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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旨賜婚,一見傾心


  “我接受傅世子的道歉,但是,不能原諒!”

  望著眼前消瘦憔悴的傅君盛,裴元歌沉聲道。對于傅君盛,她并無惡感,雖然并不期待成為他的妻子,卻也不反感,謹守著未婚妻的本分。但是,也許是傅君盛這一生的道路太過平順,從未遇到過坎坷,所以溫潤儒雅中帶了一絲懦弱,“傅世子,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夠抹平的。”

  如果沒有父親為她御前爭執(zhí),如果她不認識顏昭白,沒有這個放風(fēng)聲的捷徑,那么,現(xiàn)在的她會是什么樣子?

  身敗名裂,萬劫不復(fù)!

  如果是這樣的結(jié)果,道歉還能有什么用處?

  傅君盛愣了愣,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頓時慘白,心中升起了深深的無力感。是的,父親和母親都已經(jīng)把事情做到了這種地步,道歉又有什么用?看著眼前元歌冷淡而疏漠的神情,卻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明明離得這樣近,卻似乎很遠很遠,遠得一輩子都無法靠近觸摸……傅君盛的心從未如此痛過:“那么,元……裴四小姐,我能為你做些什么來彌補嗎?我是誠心的,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傅世子。”察覺到他話語中的真摯,裴元歌心中嘆了口氣,看來傅君盛跟他的父親還是有所不同的,不過……“事到如今,壽昌伯府和裴府已經(jīng)決裂,再無挽回的可能。將來傅世子會有傅世子的生活,我也會有我的生活,全然不相干。如果傅世子真的為我好,那么就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聽到這絕情的話語,傅君盛面色更加蒼白。

  但他也明白,元歌說的是事情。傅君盛有些踉蹌地后退兩步,作揖道:“我明白了,以后我不會再來打擾裴四小姐。”說著,又轉(zhuǎn)身對裴諸城和舒雪玉深深一揖,咽下了其他的話語,轉(zhuǎn)身腳步沉重地離去。

  然而,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再也忍耐不住,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裴元歌疾聲道:“元歌妹妹!”不在稱呼她“裴四小姐”,而是叫元歌妹妹,“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是真的想娶你,我真的想保護你一輩子的,我真的……真的……覺得對不起你!元歌妹妹,你……”

  你是不是也喜歡我?你有沒有喜歡我?你的怨恨是不是只是因為我的父母?

  這些是他想要問的話,但是卻像有著千斤重,哽在喉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即使事到如今,他們再也沒有締結(jié)良緣的可能,可是,他還是很想知道這些,很想聽元歌妹妹也對他說聲喜歡。可是,若不能結(jié)為夫妻,喜歡只是一種痛苦折磨,他又不舍得元歌妹妹受也這樣的苦……抑或,在他內(nèi)心深處,其實也在隱隱害怕,害怕元歌妹妹的答案并非他所想聽到的,所以問不出口。

  百轉(zhuǎn)千回之后,傅君盛終究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轉(zhuǎn)身跑出了裴府。

  縱步狂奔,直到跑到僻靜無人的地方,傅君盛才停了下來,扶著墻,緊緊咬著唇,神色痛楚。顫抖著手,從袖中取出那把紫檀雕花折扇,各個月份的花朵所構(gòu)成的扇面依舊精美逼真,散發(fā)著隱約的香味。他曾經(jīng)很想要元歌妹妹給他繡的東西,好不容易拿到這把折扇做借口,想讓她繡個扇袋送他。但那時候太過緊張,最后也沒能說出口,心中遺憾不已,想著下次一定要讓她給他繡東西。

  卻沒想到,當(dāng)時沒有說出口,這輩子便也沒有機會了。

  現(xiàn)在再看著這把折扇,傅君盛頓時心如刀絞,忽然發(fā)瘋一樣,將精美的紫檀扇面一頁一頁地掰了下來,扔到地方,提腳拼命踩去,將那一朵朵花兒踩得凋零枯敗,零落沾塵才停了下來。怔怔看著已經(jīng)成為碎片的紫檀折扇,又忍不住伸手將那些碎片一片一片地拾起,捂在胸口處,失聲痛哭。

  為什么事情會到現(xiàn)在的地步?為什么他的父母要那么做?為什么命運要這樣捉弄他?為什么……對于這件事,他完全地?zé)o能為力?

  也許是因為一生太順遂,什么事情都能輕易做到,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知道太后殿的那件事,才讓他察覺到自己的膽怯;而這次的時候,更是讓他看到了自己的軟弱和無力。明明是喜歡元歌妹妹的,但是卻對現(xiàn)在的局面無能為力……

  這樣的他,真的算是男子漢大丈夫嗎?

  這樣的他,就算將來能夠取元歌妹妹,又能給她安穩(wěn)和幸福嗎?

  他其實也只是籠中的金絲雀而已,沒有經(jīng)過風(fēng)霜的洗禮,沒有磨練出強有力的羽翼翅膀,甚至連父母的意思都無法違逆,根本無法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他不要這樣,被養(yǎng)在籠中過一輩子,他要成為能夠翱翔九天的雄鷹,要強大起來,強大到有一天能夠完全地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傅君盛想著,心中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聽著傅君盛那些失態(tài)的話語,看著他踉蹌離開的身影,裴諸城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相交九年,他還是看錯了傅英杰,但是,從剛來的情形來看,君盛這孩子的確對元歌有意。如果不是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其實他很不錯,除了性子有些軟弱之外,人品上進,能夠接受意見,肯吃苦,完全沒有京城紈绔的習(xí)氣,只要加以磨練,磨去常年養(yǎng)尊處優(yōu)養(yǎng)成的軟弱,日后一定能夠成為頂梁柱的。

  可惜了……

  但很快的,裴諸城就拋開了這種想法,雖然說現(xiàn)在外面的輿論有利于歌兒,但畢竟被退過兩次親事,歌兒的清譽實在不能再出差錯。正如歌兒所說的,事到如今,歌兒不宜再跟傅君盛再有任何牽扯,不然最后吃虧的只會是歌兒!

  傅君盛的到來,顯然又引來了退婚事件的陰霾,裴諸城和舒雪玉本來想安慰安慰裴元歌,沒想到說著說著,到最后卻變成了裴元歌安慰他們,兩人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再回到靜姝齋,天色已經(jīng)全黑。

  裴元歌本以為宇泓墨早就離開了,因此,跨入內(nèi)室后,看到那個在她寢房里活蹦亂跳的紅色身影,不由得嚇了一跳,脫口問道:“你沒走啊?”

  宇泓墨拿了塊布蒙在繡繃上,懸掛在中間,拿著裴元歌的繡針,穿上線,像練暗器一樣,瞄準了位置飛射出去,在繡布上劃出一道線,然后再跑到另外一邊,同樣瞄準位置射出去,就這樣跑來跑去地射暗器,慢慢地弄出一個七扭八歪的“裴”字。正玩得不亦樂乎,見裴元歌進來,嚇了一跳,忙把繡繃收起來,有力無氣地趴在桌上,氣息虛弱地道:“餓了,走不動了。”

  裴元歌看著他裝模作樣,到最后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道:“今晚苦瓜宴,你要吃嗎?”

  “不要吧?”宇泓墨的臉頓時皺得跟苦瓜似的,堅決抗議,“我想吃豆腐!”

  聽到這三個字,裴元歌神情陡然轉(zhuǎn)冷,面色不善地看著宇泓墨。

  在她這樣的目光下,宇泓墨的頭下意識一寸一寸地縮了下去,小聲道:“不吃就不吃嘛!小氣!不過我也不要吃苦瓜,我要吃水晶蹄膀,佛跳墻,水煮魚,水煮牛肉……菜里不要有蔥和蒜的味道,粥要不稀不稠,不咸不淡……”在裴元歌的注視下,聲音又慢慢小了下去,道,“好啦,隨便你,只要不是苦瓜就好!”

  真想不通,只是一道豆腐而已,為什么每次提到,元歌都會翻臉?

  不過,當(dāng)晚膳呈上來時,宇泓墨看到還是有他之前報的幾樣菜肴,粥也熬燉得不稀不稠,不咸不淡,頓時心中大樂。原來元歌還是聽進去他的話了,正要伸筷子去夾,卻被元歌一筷子打落,按住不動。

  宇泓墨默默地看著裴元歌,總不會她又想自己吃,他看著吧?

  “想吃可以,幫我一個忙!”裴元歌沉聲道,雖然說她現(xiàn)在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靜姝齋也基本都是可信的人,但可信的人并不代表可用,尤其是在裴府以外的地方。至于那些可用的護衛(wèi),卻還是聽從父親的,如果利用他們設(shè)計萬關(guān)曉或者裴元容,必然會被父親知道,這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

  以前是不愿意讓父親知道她存心算計,進而失去他的寵信和庇護。

  現(xiàn)在則是不想父親為此傷心。

  但萬關(guān)曉和裴元容的仇不能不報!

  裴元容倒也罷了,畢竟還在裴府,但萬關(guān)曉所處的生活圈卻是完全游離在她所能掌控的范圍之外,想設(shè)計他并沒有可用的人手。直到剛才看到宇泓墨,忽然靈機一動,宇泓墨身為皇子,必定有可用的人手,而且他的性子也并不迂腐,反而十分跳脫,反正現(xiàn)在在合作,不如順便借用下他的人手,來算計下萬關(guān)曉。

  “不要連吃你一頓飯都要弄得跟交易似的,就算你不給我吃,我也會幫忙!”宇泓墨有些傷心,還以為元歌對他有些上心,原來是有事要找他幫忙。不過算了,肯找他幫忙也算好事,“說吧,什么事?”

  等到聽裴元歌說完,宇泓墨的眼眸染上一抹晦暗:“你為什么這么針對這個萬關(guān)曉?”根據(jù)他的調(diào)查,他們應(yīng)該是素不相識,只是被鎮(zhèn)國侯攀誣到一起的才對,怎么元歌卻好像對這個萬關(guān)曉分外在意?

  “如果我說,當(dāng)日鎮(zhèn)國侯其實并沒有說謊,萬關(guān)曉的確曾經(jīng)到鎮(zhèn)國候府去,說與我有私情,你相信嗎?”前世的事情當(dāng)然不能告訴宇泓墨,但即使只是今生,裴元歌也有著足夠的理由要對付萬關(guān)曉,“有人指使他這樣做,目的是想要毀掉我的清譽,最后設(shè)計我嫁給他。這樣的人,我不應(yīng)該針對他嗎?”

  宇泓墨一怔,心頭先是一緊,隨后又一松,緊接著又是一股怒氣。

  再想到他為了偷七彩琉璃珠,曾到裴府來踩點,當(dāng)時曾經(jīng)看到的一些情形,宇泓墨頓時明白了:“是那個什么姨娘,對嗎?”居然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污蔑陷害,根本就是想要將元歌逼上絕路。難怪那次在溫泉房,元歌看著那個姨娘的眼睛會變得那般森冷陰寒,就好像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冤鬼一般,甚至想要拉著那個姨娘一道沉下去。

  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憐惜,小貓咪在裴府的生活,只怕也并不輕松容易。

  原來他們都是生在荊棘叢中,長在荊棘叢中的人。

  “我知道了,你說的事情,我會吩咐人辦妥,以后如果還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M管說就是了。”宇泓墨點點頭,然后拿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小心翼翼地道,“現(xiàn)在,我可以吃飯了吧?”

  “……可以。”

  “母后,您說什么?”萱暉宮中,皇后滿臉驚愕,驚疑不定地看著斜臥在美人榻上的太后,“這個時候,您要賜婚給壽昌伯世子?”

  現(xiàn)在壽昌伯和鎮(zhèn)國伯的名聲可以說臭到了極點,幾乎整個京城都在唾棄他們,說鎮(zhèn)國伯卑劣無恥,攀高枝悔婚不算,還想把污水潑到裴小姐身上;說壽昌伯虛偽懦弱,賣媳求榮,卻是做了婊一子還想立牌坊,連那樣荒謬的話都信,還想先下手為強,污蔑裴小姐的清譽。這種言論不止在酒樓茶甚囂塵上,還蔓延到了朝堂之中,御史連番上奏彈劾這兩個人,說他們品行不端,要求褫奪勛爵,以儆效尤。

  可是說,壽昌伯府現(xiàn)在根本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這時候人人都對壽昌伯府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太后娘娘反而要湊上去?還要賜婚?尤其想到壽昌伯府這一退親,裴元歌又成自由之身,將來十有八九是要入宮,成為她的勁敵,皇后每當(dāng)想到這里,就對壽昌伯府恨得牙癢癢,明明都是之前就訂了的親事,退什么親啊?要要是退得徹底,把裴元歌名聲弄臭了,永遠不可能進宮也就算了,偏偏行事愚鈍,居然一點都污到裴元歌,反而連她先前被鎮(zhèn)國伯府退親的陰霾都一掃而空。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你懂什么?”太后橫了皇后一眼,對她的想法再清楚不過,忍不住教訓(xùn)道,“你是皇后,就該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和風(fēng)范,別整天只知道爭風(fēng)吃醋,遇事動動腦子。鎮(zhèn)國伯府就算了,才到第二代就沒落了,沒什么人才,沒有必要拉攏。但是壽昌伯府不同,壽昌伯那可是實打?qū)嵉剀姽ζ闯鰜淼木粑唬瑳]有半點摻假,領(lǐng)兵打仗自然有他的一套,在軍中也很有影響力,算是難得的勇將。”

  皇后不屑地道:“勇將又怎么樣?那也得皇上用他,現(xiàn)在御史臺彈劾他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都要求褫奪他的爵位,永不錄用呢!”

  “那些酸儒懂什么?整天只知道進諫彈劾,可你瞧瞧,若論被彈劾,宇泓墨哪年不是榜首,結(jié)果呢?皇上不還是寵信有加?”太后揉了揉太陽穴,對皇后的愚鈍幾乎要絕望了,卻還耐著性子道,“別的事情倒也罷了,領(lǐng)兵打仗是半點都含糊不得的,若沒有本事,就算是孔圣人重生,領(lǐng)著兵那也只能打敗仗。大夏王朝能打仗的將領(lǐng)沒幾個,這點皇上心知肚明,所以,別看壽昌伯現(xiàn)在聲譽狼藉,皇上也冷著他,可將來還是得用他!”

  皇后不以為然,大夏別的不多,人難道還少嗎?每三年一屆的武舉,能出多少人才,這中間難道還找不出一個能打仗的?母后未免把壽昌伯看得太重了!

  “那等他重用的時候,咱們再拉攏他也不晚啊!”

  太后忍了又忍,終于沒有發(fā)作,道:“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雪中送炭才能讓人銘記。現(xiàn)在壽昌伯正在落難的時候,別人都遠著他,他自己大概也覺得會被冷凍冰封,在這時候哀家為他賜婚,掃了他之前的陰霾,讓他有了指望,他豈能不記哀家的好?再說了,他是為了跟裴府退親一時弄到如此田地,事后哀家又為他的兒子指婚,別人想當(dāng)然就會把他歸入葉家的陣營,到時候就算他想不站在葉家都難!再嘗到葉家能給他的好處,他能不盡心盡力地扶持葉家,扶持哲兒嗎?只需要推出去一個公主,就能為葉家,為哲兒贏得一把尖刀,一個有力的臂膀,這賬你會不會算?”

  聽太后的意思還是在為哲兒打算,皇后便不再相爭,問道:“那依母后的意思,要賜婚給哪位公主呢?”

  “想要把壽昌伯拉攏過來,這公主最好是咱們這邊的人,年齡又要相當(dāng)……”太后思索了下,道,“就綰煙吧,她是華妃的女兒,有著咱們?nèi)~家的血脈,對自然會盡心竭力為葉家打算,身份地位也高,更能讓壽昌伯感受到咱們的誠意,對葉家感恩戴德,而且剛好比傅君盛小兩個月,年齡正好。就她吧!”

  聽說是華妃的女兒,皇后心中頓時幸災(zāi)樂禍起來。

  她跟華妃雖是嫡親的姐妹,卻從小就不和睦,處處相爭,原本她只占了長姐的好處,處處都不如她,偏偏就是這一差,當(dāng)初嫁給皇上的人是她!之后皇上登基,她做了皇后,華妃雖然入宮,這些年卻也只是華妃,連四妃都沒掙上;她有了皇子哲兒傍身,華妃卻只有一個公主宇綰煙。現(xiàn)在,母后要把宇綰煙指給根基淺,又聲譽狼藉的壽昌伯府,連宇綰煙這個指靠都沒有了,以后看華妃還怎么在她面前囂張?

  太后何等精明,一看皇后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更加不滿。

  隨即又在心里嘆了口氣,不再徒惹自己生氣。

  當(dāng)年是只有這個侄女年齡合適,不然,她其實更想扶持華妃的,不過,兩個人也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強到哪里去。如今葉家的小一輩就更加不用說,葉問筠完全上不得臺面,葉問卿囂張跋扈也就算了,居然還被宇泓墨給迷住了,整日里心神就放在那個容顏美得近乎妖異的宇泓墨身上,天天追著宇泓墨跑,倒是她的壽誕,這丫頭居然稱病沒來。這般沒眼力,沒心機,也是個愚鈍不堪用的。

  若是娘家的人爭氣,皇后和華妃能齊心協(xié)力,這會兒她早就該頤養(yǎng)天年了,哪里還用在這里苦心謀劃?罷罷罷,事情已經(jīng)如此,再想其它也是多余,還不如把心神多用在裴元歌的身上。想到裴元歌那張清麗絕俗的容顏,沉靜有度的氣質(zhì),太后終于覺得心中安慰了些許,雖然裴元歌竭力掩飾,但有些不經(jīng)意的事情上,依然流露出了她的聰慧,尤其,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大廳,太后更確定這一點。

  這樣的女子,如果能夠收復(fù),為她所用,用來拉攏皇上再適合不過。

  尤其,她還有著那么一張得天獨厚的臉。

  只不過,裴元歌似乎無意于宮廷……太后微微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那又如何?皇宮這個地方向來最由不得人隨心所欲,只要卷進來了就別想抽身。只不過,相比較威逼壓迫,還是攻心為上,最好能讓這丫頭心甘情愿地聽她命令。反正,還有一兩年的時間,太后不相信自己會收服不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來人,傳旨下去,將今年南方新進貢上來的鮮果,賞一簍子給裴四小姐。”太后頓了頓,眼眸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再賞一簍子給裴家的長女。”

  賜婚的消息傳到錦華殿,華妃霍然起身,滿面怒色。

  “這是做什么?居然要把綰煙你賜婚給傅君盛?別說壽昌伯府根基淺,原本就配不上你,現(xiàn)在又做出這種事情,哪家的女兒愿意嫁給他?何況你是堂堂公主!這事一定是皇后在那里挑事兒,我去找太后娘娘評理,一定要讓她收回旨意。”

  “母妃別急。”相比較華妃的急躁,宇綰煙倒是很沉靜,“就算真是皇后挑起的,太后既然同意了,這件事也就板上釘釘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太后這是想趁這個機會拉攏壽昌伯府,所以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體貼,以清掃這段時間的陰霾,讓壽昌伯府對太后和皇后感恩戴德,所以才會這樣做。”

  “哼,她們要給宇泓哲鋪路,拿自己的女兒,再不成,不是還有葉問卿嗎?為什么卻是綰煙你?那種人家怎么能嫁過去,這會毀了綰煙你的一輩子的!”華妃又氣又急又心疼女兒,“這分明就是欺負我們母女,可惡!我去跟皇上求情,絕不能讓這樁婚事做成。”

  “母妃,父皇對太后娘娘一向敬重,從來不曾違逆她的話。何況,公主的親事本來就應(yīng)該由皇后和太后決定,這件事就算鬧到了父皇那里,只怕也沒有用。”對于太后的算計,宇綰煙也能猜出一二,拿一個公主,就能為五皇兄換來臂膀;退一步來說,即使將來壽昌伯府沒有崛起的一天,太后也沒有損失什么,這么劃算的事情,太后又怎么會讓人破壞?

  至于她宇綰煙一生的幸福,比起五皇兄的太子之位乃至新帝,又算得了什么?

  聽女兒說得有理,華妃更是焦慮:“那怎么辦?難道這件事就任由她們安排,任她們毀了綰煙你一輩子?看這次壽昌伯府做的事情就知道,那里絕非善地,綰煙你要是嫁過去了怎么辦?”

  “母妃,自古以來,公主的親事能有幾樁是美滿的?還不都是為皇室拉攏獎勵功臣?”雖然心中悲涼,宇綰煙還是竭力安撫著華妃,不愿母妃因為她得罪了太后,“女兒倒覺得這樁親事不錯,壽昌伯府根基淺,現(xiàn)在又是聲譽狼藉,女兒這時候嫁過去,那是救他們于危難,他們必然不敢有絲毫怠慢女兒的地方,何況女兒本就是公主。至于其他小麻煩,難道女兒還擺不平嗎?母妃您就放心吧!”

  勸慰著焦慮的母妃,宇綰煙的心頭慢慢浮現(xiàn)起端午節(jié)偶遇傅君盛的情形,神思迷茫。

  與華妃相反,接到賜婚懿旨的壽昌伯卻是一臉的欣喜。

  這些天來,因為退親的事情,壽昌伯府受盡了別人的唾罵和白眼,同僚鄙視,御史彈劾,謠言紛起,甚至有人說,他這個壽昌伯的爵位都快保不住了。種種的事端,弄得壽昌伯心力憔悴,幾乎無以為繼,心中充滿了絕望。

  而就在這時,太后卻親自下旨,賜婚綰煙公主,對于風(fēng)雨飄搖的壽昌伯府來說,真可謂雪中送炭。壽昌伯府雖是勛貴,但根基尚淺,有些資歷的勛貴之家都不愿意和他們來往,但現(xiàn)在君盛娶了綰煙公主,做了駙馬,有了這層關(guān)系,尋常的勛貴之家根本無法和壽昌伯府相比。這不但能夠穩(wěn)住壽昌伯府此時的混亂,更向世人表明,壽昌伯府依然恩寵眷隆,不容欺辱。

  這道圣旨,真可謂是久旱逢甘霖!

  賜婚,綰煙公主……

  傅君盛面無表情地聽著圣旨所宣讀的內(nèi)容,這就是父母出賣了元歌妹妹所換來的榮耀嗎?原來他不止是籠子中的金絲雀,還是任人擺布的傀儡!但縱然有萬千不滿,懿旨已經(jīng)賜下來,這樁婚事就勢在必行,他一個小小的壽昌伯府世子根本不可能違背太后的懿旨。

  真是可笑,可悲,可嘆!

  因此,宣讀完后,傅君盛連圣旨都沒有接,轉(zhuǎn)身就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但要說郁悶的,最郁悶的絕不是傅君盛,而是壽昌伯夫人。看著那道繡著丹鳳朝陽的懿旨,壽昌伯夫人欲哭無淚裴元歌只是個尚書府的嫡女,就已經(jīng)讓她壓力倍增;好容易千方百計退掉了這門親事,結(jié)果居然又來了個公主?雖然說出嫁從夫,但公主是君,他們是臣,就連她這個正經(jīng)婆婆,也得向自己的兒媳婦行禮下跪。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娶了裴元歌呢,至少那丫頭見了她還算恭敬。

  壽昌伯夫人忍不住心中一陣哀嚎:往后這日子沒法過了!

  太后親自下旨,為傅君盛和宇綰煙賜婚,這個消息轟動朝野,眾人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裴諸城自然也知道這個消息,不過,在他看來,這不一定就是好事。眼看著五殿下和九殿下的爭斗越來越激烈,五殿下占了嫡長的優(yōu)勢,以及有后族的支持,但九殿下卻是心思精明,手段狠辣,又有柳貴妃和柳家的支持,誰輸誰贏尚難定論。在這個時候,不偏不倚的中立態(tài)度才是明智的。

  但有了宇綰煙這么一層關(guān)系,壽昌伯府難以避免會被認為是五殿下一派。

  在這種情況下,壽昌伯如果不堅定立場,真的被葉家拉攏過去,結(jié)果恐怕會很糟糕。至少,裴諸城覺得,五殿下虛偽狡詐,自負毒辣,外戚勢力又強大,要成為太子乃至將來的新帝,并非大夏之福。

  不過他和傅英杰恩斷義絕,因此也沒有去提醒他。只是擔(dān)心歌兒聽到這個消息會難過,所以下令在裴府封鎖這個消息,過段時間再慢慢地告訴歌兒。刑部的公務(wù)依然讓他頭大,但那天皇上的話語一直在心頭盤旋。聽皇上的意思,并不是對他有什么不滿,因此武將轉(zhuǎn)文官,倒像是覺得他有哪點很適合刑部尚書,才會這樣任職。

  那皇上到底是看中了他哪一點呢?

  裴諸城縱馬奔馳在從刑部回府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身后跟著幾名裴府的護衛(wèi),都是縱馬緊隨,英姿颯爽。

  就在這時,旁邊的偏僻胡同里,似乎傳來打斗的聲音。

  裴諸城是上慣戰(zhàn)場的人,對這種聲音十分敏感,當(dāng)即勒馬止步,分辨了聲音道來處,當(dāng)即翻身下馬,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除了兩名護衛(wèi)留下看守馬匹外,其余人也跟下馬跟了過去。沒走多遠,就見到七八名身著勁裝的彪形大漢,將一位白衣公子圍在中央,神情頗為不善。

  “各位壯士,究竟為何找我萬關(guān)曉的麻煩?”

  “誰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過是個小小的舉子,居然敢得罪鎮(zhèn)國伯府,害得鎮(zhèn)國伯被削減爵等。你以為鎮(zhèn)國伯府是那么好得罪的嗎?今兒就是給你個教訓(xùn),讓知道馬王爺?shù)降子袔字а郏 ?br />
  萬關(guān)曉冷笑:“我還以為是什么來路,原來就是那個沽名釣譽,想要收買我往別人身上潑污水的鎮(zhèn)國伯?哼,這樣卑鄙無恥的人,就算是鎮(zhèn)國伯又怎么樣?我得罪了就是得罪了,你們就上來試試!”

  眾人一擁而上,又開始打斗起來。

  御前對質(zhì)時,裴諸城對萬關(guān)曉這個光明磊落又略帶傲氣的舉子本就有好感,何況萬關(guān)曉是因為歌兒才會得罪鎮(zhèn)國候府,這時見他被鎮(zhèn)國候府的人為難,正要開口相助,見萬關(guān)曉這般模樣,似乎有所依仗,倒是來了興趣,想想他的身手。

  轉(zhuǎn)眼間,萬關(guān)曉便與那些人過了百余招,隨時以一敵眾,卻也沒有落下風(fēng)。

  裴諸城點點頭,萬關(guān)曉的身手雖然不能和他比,甚至比起裴府的護衛(wèi)也稍遜,但貧寒子弟,能練到這種地步,想必也是下了苦功的,加以點撥磨練,日后還是能夠成器的,倒也是塊不錯的材料!眼見已經(jīng)看得差不多了,裴諸城便開口喝止:“住手!”

  被他這一喝,那些彪形大漢便有些膽怯,紛紛停手。

  看到裴諸城,萬關(guān)曉眼眸里閃過一抹亮光。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些刁奴,居然意圖毆打今科舉子,好大的膽子!”裴諸城怒喝道,“來人,把這些刁奴都給我拿下,送到京兆府去,要京兆尹好好懲戒,絕不能寬待。”

  裴府的護衛(wèi)齊聲應(yīng)是,上前就要拿人。

  見勢不妙,那些彪形大漢不敢留戀,轉(zhuǎn)身朝著胡同的另一頭狂奔而去。裴府的護衛(wèi)正要追敢,萬關(guān)曉卻拱手道:“多謝裴尚書相救,不過,學(xué)生認為,這些人還是不要送到京兆府的好。畢竟之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若再生事端,對貴府小姐的名聲恐怕有所不利,好在學(xué)生也沒受大傷,就算了吧!”

  裴諸城想想也是,卻又有些擔(dān)心:“那他們以后再找你的麻煩怎么辦?”

  “那又如何?學(xué)生雖然不才,好歹也是武舉出身,難道還怕這幾個刁奴嗎?”萬關(guān)曉微帶傲然地笑了笑。雖然借助御前對質(zhì)的機會,給裴諸城留下了好印象,但之后卻再也沒有機會攀關(guān)系,若是直接上門求見,逢迎攀附之意未免太明顯。因此萬關(guān)曉百般思索,打聽了裴諸城每天的路線,然后雇傭了這些彪形大漢,守在裴諸城回府的路上,演出了這場好戲。

  當(dāng)然,為了以防萬一,不被人發(fā)現(xiàn)破綻,雇用這些彪形大漢的事情,他并沒有親自出面,而是改頭換面,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經(jīng)過好幾道彎才辦成的,因此,就算這些大漢被抓住,也不可能會供出他來。

  他得罪鎮(zhèn)國伯的事情,本因裴府而起,以裴諸城的性子,絕不會袖手旁觀。

  而且,他曾經(jīng)仔細地研究過裴諸城的性格,知道他為人豪爽利落,喜歡有擔(dān)當(dāng),毫不畏縮的年輕人,因此所說的話都是針對裴諸城的個性而來,務(wù)必要借助這件事,加深裴諸城對他的好印象,進而攀附上裴府。

  果然,聽了這番話,裴諸城對他好感更深,再想到這件事本是裴府和鎮(zhèn)國伯府的恩怨,萬關(guān)曉只是無辜受連累,更覺得過意不去,笑道:“之前御前對質(zhì),多虧萬公子仗義執(zhí)言,我還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道謝,沒想到今天卻在這里遇到。既然你也受了傷,我的府邸離此不遠,不如到我府上敷了藥,再整治一桌酒菜,咱們好好聊一聊!”

  萬關(guān)曉自然愿意,于是由一名護衛(wèi)騰出馬匹,萬關(guān)曉翻身騎上,動作倒也利落。

  裴諸城暗自點頭。

  萬關(guān)曉隨裴諸城一道回府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裴元歌這邊,她早就料到萬關(guān)曉這個善于鉆營的人,絕不會放過跟裴府攀關(guān)系的機會,何況她還讓人傳了那么一番話到他耳朵里。萬關(guān)曉必定會耍花招,讓父親對他心生好感。果不其然!

  裴元歌微微冷笑,悄悄對紫苑說了一番話,紫苑點頭,領(lǐng)命而去。

  同澤院內(nèi),萬關(guān)曉敷過傷藥,來向裴諸城道謝,兩人便交談起來。裴諸城本就對萬關(guān)曉有好感,萬關(guān)曉又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又打聽過裴諸城的脾氣,言談投其所好卻又不露痕跡,因此兩人越說越投契,氣氛十分和諧。

  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呼喊:“父親!”

  伴隨著清脆悅耳的聲音,一道紅色的身影闖入房內(nèi),卻是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身著銀紅色印富貴牡丹的軟羅上襦,下著紅色石榴裙,頭戴赤金嵌寶的雙鸞簪,一身的富貴氣息,容貌明艷,雙目顧盼間帶著幾分驕縱之氣。萬關(guān)曉分辨得出來,這種驕縱既有先前個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后天嬌寵疼愛所養(yǎng)成的,顯然,這位小姐應(yīng)該很受裴諸城的疼愛才是。

  看年齡比之前在御書房見到的二小姐要小,氣質(zhì)形容又不像是眾口盛贊的四小姐,難道這就是裴府的三小姐裴元容?

  萬關(guān)曉心中一動,目光中頓時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驚艷之色。

  裴元容沒想到會在父親院子里見到外男,而且是個如此俊美出眾的年輕男子,臉也微微一紅,再看到萬關(guān)曉露骨熱切的目光,似乎盡是癡迷驚艷之意,心中更是砰砰直跳,暗自嬌羞地想著,難道這位俊美的年輕人,對她一見傾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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