊娜蓊仯垌形⒐忾W爍,“雖然說這次嫌疑都指向七皇弟,不過,此次科舉舞弊為財,七皇弟雖然自負驕矜,卻不會去做這種愚蠢之事。所以我很好奇,不知道這中間種種關(guān)竅,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九皇弟能否解我的疑惑?”

  宇泓燁是聰明人,算計他本就不容易,何況是憑空的栽贓?

  他隱約能夠猜到一點,單只是這模模糊糊的一點,已經(jīng)讓他對宇泓墨的設(shè)計和心思大為震驚。如此完美的設(shè)計,明明應(yīng)該是由他操控的,可是他卻半點都沒有牽扯其中,似乎與整件事毫不相干。難怪這些年,他能夠在王美人和柳貴妃以及柳氏的夾縫中崛起,和柳貴妃決裂后,又能夠屹立不倒,果然是個驚采絕艷的人物!

  從這點看來,很多事情,他明明能夠做得更好,做得更隱蔽,做得更完美,讓自己的聲勢更上一層樓,可是,他卻一直放縱自己聲譽狼藉……他明明能夠競逐太子之位,明明能夠勝任帝王,可是,他卻絲毫都不動心,一再地將機會拱手相讓給他。有時候,宇泓瀚真的對他這位弟弟充滿了好奇。

  宇泓墨卻只是微微一笑:“六皇兄,在皇宮這種地方,好奇心太盛沒有什么好處的。”

  卻并沒有否認宇泓瀚的猜測,而是默認了他栽贓宇泓燁之事。

  他并不想讓宇泓瀚覺得他軟弱可欺,多一份忌憚對他和元歌來說都是好事,如果宇泓瀚知道他心思手段厲害,那么日后想要對付他的時候,就要多加思量,權(quán)衡輕重。一味的示弱,并沒有好處,適當?shù)募蓱劊炊潜H枷嗵幹雷詈玫霓k法。

  “因為是九皇弟,所以我才敢好奇!庇钽苏,隨即微微一笑,“我能感覺得出來,九皇弟你是真心想要扶持我,所以你永遠只給我機會,任由我自己去把握,在一次一次的事件中慢慢磨練成長……因為能夠感覺到你的這份用心,感覺得到你對我的善意,所以我才敢在你面前這樣好奇!

  看著他帶著善意和真誠的眼眸,宇泓墨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話。

  這樣真誠的眼神,他看過許多,但是真誠背后的虛偽狡詐狠毒,他看得更多……成長在皇室的勾心斗角之中,他早就學(xué)會了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而娘親的死,更是血淋淋的教訓(xùn)。如今這天底下,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元歌,或許此刻的宇泓瀚是真心的,可那又如何?真心也會變,尤其在皇宮這樣的地方,到時候那片刻的溫暖反而會化作寒冰,讓人痛苦,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保持距離。

  天底下能有幾個人如元歌這般,堅定,執(zhí)著,不會改變?

  當然明白宇泓墨微笑背后的含意,宇泓瀚卻并沒有氣餒,緩緩地道:“其實我很羨慕!”

  宇泓墨微微挑眉,眸帶疑問。

  “我很羨慕九皇弟你對王美人的感情,也很羨慕你對……”看著宇泓墨微微冷寒的眸子,宇泓瀚識趣地咽下了“柳貴妃”三個字,“就是現(xiàn)在,我也羨慕你和九弟妹之間的感情;蕦m里的人,都是孤獨而寂寞的,然而,即便再孤獨寂寞,也不敢隨隨便便找個人托付真心,否則可能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為看著九皇弟對人對事的感情,所以有時候我回想,如果我們能夠做真正的兄弟該有多好?能夠交心,有事都可以互相傾訴,生氣的時候,不喝的時候大吵一架,可是過后還是兄弟……”

  “皇宮之中,不會有真正的兄弟!”宇泓墨淡淡地道。

  宇泓瀚微微而笑:“原本我也這樣以為,就像我認為皇宮不會有真正的夫妻一樣,直到看到九皇弟和九弟妹,才知道事無絕對。其實,九皇弟看似冷漠恣肆,性情叵測,似乎很難親近,可是如如果能夠讓九皇弟認可的話,卻是不會變的,只要對方不變……因為覺得九皇弟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想要試試看。”

  這話已經(jīng)有些越界了!

  宇泓墨微微皺眉:“六皇兄想要改打感情牌了嗎?難道就不怕我會出賣你嗎?”

  “出賣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宇泓瀚揚眉一笑,眼眸中有著些許狡猾閃爍,“何況,眼下九皇弟你擺明了對皇位沒有興趣,想要扶持我上位,那么,如果我對你有不好的印象,將來對九皇弟你也沒有好處吧?因小失大,損人不利己,這么不明智的事情,九皇弟應(yīng)該不會去做吧?”

  “六皇兄你真的很聰明,很擅長審時度勢!”宇泓墨微微笑著,微微咬牙。

  也很懂得順桿爬!

  宇泓瀚忍不住笑道:“九皇弟你似乎有些惱了,怎么,被我說中了?”

  “我想說的是,六皇兄你與其把你的聰明才智用在揣摩我的心思上,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說服西華門外的舉子,如何應(yīng)對宇泓燁和柳貴妃接下來的算計。六皇兄不會認為,宇泓燁和柳貴妃會就這么認栽吧?”宇泓墨冷冷地道,臉色有些陰沉。

  宇泓瀚點點頭,道:“看來我之前的話對九皇弟你果然有觸動,所以才會如此關(guān)切地叮囑為兄。為兄在這里謝過九皇弟的好意。投桃報李,九皇弟果然是重情之人!那九皇弟,科舉舞弊這件事,我真的很好奇,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設(shè)計宇泓燁的?”

  投桃報你個大頭鬼的李!

  宇泓墨微微皺眉,他倒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宇泓瀚原來這般厚臉皮!

  “六皇兄你真的這么好奇?”宇泓墨挑眉問道。

  宇泓瀚忙點點點頭。

  “那六皇兄你就繼續(xù)好奇吧!”宇泓墨彎唇一笑,甩給他一個白眼,轉(zhuǎn)身離開。

  到底是怎么設(shè)計宇泓燁的?在路上,想著宇泓瀚的疑問,宇泓墨神情微微冷凝,不怪他會好奇,因為宇泓燁雖然驕矜自負,但著實不是那么容易設(shè)計的,尤其,這次是要將他完全沒有做過的事情栽贓到他的頭上,更加困難百倍,若不是陪元歌回門,遇到萬關(guān)曉,也未必能夠有眼下的契機。

  那晚,全身黑衣去見萬關(guān)曉的人,當然就是他的暗衛(wèi)寒冰。

  萬關(guān)曉這種人,如果沒有差事,說不定會繼續(xù)騷擾裴府和元歌,雖然說不怕他,但蒼蠅不咬人,聽著聲音煩心。因此,他才會讓寒冰去找萬關(guān)曉,為他謀得一個三等侍衛(wèi)的差缺,好暫時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有了三等侍衛(wèi)的差事,萬關(guān)曉的心思自然會在差事和攀爬上,就不會有多少心思再去叨擾裴府了。而之所以不讓寒冰暴露身份,只是故弄玄虛,好讓萬關(guān)曉心里有個依托,同時也避免萬關(guān)曉察覺到他維護元歌的心思,借此纏上他。

  至于萬關(guān)曉會在庚酉侍衛(wèi)所爬上去?這種可能性,宇泓墨從不擔心。

  因為庚酉侍衛(wèi)所的朱前學(xué),是他的人。

  有朱前學(xué)在庚酉侍衛(wèi)所盯著萬關(guān)曉,萬關(guān)曉不會有任何機會,相反,朱前學(xué)可以攛掇庚酉侍衛(wèi)所的人修理萬關(guān)曉,這樣既能夠讓裴府和元歌安穩(wěn),又能夠揍萬關(guān)曉,宇泓墨何樂而不為?

  直到萬關(guān)曉在臨泉宮遇到了袁初袖,兩人一搭一唱連上了關(guān)系。

  這時候宇泓墨開始意識到,這是個很好的契機,說不定能夠借助萬關(guān)曉算計宇泓燁一把。于是,他授意朱前學(xué)不動聲色地誤導(dǎo)眾人,讓庚酉侍衛(wèi)所的人認為萬關(guān)曉是宇泓燁的人,同時再不同聲色地攛掇眾人將萬關(guān)曉調(diào)到京兆府去。想要用萬關(guān)曉這個人牽連出宇泓燁,還有什么比最容易得罪人,出事端的京兆府更好的地方?

  接下來就是用什么案子算計宇泓燁,怎么算計?

  既然要算計,自然要找件大事情,才不枉宇泓墨這般苦心籌謀,正好接下來便是科舉。宇泓墨深知,每年的科舉都會有或輕或重的科舉舞弊之事,因此格外派人注意,果然察覺到這次科舉舞弊的現(xiàn)象,而且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嚴重,用來栽贓陷害宇泓燁再合適不過。于是,派人盯著拿到試題的舉子,發(fā)現(xiàn)他們都會去找安成雋,早晚會被安成雋察覺到異常,他只要等時機就好了。

  果然,安成雋察覺到異常,自然會去京兆府舉報。

  而這段時間,萬關(guān)曉經(jīng)常輪值,當然也不是巧合,是為了增加他遇到安成雋的可能性。然后在安成雋舉報的時候,寒冰黑衣黑斗篷地進入京兆府,和萬關(guān)曉進了內(nèi)室,拿出德昭宮的令牌,讓萬關(guān)曉誤認為是宇泓燁的人,然后告訴他,這次科舉舞弊和宇泓燁有關(guān),不能揭發(fā)出來。萬關(guān)曉是個利欲熏心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當然會應(yīng)承下來,好攀附宇泓燁,于是接下來便有了萬關(guān)曉在茶里下迷藥,迷昏安成雋,又加以殺害的事情。

  當然,安成雋是絕對不能死的,因為他也會是將來將來揭發(fā)宇泓燁的證人。

  因此,萬關(guān)曉動手時,寒冰在旁邊稍稍動了手腳,讓萬關(guān)曉的刀偏了偏,力道也稍微減輕,沒有正中心口,留下了安成雋一條命。隨即安成雋人被扔到亂葬崗后,會有夫婦經(jīng)過剛好救了他也不是巧合,那對夫婦原本就是宇泓墨安排的。否則,安成雋那樣重的傷勢,怎么可能再活下來?之后由這對夫婦照顧安成雋,控制藥量,讓安成雋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知道恰當?shù)臋C會再讓他蘇醒。

  而萬關(guān)曉派出追殺安成淵的殺手,也在宇泓墨的安排下屢屢未能得逞。

  接下來,就只等這件事被揭發(fā)出來。

  而老天爺又一次幫了宇泓墨,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安成淵竟然會撞到他的手里,想要借他揭發(fā)科舉舞弊之事,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更加簡單順利,他便指使安成淵去撕皇榜,對著在場的舉子揭發(fā)科舉舞弊之事,將事情鬧大,傳得沸沸揚揚。

  這件事必須要鬧大,不能安安靜靜地舉報,否則的話,皇帝即使派人拿到六名主考官的話,他們是最主要的當事人,當然知道宇泓燁沒有牽扯進科舉舞弊,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攀附宇泓燁。

  所以,必須要把事情鬧大,鬧得人盡皆知,這樣“幕后主使”聽說消息后,立刻派人暗殺六名主考官滅口,才能變得順理成章。六名主考官就這么被人殺害,很容易會讓人聯(lián)想到殺人滅口,人們會理所當然地懷疑這件事有幕后主謀;而六名主考官死無對證了,科舉舞弊案的焦點才能夠集中在萬關(guān)曉的身上,借助安成雋被害一案才追查幕后真兇,才能夠逐步將嫌疑引到宇泓燁的身上。

  因為只有萬關(guān)曉,才能牽連到宇泓燁。

  萬關(guān)曉是個狡猾的人,當然不會輕易認罪,供出宇泓燁,所以宇泓墨才安排安成雋恰到好處地醒來,聽到外面的吵嚷,得知弟弟揭發(fā)了科舉舞弊,自然會心切趕來。而有安成雋在,萬關(guān)曉絕對無法狡辯,而寒冰故意在安成雋昏迷前誘導(dǎo)萬關(guān)曉說出的話,便順理成章地將事情牽連道宇泓燁身上。

  接下來,萬關(guān)曉和宇泓燁狗咬狗,但有庚酉侍衛(wèi)所的人作證,宇泓燁的嫌疑會越來越大。

  至于秦祿的死,雖然是個意外,卻是對宇泓墨更有利。秦祿若是活著,當然會供出是袁初袖派他去看萬關(guān)曉,而袁初袖是宇泓燁的“愛妾”,宇泓燁一樣難逃嫌疑;但秦祿死了更好,因為是宇泓燁派人去帶秦祿,秦祿身死,別人當然會懷疑宇泓燁殺人滅口,而這般手段又會讓眾人聯(lián)想到那六名主考官的死,越發(fā)坐實了宇泓燁的嫌疑。

  等到宇泓燁沾染嫌疑后,再派人將萬關(guān)曉殺死,留字,只是為了讓眾人再度相信,萬關(guān)曉之死,是宇泓燁在殺人滅口。而萬關(guān)曉死前的證詞便成為了鐵證,再也不會更改。

  這樣一來,宇泓燁百口難辯。

  不過,想要憑借這點就讓宇泓燁死,那未免太過理想化。

  畢竟,宇泓燁是當朝七殿下,又有柳貴妃和柳氏撐腰,最重要的是,他的確沒做這件事,想要徹底栽贓他,就必須要更確實的證據(jù)。但是,栽贓聰明人,證據(jù)越是詳細,便越容易出現(xiàn)漏洞,容易被對方抓住,關(guān)鍵時刻反敗為勝,所以當初冷翠宮的血案,柳貴妃并沒有安排出確實的證據(jù)栽贓宇泓墨,而只是一種嫌疑的導(dǎo)向性,就是這個道理。因此,宇泓墨也不再費心去做哪些細致的栽贓證據(jù),只是憑著一件事有一件事的導(dǎo)向性,讓宇泓燁難逃嫌疑,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事情突然,宇泓燁和柳貴妃以及他們的人還蒙著,但早晚會反應(yīng)過來。

  與其等到到時候讓他們的人說出什么話,得到皇帝的認可,還不如讓宇泓瀚出面,先為宇泓燁說情,然后再將治宮不嚴的罪名扣在宇泓燁頭上,這卻是確確實實的罪名,誰也無法反駁,而眼下的情形,宇泓燁科舉舞弊的嫌疑這么重,原本尋常的治宮不嚴,很容易會被借題發(fā)揮,加重罪罰,真正的打擊到宇泓燁。而宇泓瀚也可以借助眼下的情形上位。

  如今,宇泓燁被奪職,禁足,宇泓瀚完美上位,讓眾人刮目相看,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

  六名主考官科舉舞弊,罪不容誅,殺他們轉(zhuǎn)移視線焦點,宇泓墨不會有絲毫地愧疚,萬關(guān)曉更不必說,唯獨那對兄弟安成雋和安成淵,算得上是無辜受累。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件事從頭到尾不合適宇泓墨參與,最好是讓局外人揭發(fā)檢舉。不過,經(jīng)過這次的事端,安成雋和安成淵在皇帝和百官面前大大地露臉,引起了重視,將來的仕途應(yīng)該會更順利點,算是小小的補償。

  不過就算沒有這個補償也無所謂,他原本就不在意別人要如何看待他。

  就算這對兄弟將來要尋仇,他也只接著便是了。

  真正讓他有些在意的,倒是皇帝的態(tài)度。這次的事情,皇帝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察覺和疑心,不過從頭到尾他似乎都沒有多話,反而順著宇泓瀚的意思處置了宇泓燁。奪職,禁足……這個處置不可謂不重,皇帝的心思倒是很值得他揣摩揣摩,好決定接下來要怎么對付宇泓燁和柳貴妃。

  想著,已經(jīng)回到了德昭宮,仰頭看著宮門前雋秀清逸的三個字,宇泓墨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元歌嫁進來后,他便讓她寫了這三個字,重新做匾,掛在了春陽宮的門口。因此,每次看到元歌親手寫的這三個字,他都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似乎終于回到了家中,回到了有元歌在的地方。

  無論在朝堂上經(jīng)過多少的廝殺詭譎,都還有元歌在的地方可以讓他安心歇息!

  “回來了不進門,在這盯著門傻笑什么?”旁邊傳來元歌打趣的聲音。

  宇泓墨轉(zhuǎn)頭,看著元歌穿著藕荷色的日常衣裳,松松地挽了個髻,只橫插著一只玉扁,笑意宛然,帶著無數(shù)的溫存和柔婉,令人安心舒適。宇泓墨忍不住上前,從背后將元歌擁入懷中,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邊呵氣笑道:“笑,當然是因為開心。 

  裴元歌回頭,眼波溫柔:“開心什么?”

  “嗯,開心夏天終于過去了,以后就不會那么熱了!”宇泓墨擁著她的肩膀,笑著道,“元歌你苦夏,每到夏天就不愛吃東西,瞧這幾個月,就瘦了一圈,我看著心疼啊!再說,元歌你也太過分了,天涼的時候,晚上就往我懷里鉆,把我當暖爐用,天一熱,你就把我往外邊推,嫌我太熱!往后呀,我應(yīng)該吩咐他們,以后春陽宮寢殿冬天不許燒炭取暖,讓你只能往我懷里湊!哼,不過到時候就沒那么容易了,除非你肯好好求我,否則我才不讓你取暖!”

  “好好求我”四個字,被他說得悠遠綿長,曖昧無限。

  裴元歌忍不住打了他的手一下,薄嗔道:“大白天的又說瘋話,還在外面呢!被人聽到多沒意思!再說,就算寢殿不許燒炭取暖又怎樣?到時候我就搬到暖閣去睡,比你暖和多了,你自個在冷冰冰的寢殿睡吧!”

  “元歌……”宇泓墨拉長了聲音,森森然地充滿了威脅之意。

  裴元歌不怕死地轉(zhuǎn)頭,眉眼微挑:“怎樣?”

  “這會兒你就嘴硬吧,等晚上了我再收拾你!”宇泓墨咬著她的耳珠道,“還是說,元歌你其實就是想要我晚上收拾你,才故意激怒我的?何必呢?只要元歌你一個眼神,我上到山下火海都心甘心情,再玩這種欲拒還迎的把戲就沒意思了嘛……”

  裴元歌狠狠地踩了他腳一下:“宇泓墨,你再胡說八道?”

  “怎么?被我說中,所以惱羞成怒了?”看著她嬌嗔薄怒的模樣,宇泓墨忍不住笑了起來。

  裴元歌不知想到了什么,卻微微一笑,道:“惱羞成怒?我何必惱羞成怒?我倒是怕你會惱羞成怒?”

  “怎么?”宇泓墨不解。

  裴元歌嫣然一笑,丟了個媚眼過去,悄聲道:“沒什么,只不過我葵水來了,又要委屈你睡幾天書房了!”

  “……”宇泓墨怔楞許久,忍不住怒道,“不可能!你才剛來過,怎么可能這么快?”

  “什么叫做才剛來過?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你什么記性?”裴元歌鄙視道,“反正事情就這樣了,我已經(jīng)把你的鋪蓋準備好了,放在了書房里,這幾天你就安心睡覺吧!晚上沒有我陪著,不要覺得太寂寞哦!”說著,故意挑逗地瞥了他一眼,笑語嫣然。

  宇泓墨鼓著腮幫子,怨氣沖天地瞪著她。

  怎么會這樣?好不容易搞定了科舉舞弊的事情,宇泓燁被禁足,暫時能夠喘口氣,還想要和元歌好好溫存幾天,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元歌的葵水又來了?為什么女人會有葵水?為什么來葵水的時候不能夠同房?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他又想殺人了!

  德昭宮中,氣氛一片低沉,壓抑得幾乎窒息。

  宇泓燁坐在椅子上,雙眼低垂,死死地盯著青石地板上的花紋,心中的壓抑和惱怒幾乎如火山般爆發(fā)出來……奪職,禁足!這輩子他還沒有栽過這么大的跟頭,居然被人栽贓陷害得這般徹底,連辯解的余地都沒有!宇泓墨這樣栽贓陷害他,宇泓瀚踩著他上位……好,很好!今日他們對他做的一切,來日終究會百倍償還!

  “燁兒!”柳貴妃匆匆趕來,看著沉郁暴怒的宇泓燁,心中充滿了擔憂。

  宇泓燁深吸一口氣,抬起來頭,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母妃不必擔心,我已經(jīng)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如果再不振作起來,想辦法接觸禁足,重新回到朝堂,那才真正是親者痛,仇者快!我沒有那么糊涂,不會讓宇泓墨更加得逞的!”

  聽到宇泓墨這個名字,柳貴妃心頭又是一陣痙攣,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朝堂上的事情,她也聽說了,宇泓瀚那番言辭擲地有聲,贏得了無數(shù)朝臣的稱贊和好感,旋即又接受說服西華門學(xué)子的差事,在西華門一番講說,非但將學(xué)子勸了回去,還贏得了學(xué)子們的敬仰愛戴,如今朝堂上下對他一片贊賞之聲,更襯托得宇泓燁落魄狼狽……宇泓墨設(shè)計了整件事,若是他無法抓住機會,反而為宇泓瀚做了嫁衣裳,柳貴妃絕對不相信。

  唯一的解釋是,這個機會是宇泓墨給宇泓瀚的。

  對著絲毫沒有關(guān)系的宇泓瀚,宇泓墨尚且能夠這般想讓,把這么好的機會給他。如果當初她沒有殺害王美人,那現(xiàn)在有宇泓墨相助,燁兒又該是何等的風光?

  柳貴妃想著,越發(fā)覺得心里揪痛:“燁兒你能夠如此冷靜,我很欣慰。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解除你的禁足,以及想辦法保全你我的地位。原本我稱病,宮里的事情交給鄭修容,但如今燁兒你也被禁足,我便不能再隱居幕后了,該是時候讓鄭修容歸還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了!”

  “嗯!”宇泓燁點點頭,“還有一件事情,兒臣要麻煩母妃!

  柳貴妃忙點頭道:“燁兒你說!

  “這次陷害我的事情很蹊蹺,但是能夠做得這樣天衣無縫,庚酉侍衛(wèi)所的人不會咬定了萬關(guān)曉你是我的人,而那個秦祿的死也很蹊蹺……只怕我這德昭宮里有內(nèi)奸!這件事還勞煩母妃幫我查清楚,如果被我逮到那個人,一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宇泓燁陰冷地道,眼眸中盡是殘暴森寒之意。

  同一時間,晨芳閣內(nèi),袁初袖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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