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
此刻的武安侯府中,錦瑟站在屋中聽著外頭抄家的禁衛(wèi)軍們沉肅的吆喝聲、腳步聲,丫鬟婆子們的哭喊聲、四處物件倒地的紛亂聲……她的眸中卻是沉靜一片,終于,終于等到這一日了。
“姚錦瑟!你滾出來,出來!”
外頭依稀傳來姚錦玉的聲音,錦瑟挑唇笑了,她推門而出,正見姚錦玉妝容不整,釵環(huán)散亂地奔進了院子,她的身后一隊禁軍緊隨而來。
“你這個烏鴉嘴!惡婦!喪門星,都是你,都是你天天詛咒侯府,說什么侯爺不致仕定會引來滅門之禍,如今應驗了,你高興了?”姚錦玉一瞧見推門而出的錦瑟便破口大喊著。
早年剛進府時錦瑟確實對謝少文說過這種話,彼時他對她情意正濃,聽過也不厭煩,還笑她太過謹慎,說了三兩次眼見謝少文根本不聽,她便不再多言,后來因謝少文在前朝愈發(fā)過分,她便忍不住又提了一回。
那已是入府一年多后,當時謝少文已面帶慍色,后來此事被姚錦玉知道,竟是拐彎抹角地將此事捅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便以妾室亂家之罪罰她跪了三日的祠堂。
那次之后她便再未多言一句,也就是在跪祠堂時,她開始反思,開始一點點懷疑姚錦玉和吳氏,之后經(jīng)過多次試探,印證之下的丑陋真相令她徹底寒了心……
想著這些錦瑟冷笑一聲,瞇了瞇眼,只道:“不識好歹的蠢婦!”
見錦瑟站在臺階上,一身清冷,神情坦然,仿似一點都未被這府中混亂的情景影響,姚錦玉心中的恨如浪翻騰,她拔下頭上簪子便往錦瑟身前沖,可身后的一隊禁軍已趕到,當前的男人怒喝一聲。
“成何體統(tǒng),拉下去!”
“是,衛(wèi)尉大人。”當即便有兵勇應了一聲,沖上來兩人壓了姚錦玉的雙肩便把人往外拖。
姚錦玉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登時便嘶喊著掙扎了起來。
“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是一品誥命,是武安侯夫人,你們這些臭男人膽敢碰我,放開我!”
“姚錦瑟你這個禍水!禍水!”
姚錦玉歇斯底里的聲音一點點遠去,錦瑟沉靜的黑眸閃了閃,這才瞧向方才發(fā)號施令的將領(lǐng),她福了福身,道:“可否容賤妾收拾妝容再隨大人離去?”
禁衛(wèi)軍的統(tǒng)領(lǐng)驍騎都尉楊松之正是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楊建的嫡長子,而這位衛(wèi)尉大人姓張,卻也是依托在鎮(zhèn)國公門下,故而錦瑟送信給鎮(zhèn)國公楊建一事,這張大人卻是少數(shù)幾個知情人之一。
謝少文只錦瑟一個小妾,當年錦瑟被抬進武安侯府也著實轟動一時,加之又有方才姚錦玉的話,故而張大人已知道了錦瑟的身份。
他見錦瑟落落大方,不驚不懼,神情坦然而自得,不覺便生了一份好感,又念著錦瑟的功勞,對她這點小小的請求自是愿意滿足的,當即便點頭,道:“請便。”
錦瑟福了福身,這才扭身進了屋,緩緩合上了房門,也將身后數(shù)道目光隔在了外頭。
她進了屋便直直向梳妝臺前走去,緩緩落座,不再顧念外頭嘈雜的聲響,執(zhí)起眉筆來專注地對著菱花鏡描畫起來。
娘說過,她的眉長的最好,如遠山青黛,弟弟也說過,最喜歡姐姐的一雙彎眉,笑起來像是兩片柳葉,真真好看……
馬上便能見到那些她最親的人了呢,她要已最美的姿態(tài)去和他們重逢,去求得他們的原諒,去懺悔她的種種過失。
淡掃峨眉,淺抹胭脂,輕挽高髻,斜插步搖,微抿口脂,傾國容,艷勝花,麗似霞。
錦瑟拿了精致的粉蓮花鈿細細貼在額心,這才瞧著鏡中人笑了起來,耳聽外頭傳來細碎的說話聲,錦瑟執(zhí)起妝臺上放置的早已斟滿了酒水的三足紋云酒杯,沖著那鏡中人舉杯相邀。
“才比狀元,貌動江南……呵呵,姚錦瑟啊姚錦瑟,你真是天下第一蠢女!敬你,愿你死后早得超生,來世再別與人為妾了。”
此時的院外,驍騎都尉楊松之健步進來,高大的身軀甲胄隨步伐錚然作響,剛毅的面容在玄色鐵甲的映襯下越發(fā)英挺俊朗。
張大人聽到響聲回頭,一驚之下忙上前見禮,“都尉。”
楊松之剛剛在院外便察覺了這邊情景,見院中極為安靜,六七個禁衛(wèi)軍竟是站在院中如恭候著什么人一般,他便心生奇怪,這才入了院子。見張大人行禮,他虛扶一下,這才問道:“出了什么事?”
張大人見他過問,忙將方才的事稟告了,便見楊松之一雙劍眉微微挑起,又問道:“你方才說,她勸謝少文致仕?”
張大人便道:“正是,那武安侯夫人是這般說的。”
楊松之的目光便沉了沉,她這話是對父親,還是對時事?不論如何,一個女人能有這般見識,倒也實屬難得了……不虧是出自一門雙狀元的姚府。
“不好!”他想到這里卻猛然將眸子一睜急喝一聲便向屋中跑,大步上了臺階一掌便撞開了房門沖了進去,入目卻猛然頓住了雙腳。
屋中,菱花鏡前錦瑟正雙手撐著梳妝臺緩緩站起,聽到聲音她回過頭來,珠玉步搖叮咚作響,盛裝花顏,可那雙唇之間卻涌出大量的鮮血。偏那面容之上,五官之盡,無處不在笑著。
那笑凄婉而絕美,鮮血沿著下巴低落,她的身子也隨之緩緩倒下,如同一片輕盈的羽毛飄落……
眼見那身影落地再無聲息,楊松之不知為何竟是一陣胸悶,閉了閉眼。
而緊隨他沖進屋里的張大人也是驚得張了張嘴,隨即嘆息一聲,“倒是個剛烈的,只可惜所嫁非人。”
卻于此時,有小兵過來稟道:“外頭有一個婆子帶著個姑娘滋擾沖撞,說她們原是這府中錦姨娘的奴婢,非要沖進來尋人,鬧得府門處百姓們議論紛紛,將軍您看是不是強行趕走?”
楊松之聞言這才邁步出了屋子,卻是吩咐道:“將人帶進來,把這尸首予她們,給些銀兩讓她們置辦口薄棺好生安葬了吧。”
他那最后一句話卻是對張大人說的,張大人卻是愣住半響才反應過來地忙應了聲是,目光追隨著楊松之離去的高大身影卻是帶著些許詫異。
這位爺歷來是個冷性子不愛多管閑事的,今兒這般倒是頭一遭。且不說讓他給銀兩的事,只這位錦姨娘本是犯官女眷,卻自戕謝世,按大錦律法,尸首是要拋尸荒野的,世子這般卻是不合律法了。
雖對楊松之這般身份來說,此等小事做下也不會如何,可萬一被政敵揪住不放卻也免不了一場麻煩,難道就因這女子對查抄侯府之事立過功嗎?真真是奇之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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