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紅杏上墻來
榻上女子,赫然是韶寧公主!
她滿面春色,眉梢眼角風情蕩漾,隨著坐起的姿勢,錦被滑落,很明顯錦被之下必也不著寸縷,她也不掩飾,微羞而喜悅的笑,看過來的眼神,飴糖般軟而甜膩。
女子只有在自己有過魚水之歡的愛人面前,才會不因袒露而羞澀。
怔在那里,鳳知微一瞬間腦中電閃,已經知道對自己的新一波下手,再次雷霆霹靂不容喘息的來了。
韶寧對自己有情,整個天盛朝廷上下,連皇帝都知道,如今韶寧在自己床上破身,不用說自然是和魏知私下有情半夜幽會年輕男女控制不住共赴了巫山云雨,而以韶寧的性子,必然要死要活非魏知不嫁,木已成舟,事關公主名節和皇室體面,到得最后天盛帝必定要賜婚,于是,按照天盛律例,駙馬不可干政,眼看就要扶搖直上的魏知順利出局。
而寧弈今夜負責宮中值戍,出了這樣的事,天盛帝必然心中大怒,對寧弈也必有責罰。
真真是一箭雙雕。
鳳知微立在榻前三尺,靜默不動,手心瞬間濕了一片,一瞬間大悔今夜怎么就出去給人鉆了空子,害了自己也害了寧弈,然而她知道,在這宮中她勢力單薄,對方卻有備而來,知道自己擔心顧南衣,遲早要親去看一眼,趁勢便做了這個安排。
這個安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要熟悉韶寧的心理,要熟悉宮中的值衛,要想辦法讓韶寧違背宮規趁夜來景深殿,還得找人李代桃僵和她春風一度,所有這些事都得掌控好時間,稍有遲誤便會撞個正著。
本來她在顧南衣那里不會盤桓很久,偏偏慶妃出現,導致了她和寧弈都被吸引而去,到底是預謀,還是巧合?如果是慶妃和人合謀要調虎離山,那自己和寧弈就更加危險。
今夜因為慶妃的出現和自己的追逐,寧弈為了給自己方便,調動了景深殿外的守衛,給人鉆了空子,到時候被掀出來,又是一樁無可解釋的禍事。
剛脫了試題案,又入了公主網,這回更好,對方更是厲害角色,你還不知道他是誰,便已經落入陷阱無法翻身。
眼看榻上錦褥翻亂,點點斑紅,光溜溜的還睡著個公主不肯下來,以鳳知微的機變,想著其中利害后果,想著兩年來的苦心很可能便要在今夜全盤傾覆,一瞬間也腦中空白。
床上韶寧見魏知不動,還以為他在沉醉的欣賞自己,不禁微帶羞澀的低了頭,卻有意無意將錦被又下拉了一點。
她今夜原本只是想趁難得魏知在宮中的機會,來偷偷見一見心上人,訴訴衷情,看是否有可能打動那人鐵石心腸,誰知一路長驅直入,毫無遮攔跨入殿中,殿內四面黑沉沉不辨人影,而殿中芳香宜人,令人心神蕩漾,她怕驚擾別人,又怕打擾心上人養傷休息,想在榻前先坐一坐,看看他的睡顏也好,便滿懷柔情的在榻邊坐了,誰知剛一坐下,背對她的魏知便翻了個身,一伸手將她拉了下去……她又羞又喜又驚慌,想要拒絕,身子卻酥軟得不成模樣,心中模模糊糊想,以父皇的意思和自己的身份,不先趁這機會成其好事,自己這一番癡心多半要付諸流水,春情上涌,朝思暮想的情郎又終于假以辭色,本就奔放大膽嬌縱任性的韶寧,半推半就也就由他去了,一泊春水蕩漾里,只覺得情郎溫柔里有點急色,似乎很有些焦躁,提槍入港迅速收工,她這里只覺得痛,卻是半點滋味也未曾嘗著,她卻也不敢放縱,一直手肘掩著臉……事后最初的羞澀過去,她掰了情郎的臉想和他好好敘敘心意,那人卻急急爬起說去小解,等了好一陣子才回來。
此時看他立在那里不言不動,韶寧羞喜中便生了幾分嗔怪,低低道:“瞧你……傻愣在那里干什么?剛才還那么急……的……”
說到最后聲音低不可聞。
鳳知微眼神幽光一閃,剛才一瞬間,她在思考是不是將自己是女人的事干脆對韶寧表明,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證明自己無辜,然而轉瞬她便知道不能,韶寧不是逆來順受的柔弱性子,一旦知道自己被騙奸的內情,絕望憤怒之下必然會鬧出天大禍事,到時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她還得想辦法通知寧弈這事,迅速查清今夜可疑出入人等,找出那個睡了公主還栽她頭上的混賬,并對接下來的暗箭做好準備。
遠處更鼓聲沉沉敲起,厚重窒悶,將夜的沉凝擊破。
聲聲沉,聲聲促。
此刻,四更天。
如果沒猜錯的話,對方既然出手,必定殺手連環,馬上應該就有人到她這里,“發現”魏知和公主的“私情”,將事情鬧大。
她必須立刻安撫下韶寧。
“公主。”想定了的鳳知微,深吸一口氣,忍了熊熊怒火,含笑上前,在她身側坐了,柔聲道,“對不住,有點鬧肚子,讓你久等了。”
一邊軟語溫存,一邊順手就拿過散落床邊的肚兜給她穿,語氣很緩慢,動作卻極其快速。
韶寧聽著情郎難得的溫存,享受著情郎的侍候,暈陶陶里一切由她,一邊穿著衣一邊呢喃道:“怎么就鬧肚子了?我給摸摸……”說著就來摸鳳知微腹部。
鳳知微輕輕一讓,笑道:“你手可是冰的。”順手又套上中衣,韶寧展眉笑道:“小知你穿女人衣服倒是熟練的,敢情經常給穿來著?”最后一句掉著長長尾音,已經帶了醋意。
鳳知微給那句“小知”震得抖了一抖,心想女人真是天下最會自來熟又最會吃醋的東西,一邊溫柔快速給她穿衣笑而不語,韶寧卻又幽幽嘆息一聲,道:“你這樣的人,有人心儀也是應當,就連我也……但以后可不能再荒唐了。”
我還有你荒唐么?鳳知微心里苦笑一聲,老老實實道:“是。”抬起她的腳幫她穿襪,韶寧卻突然將腳一縮,盯著她道:“你給我穿這么快干什么?”
鳳知微一松手,皺眉笑道:“公主,不穿這么快還想做什么?我倒是想和你在這里顛鸞倒鳳再大戰三百回合,可是你看,合適么?”
韶寧的回答險些讓鳳知微給嗆著。
“有什么不合適的?”她柳眉倒豎,“反正生米已經成了熟飯,我倒樂意更熟一點,干脆便讓父皇知道,我這輩子,除了嫁你,也沒法嫁別人!”
“行。”鳳知微站起來,將韶寧的裙子往她身上一扔,“公主你就熟去吧,今兒就躺我榻上死活不起來吧,明兒我被拉到午門外砍了頭,你嫁我的腦袋去!”
“怎么會!”韶寧瞪大眼睛,“父皇很寵我,也很寵你!”
“你父皇再寵我我也只是外臣!”鳳知微冷笑一聲,“你父皇越寵你我死得越快!你堂堂天盛公主,沒名沒分在我床上失身,你父皇知道了,明兒我要不被送上刑場,我跟你姓!”
“小知。”韶寧默然半晌,一把抓住鳳知微的手,緊張的道,“你不會想臨陣退縮吧?父皇很寵我的,你要敢始亂終棄,我……我……我殺了你……”
“公主你現在睡在我床上不起我便快被你殺死了,不用費那么大力氣。”鳳知微冷笑。
韶寧扁扁嘴,猶豫了一下,自己取過衣服來穿,一邊穿一邊道:“聽你的便是。”鳳知微撫慰的拍拍她的手,韶寧立即小鳥依人的倚過來,鳳知微扶著她的肩,柔聲道:“公主,你且回去,以后的事……”
“不行!”
韶寧霍然轉身,語氣斬釘截鐵,“小知,你休想就這么哄我回去,今日事今日畢,今日事你必得給我個說法。”
鳳知微皺眉看著她,心想今日這事遇上別的女子好辦,遇上韶寧卻是難纏,忍耐著問:“公主要什么說法?”
“你得個我立個聘書。”韶寧起身,走到書案前,將文房四寶向鳳知微一推,“白紙黑字,說明你魏知必向陛下求娶韶寧公主,從今日起,寧昭便是你的妻,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永生不得所愛。”
她森然盯著鳳知微眼睛,一邊轉身快步走回,一把掀開被褥,床榻之上桃花點點,盡是處子落紅,她唰的將那落紅的床單撕下,示威的對鳳知微一晃,然后揣在懷里。
鳳知微被那招展的血染的風采給晃著了眼睛,默然立在那里,盯著鋪開的紙張不語,這與其說是聘書,倒不如說是罪行交代書,白紙黑字落在韶寧手,和落在那些居心叵測的敵人手中有什么區別?從此便是永遠甩不脫的把柄和掣肘,她一生雄心,這些年的掙扎,都將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聘書,付諸流水。
這一霎心中既憋屈又惱恨,今夜所遇,何其冤枉乃爾?偏偏遇上這胡攪蠻纏的韶寧!
半晌她緩緩道:“好,我寫。”
韶寧臉上森然的神色立即換了笑意,親昵的靠過來,輕輕吹著她的耳垂,笑道:“可別換字體,我認得你的字。”
鳳知微苦笑一聲,心想好歹先糊弄過今晚打發走她,事后想辦法毀了就是,正要提筆,忽聽門外有腳步聲快速傳來。
心中一震,卻又一疑——這好像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如果是設陷的對方,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亂帶來好多人,怎么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且今夜怎么回事?剛才寧弈在景深殿后殿會慶妃,將景深殿守衛調開,如今應該已經恢復正常,為什么這個人還能不動聲色長驅直入?
她提著筆,凝神聽著那腳步聲,來者有一點武功,卻不高,提足落足都很有章法,可能連步距都一模一樣,行走間沒有衣袍下擺拂動之聲,說明極其有禮儀規矩,這種情況,一般只會發生在久經訓練的宮人身上。
難道是……
她提筆久久沉思不落筆,筆上飽蘸的墨汁啪的一聲落在紙上,韶寧不滿的撅起嘴將她一推,迅速又換了一張紙,道:“快點,我說,你寫。”
“公主你干什么!”
低沉而威嚴的女聲突兀的從門口傳來,韶寧公主竟然驚得渾身一顫,兩人齊齊抬頭望去,便見紫衣青裙,神態端肅的中年女子立在門口,鳳知微仔細辨認了一下,依稀記得是公主身邊最受信重的陳嬤嬤,曾經和她有一面之緣。
天不怕地不怕的韶寧看見她,滿身的氣焰都似收斂了許多,張了張嘴,才悻悻道:“嬤嬤你半夜來這里做什么?”
陳嬤嬤在三步外站下,直視韶寧公主,語氣不卑不亢,比一般宮妃更體態端嚴,“老奴追隨公主而來!并想請問公主半夜來這里做什么!”
韶寧又張了張嘴,臉上涌出一陣潮紅,竟然啞了口,鳳知微心中大奇,她是聽說皇子皇女的教養嬤嬤,在宮中王府都十分的有地位,因為自幼朝夕不離將皇子皇女教養大,并在他們幼年有全權教責之權,可以說在父子母子情分很淡的皇家,這種第一嬤嬤幾乎擁有嚴父慈母般的地位,積威親情之下,很得皇子女們尊重,如今看來,連跋扈嬌縱的韶寧,都不敢對嬤嬤有所頂撞。
忽然想起隱約聽過,這位嬤嬤似乎還救過韶寧的命,韶寧幼時發天花命在旦夕,是陳嬤嬤衣不解帶服侍了半個月才從鬼門關拉回,所以在韶寧宮中,這也是半個太后了。
韶寧啞了口,陳嬤嬤卻不放過,緩步過來,并不看鳳知微,對韶寧躬了躬,道:“公主,這不是您呆的地方,請速速和老奴回宮。”
“嬤嬤稍待一下。”韶寧公主勉強笑道,“我和魏大人有一點事還沒完。”
“內眷和外臣,什么事都不應有!”陳嬤嬤冷聲道,“公主,當著外人面老奴不好說什么,但是您在這里多呆一刻,便是老奴多一分罪,請立刻起駕!”
“這不是外人……”韶寧紅暈上臉,低低道,“嬤嬤,你成全下我,這是我的……”
“公主,慎言!”陳嬤嬤眉頭一豎,目光如冷電,韶寧竟然被驚得一震,半句話便咽在了肚里。
陳嬤嬤目光一轉,看見韶寧懷里露出的一點青緞布,布上隱約鮮紅血跡,眉頭一挑,看了鳳知微一眼,突然上前一伸手,將那布拉了出來,道:“公主,這是什么?”
韶寧“啊”的一聲張口結舌愣在那里,她再嬌縱大膽,再想為自身幸福做努力,將羞澀矜持全部拋在了一邊,也是金尊玉貴皇家公主,怎么說得出這是處子落紅,半晌才反應過來,漲紅了臉伸手要去搶,陳嬤嬤將手一縮,冷聲道:“這種東西,本就應老奴保管,請公主不必費心。”
鳳知微在一邊無聲的出了口氣——老天還沒打算絕她,好歹掉下個陳嬤嬤。
只是一瞬間心中疑惑又起——今兒陳嬤嬤一舉一動,都在幫她,但是她不記得魏知這個身份和陳嬤嬤有任何交情,倒是作為鳳知微參加常貴妃壽宴的時候,也曾受過她照拂,而今日,是陳嬤嬤作為公主教養嬤嬤,害怕承擔責任而不得不幫她,還是有其他原因?
她進殿對自己一眼都沒看過,倒像真的不認識魏知,但是,就這么簡單么?
“公主!”陳嬤嬤臉上難掩焦急之色,“請速速起駕,不要害死老奴,害死玉明殿所有宮人,害死——無辜他人!”
她最后一句斜斜瞥了鳳知微一眼,韶寧猶豫一下,咕噥著道:“都這樣了,父皇不會殺他的,頂多奪了他職……”
鳳知微微笑,牙齒磨得格格響——頂多奪職,說得真輕巧,那我這兩年風煙血火出生入死博來的赫赫前程,被你這一睡便睡沒了?
一瞬間眼中殺機涌動,卻強自按捺住。
陳嬤嬤卻了解韶寧公主,并不和她多說,只聲聲催請,拉了她就想走,鳳知微趁著兩人糾纏,悄沒聲息上前,抬手在韶寧后頸一敲。
韶寧應聲而倒,陳嬤嬤接住,二話不說抱起韶寧,鳳知微低聲而快速的道:“多謝嬤嬤,我送嬤嬤出去。”
“別。”陳嬤嬤道,“你現在不適宜出門,萬一迎頭撞上無法解釋,有楚王殿下在,我回玉明殿應該無事。”
鳳知微心中一松,看來陳嬤嬤發現公主不在出門來尋,已經碰見了寧弈,以寧弈智慧,肯定能猜到韶寧來了自己這里,所以才讓陳嬤嬤一路暢通的過來,既然他已經知道,倒不必自己再想辦法傳消息了。
陳嬤嬤抱了韶寧正要走,忽聞外面吵聲大起,燈光大亮,剎那間已經圍住了景深殿。
鳳知微心中一緊——來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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