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佑！”

　　傅染聲音溢滿恐懼，雙手顫抖地拿出手機。

　　明錚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猶豫片刻，還是走下車。

　　一道黑影陡然漫過兩人的頭頂，傅染抬起頭看到明錚，如若抓到救星般，“哥哥，你快幫幫我！”

　　明錚瞅向明成佑，見他眼簾微闔，似乎是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tài)，他冷冽的面部別開，腳步往后退時踩著積雪發(fā)出蒼白的吱呀聲。

　　傅染挺著個大肚子，膝蓋跪著讓明成佑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哥哥！”

　　他真想視而不見拔腿就走。

　　腳步卻不由放慢，轉(zhuǎn)過去的身子在即將離開時又快速折返回去，明錚先將傅染拉起身，爾后單膝落地，他扣住明成佑的雙手讓他伏到自己背上，膝蓋使勁想要撐起。

　　原先的阻力卻很小，背部的力道很輕，出乎他的意料。

　　明錚瞅了眼垂在他身前的兩條手臂，他大步將明成佑背向自己的車。

　　傅染急忙跟上，一邊在給家庭醫(yī)生撥打電話。

　　明錚小心翼翼讓他坐進后車座，“去醫(yī)院吧！”

　　他詢問傅染的意見。

　　明成佑卻搖頭，意識逐漸在蘇醒，“不用，回依云首府吧。”

　　傅染趕緊關(guān)上車門，“回家吧。”

　　依明成佑目前的狀況，送醫(yī)院也是一樣的。

　　明錚發(fā)動引擎把車開向前，眼睛透過后視鏡望向后車座上的兩人，明成佑閉目，依舊靠著傅染的肩膀。

　　明錚心里說不出的感覺，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脖子里雪花融化后的冰涼提醒他方才所發(fā)生的一幕，有一瞬間，他是執(zhí)意要不出手的。

　　他跟明成佑之前明爭暗斗，因著彼此身份的關(guān)系，他視他為眼中釘，他又視他為肉中刺，曾經(jīng)甚至到過不除不快的地步，現(xiàn)如今……

　　明錚喉間輕滾，別的，似乎都成了空乏的過去，唯有明成佑方才壓在他背上的感覺令他觸目驚心，他找不到話來形容，只有震撼。

　　車子一路開回依云首府，雪還在下，襯得人心里和眼里盡是荒涼蕭瑟。

　　明錚打開后車座的門，“你還能走嗎？”

　　男人手掌撐住車門，腳已經(jīng)移出去，傅染拉了下他的手，“等我扶你。”

　　明成佑卻充耳不聞，腳尖落地后著急起身。

　　無奈這具身子早已不聽使喚，人往前栽去，明錚適時握住他的肩膀，二話不說將明成佑再度背起身。

　　家庭醫(yī)生比傅染先到依云首府，蕭管家看見幾人進來忙迎上前，“三少這是怎么了？”

　　“蕭管家，你跟來房間幫下忙，”傅染站在樓梯口將她喚過去，“這件事先別告訴媽，省的她又擔(dān)心。”

　　她目光自蕭管家臉上別開，知道是徒勞，但還是吩咐了句。

　　明錚將明成佑放到床上，傅染給他脫掉外套，醫(yī)生將準備好的點滴管插入男人清晰的藏青色靜脈內(nèi)，傅染端來熱水，用滾燙的毛巾給他擦拭雙臂，直到整條手臂都泛紅。

　　她額前滲出細汗，累得停下動作后直喘息，另一手按向腰后。

　　明錚見狀走上前一步，“我來吧。”

　　傅染手里的毛巾涼卻，她抬首望了望明錚，點點頭后起身讓開。

　　傅染絞了把燙毛巾遞給他，明錚本身力氣就比傅染大，“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每次都手腳冰涼，我想這樣應(yīng)該能讓他好受些。”

　　明錚聞言，不再說話，只專注手里的動作。

　　明成佑其實是醒著的，這會卻閉起了雙眼。

　　傅染探手摸向他頸后，“身子暖和些了，謝謝你，哥哥。”

　　明錚這才起身，目光望向懸在頭頂?shù)狞c滴瓶，“醫(yī)院方面還是沒有消息嗎？”

　　傅染眸色黯淡，“對。”

　　男人看了眼明成佑，轉(zhuǎn)身走出房間。

　　傅染去送他，她悄然掩起房門，明錚同她并肩向前，“小染，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證到，一場重病居然能將人摧毀至此，爭來爭去，誰都不知道明天要面臨的是什么，變故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傅染聞言，只是淡淡拉開嘴角，“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這么多了，或者說承受太多反而能放開吧，我只要睜開眼的時候他在，就行了，哥哥，你說這應(yīng)該不算奢求吧？”

　　明錚對上傅染的眸子，卻不忍說破，盡管誰都知道這是自欺欺人。

　　兩人一道來至樓下，傅染讓蕭管家去泡茶。

　　“不用，我公司還有事。”明錚抬起腕表看下時間，跟羅聞櫻約好要去市政府一趟，“我先走了。”

　　李韻苓焦急趕來，才進客廳就看到明錚欲要離開的身影。

　　“明錚，”她鞋子也來不及換，“是你把成佑送回來的吧。”

　　李韻苓神色寬慰，這是個好跡象，明錚目光卻與她錯開，仿佛眼里看不到這個人，他回頭沖傅染道，“我走了。”

　　“好。”

　　李韻苓許多話沖到喉嚨口，看著明錚同她擦肩而過，她難受地想要伸出手拉住他，打從第一次見到明錚的那刻起，她卻沒有睜眼好好瞧過他，如今這么近距離地從她身前走過，李韻苓才發(fā)現(xiàn)是她粗心大意了。到底是有血緣的，明錚長相雖然隨明云峰，但多少會有些她的痕跡。

　　李韻苓越發(fā)懊惱不已，“明錚，你別人都能原諒，難道唯獨媽媽不能原諒嗎？”

　　男人頓住腳步，“我媽在家，還差點自殺死了，為的卻是救你的兒子。”明錚背對著諸人，口氣中飽含寂寥，音色維持著一個調(diào)子，平仄而聽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李韻苓捂住嘴，視眼模糊。

　　明錚抬起腳步要離開。

　　“等等，”傅染出聲喚住他，“蕭管家，廚房不是還有一盒點心嗎？去取過來。”

　　“噢，是，少奶奶。”

　　蕭管家也意識到傅染的意思，加緊步子從廚房取來點心交到傅染手里，她幾步走到明錚身側(cè)，“你想必還要忙個一下午，這些點心是自己做的，帶著吧。”

　　明錚沒有伸手，“不用。”

　　“拿著吧，”傅染硬是塞到他手里，“待會應(yīng)該是跟聞櫻要出去吧？帶在路上。”

　　明錚望一眼，拎著后快步走出去。

　　蕭管家神色稍松，“夫人，那點心是您昨天親手做了后拿來的。”

　　李韻苓嘴角緊抿，目光透過落地窗望向明錚已經(jīng)走遠的背影。

　　她沒有多待，上去看了眼明成佑，傅染坐在客廳內(nèi)看著蕭管家來回忙碌的身影，她和明成佑的生活無時無刻不被監(jiān)視著，送李韻苓離開后，傅染起身上樓。

　　明成佑側(cè)身躺著，傅染放輕腳步，點滴瓶的架子被挪到旁邊，她走到床邊見他睡得安穩(wěn)，傅染從床頭柜拿出個袋子，她拉開落地窗出去，里面是織了半件的小毛衣，還有一本圖冊。

　　傅染把散在頰側(cè)的頭發(fā)別至耳后，露出光潔如玉的側(cè)面。

　　明成佑睜開道眼簾，看著傅染重復(fù)的動作。

　　今天的雪就沒停過，美人如景，背后是簌簌而落的一張畫面，明成佑側(cè)臉枕向手臂，多想時間能夠靜止。

　　忽然便覺得以前的生活有多荒唐，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生命沒有假如，不然的話，他跟傅染又何須浪費到今日呢？

　　明成佑眼里的背景呈現(xiàn)出破碎與朦朧，傅染許是坐得久了，手伸到腰后面輕捶幾下。

　　她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醒了，便放掉手里東西走過來。

　　明成佑讓她和衣躺到自己身側(cè)，他在她頰側(cè)一下下輕吻，見她眼睛紅腫，“睡會吧。”

　　傅染點點頭，“最近總是睡不好。”

　　“我抱著你。”明成佑自傅染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目光輕垂落至她的臉上，兩個人在一起，有多少是真正能夠白首到老的？

　　相愛的人，卻并不一定能結(jié)合。

　　他嘆口氣，沉重地闔起眼簾。

　　明成佑最近總是會做夢，但每回的夢境都出奇地真實，他清醒后甚至能回憶出每個細節(jié)。

　　腳步落在地上，很輕，猶如踩著棉花般，薔薇花開得正好，他記得傅染喜歡。

　　明成佑來到一扇門前，抬起頭看到是家幼兒園。

　　他不記得了，難道孩子已經(jīng)出生了嗎？

　　空曠的操場上，有人在打架，明成佑靠近，但有玄色的鐵門阻擋住，并不能看真切。

　　依稀看到有個孩子往這邊跑，臉似乎越來越清晰，孩子撲到他跟前，兩只手抓住鐵門搖晃。

　　明成佑蹲下身，里面站著的是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模樣竟同他小時候的照片一模一樣，他盯著孩子黑亮的瞳仁，“你叫什么名字？”

　　“小孤兒，你別跑啊！”

　　“你們才是孤兒！”男孩攥緊雙拳怒喝。

　　追過來的幾名男童看上去比他大了不少，“全學(xué)校的人都知道你叫小孤兒。”

　　“我有媽媽。”


　　(https://www.dzxsw.cc/book/27913/179753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