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
石屏無聲移開,一個人閃身而出,向她走來,一邊走……一邊脫著衣服。
鳳知微直著眼睛,反應不及的看著寧弈快速的邊走邊脫,身后扔下了一路的長袍、腰帶、中衣、長褲……
如玉如琢的精煉身形漸漸顯露,越來越近逼入眼簾,直著眼睛的鳳知微直到寧弈快要把自己脫光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一頭又埋進了水底。
在水底憋著氣的鳳知微覺得自己這一夜一定是水星照命,在浴桶和浴桶之間,溫泉和溫泉之間不斷周折,喝完洗澡水喝溫泉水,看完此裸男看彼裸男,硬是個沒完沒了。
想著剛才寧弈裸奔過來時,看著目瞪口呆的她,眼底淡淡的笑意,便覺得惱怒不甘——誰知道這人突然以這種形象冒出來!
身邊水壓一重,寧弈已經(jīng)快速下水,與此同時慶妃已經(jīng)在那邊屏風后穿好衣服,奔了過來。
寧弈一把將鳳知微身上披著的外袍扯下,扔在池邊,褻裙一拽,鳳知微身上,瞬間就只剩下了個上不能遮胸下不能掩腿的肚兜。
隨即寧弈干脆的將她翻了個身,覆在他自己身上,還是先前馬車里騎乘的姿勢,兩條雪白長腿緊緊的纏著他勁瘦的腰,鳳知微咬著唇要讓,覺得就算做戲似乎也不必這么逼真,寧弈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作勢手指去勾那些肚兜的絲帶,鳳知微趕緊護住,寧弈順勢手一探,已經(jīng)卡住了她的腰。
手指一挑,發(fā)髻散落,烏黑的長發(fā)散開,迤邐在水中,半掩了玲瓏腰背,水清如玉波光粼粼,黑發(fā)如絲緞鋪開,烏緞般的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雪色肌膚,別有種緋靡。
寧弈的手緊緊卡在鳳知微腰上,熱而有力,一掐就掐在了腰眼,一股熱力透入,鳳知微頓時渾身酸軟,想掙扎也不可能,無力的覆在他身上。
水波一簇簇的涌,將人漾得一起一伏,她的身子雖極力控制卻也免不了在細細微微的摩擦,一起一落間點點觸觸,像是電光穿越,擊得人酥麻而蕩漾,他低低的喘息起來,心里告訴自己在做戲,手卻緊了又緊,一瞬間掠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希望能將這假戲真做,甘心死于銷魂。
慶妃此時已經(jīng)奔到池邊,一眼看見深埋在池水里的男女,女上男下,看來都不著寸縷,只有一個鵝黃的肚兜,在兩人之間揉搓飄蕩……
慶妃愣在那里,這場景她可熟悉得很,她自己經(jīng)常便玩這個,事實上這里就是供二皇子的貴賓狎玩的地方,遇見這個再正常不過。
今夜和陛下過來是臨時起興,又是夜深,也沒注意還有其他人,現(xiàn)在看樣子是二皇子原本就有客,招待了客人在此洗浴,這對男女正情動入港,兩人纏成一團的都沒發(fā)現(xiàn)有人過來。
慶妃猶豫了一下,傳來侍衛(wèi)殺了這對男女容易,但是難免驚動他人,她和皇帝這番荒唐,萬萬不能被人察覺,否則她一個妖妃罪名逃不了,難保不被朝中那群酸儒御史群起攻之。
眼看那對男女扭纏情熱旁若無人,自己站了半天都沒發(fā)覺,慶妃想了想,手指一彈,一枚淡青色藥丸無聲落入水中,瞬間消失,與此同時她悄無聲息向后退去。
她退到最里面池子屏風后,面對天盛帝陰沉詢問的目光,笑了笑,道:“陛下,想必二皇子今夜有客,最外面池子里有人嬉戲,只是那對夫妻十分沉迷,沒發(fā)覺妾妃。”
沒發(fā)覺她,自然更不會發(fā)現(xiàn)隱在屏風后沒現(xiàn)身的天盛帝,天盛帝眼神一松,沉吟了下道:“當真沒發(fā)覺?”
慶妃掩口一笑,挑染了金紅眼線的眼角斜斜飛出去,媚光流蕩,“這大概是二皇子新客,陛下您知道的,這溫泉里有助興之藥,來這里玩樂的,誰受得住?別說多個人,便是天崩地裂,也未必能察覺。”
天盛帝老臉一紅,想起自己第一次來也是如此,就算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過好幾次,每次想到這里都依舊興奮心跳忘乎所以,要不然也不會連有沒有人都沒多看,便急不可耐了。
他微咳一聲掩了那尷尬,眼神掠過去,淡淡道:“那便……算了。”
慶妃謙恭的低下頭去,柔聲道:“是,今日便……算了。”
這話一說,天盛帝眼底掠過一絲滿意之色,點了點頭,將慶妃攬了過來,道:“你真是可人意兒的……朕就愛你的聰明,還聰明得有分寸。”
慶妃依在他懷里,軟軟的道:“今兒個不宜聲張,陛下放心,妾妃會命人打聽出今日二皇子宴客的名單……斷不會傳出什么的。”
“既如此。”天盛帝頷首,拍拍她的背,“今兒興致也掃了,你的舞……下次再看吧。”
慶妃溫婉的應了,兩人各自整理好衣服,相攜了從密道悄無聲息的出去,長廊上秋宮翻板漸次合起,四面安靜了下來。
溫泉池里相擁的兩人,緊張僵硬的身體,也漸漸松懈下來。
這一松懈,感覺便靈敏起來,彼此都瞬間覺察出對方肌膚的彈性和悸動,覺察出那種肌膚慢慢放松像浸潤了牛奶的花朵在身前綻放的感覺,覺察出硬得更硬,軟得更軟,危機已經(jīng)過去,新一波的危機似乎又來,這一回來自對方的身體,要將彼此煉化練軟,化為春水。
寧弈輕輕喘息著,手指攀進鳳知微烏黑濃密的發(fā)里,低喃道:“要不……就這么順便了吧……”
他的身子不知何時變得微紅,呼吸急促,灼熱的噴在鳳知微臉上,鳳知微心中一驚,覺得這模樣似乎有點中情藥的樣子,想起這四周布置,心中頓時明白這池水里有鬼,只是她自己雖然也灼熱酥軟,并沒有不可忍耐的感覺。
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沒著道,但是也不奇怪,她體內(nèi)本就內(nèi)息繁雜,那股盤桓的灼熱氣流固然沒人給她解釋,后來又多了晉思羽下的蠱,一半解藥轉化為毒,宗宸一直在不停給她試藥解毒,那么多亂七八糟東西吃下去,誰知道最后會轉化成什么,保不準百毒不侵了也有可能。
不過這池水里的東西應該問題不大,頂多就是個助興藥物,熬過一陣子便好,想來以寧王爺定力,自然是沒問題的。
于是鳳知微很淡定的一讓,先把自己的肚兜裹好,爬起身來,將兩只玉馬往寧弈懷里一堆,淡淡道:“或者你可以用這個順便下。”一邊爬上池子穿衣服,頭一低卻發(fā)現(xiàn)池水上面,隱隱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黑氣。
她一驚,趕緊伸手去拽寧弈,用了很大力氣,一把便將寧弈拽出,不防寧弈也正起身,她力道用空,呼一聲寧弈身子一傾向前一栽,正壓在她身上。
隨即鳳知微聽見寧弈笑道:“好歹現(xiàn)在可輪到我壓你了。”說著重重的俯下臉來,埋在她的肩窩,隨即又不滿足的嘆息一聲,仰起臉湊上來,有點狂亂的尋找著她的唇,鳳知微冷哼一聲一個肘錘便頂了上去,心想剛才是迫不得已,如今還給你占便宜?一錘及胸,雖只三分力道,卻也正中寧弈心口,隱約聽得他悶哼一聲向下便栽,鳳知微一驚,忽然想起曼春的話趕緊收手,寧弈的臉卻已經(jīng)俯下來,唇正觸著她的唇。
鳳知微立即要偏臉,寧弈卻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瓣,鳳知微一動便可能撕破自己的唇,這下她真的不敢動了,寧弈喉間低笑一聲,唇齒一動,隱約有什么東西,攜著微苦的氣息渡入她口中,那微苦之外,卻又有點微微腥甜的液體,從她齒間飛速滑過,滑入咽喉。
鳳知微一怔——寧弈給自己喂了什么東西?還有那腥甜……
寧弈卻已經(jīng)偏開頭去,笑道:“人家刺客齒間藏毒藥,我藏解藥,只有一枚,咱們一人一半。”
鳳知微這才知道寧弈也已經(jīng)發(fā)覺了慶妃的手段,這是給她喂解藥了,看來寧弈對這位娘娘也很有防備,隨身都帶著解毒丸。
又想其實自己未必需要這一半解毒丸,他分出這一半,自己毒力不夠解怎么辦,只是現(xiàn)在要想還回去也不可能,只好等出去再說。
突然覺得身下一緊,有什么硬硬的頂上來,鳳知微一慌,抬膝便要頂,忽聽外面人聲,隨即有侍女驚呼道:“黃大人,黃夫人,兩位怎么到東池來了?”
鳳知微“啊”的一聲,順勢推開寧弈,一邊匆匆的穿衣服,一邊探頭道:“什么東池西池?我剛才在那邊洗,覺得水不好,無意中也不知道碰見了什么,后面開了個門,我進來覺得這里更好,便洗了,有什么不對么?”
兩個侍女對望一眼,掩嘴笑笑,心想這位夫人據(jù)說出身風塵,果然大膽放蕩,肯定是誤打誤撞將機關開啟了,兩人四面望望,沒有看見其他人,放下了心,又想自己兩人離開導致外客闖入東池,說起來便是大罪,還不如不提的好。
一位侍女便笑道:“無妨,只請夫人快點出來便是……咦,那位是……”
寧弈在那里慌急慌忙的穿衣服,背對著兩個侍女,“啊?”的一聲道:“殿下剛才有事,還未到宴,本官便由人領了四處走走,路過溫泉想來見識下……咳咳。”
兩個侍女又露出笑意,心想老夫少妻就是這樣的,聽說了二皇子溫泉池的把戲,想起自己夫人正溫泉水滑洗凝脂,只怕就禁不住的想來看一眼,正巧東池門戶開了,這些來自外省的鄉(xiāng)巴佬,哪里見過這些玩意,忍不住便在這里當場試上了。
兩個侍女,是西池招待外客的侍女,只知道西池附近有東池,并不知道東池機關的開啟方法,以前也沒有來過東池,二皇子為了保密,沒有對這些下人多說東池的重要性,又自負機關精巧,誰也進去不得,西池侍女因此不知道東池的利害關系,又畏懼罪責,倒給兩人輕輕松松的解釋了過去。
“既然這樣。”西池的侍女好奇的看了傳說中很少對外開放的東池一眼,紅著臉道,“夜宴應該快要開始,請兩位快些出來。”
鳳知微伸手去接侍女給她帶來的衣服,訕訕的道:“是我不好誤闖了東池,說起來總是對主人不尊重,兩位姑娘還請不要聲張。”
兩個侍女點點頭,笑道:“大人和夫人等下直接從西池門戶出去,我等不說,等在外面的人不知道的。”
寧弈過來,順手將鳳知微換下的衣服交到侍女手里,道:“這套衣服濕透了,還請兩位姑娘給扔了,夫人快些換衣,為夫在外面等你。”
鳳知微眼神一縮——那套自己的衣服,剛才一直搭在池邊,早已被溫泉水浸濕,而剛才的溫泉水,已經(jīng)被慶妃下了毒。
寧弈將這套衣服交給了這兩個侍女,表明不要,這套衣服質料高貴價值千金,兩個侍女如何舍得扔?定然會抱了到自己屋里,將來洗了自己留用的。
換句話說,她們會死于華裳。
寧弈不動聲色,便滅口了兩條性命,將來兩個侍女就算死了,也無從查證,那時他們早已出了山莊。
這人心思細密著實可怕,殺人不動聲色比自己還高上一籌。
她點點頭,若無其事出去——說到底,各為其主,無可怨尤,她可沒有濫好心。
一路回到碧照廳,說是廳,其實是半山建筑,背墻便是山壁,雕鑄成半圓形,鐵灰色山壁經(jīng)過整磨,浮雕整幅江山云海圖,在半山云霧間若隱若現(xiàn),越發(fā)顯得氣魄宏大,半圓山壁之外并沒有筑墻,搭棚為頂,以楠木為柱,垂下厚厚金絲帷幕,擋了這山間寒風,只在對著遠山寒月的那個方向,帷幕卷起,留了一層細密的透明鮫紗,冷月青山蒼穹浮云盡在眼底,正是把酒酹月的好去處,有獨攬江海悠然之樂。
鳳知微瞇起了眼睛,她可不相信老二那個粗人,有如此手筆和品味,這種半隱士卻又隱含野心的設計,倒像是另一個人的風格。
廳堂里鋪開十數(shù)桌,廳堂一角雪白地毯上,一群美貌伶人正按弦撥琴,絲竹悠揚聲里觥籌交錯,四壁嵌著深紅玻璃燈,明珠似的熠熠閃光,廳堂四角還有精致的紫銅小鼎爐,不為取暖,只為去那山間寒氣,來客散坐于紫檀案前,身下金絲褥毯,面前珍饈羅列,相互敬酒言笑晏晏,一派富貴氣象。
此時二皇子已經(jīng)在場,看見“夫妻”倆進來,立時大笑,連連招手道:“黃大人是吧?怎么去了這么久才來?莫不是和夫人一刻分離也耐不得,又去私會了?”
黃大人自然要尷尬的笑,上前訕訕見禮,黃夫人卻眉毛一挑,脆聲道:“見過二皇子殿下,是妾身要伴著老爺?shù)模钕逻@山莊雖好,就是脂粉妖狐的太多,妾身畏懼得很。”
堂上哄堂大笑,二皇子已經(jīng)聽過先前發(fā)生的事,聽了這句也不生氣,笑道:“都是本王不是,該責,該責,等下小王親自敬夫人一杯,給夫人壓壓驚。”
鳳知微見好就收微微一禮,二皇子下首一個眼睛狹長眉側有痣的男子笑道:“日常和知秋少來往,不想有如此一位明脆爽朗的賢夫人。”
看位置這是山南按察使許明林了,兩人搭訕了幾句,自有內(nèi)侍上來安排座位,僉事不過是四品官,在這冠蓋滿堂里不算什么,不過叨陪末座而已,黃大人夫妻卻已十分興奮,神采飛揚。
二皇子身邊一個幕僚,上前給所有來客滿酒,邊敬邊將所有人都介紹了一遍,這是難得的摸清二皇子底牌的機會,兩人看似唯唯諾諾,都聽得十分認真。
今兒在座的幾乎是二皇子所有親信,二皇子因為好武,早年在邊疆也呆過幾年,算是有些軍中故舊,目前暫領兵部,兵部尚書、侍郎、武選、職方、車駕、武庫四個清吏司的司官都在,還來了幾個內(nèi)閣學士,吳大學士倒是不在,另外還有兩個虎威大營的副將。
寧弈和鳳知微的眼光從酒杯上方飄過去,互相對視了一眼,老二一直在虎威大營上下功夫,如今可算是搭上線了。
鳳知微凝眉思索,如今京畿防衛(wèi)力量,可算各有分工勢力交錯,五軍都督府因為秋尚奇之死,還沒選定新都督,由七皇子暫領,九城兵馬司是寧弈管的,兵部和虎威大營有二皇子勢力侵入,現(xiàn)在就算是個各自牽制的局勢。
當初太子事敗被殺,死于御林軍之手,背后作祟的太子黨寧弈無人責難,順理成章的接管了一部分太子的勢力,之后五皇子兵敗,在眾人看來,此時的寧弈勢力已經(jīng)盤踞內(nèi)閣六部,無可抵擋,也以為一向粗疏的二皇子不過區(qū)區(qū)一個代管兵部而已,想不到私下勾連,竟然也有不小的實力。
只是這實力目前還沒法和寧弈比,鳳知微輕輕一哂,卻見寧弈的目光投向左側首座。
兩側首座的客人,很離奇的都沒有介紹,也沒人去問。
左首位置坐著個沉凝冷肅的男子,不過三十左右,一身暗銀衣袍,明明銀色很亮,穿在他身上也令人覺得隱在黑暗里的暗淡,這人氣質里天生就有一種內(nèi)斂隱蔽的特質,坐在那么顯眼的位置,也能讓人總是忽略掉他。
這種忽略不是故意,而是找不到存在感,是來自于他自身的隱藏的信號,但他自己的目光,偶一掠過人群,卻像風過了稻田青光一閃,像閃電剎那間越過高山,鋒芒懾人,卻又瞬間隱藏。
鳳知微注意到寧弈并不朝那個方向多看,眼神卻有幾分凝重,忍不住在桌案下找他的手,寧弈輕輕一笑,在她掌心慢慢的畫字,畫又不肯好好畫,畫一下,搔一下,鳳知微又好氣又好笑,狠狠掐他虎口,寧弈便不肯動,鳳知微無奈只好松開,寧弈這才笑了笑,老老實實寫完。
這一寫完,鳳知微輕松的心態(tài)便沒了,寧弈寫的竟然是:金羽!
金羽衛(wèi)指揮使!
天盛皇朝不為人知,只為皇家密檔服務的金羽秘衛(wèi)第一人!
對鳳知微殺家滅親的罪魁禍首!
鳳知微并不了解這位隱在朝廷暗處時刻窺視他人的指揮使,在她的印象里,一度以為金羽衛(wèi)是天盛帝直接指揮的,后來才知道金羽衛(wèi)還是有人直管,而這位指揮使有時出遠差,天盛帝會暫時將金羽衛(wèi)指揮權交給自己的親信,這人是天盛帝手中的暗刃,只為他一人驅策,刃尖劃出,必在皇朝大地上滴落鮮血。
這樣一個真正四面不靠的人,竟然能來參加二皇子的夜宴,難怪寧弈雖然在笑,眼神里已經(jīng)多了幾分凝重。
對金羽衛(wèi)指揮使這種人是不能多打量的,多看一眼都可能被察覺,兩人目光已經(jīng)落在他的對面,能和他對坐的,卻又是何等身份的人?
那里坐著個中年男子,面貌普通,十分沉默,膚色微黑高鼻深目,看輪廓竟然像是南方人氏,正傾身和二皇子說話,聲音很低,隱約聽見一句,“我們那嘎……”
兩個曾經(jīng)出使南方的人眼神都一閃——這是閩南周邊的口音!
鳳知微和寧弈都是反應極快的人,雖然只辨認出了一句口音,立即從今夜排場來客,和這男子從容中帶著傲氣的舉止中推斷出,這是來自閩南隔鄰,天盛皇朝唯一一個外姓藩王長寧藩的使者!
長寧藩!
皇子交聯(lián)勢力雄厚擁兵自重的藩臣,要干什么?
這個念頭驚雷般的從心頭閃過,連鳳知微素來沉穩(wěn)的心都砰砰跳了幾聲,今夜冒險前來,原先也不過想聽聽二皇子對自己有什么下一步的舉措,順便看看這個神秘山莊到底有什么關竅,不想山莊比自己想象得更神秘,收獲比自己原以為的要更大,不僅誤打誤撞知道了天盛帝和二皇子之間的秘密,還發(fā)現(xiàn)了二皇子和金羽衛(wèi)及藩臣的勾連。
鳳知微慢慢的低頭喝宴席給女眷專備的蜜酒,口中全無滋味的緊張思索,總覺得事情也未必全然是這么回事,金羽衛(wèi)指揮使既然能得天盛帝信重,又怎么會輕易和老二勾搭?還有今夜天盛帝不通知二皇子,出現(xiàn)在山莊,會不會也有什么別的想法?
一邊想著今夜收獲頗豐,再探下去卻有危險,得趕緊想法子離開,忽聽古怪樂聲響起,堂上已經(jīng)開始了酒宴,一群舞女列隊迤邐而出,在堂中翩然作舞,都穿黑衣,妝容冷艷,卻裸露出雪白的胸腹和小腿,腳上金鈴在音韻古怪的樂聲中陣陣脆響,忽急忽緩忽緊忽慢,襯著那膚光流影烏發(fā)紅唇,冷艷妖媚。
座中的女客臉色卻已經(jīng)不好看,有一部分人神情困倦,鳳知微心知只要女人在,必然不會談正事,過不了一會兒,大概便要清場了。
寧弈也是一副直著眼睛的模樣,直勾勾的盯著舞女,鳳知微還得做出醋壇子模樣,賞他好大的白眼,又在桌案底下掐他,旁桌的一位司官低低竊笑,寧弈甩手讓著,低聲怒道:“干什么干什么!”將她身子一推,卻又在她耳邊低笑道:“這些女人個個垂得厲害,不如你挺拔。”
鳳知微呆了一呆,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混賬說了什么,大怒之下反而綻出笑容,探掌,掌成虎爪之形,將手底下某人的腰當成面團,一掐一扭再一轉,想必等會一定烏紫燦爛。
寧弈嘶的吸了一口冷氣,就勢灌了一杯酒,喃喃道:“真是最毒婦人心……”
忽見二皇子舉杯大步而來,笑道:“聽說今兒黃夫人受了驚,容小王賠罪則個。”
兩人連忙站起連聲遜謝,鳳知微看著二皇子身后內(nèi)侍端著的盤子上的碩大酒杯,心中冷笑一聲,看來黃夫人,不醉也得醉了。
喝了二皇子的酒,鳳知微便直著眼睛做酒力不支狀,心想按說以黃大人這點小官,等下大佬們談正事一定沒他的份,估計自己醉了,二皇子趁勢讓黃大人陪夫人去歇息,然后自己兩人也就可以想法子離開了。
不想二皇子敬完酒,并沒有找借口讓他二人離開,反而又斟了一杯酒敬向寧弈,笑道:“未名綠林嘯聚案,多虧僉事從中斡旋,僉事因這事很費了心思,小王感激,在此敬僉事一杯。”
鳳知微一怔,再沒想到二皇子說出這一番話,心想難道未名縣綠林嘯聚案還有隱情?兩人先前在車上惡補黃僉事夫妻資料時,著重在兩人身世出身上下了工夫,卻對這起已經(jīng)上交大理寺的案子沒有多加關注,如今二皇子這樣問起,寧弈怎么回答?
卻聽寧弈笑道:“殿下的事,便是下官的事,別說一點煩難,便是為殿下拋了頭顱,也是值當?shù)摹!?br />
“好好,你好!”二皇子拍著他的肩,神情里透著親熱,低聲道,“黃大人等下稍留一步,那件案子小王還得和你談談。”
寧弈笑應了,二皇子大笑而去,鳳知微撐著頭,急速問他,“你知道這案子內(nèi)情?”
寧弈冷笑一聲,“案子今日才到大理寺,我哪里知道?何況既然是老二和黃僉事的交易,尋常人怎么可能知道內(nèi)情?”
“那馬上二皇子要和你談這個,對不上話怎么辦?”鳳知微皺起眉。
“走一步看一步。”寧弈道,“我猜想這案子不簡單,保不準又是個針對你或我的陷阱,此時抽身已經(jīng)不可能,隨機應變罷了……微,你馬上托詞酒醉去休息,想辦法離開,只要走到我們來的那洞邊就成,寧澄會帶人接應你。”
鳳知微聽著那句“微”,一瞬間有點閃神,想起似乎這是寧弈第一次這么稱呼她,隨即趕緊問:“你呢?”
寧弈一笑,眼神波光粼粼,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柔聲道:“你放心,老二不是我的對手。”
鳳知微瞅著他,慢慢的喝了杯酒,默然半晌,道:“好吧。”
她托著頭,不勝酒力的站起,向二皇子告了罪,對方立即派侍女送她出去,她跟著侍女一路進了后院客房,將路途記熟,隨即不動聲色點倒侍女,換穿衣服,借了夜色和山勢的掩護,施展輕功,躲過暗哨,一路很順利的到了來時的山洞入口。
山洞這里有幾批暗哨,但在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將暗哨大致摸清的鳳知微看來,要解決不是難事。
此時離開是最合適的——大人物們聚在碧照廳議事,大部分護衛(wèi)都將那里重重保衛(wèi),大人物們帶來的護衛(wèi)也在那里,山莊明哨暗哨又攔不住她,只要她此刻躲過護衛(wèi)跨入洞口,她便徹底離了這險地。
此刻不走,便難以預料今夜到底還會發(fā)生什么,今夜山莊內(nèi)的人太重要,二皇子一旦發(fā)現(xiàn)不對會不惜一切滅口,一個閃失,她會被永遠的留在這里。
山風凜冽的吹過來,撩起濕涼的長發(fā),鳳知微站在離幻洞十丈遠的一處山壁后,垂下眼睫,睫毛上一點夜露,沉凝如霧。
此刻。
向前是安全和自由。
向后是危險和……寧弈。
她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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