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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心


  下了一夜的雨,窗外的芭蕉透綠幽碧,被洗刷得分外干凈。陽光照耀在芭蕉葉之上,立刻為葉子鍍上了流光溢彩的晶瑩亮芒。

  一陣風(fēng)吹過,圓滾滾的水珠,自葉尖滴落,在還未干透的青石磚之上濺起了細(xì)細(xì)的水花兒。

  一個衣著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粗劣的少女,蹲在布滿青苔的水井旁,在搓衣板上艱難地洗著高疊如山的衣服。她手中洗的衣服,件件華貴美麗,相較之下,她身上縫縫補(bǔ)補(bǔ),洗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簡直就是不堪入目。

  少女約摸十五歲,看上去還稚嫩的很,瘦小的臉蛋不足巴掌大,本是精致的美人胚子,可惜臉上的污漬將她的美貌完全遮掩了。那蠟黃的膚色,顯然是營養(yǎng)不足造成的,看樣子,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

  一頭棕色長發(fā),編成了麻花辮置于腦后。隨著她的動作,輕輕的晃動。背上濕漉漉的布料,黏在她的背上,隱約透出她未完全發(fā)育的曲線。稍顯青澀卻也有著青春誘人的氣息。

  少女起身動了動酸痛的手腳,被水浸泡得發(fā)白起皺的手掌,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她瞇起眼睛朝著天空看了一眼,見到太陽都快出來了,可是她的衣服還沒洗好,想到那幾張趾高氣昂的惡毒嘴臉,少女的臉龐刷地白了下來。

  嬌弱的身子,在清晨寒冷的空氣中,無端的一陣哆嗦,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自嘲的張開麻木的手,陽光透著她張開的十指,照在她的臉上,卻照不亮她心底的無盡陰霾。

  這世界那么大,為何沒有她們母女容身之地?

  這陽光那么溫暖,為何不分一絲溫暖給她?

  火紅的旭日,越來越耀眼的光芒,自天端落下,掠過鳳府大宅高高的冷泉亭,滑過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照過小徑花團(tuán)錦簇,撫過湖中游魚漫游,樓閣高聳,金碧輝煌,寫盡了窮奢及華。

  這就是天曜皇朝勢力最大的鳳大世家,把持著天曜皇朝的大權(quán),哪怕是皇族也要敬畏三分。

  然而,高墻深院之中,有誰還記得她鳳魅雪是鳳府的四小姐?

  誰還記得當(dāng)年那個英勇善戰(zhàn)的大將軍是她的大哥?

  自從大哥戰(zhàn)死沙場尸骨無存,娘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一病不起,常年纏綿病榻。看到年老色衰的娘親,爹爹從不過問,新歡愛寵早就占據(jù)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餓狼環(huán)伺的世家之內(nèi),哪一個不是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

  見到她和娘親失勢,一個個恨不得親自踩上一腳。

  她這個四小姐在鳳家的地位瞬間一落千丈,在鳳家哪怕是個下人都不如。年紀(jì)小小的她,飽受欺凌苦不堪言。

  所有的粗活累活,姨娘們都丟給她來做。姐姐們更是將她當(dāng)成使喚丫頭,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本是朝氣蓬勃的豆蔻年華,她的身上卻有著一股死氣沉沉的絕望壓抑。

  她什么也沒有做錯,什么也不奢求,只想安安分分的過一輩子,可是為什么總是有人不放過她!

  想到這里,她的眼眶猛地紅潤起來,小小的身子走到井邊艱難地打起一桶水。她很苦,很委屈,很害怕,可是她不敢反抗。

  若是反抗了,娘親的藥里就會出現(xiàn)一些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

  若是反抗了,她迎來的只會是更加殘酷的虐待。

  她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她很怕,她不敢,她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在心中希冀著爹爹有一天會想起自己,會給娘親請個好大夫。

  但是,她其實(shí)是知道的,這一切都是奢望。爹爹是恨極了娘親,否則也不會容忍那些人這般欺負(fù)她們娘倆。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逼近。每一步,都像是大石,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上,叫她幾乎無法呼吸。

  很快,幾道身影就出現(xiàn)在她驚恐的視線之中,最先出現(xiàn)的是鳳府盛氣凌人的二小姐鳳千嬌,人如其名千嬌百媚,嬌縱傲氣。

  接著出現(xiàn)的是長得國色天香卻是笑里藏刀的三小姐鳳天香,還有后面兇神惡煞的一群家奴,氣勢洶洶的圍了一圈。

  鳳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穿著打扮皆是精致高貴,年紀(jì)已經(jīng)十七八歲了,到了即將出嫁的時候。腰間金色流蘇,手上金玉手鐲,頭上的珠釵首飾更是亮得刺眼。

  這兩個終日享受榮華富貴,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姐,身上隨意一件首飾都夠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了。

  二小姐鳳千嬌嫵媚的面容上,盡是飛揚(yáng)跋扈的神色,高高揚(yáng)起下巴,斜著眼睛譏諷的看著嚇成一團(tuán)的鳳魅雪。瞥過她即便被污跡阻擋,依舊看得出精致輪廓的面龐,心里恨得牙癢癢。

  沒有小姐的命,卻長得這副傾國傾城的模樣,叫她們?nèi)绾文懿患刀剩?br />
  讓她們更恨的是,這個懦弱無能的少女還是鳳府最尊貴的嫡出小姐,若不是她的親大哥戰(zhàn)死沙場,爹爹刻意漠視,她們這些庶出小姐,哪里有機(jī)會將她從云端踩到泥地里,將她揉圓捏扁!

  但是,偏偏她是嫡出小姐的身份,硬生生的擺在那里,不管她們怎么踐踏,還是改變不了這個事實(shí)。

  天曜皇朝最美最有才華的男子月王爺陌長歌,自小就與這個胸?zé)o點(diǎn)墨的草包訂下了婚約。這草包已經(jīng)十五歲了,馬上就到了履行婚約的時候,叫她們?nèi)绾文懿粴獾絻?nèi)傷!

  月王爺陌長歌是整個天曜皇朝女子的夢中情人,更是鳳府所有小姐心尖上的人。他的俊美,他的光輝,生生蓋過了去年剛剛繼位的天曜皇朝的天策帝君。

  先帝在臨終之前親自昭告天下由第九子繼承帝位,天策帝君深得太皇太后的愛護(hù),哪怕他只是一個傻子,也無人敢阻擋他登臨九五至尊之位。

  但是,在眾人的心中,真正有著帝王風(fēng)范的人,卻是月王爺陌長歌。

  “見見過兩位姐姐!”

  鳳魅雪怯怯的縮了起來,唯唯諾諾的聲音,被這陣仗嚇得聲音越發(fā)微不可聞。額頭上冷汗?jié)L滾落下,后背濕了一大片,在晨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

  “啪”

  然而,還沒等她說什么,就看到鳳千嬌大步邁上前,給了她一巴掌。

  火辣辣的痛,自她的臉上蔓延開來,撞進(jìn)她的心頭。她捂著臉頰,剛要開口問原因。鳳千嬌一腳已經(jīng)踹到她的肚皮之上,看到她狼狽跌倒的模樣,嘴角露出了殘忍猙獰的笑容。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你也配叫我們姐姐!竟然癡心妄想,竟敢勾引月王爺!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

  “二姐,也許雪妹妹只是一時糊涂呢!別責(zé)怪雪妹妹了!畢竟雪妹妹可是月王爺?shù)奈椿槠蓿 ?br />
  三小姐鳳天香溫柔地說道,表面上是勸說,實(shí)際上卻在提醒鳳千嬌這個事實(shí),火上澆油一般將她的妒火點(diǎn)燃。

  “你這個賤蹄子,這副模樣也有臉攀高枝!麻雀也想當(dāng)鳳凰!”

  二小姐鳳千嬌嗤笑的說道,胸口燃燒的妒忌火焰,將她的理智都燒成灰燼。眼中滑過一抹狠絕,盯著鳳魅雪那害怕的身影。

  “我我沒有”

  鳳魅雪感覺自己被一只毒蛇盯上,全身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只是想起那個俊美如天神的男子,是自己從小就期盼著的良人,她的臉頰就忍不住紅了起來。

  她是個不會掩飾自己情緒的人,心中想什么,臉上就會浮現(xiàn)起來。

  見到她臉上滑過的淡淡嫣紅,讓三小姐鳳天香忍不住將長長的丹蔻指甲嵌入掌心。

  “二姐,三姐,你們怎么在這里呢?月王爺來了!就在前廳呢!”

  一聲鶯啼般動聽的嗓音,脆生生的落了下來。

  一派天真的五小姐鳳拂柳,面容俏麗,臉上透著自然的粉紅潤色,一片整齊的劉海,遮住眉毛。長長的頭發(fā)從中間分成兩股,以鵝黃的絲帶盤成可愛的發(fā)髻。身著一身嫩蕊軟銀輕羅百合裙,領(lǐng)、袖、襟、擺處繡著金紅色芙蓉花,零星地點(diǎn)綴著銀色的葉片。

  耳朵上佩戴的珍珠耳墜,更是顆顆圓潤,色澤飽滿,看得出價值不菲。

  她裊裊走來,姿態(tài)扶風(fēng),倒是應(yīng)了她的拂柳之名,拂袖若柳,一步一娉婷。

  她的年紀(jì)與鳳魅雪相若,但是待遇卻是天壤之別。

  “五妹,你說的是真的嗎?”

  二小姐鳳千嬌和三小姐鳳天香臉上都浮起了激動之色,想起心上人的模樣,她們都感覺胸口一陣發(fā)熱。

  “是呀,我還告訴他雪姐姐就在這里呢!他馬上就會過來看雪姐姐了!”

  五小姐鳳拂柳無邪的面容上,看不出一分惡毒,反而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果然,鳳魅雪聽到月王爺陌長歌要來,小臉一下子漲紅起來,猶如熟透的蘋果一般,嬌嫩欲滴。將她蠟黃的膚色,也映襯出朝霞般的迷人色澤。

  她感激的看了鳳拂柳一眼,水靈的眸子里寫滿了期待。

  “他他要過來看我?”

  他難道是來向爹爹下聘的嗎?

  她等了這么多年,無數(shù)次盼望的日子,真的要到了嗎?

  “是啊!要提前恭喜雪姐姐了!”

  五小姐鳳拂柳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中的繡帕在她的指尖揪扯起來,隱隱泄漏出幾分異樣的情緒。

  沒等鳳魅雪開心多久,二小姐鳳千嬌就使了一個眼神,后面那些人高馬大的家奴,就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一層層陰影,將她小小的身影罩得密密實(shí)實(shí)的,叫她的心陡然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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