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舟湖上詩曲應景
兩名女子同時轉身,只見門邊站著的男子不過二十的年華,身穿銀白色云紋團花袍,領襟袖口繡著精致的劍蘭紋飾,淺藍腰帶,垂墜著松香色的荷包,絲絳搖曳,一張笑臉嫵媚動人,長鬢如發、媚眼如絲,竟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只是那帶笑的雙目在看向海恬等人時卻射出零星寒意,不覺讓人心生冷意!
方才那輕柔聲音的主人在看到男子這一身白衣頓時皺起了眉頭,那雙行霜帶雪的美目中瞬間染上深深的厭惡,厲聲道:“沉溪,今日是世子大喜的日子,你怎可身穿白色?”
而海恬在見到自己這位五哥的裝扮后,亦是輕蹙了眉頭,眼中同樣閃過十分厭惡的神色,只是此時她的母妃已經開口斥責海沉溪,她也懶得與這個向來與自己不和的庶子五哥理論!
被點名責罵的則是海王最小的兒子海沉溪,其母是已過世的海王側妃秦側妃,曾是海王最為寵愛的妃子,只是,卻在海沉溪五歲時死于意外!
只是,說是意外,又有多少人會相信呢?大宅院中爭寵的現象多了,不免有人暗下黑手,造成昔日秦側妃的意外死亡!
而因著這份絕無僅有的寵愛,盡管秦側妃已經過逝十三年,海王在眾多子女中,最為心疼的便是海沉溪,對于海王妃多次請求海王嚴加管教這個行事怪癖甚是囂張的小兒子,均被海王給駁了回去!
至此,海王妃便十分看不慣海沉溪,只要逮著機會便會沉聲教訓一番!
而海沉溪卻似乎早已習慣了海王妃對自己的疾言厲色,對于這種不痛不癢的責備卻是絲毫不在意,只是臉上的笑意卻是散發出點點恨意,盯著今日精心裝扮過的母女兩,尤其見海王妃這么多年過去依舊保養得宜,海沉溪出口的話甚是不恭:“多謝王妃娘娘關心!只是,我這身是銀白色,上面又印有云紋,算不得是素白,還請王妃娘娘末要再挑剔了!”
說完,海沉溪看也不看面前的兩人,淡然冷笑便轉身離開了門口,卻氣的海王妃頭上珠釵亂顫,右手指著他的背影卻始終沒有說出口中的話!
“母妃,何必跟他一般見識!他再得父王的寵愛,終究沒有娘親的扶持,這種寵愛是維持不了多久的!”海恬不想為了海沉溪破壞心情,便拉下海王妃的手安撫道:“況且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咱們只管慶賀咱們的,與那等沒娘的人置氣,豈不讓他看了笑話!他如今也不過是眼紅咱們而已!”
海王妃聽著女兒安慰的話,已是恢復了方才的貴婦模樣,抬手輕撫頭上的金步搖,隨后略帶擔憂道:“恬兒,你大哥娶的是太子太傅的孫女,你自然也不能落后!你嫁得好,母妃心里頭壓著的石頭,也算是落了一半了!”
聽著海王妃的叮囑,海恬淡淡一笑,目光隨即又轉向花園中的云千夢,只見她此刻正與曲妃卿低頭淺談,海恬眼中閃過一抹殺氣,隨即展顏一笑,冷艷的容顏十分迷人,只見她扶著海王妃往桌邊走去,輕聲道:“女兒定不會讓母妃失望的!”
而此時花園中卻是熱鬧非常,先到的眾位千金均是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見到辰王!
雖然辰王面若冰霜,在不自覺中給人壓迫感,但他五官如刀刻般冷峻,臉部線條棱角分明、目光深邃銳利,尤其身上那一襲彰顯其尊貴身份的紫金蟠龍團花錦袍,更是惹得各位千金紛紛舉扇偷看!
而今辰王在云千夢處吃了個軟釘子,心中雖有不甘,可此時是在海王的府中,斷不能讓有心之人漁翁收利,便冷冷的看了云千夢一眼,轉身便走出‘隨意園’,惹得那些小姐均是一陣失望,足足盯著那‘隨意園’的拱門看了好半響,這才收回那戀戀不舍的目光!
“海王府真正是個鐘靈毓秀的好地方,瞧著這些花花草草,怕也是陽明山野生的珍貴藥草吧!海王爺果真是慧眼,竟挑了這么一塊寶地!”遠處一名閨閣千金與其他千金談論著,大家均是第一次受邀來到這海王府,不但被海王府的占地寬廣所震撼住,更被這里面別具一格、用心良苦的布局所吸引!
而方才開口的便是太醫院院首孫太醫的孫女,自小生長在太醫世家的她,自然是耳濡目染了不少醫學方面的知識,只消看一眼身旁的花草,便已是認出那已是快要絕跡的珍貴草藥,這對于深愛醫術的她而言,無疑是比得到金銀珠寶還要來的興奮,立即便與一旁的其他小姐分享自己的喜悅!
“孫小姐所言極是!只不過,真正難得的是,海王府的建造竟在迎合陽明山獨特的形勢下,完全符合太極八卦圖!這可是極少見到的!只是不知海王爺當時是找何人督造的,竟能建造出如此宏偉的建筑,若是家父在此,想必定會要與此人切磋一番!”而這次開口的,是工部尚書的千金梅小姐,只見此時的她完全是一副行家的模樣,雙目閃著興奮的光澤細細的觀察著四周的建筑!
經這兩位小姐提點,其他的小姐公子這才驚覺海王府的深藏不露,只怕這海王府除了占地寬廣外,還藏著更多的秘密吧!
云千夢與曲妃卿靜心聽著他們的議論,兩人均是不著痕跡的皺了下眉頭,尤其曲妃卿還特意看了曲長卿一眼,美眸中劃過一絲不愿的神色!
眾人正熱火朝天的議論著海王府的種種,‘隨意園’的門口走進一頭白發的容云鶴,只見他雙目冷冷掃了花園一眼,在看到云千夢時目光稍稍停頓了一下,便落座在離主桌最為偏遠的餐桌旁!
眾人見容云鶴竟也被邀請了過來,小姐們嚇得花容失色,而公子們則是充當起了護花使者,一個個站起身離開自己方才的座位,往離容云鶴最遠的那一桌擠去,一時間人人爭搶座位,場面甚是壯觀,而此場景落在云千夢三人眼中,浮現的不過是一抹譏笑!
這些公子說是西楚將來的棟梁之材,可封建愚昧可見一斑!
而那些小姐說是能孕育更為優秀的下一代,可如此膽量見識,只怕生出來的也盡是些目光短淺之人吧!
看著他們把容云鶴當作妖魔鬼怪,一個個那驚慌失色的模樣,云千夢頓失了看向他們的興致,轉而看向一人坐一桌的容云鶴,卻見他目光竟也看了她,便微笑著朝他點頭問好!
曲長卿與曲妃卿見云千夢如此,滿腹疑惑的也看向容云鶴,卻見這位容家嫡出公子雖一頭白發,只是舉動鎮定,對于眾人的排斥亦是絲毫沒有怒意,比起那幫以貌取人的千金公子來說,想必品性德行要好上不止一個檔次!
只不過,與曲長卿觀人德行相比,曲妃卿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只見她靠近云千夢,紅唇湊近云千夢耳邊,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打趣道:“這容公子除去一頭惹人注意的白發外,可真是一個翩翩美少年!不知我的夢兒妹妹心中有何感想?”
云千夢被曲妃卿一副八卦的模樣給逗笑,側目看向曲妃卿,卻見曲長卿一副認真的模樣看著自己,不由得輕咳一聲,這才轉移話題:“表姐可別尋夢兒的開心!容公子謙謙公子,我們如此私下議論倒是顯得不尊重了!不過,此刻夢兒倒是對那海王的第五子感到十分的好奇,不知表姐此刻心中是否也有一點新奇?”
曲妃卿好不容易暫時忘記海王府提親一事,此時聽云千夢再次提起,原本促狹的表情頓時耷拉了下來,雙手不停轉動著手中的團扇,眉目間不時間便染上了一絲擔憂,緊抿的雙唇喃喃低語:“看海恬便知其家人!”
此言一出,云千夢與曲長卿倒是低低的笑了起來,看樣子曲妃卿對海恬印象極不好,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把海王府的人歸為了一類!
只不過,如今從海王府給人所呈現的種種看來,這樣充滿秘密的家庭,確實不適合生性單純的曲妃卿!
云千夢正想開口安慰曲妃卿,卻見門口又走進一名貴公子,定睛看去,竟是蘇府的蘇程言,只見今日只有他一人前來,想必蘇淺月經過上次落水以及丫頭與人幽會一事,以后是沒有臉面出來見人了!
而那蘇程言的到來卻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雖然蘇程言也能稱之為俊美少年,可與身份顯貴的辰王以及特立獨行的容云鶴相比,卻沒有絲毫的特色,家世上也并非特別的引人矚目!
而他對于別人的態度卻也是一副無謂的模樣,只是在目光掃到云千夢的身影時,朝著云千夢直直的疾步走了過來,那帶風的步伐,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怒氣!
而云千夢則是輕搖手中的香木折扇,目光淡然的看著他坐在桌子的對面!
“你倒是能夠安心坐在這里!”蘇程言看著云千夢如此氣定神閑的模樣,又想起自己妹妹在家整日以淚洗面的樣子,頓時怒上心頭,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云千夢則是在聽到他這句話后,搖扇的手微微一頓,隨即一葉一葉的收起折扇,輕聲開口:“害人之心不可有!蘇公子應該問清楚舍妹都做了些什么!話不投機半句多,還請蘇公子去別處坐吧!”
蘇程言不想云千夢竟如此不給自己面子,明明看到他已落座,竟還出言趕他走,而此時那些公子小姐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盯著這邊,若自己此時離席,怕他們蘇家在京都的年輕貴族圈子中也不用混了!
如此想來,蘇程言微瞇雙目危險的盯著云千夢,出言譏諷道:“這話還是留給云小姐自己吧!害人之心不可有,云小姐不覺得這句話從你的口中說出甚是譏諷嗎?”
曲妃卿見蘇程言好不要臉,不但賴在這邊不走,竟還出言嘲諷云千夢,一時護短心切便要起身開口,卻被云千夢在桌下按住了雙手,只見云千夢面上半絲怒氣也沒有,反倒是笑意盈盈的看向蘇程言,一手把玩著折扇上的金色流蘇,緩緩開口:“我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若蘇公子認為這也是錯,那便回去問問蘇小姐,她到底做了些什么?而蘇公子如此的遷怒,是否太沒有大家公子的風范了?”
曲長卿本想出言‘請’蘇程言離開,只是此時見云千夢應對得宜,眼底漸漸浮上些許笑意,便也由著她!
果真,蘇程言聽完云千夢最后一句反問后,罵也是、不罵也是,竟有些擔憂自己方才的舉動失了豪門貴公子的禮儀,便坐在原處,怒瞪著云千夢卻也不曾再開口!
正在這時,‘隨意園’外傳來管事嬤嬤的聲音:“海王妃到!恬郡主到!”
眾人立即噤聲紛紛站起身看向那款款走進來的兩名身份尊貴的女子!
只見平日里高傲的海恬,此刻正乖巧的跟在一名中年美婦之后,兩人眉目之間竟有四五分的相似,想必這便是海王的發妻海王妃!
這位海王妃看上去四旬左右的年歲,只不過因為養尊處優,又加上陽明山上空氣清新適合養身,讓這位海王妃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出頭,顯得十分的年輕!
而今日因為是舉行的喜宴,海王妃一身正紅宮裝,頭戴八金鳳釵,耳畔珠玉耳環隨著她的走動微微擺動,卻不曾發出一絲輕響,可見這位海王妃雖不常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卻也是個極其注重禮儀的人物!
再觀其行走時態勢淡然,便知海恬的精明能干師從何處!
而今日的海恬則是一身玫瑰紅曳地長裙,裙擺上繡著數朵縷金百蝶,讓海恬從眾人面前走過時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一時引得各府公子癡癡想望,而各家千金眼帶嫉憤!
“參見海王妃、海恬郡主!”待海王妃來到主坐上,眾人齊聲向兩人行禮!
而海王妃則是端莊一笑,隨即輕抬右手緩聲道:“各位公子小姐不必拘謹,便把這當作你們自家花園!今日也是借著世子喜得麟兒的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起聯絡感情!”
話雖如此,可在手握兵權的海王府邸,又有誰敢放肆?
眾人等海王妃說完后,才有恭聲回道:“是!”
不料海王妃剛剛坐定,‘隨意園’外便又傳來管家的聲音:“海王爺到!辰王爺到!楚相到!”
眾人復而又起身,而海王妃則是從主坐上站起身往左邊稍移了一個位置,這才滿臉笑意的看著進來的幾人!
只是,讓眾人沒有想到的是,海王爺海全竟是坐在輪椅上被一名公子模樣的人給推了進來,身后緊跟著便是一身紫金親王服的江沐辰,以及一身黑色錦袍的楚飛揚!
海王妃一見那推著海王的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只是瞬間又恢復了正常的表情,領著眾人向海全行禮:“見過王爺!”、“參見海王爺!參見辰王爺!參見楚相!”
“大家不必見外,都起身吧!”一道較為溫和的聲音在花園中響起,眾人聞言直起身子,這才好整以暇的打量起這位極少見到的海王爺!
只見他四五十歲的年紀,但身軀凜凜、相貌堂堂,與在場年輕的公子們相比更見中年男子的味道,只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樣一個被人多次提起的海王此時竟坐在輪椅上,一時讓在場的眾人不免有些面面相覷,想必眾人心中都是充滿疑問的!
而海王作為武將,方才的聲音卻隱隱帶著儒雅之味,想來是這些年置身于青山綠水間,又專攻文學書法所致吧!
不得不說,今日的海王最是出乎眾人意料的!
本以為住在這堪比皇宮中的海王是一個囂張跋扈如鰲拜一樣的人物,可親眼見到,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而海王卻似乎早已猜到眾人會有此表情與猜想,只見他面帶笑容的讓那年輕公子推他來到海王妃的面前,隨即帶笑開口:“今日只是借著我孫的出世而讓大家前來一聚,眾位公子小姐不必太過拘泥!”
語畢,海王便對一旁的管家點頭,只見那管家立即轉身離開了‘隨意園’!
“王爺,你這樣出來,小心腿又受了風,到時候又犯腿疾!”海王妃見海王心情尚好,只是見此時山風漸起,便略帶關心道!
而海王卻是朝她罷罷手,難得好心情道:“我不問朝堂之事已有許多年,朝中各位同僚的千金公子均已長大成人,今日又是在自家的舉行喜宴,自然要出來與大家見上一面,以聯絡與各位同僚之間的感情!沉溪,你說是嗎?”
末了,海王竟微側頭看向身后的年輕男子,而那男子則是勾唇一笑,細長的鳳眼中含著絲絲笑意射向面前的海王妃,帶著一股陰邪開口:“今日風光甚好,父王的確該出來走動走動!否則整日悶在書房中,也會憋出病來的!”
海王一家閑話家常,卻也讓眾人均是聽見了他們的對話,而曲妃卿則是在聽到海王喚出那年輕男子的名字后,臉色微微一變!
曲長卿自然是知道妹妹心中所想,見他們的離著海王等人較遠,便低聲對兩人開口:“原先便聽老太君提過,先祖爺如此厚待海王,是因為海王在一場戰役中為了救先祖爺而受了傷,所以先祖爺這才命人找到了陽明山,讓海王能夠在此頤養天年!這些年,海王做著他的閑散王爺,雖拿著朝廷每年撥給的俸祿賞賜,卻一次都未上過朝!”
云千夢聽著曲長卿的解釋,心中劃過疑惑,看了眼低頭不語的曲妃卿,輕聲說道:“只是,我們萬是沒有想到,海王傷的竟是雙腿,此時更是坐在輪椅上!”
聽她如此一問,曲長卿眸子中閃過訝異,隨即便小幅度的搖了搖頭,帶著遺憾的開口:“皇上每月都會派御醫過來為海王看診,可據說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至于到底傷的有多重,海王這么多年都未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若非我們今日前來,恐怕也不會知曉這些!”
聞言,云千夢卻是低下了頭,心中始終對海王一家今日的表現持有懷疑的態度,尤其他們方才的對話,似乎是有意讓人知曉他雙腿受傷不能行走一事!
云千夢本是盯著自己手中的折扇,卻瞄到一旁的曲妃卿正心不在焉的玩著手里的團扇,便伸手搶過那扇子,目光掃了眼那立在海王身后滿身陰柔之氣的男子,低聲問道:“表姐,想來那便是海王妃提及的人吧!”
曲妃卿頓時抬起頭看向云千夢,不想她的觀察力竟如此之強,便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那便是海王的第五子海沉溪!是海王已故側妃秦氏唯一的兒子,亦是海王最為寵愛的兒子!今日你也見著了,此人一身邪氣,真真是讓人心中膽顫!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夫君?”
聽她此言,云千夢放眼看去,見那海沉溪正雙目微瞇的與海王妃相視,海王妃嘴邊雖含有笑意,只是眼中卻是不小心流露出一絲恨意,想必兩人之間的關系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和睦吧!
剛要收回視線,卻不小心看到海恬滿眼癡情的盯著楚飛揚,而楚飛揚卻是眼中帶笑的盯著自己,還來不及閃開目光,便見海恬那滿含怒意的眸子已是射向自己,讓云千夢不由得微瞪楚飛揚,這才把心思放在曲妃卿的身上,細心的安撫著她:“表姐若是不愿,大可向老太君與舅舅說明!相信他們定會以表姐的幸福為前提!”
曲妃卿正要開口,前方卻是傳來海恬的略帶尖銳的聲音:“云小姐身為相府千金,為何坐的那般偏遠?豈不顯得海王府沒了規矩?”
海恬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均是轉向今日本不想太過出彩的云千夢!
云千夢心中暗嘆口氣,卻又不禁有些埋怨楚飛揚,若不是他這個禍水,自己又豈會成為被城火殃及的吃魚,便只能站起身淺笑回道:“王爺恕罪!只是方才王爺已說不必拘謹,臣女便挑著就近的座位了!”
云千夢的回答讓人挑不出錯來,既拿海王做幌子,又只是就近而坐,并未得罪任何人,卻讓海恬神色一沉,隨即又開口:“上次輔國公府老太君壽宴曾見識了云小姐的廚藝,想必云小姐琴棋書畫亦是樣樣精通,海恬亦是愛才之人,今日倒是想與云小姐切磋一番!”
眾人聽海恬如此一言,均是有些可憐的看向云千夢!
畢竟,海恬是西楚有名的才女,而云千夢自出生到現在均是默默無名,這海恬拿自己的強項與人相比,豈不是想看云千夢的笑話嗎?
而云千夢見海恬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讓自己出丑,卻沒有接招,反倒是謙虛道:“郡主可是西楚才女,臣女在家也只是習得一些簡單的字,并不能與郡主相提并論!”
如此回答,似有些是指責海恬欺凌弱小,加上平日海恬待人接物均是有些盛氣凌人的感覺,倒是為云千夢博得了不少的同情票!
“父王,這還未用膳,小妹便想比試,是不是太過心急了?”而這時,那海沉溪竟出言相助云千夢,引得海恬一陣怒視,可他卻是視若無睹,徑自滿眼真誠的看向海王,建議道:“想必管家已經準備妥當,還請父王移步!”
海王見海沉溪少有如此認真的時候,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便立即笑著點了點頭,吩咐道:“既然如此,便請大家隨本王來!”
說完,海王那較為溫和的眸子狀似無意的掃過云千夢低垂的臉龐,便由海沉溪推著出了‘隨意園’!
海恬則是陰沉著臉與臉色同樣不好的海王妃相視一眼,心中雖懊惱,卻也只能起身跟著海王步出園子!
眾人則是不解,難道不是在這‘隨意園’中用膳!
只是,此時見主人家已是全部走出,又不見海王府的奴才們上膳,便也只能紛紛起身跟在其后!
云千夢剛起身要跨出一步,衣袖卻被人給拉住,只見曲妃卿滿面緊張的低聲告誡道:“夢兒,一會海恬再如此挑釁,你便推脫身子不適,免得上了她的套!”
而曲長卿亦是一副擔憂的神色,見曲妃卿說出他心中所想,便用眼神示意云千夢按照妹妹的說法去做!
可云千夢卻是輕拍曲妃卿的纖纖玉手,鎮定道:“表哥表姐放心,我既然來了,便不會怕她!”
兄妹兩見云千夢神色堅定,似是有備而來,提著的心便稍稍放下,三人見園中眾人均已離開,便也快步出了園子!
眾人穿過海王府的前院,又走過一段紫竹林,最后踏過一片原始的森林,印入眼簾的竟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湖水!
此時恰是正午,日頭正好,金色陽光灑落在湖面上,山風微微拂過湖面,掀起一番波光粼粼的瀲滟,卻是驚呆了眾人的眼!
這明明是山中,為何會出現這一望無際的湖水,這水又是引自哪里?
一個個一串串的問題頓時浮上眾人的腦中,可海王卻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隨即看了早已等候在旁的管家一眼,只見管家高舉雙手激拍兩下,從方才那原始森林的隱秘出駛出一艘金雕玉刻的賞玩游船來!
只見這艘船三層十丈之高,長約五十丈,船身選取天然老齡杉木雕刻騰云圖案,描以金漆,顯示出海王府的尊貴與氣派!
今日這些豪門千金公子均是出生富貴之家,什么樣的好東西沒有見過,可在這陽明山上看到這湖這船,卻頓時震撼住了他們,每個人看向海王的眼中便多了些其他的東西!
而海王卻是滿含感激的解釋道:“皇上天恩浩蕩,深知老臣是走不出這陽明山了,便恩準老臣鑿了這人工湖,以供平日的閑暇游玩之用!”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明了,也只有對社稷有功的海王當得此殊榮!
而此時,兩道侍衛身影同時出現在楚飛揚及江沐辰的身邊,只見那兩名侍衛在兩人耳邊低語幾句,辰王的神色更冷,而楚飛揚面上的笑容卻更甚!
海王看在眼中卻并未多問,只是讓奴才們伺候各位千金公子上船!
待登上了這艘大船,眾人便知海王早已命人準備好了午膳,此時坐在船內享用精美的吃食,欣賞著外面獨特的美景,倒是一番好享受,讓眾人心中不免一陣激動!
海王自然是與辰王、楚飛揚同坐一桌,三人三種表情!只不過由于海王厚愛,竟讓海沉溪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海王和煦,江沐辰冰冷,楚飛揚但笑不語,海沉溪則是一身的邪氣外泄!
眾千金一時只覺雙目已不夠用,目光不停的在江沐辰、楚飛揚以及海沉溪的身上來回偷瞄!
與今日彰顯尊貴的江沐辰相比,楚飛揚一襲黑段金線翟紋錦袍盡顯神秘,同時袖口、衣襟、衣擺處的金線滾邊卻又點綴出貴氣,尤其配以他俊美的樣貌、淺笑沉默的深沉,更得眾人的放心!
而海沉溪雖也是一位翩翩美男,可因為太過陰柔邪氣,讓人不禁近而遠之,到不如江沐辰來的受歡迎!
杯觸交錯間,時光一點一滴的消逝,興許是海王許久不問世事,竟與辰王楚飛揚一番高談論闊了起來,眾千金只覺無趣,便紛紛告了聲罪,一起踏出一層的船艙登上三層,看著陽光點點西移動,卻也是一番美妙的景色!
而正在這時,從一層的船艙內傳出一陣悠揚的古琴聲,眾人相攜踏著船板下了一層,只見海恬正端坐在古琴前,十指纖纖正優雅的撫弄琴弦,竟放棄她最為拿手的《十面埋伏》,而彈出一曲《鳳求凰》!
而海恬的正對面坐著的,便是楚飛揚,而海恬撫琴時更是大膽的盯著楚飛揚,眼中盡是對他的勢在必得!
海恬之心,世人皆知,可唯獨楚飛揚神色不改,依舊與海王舉杯暢聊,連正眼都未給海恬一個!
一曲完畢,眾人皆是嘆為觀止,卻只有海王一桌四人似是不曾聽到這優美的琴聲!
而海恬卻是不甚在意,收回遺落在楚飛揚身上的目光看向云千夢,淺笑開口:“云小姐可知方才那首曲子?”
云千夢見海恬如此,口中念出:“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郡主彈得一手好琴,這首《鳳求凰》當真是可歌可泣,但也實在是有些大膽至極!臣女倒是十分的欽佩郡主的膽識!”
眾人還未從海恬那絕無僅有的琴聲中回過神來,卻又被云千夢出口成章的詩句所震撼!
均是不明白,這鮮少露面的相府大小姐,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不但不著痕跡的讓人知曉了她的文采,卻又是暗諷海恬不守婦德,此時還未出嫁便已是迫不及待的向男子表示出自己的愛意!
一時間,云千夢與海恬給眾人的印象頓時顛倒了過來,云千夢漸漸與才女沾上了邊,而海恬的德行卻慢慢的有所欠缺!
而方才對海恬視而不見的楚飛揚,卻在云千夢念出拿首《鳳求凰》時放下了手中酒杯,目光快速的掠過云千夢平靜的表情,隨即又收回視線,繼續端起酒杯自斟自酌了一杯,那碰觸到酒杯的唇角卻是微微揚起!
而江沐辰亦是對云千夢出人意料的表現產生了好奇,只見他干脆不再理會海王,定定的盯著云千夢,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許倪端出來,只是此時云千夢太過冷靜,面上出了淺笑便再也讓人尋不出其他的神色,讓江沐辰心中一陣失望,卻又有些期待她接下來帶給他的驚喜!
容云鶴則始終獨自坐在一旁,目光遠視外面的湖光一片,卻在云千夢巧妙的羞辱了海恬后咧嘴一笑!
海恬雖聽出云千夢話中的嘲諷,只是礙于自己的心上人再次不便發作便走到早已準備好的樂器旁淡笑著看向云千夢:“云小姐不知擅長哪種樂器!”
云千夢也不再推脫,同樣淺笑著開口:“臣女不才,古琴彈不出郡主的情意綿綿,倒是琵琶稍能讓人一聽!”
說完,不等海恬挑刺,徑自落座在凳子上,抱起琵琶彈試了幾個音,開口說道:“此時夕陽西下,即將入夜,臣女一曲《春江花月夜》,給大家助興!”
語畢,云千夢輕捻琴弦,滑出一串流暢的音律,而此時夕陽漸漸隱沒在地平線上,天色漸漸黯淡了下來,海王府的奴才們則早有準備的點亮了燈籠懸掛在游船的各個角落,四周的鳥聲也漸漸停止了叫鳴,周圍除去船槳的劃船聲,便徒留著一曲琵琶曲!
云千夢手法賢淑,加上四周琴景相容,竟讓眾人紛紛立于圍欄內欣賞著湖中泛舟的美景,而那琵琶音則是把所有人引入一幅山水畫卷,把春天靜謐的夜晚,月亮在東山升起,小舟在江面蕩漾,花影在西岸輕輕得搖曳的大自然迷人景色,一幕幕地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曲《春江花月夜》結束,眾人還未從這美景中回過神來,云千夢放下琵琶,方抬起頭來,便見楚飛揚那濃的化不開的黑眸中閃著點點笑意看著自己,那唇邊揚起的優美弧度更是顯示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只見楚飛揚緊盯云千夢,清朗的嗓音緩緩念出一首即興而作的詩詞:“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海王那雙溫和的眸子在楚飛揚及云千夢之間來回掃了幾眼,又看了眼海恬,隨即爽朗一笑,拍手叫好:“楚相好詩好文采!云小姐好琴技!竟是配合無間!”
海王的一句話,讓眾人回神,女子們原先嫉妒海恬之才的目光紛紛轉向了云千夢,其中海恬的目光如刀如冰,尤其最甚!
而楚飛揚卻是淡掃海王一眼,笑道:“云小姐應景而彈,本相應景而作!倒是讓王爺見笑了!”
僅僅一句話,卻又輕易的改變了眾人的目光,眾人這才驚覺,云千夢這一曲只是無關風花雪月的贊景之音,而海恬那一曲才是真正的含情之作,竟又開始把敵意對準了海恬!
海王斷是沒有想到楚飛揚竟是如此難纏的人物,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讓所有人把敵意又對準了恬兒,一時心中有些不悅,面上卻又笑的更加的和煦!
而海恬見云千夢出盡風頭,又瞧出楚飛揚與云千夢之間竟隱隱有一股默契,心中大怒,涂著玫瑰紅丹蔻的手輕撫方才她用過的古琴,笑著開口:“看樣子,云小姐可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必古琴定也能彈得出神入化吧!”
眾人見海恬提及古琴,想來整個西楚海恬的古琴是最為出眾的一個,可她卻讓云千夢彈奏,想必是下定決心想讓云千夢出丑,雖心中同情云千夢,可眾人也是愛莫能助!
而這次云千夢卻是謙虛道:“臣女琴技一般,怕是污了王爺與眾位的耳,況且方才已是表演過琵琶,不如讓其他小姐為大家彈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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