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血書
“只有青黃不接的時節,人們才會吃榆錢粥,”張有財接口道,“娘子,可能你不知道,對于桃花村的村民來說,榆錢就是窮苦人的救命糧。根據桃花村祖上的規矩,不管砍什么樹,也不能砍掉榆樹。”
“哦?還有這回事?”李明珠來了興致。
張小寶笑了笑,說道:“文哥,我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你為什么給我們做榆錢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做的這是憶苦思甜粥吧?”
張文淡淡一笑,答道:“不錯,我今天做的,正是憶苦思甜粥。我是想提醒你們四個,現在我們的生活條件比以前好些了,暫時不用再過那種吃了上頓、擔心下頓的苦日子,但是……”
說到這里,張文銳利的目光先后掃過四個弟弟,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希望你們不要忘記,我們今天的幸福是誰帶來的;也希望你們牢牢記住,無論何時,都要懂得珍惜現有的幸福,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更不要忘恩負義,惹得明珠傷心。”
“文哥,你說的話我們一定會牢記!”張武沉聲說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絕不會忘記今天的好日子是明珠帶給我們的。”
“文哥,你真是杞人憂天,我們滿心里想的都是娘子,哪兒有空去想別的女子?”張虎呵呵一笑,喝了一大口榆錢粥,含糊不清地說道,“除了娘子,我誰也看不上!”
“虎哥說得對,如果娘子死了,我也不活了!”張小寶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絕不會另娶他人!”
“你個烏鴉嘴,”張有財用竹筷敲了張小寶一個爆栗,憤恨地說道,“娘子還沒滿16歲,離死還早得很,你可別咒她!”
……
在五兄弟七嘴八舌的聲音中,李明珠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
原來,今天這頓榆錢粥,是張文特地給其余四兄弟做的憶苦思甜粥,目的就是想警告他們,要求他們一心一意地愛她,不許移情別戀。
張文之所以擔心四個弟弟會移情別戀,是因為現在家里不窮了,已經過上普通百姓的生活,張文唯恐弟弟們會生出各自娶妻的念頭,傷了李明珠的心,所以便提前告誡他們,讓他們要憶苦思甜,不能忘記今天的好日子是由李明珠的機智換回來的。
如果沒有李明珠,五兄弟說不定還掙扎在貧困線上,過著那種吃了上頓飯,就擔心沒有下頓飯的生活。
“你們可知道,桃花村里為何不許砍榆樹么?”
張文看著四個弟弟,云淡風輕地笑著。那笑容明明溫和如春風,但不知道為何,李明珠竟隱約感到一陣陰冷的殺氣,甚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我聽二姑說過,因為榆錢是窮苦人的救命糧,難道不是嗎?”張有財疑惑地問道。
張文輕笑道:“的確如二姑所說,榆錢是窮苦人家的救命糧,13年前……”
張文用平緩低沉的音調,將13年前鬧春荒的事娓娓道來。
那一年,桃花村里鬧春荒,正月剛過,斷糧的人家便好像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多。
當時張文只有9歲,張武只有7歲,張虎6歲,張有財5歲,張小寶才1歲,剛剛斷奶。
總而言之,張家五兄弟都是孩子,五兄弟的爹娘也沒有離世,而是健在。
只是,五兄弟正是吃長飯的年紀,由于家里斷糧,除了稍微懂事的張文和張武以外,剩余的三兄弟經常餓得哇哇大哭。
特別是飯量大的張虎,晚上總是餓得睡不著,每天早晨一睜眼,便眼淚汪汪地催促爹娘給他吃食。
然而,那時家里窮得已經揭不開鍋了,張母實在沒辦法,便厚著臉皮去親朋好友家借糧。
可別人也短糧,誰也不太愿意把糧食借給張家一家人,哪怕是一碗米或一個窩窩頭,張母都要都要說一籮筐好話才能借回來。
也就是在那時,院子外的那些榆樹,便派上大用場,幫助張家一家七口人,以及桃花村的大部分村民們,度過了最難熬的饑餓日子。
在張文的記憶里,張父每天都會上樹摘榆錢,將榆錢和野菜混在一起,煮給五兄弟吃;張母則用小刀剝掉榆樹的樹皮,曬干后將其磨成粉末,做出榆面條,再將面條遞到五兄弟手中。
幾年后,桃花村的村民們漸漸富裕了,也沒有鬧春荒了,一位新上任的村長便想將村頭的幾棵老榆樹砍掉,在那里修建他的新房子。
新村長的此舉,立刻在村里引起軒然大/波,所有村民都強烈反對砍掉榆樹。
其中,五兄弟的二姑父反應最激烈,他怒氣沖天地指責新村長,低喝道:“做人不能忘根忘本!以前春荒的時候,這些榆樹救過無數人的性命,我們桃花村的所有人都欠著榆樹天大的恩情,所以村里的榆樹絕對不能砍!”
聽了二姑父這番義憤填膺的話語,村民們也紛紛激動起來,不允許新任村長砍榆樹。
后來,新村長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誠懇地向村民們道歉,一棵榆樹也沒有砍,而是換了一塊地修建他的新房子。
從那以后,桃花村里就自發形成一條規矩:
但凡桃花村的村民,無論何時,不管砍什么樹,也絕不能砍掉榆樹,否則就是忘恩負義,忘根忘本!
除了不能砍榆樹以外,但凡過上好日子的人家,每年都會吃幾頓清貧的榆錢飯,以便憶苦思甜,提醒自己要珍惜和把握眼前的幸福,不要忘記以前遭受的苦難……
“榆錢樹不能砍,是因為我們不能忘根忘本,”張文看著四個弟弟,淡淡地做出總結陳詞,“同樣的道理,‘貧賤之交無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希望你們不要忘記那些曾經對我們伸出過援手的親朋好友,要記得向他們報恩;也要記得明珠曾經與我們共患難,今后絕不能拋棄明珠而另覓新歡。”
張文說來說去,怎么又說到自己身上了?
李明珠頓時哭笑不得,想了想后,她鄭重其事地說道:“文哥,你別這樣,以前你們五兄弟娶我為共妻,那是因為家里窮,迫不得已。
現在家里終于脫貧了,我覺得其實沒有必要兄弟共妻了。等到將來再有錢一些,不管你們誰想離開我,我都不會阻攔的……”
“娘子,我死也不會離開你!”張小寶迅速打斷李明珠的話。
“明珠,我也不會離開你,”張武正色道,“去年我就發過毒誓,無論日后貧窮還是富貴,我絕不會對不起你,絕不會再娶其他女子,否則就天打五雷轟。”
張有財將竹筷“啪”地拍在桌上,咬牙道:“誰敢辜負娘子,我就跟他斷絕兄弟關系!文哥也會跟他斷絕兄弟關系!”
于是,就只剩張虎沒表態了,剎那間,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張虎看看其余四兄弟,又看看李明珠,急急地說道:“你們別看我啊,我像是那種狼心狗肺、拋棄糟糠之妻的混賬嗎?我心里只有娘子,娘子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我疼她都來不及,怎么可能拋棄她呢?我當初也和武哥一起,發過毒誓的,難道你們忘了么?”
聞言,其余四兄弟原本陰沉的臉色,這才慢慢緩和下來。
倒是李明珠有些忐忑了,訥訥地說道:“你們不用說些花言巧語來哄我,若是你們有和離的念頭,不如乘現在告訴我。我絕不會阻攔你們另覓賢妻,一定會衷心祝福你們。”
反正她已經確定,張文絕不會離開她,既然如此,那便足夠。
因為她一直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五個夫君中有一個愿意死心塌地地愛著她,永永遠遠陪伴著她,她就心滿意足,不會再奢求更多。
“娘子,你還是不相信我們嗎?”張小寶擰起秀氣的眉毛,“你等等。”
說罷,徑直往屋內走去。
見狀,眾人不禁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張小寶要做什么。
過了片刻,張小寶從堂屋內搬了另一張八仙桌出來,又找來一張長3尺、寬1.5尺的宣紙,平鋪在桌面上。
“娘子,”張小寶拔出腰間的匕首,“你若不相信,我便寫血書為證,生生世世絕不負你,誓要與你同生共死。倘若我違背誓言,就叫我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張小寶手起刀落,利落地割破自己的右手食指,用手指在宣紙上寫起血書來。
四月的初春,風和日麗,暖風熏得人昏昏欲醉。
當李明珠回過神時,便看到眼前這一幅畫面——
秀美的少年站在八仙桌邊,在宣紙上聚精會神地寫著血書。
隨著他指尖的舞動,雪白的宣紙上,出現了一個個鮮血淋漓的大字,字體龍飛鳳舞,遒勁有力。
清晨的陽光照射下來,灑落在他稚嫩的面頰上,仿佛給他周身鍍上一層碎金,滿眼的金黃/色調,蜜糖般溫暖如斯,可配上那妖冶的血書,瞬間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小寶,別寫了,我相信你!”李明珠鼻子一酸,感動得差點哭出來,慌忙抓住張小寶的手腕。
“還沒寫完呢,馬上就好。”
張小寶拂開李明珠的手,抓起桌上的匕首,對準自己的右手食指,又狠狠落下一刀,刺目的鮮血瞬間涌出!
“啊!”李明珠嚇得驚聲尖叫,用力奪過匕首,“你干嘛又割一刀?”
張小寶沖宣紙努努下巴,笑著解釋道:“剛才的血已經流干了,必須要補一刀才能寫完。”
一邊說,一邊又往宣紙上寫起血書來。
李明珠的眼淚嘩地流下來,她丟掉匕首,猛地摟住張小寶的腰:“傻瓜!別寫了!你怎么這么傻,你割的是自己的手啊,難道你不疼嗎……”
“寫份血書算什么?為了你,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我也萬死不辭!”張小寶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抹去李明珠的眼淚,不假思索地說道。
李明珠抬起頭,卻見張小寶直直地凝視她,他的目光炙熱如火,好像讓她渾身開始燃燒,好像天下萬物皆不存在,一切的喧囂都已經褪盡,世間只剩下他和她……
當李明珠和張小寶對望時,其余四兄弟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拔出自己腰間的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指,各自在一張宣紙上寫起血書來。
“天哪!你們到底是怎么了?”見四兄弟都在寫血書,李明珠不知道究竟應該先阻止誰,一時間又急又怕,只能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你們都瘋了嗎?統統住手,不要再寫了!”
緊接著,盡管李明珠嚎嚎大哭,并多次試圖阻止五兄弟寫血書,但他們還是先后寫了一份血書,發毒誓表示絕不會辜負她。
可想而知,李明珠感動得哭腫了雙眼,給了五兄弟每人一個深情的熱吻,然后將那五份血書小心翼翼地鎖進一只紫檀木匣子里,又將匣子放入衣柜內。
血書事件之后,李明珠和五兄弟的心貼得更近了,關系也更為親密。
本來李明珠之前對五兄弟僅僅是喜歡,可是當親眼看到他們寫血書后,親耳聽到他們發下的毒誓后,她就徹底對他們打開了心門,深深地愛上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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