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
接下來的日子，冷君柔沒有出過房門，一直由紫晴照料生活起居和喂藥療傷，由于用的都是名貴藥材與藥膏，只需數(shù)日，隨著她身上傷口的愈合，整個人很快便恢復(fù)到之前的狀態(tài)。
在這期間，除了紫晴，她沒見過其他人，包括皇帝、藍子軒和上官素若，就連謝心怡也沒有來過。不過，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和紫晴的關(guān)系倒是好了不少，彼此之間的談話也多了些，她還了解到，那個為自己頂罪的太監(jiān)，已被處死。
心頭一直憋著一股憂傷，這天，她趁紫晴端來午膳的時候說出自己的想法，低低的嗓音，難掩傷感，“紫晴，你們在宮中，通常會怎么祭祀死者？”
紫晴一個怔愣后，悵然應(yīng)道，“御花園旁邊有條小河，每逢忌日大家都會去那兒追悼拜祭。冷姑娘莫非也想……”
冷君柔點頭，語氣轉(zhuǎn)為請求，“那你能幫我準(zhǔn)備一些祭品嗎？”
紫晴深望著她，而后，答允道，“可以，不過，你的身體剛?cè)蝗缱屛遗隳阋黄鹑ィ俊?br />
冷君柔稍作思忖，再頜首，同時道謝。
入夜，她們帶著簡單的祭品抵達御花園旁邊的小河。
初秋了，涼風(fēng)習(xí)習(xí)，落葉歸根，偶爾會響起一些鳥蟲的鳴叫，冷君柔聽著看著，忽然感到無盡的悲涼。
她蹲在小河邊，拿出下午親手折疊的千紙鶴，一個個地放在水中。娘親說，千紙鶴代表對被送者的祝愿，每只千紙鶴承載一點祝福，最終會成為一個愿望。她祝愿，那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太監(jiān)，在另一個世界能過得平平安安。
紫晴蹲在冷君柔的身旁，開始點燃香燭，然后焚燒紙錢，明亮的火光映出她悲悵傷感的面龐。
“紫晴，你是怎樣進的宮？”冷君柔突然問出聲。
紫晴愣了愣，如實應(yīng)道，“我十歲那年，爹娘不幸去世，隔壁的二嬸見我可憐，托她親戚將我送進宮，說進宮里的活兒比外面輕松，糧餉也比外面的高。”
“那你決定就這樣過一輩子？”冷君柔繼續(xù)問，哀傷的眸子仍追隨著那一只只慢慢飄走的千紙鶴。
“可能吧，我在外面又沒什么親人，出去也不知道該做什么。”紫晴繼續(xù)往火堆里加元寶，忽然想起什么，反問出來，“冷姑娘呢？姑娘因何會跟德妃娘娘進宮。”
冷君柔俏臉一怔，不語。
“姑娘對德妃娘娘忠心耿耿，是否因為德妃娘娘對姑娘有著大恩大德？”紫晴繼續(xù)不著痕跡地追問，頭已經(jīng)抬起，從這個角度，她看到了冷君柔不知所思的側(cè)臉。
終于，冷君柔側(cè)目，與紫晴正面相對，沉吟數(shù)秒后，搖了搖頭。
“那是因為什么？”紫晴眼中發(fā)出殷切之光。
因為什么？因為……冷君柔忽然伸出手，從紫晴那取過一些紙錢，投入火堆里，輕聲低吟，“紫晴，將來等到我認(rèn)為可以說了，我會把我的故事告訴你。這些日子，謝謝你的照料。”
再一次問不出所以，紫晴心中頓覺失望，不過，她并沒表露出來。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冷君柔的時候，感覺冷君柔很冷，冷得讓人不想靠近，可漸漸地，不知幾時開始，不知因何緣故，她發(fā)現(xiàn)自己對冷君柔不再僅是監(jiān)視的任務(wù)，她想對其賦予真心，期待著冷君柔能夠發(fā)出內(nèi)心地對自己坦白出神秘的過往。
接下來，兩人都不再做聲，卻很有默契地焚燒著紙錢，到了紙錢燒完后，冷君柔叫紫晴先回去。
紫晴略微思索，便也點頭，臨走前不忘留下叮囑的話語，“姑娘身體剛好，不宜呆太久，一會也盡快回去嘍。”
冷君柔頜首，目送她離開，繼而再次來到河口。千紙鶴都已經(jīng)飄走，河面恢復(fù)了平靜和沉寂。
這幾天療傷期間，紫晴不斷在自己面前提及皇帝對自己很好很好，自己一直沒去理會，但內(nèi)心里，還是不由自主地記下來了。
有時候一個人靜下來時，自己總會想起一張冷峻的面容，想起和他的相處的一些片段，還想起……自己那天被淑妃的人鞭打后，他親自過來，細(xì)心溫柔地為自己清凈和涂擦傷口的畫面。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若如紫晴所說，他為何對自己“這么好”？還有，他是怎樣令那太監(jiān)不惜付出生命為自己頂罪？
代替自己去死的人，自己連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利用自己的人，卻連再看自己一眼也不屑。人情，真的比紙還薄。沒了謝心怡，自己往后的路應(yīng)該怎么走，報仇的計劃要如何繼續(xù)？
沙……沙……沙……
突然，一陣風(fēng)吹來，夾雜的寒意將冷君柔從沉思世界拉了出來。
下意識地攏了攏領(lǐng)口，她定睛凝望一下河面，開始邁步踏上回歸的路。
夜深了，周圍更靜了，她低垂著頭，滿腹思緒地往前走著，回到養(yǎng)心殿的大院時，忽被佇立院墻底下的一抹高大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沉吟了片刻，她重新邁步，不聽使喚地走向他。距離他只有幾步之遠(yuǎn)，微微福身，嗓音很低很細(xì)，“奴婢給皇上請安。”
挺拔修長的人影迅速回頭，見到她，俊美的面龐爬上一絲愕然。他知道有人靠近，卻想不到會是她！
“奴婢感謝皇上的不殺之恩！”冷君柔繼續(xù)說，依然垂著頭。
聽不到任何回話，漸漸只見一只大手慢慢伸來，那結(jié)實修長的手指，停在自己的下巴上，動作很溫柔地托起。
借著淡淡的月光，她撞入一對幽深似海、看不出任何情感的眼眸。
他冷冽的薄唇忽然輕扯了一下，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繼而，緩緩?fù)鲁鲆痪湓挘案兄x？是的，你確實要感謝朕！”
面對他的觸碰，她總是抑不住地發(fā)抖，貝齒緊緊咬著唇瓣，美目惘然慌亂。
“那你說，你該如何感謝朕？不如……？”猛地，他偉岸的身軀逼近一些，低沉醇厚的嗓音耐人尋味，意味深長，那雙高深莫測的鷹眸仍舊直勾勾地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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