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八
舒思玉因為這件事在宮里消停了一陣,舒冬煙依舊受寵,仿佛那日的“意外”沒有發生過一樣,禮部尚書陳大人又開始為陳子琪尋覓婚事,弄得大張旗鼓,人盡皆知,也不知他是何用心。
一日夜話,舒冬煙在皇帝面前又幫舒潯易討了個職位——兼監察御督使,這下舒潯易忙的不可開交,當然他去舒冬煙的嬌梁殿走動的更是頻繁了。
舒安夏的造紙終于有了新的突破,最難攻克的原料一關,已經徹底分離出來了,其他幾個步驟更是不在話下,她把老太太讓她和大夫人經營的兩間鋪子人員重新整合了一下,多余的人員全部用于紙張的裝訂和售賣。
很快在二月初,她的首批貨就推上了渠道。京都大街小巷全部在討論這個話題。
“你們聽說了沒有,現在出了一種代替卷軸可以寫字的東西,據說叫宣紙,很薄,寫出來效果更好!”一藍衣貴婦坐在“云香樓”上等包間,端起一茶碗,煞有介事地說道。
“前幾日就聽說了,我們家老爺還拿回來幾張呢!”另一青衣貴婦揚揚眉,滿眼的得意之色。
“有沒有帶來?快拿來給我們看看!”其他兩個貴婦一把抓起說話的貴婦的胳膊,盡是激動之色。
“當然沒有,不過我們老爺說啊,這會是一個趨勢,以后大家閨秀們吟詩作畫,可能會用上這個宣紙。但是——”藍衣的貴婦左右看了一眼,頭湊過去,壓低聲音,“但是這個宣紙寫字極難控制,聽說現在皇上已經開始偷偷練習了呢!”
“啊——皇上都練了當然是大勢所趨,那我趕快回去,讓老爺想辦法弄些宣紙來,給家里的少爺姑娘們好好練練!”青衣貴婦作勢就要起身。
“等等——我聽說城郊的鋪子,現在就有少量宣紙賣,就是價格高——”藍衣貴婦一臉為難之色,欲言又止。
“價格不是問題,高到什么程度?”另兩個貴婦異口同聲。
“據說一張要一兩銀子——”
兩個貴婦面面相覷,對視了一眼思忖良久,“如果真能搶到這個先機,一兩銀子也值了!”
幾個貴婦紛紛點頭,又寒暄了一會兒,約定一起去買宣紙的時間,然后回家準備銀子去了。
待其他幾個貴婦都走完,上等包房內就只剩下藍衣貴婦一人,這時,包廂的屏風忽然動了一下,開了扇小門,舒安夏笑意盈盈地從里面走出來。
“這里是一百兩銀子,今天你演得不錯!”
“多謝。”藍衣貴婦接過銀子,“這不過是小試牛刀,十日之內,定然會傳遍所有勛貴之家、名門望族,到時候六姑娘可別忘了我的那一成!”
“定不會忘!”舒安夏和藍衣貴婦相視而笑。
果真剛剛過三日,城郊鋪子的生意就火爆如潮,舒安夏又出臺了一個“限購令”,以至于大戶人家紛紛以各種渠道各種手段來購買宣紙,一時間,宣紙的價格炒到三兩銀子一張。
看著管家拿來的賬本,舒安夏的嘴角彎起好看的笑容。
“六姑娘,快來試試喜服!”碧云抱著一個大的紅包裹走進來,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
舒安夏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她還有幾日就要出嫁了。
想著昨日顧瑞辰還抱著她說著大婚之后的事兒,舒安夏的心里就是滿滿的幸福。
碧云盯著舒安夏一臉幸福的笑容,撇撇嘴,酸了一下舒安夏,“六姑娘幸福得緊,可憐了我和春梅兩個孤家寡人。”
舒安夏輕笑著剜了她一眼,自從訂婚之后,碧云和春梅就追著她問,是不是帶他們兩個當陪嫁,她一直都沒給她們正面答復,所以這兩個丫頭只要找到機會就想辦法試探她。
其實碧云也不小了,舒安夏這陣子一直在幫她留意著婆家。碧云的個性不如春梅,太直,所以得找個比較敦厚老實的男人,而且還要成分簡單一些的家族,否則,以碧云的個性,肯定被拆吞果腹。
至于春梅,她倒是打算帶著她去顧府,畢竟春梅性子沉穩而且夠聰明,她身邊需要這樣的人,另外,母親讓她帶著安媽媽,但是自從知道惠人是安媽媽一手帶大的之后,舒安夏就對這個安媽媽改了觀。
想起那晚惠人力演苦肉計的話,她隱隱覺得,惠人用血養蠱一事似乎是真的,那晚碧云所說親眼所見的東西——
舒安夏不想再想下去。
思忖間,碧云已經打開包裹,大紅喜袍撐開,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撲鼻而來。
舒安夏呆愣的看著龍鳳呈祥的喜袍上那每一針每一線,并不算精致,雖然還算整齊,只不過——腦中快速地閃過了什么,舒安夏卻沒抓住。
“這喜袍是顧將軍派人送來的,來人送來的時候也神神秘秘的!”碧云眨眨眼,眼帶笑意。
忽然想起顧瑞辰那被紗布包裹的雙手,舒安夏心里一顫,她記得他曾經說過,要給她一件天下間獨一無二的嫁衣,他要給她一個最最難忘的婚禮。難道這件嫁衣上的一針一線都是顧瑞辰親自繡上去的?難道他還在執著于月老廟那個闖關?難道——
舒安夏的心狠狠抽搐,鼻子酸了又酸。
碧云看著舒安夏的樣子,定然是想到了什么,顧將軍對她們家六姑娘的用心,是每個人都看得到的,所以她也萬分期待六姑娘出嫁的那一天。
六姑娘其實活得很累,從開始受人欺負,到差點被人害死,再到醒來之后的改變,她是一點點都看在眼里,在這個處處都是豺狼虎豹的舒府里,六姑娘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今,她終于熬出頭了,終于可以光明正大、風風光光的離開這里,又怎能叫人不開心?
想到這里,碧云的鼻子也跟著酸了,一股濃濃的霧氣瞬間氤氳上的她的水眸。
“傻丫頭,干什么呢!”舒安夏拍了拍碧云的額頭,拿過喜袍就往身上套。
“等等——六姑娘,喜袍是不能提前穿的,要有時辰,您現在只需比量一下,看看是否合身就行了!”碧云慌忙阻止了舒安夏的動作。
舒安夏眨眨眼,雖然對于習俗迷信,她早已了然于心,但是每每做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別扭,輕輕地聳聳肩,舒安夏還是按照“習俗”比量了一下,然后讓碧云包了起來。
轉眼就到了,這一日,舒府丑時就開始準備,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到處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舒安夏剛到寅時就被叫起,沐浴梳洗熏香,足足折騰了近一個時辰,這時天邊已經開始泛白,京都主干道兩側陸續聚集了人。
某時一到,鞭炮聲四起,四個喜娘一人扯著喜袍的一角,披在舒安夏身上。碧云和春梅拿出喜梳,一人一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四個喜娘異口同聲念叨著。
舒安夏唇瓣輕彎,看著琉璃鏡面反射中的女子,滿臉滿眼都是濃濃的幸福。
繁冗的梳頭儀式之后,碧云給她挽了一個飛云髻,插了九支金步搖,意為長長久久之意。趁著挽發髻這個空擋,舒安夏掃了一眼旁邊的大紅蓋頭,蓋頭上面用繡針縫了十三片金縷,取諧音“一生”。不由得輕笑出聲,原來古代對數字的敏感和利用程度,不亞于現代。
之后碧云又用沾滿的珠光粉摻在胭脂中,打出來的妝容更是流光溢彩。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舒安夏的房門響起敲門聲。
喜娘開門,迎進來的是滿面春風的大夫人。
自從恢復了位份,大夫人的日子愈發滋潤,一直蒼白的小臉有了紅潤,身子更豐腴了不少。
舒安夏笑意盈盈地起身,這時她才發現,疊加在她身上的喜袍和頭上的發飾,足足有幾斤重。
“夏兒——”
“母親——”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大夫人和舒安夏并不算真正的母女,然而不知是不是有原本這具身體的那份感情所在,還是因為大夫人是舒府內唯一一個真正護著她的人,總之,她的心里早已拿她看成自己的親生母親。
大夫人顫抖的抓住舒安夏的手,眼中氤氳了一層霧氣,早些年,她一直沒有好好疼愛這個女兒,不僅僅是因為愧疚,也是因為——
大夫人咬著唇,其實這種喜氣的時候,她現在這樣是不吉利的,但是她心中的這個秘密如果不說,她一直都會寢食難安,尤其今日之后,夏兒就是顧家人了,而她也要——她再不說,也就沒機會了。
想到這里,大夫人更加努定了心中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氣,“夏兒,其實你不是我——”
這時一聲響鼓敲起,緊接著鞭炮聲四起。
“母親,你說什么?”舒安夏大聲問著,舒府從內到外都開始放著鞭炮,她實在沒聽到剛剛大夫人說的話。
“六姑娘,吉時快到了,鞭炮聲起,說明姑爺已經來了,您先把蓋頭蓋上。”碧云拿著蓋頭,湊到舒安夏耳邊大聲喊道。
舒安夏點點頭,抱歉地看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扯起一個無奈的笑容,退下手腕上的鐲子,塞到舒安夏手里。
舒安夏有些感動,這只鐲子對于大夫人的意義,不亞于半條命,她依稀記得,大夫人在病的奄奄一息的時候,還問她的鐲子哪里去了。
感動地吸了吸鼻子,舒安夏用口型告訴大夫人,三日回門之時,她再跟她好好談。
大夫人擺了擺手,眼中閃過一抹不舍和復雜。
在四位喜娘的開路和眾人的簇擁下,舒安夏昂揚著走出了“夏園”。
此時艷陽已高照,蒼穹之天青,一派喜慶。
雖然舒安夏被大紅蓋頭遮住了雙眼,卻能清晰聽見四周的唏噓和祝福,不難猜測,京都主干道兩側,定是擠滿了人。
坐在高高的白馬上的顧瑞辰,同她一樣,一身龍鳳呈祥的大紅喜袍,當他看到被眾人簇擁著踏出舒府大門的舒安夏那一刻,幽深的黑瞳中登時涌上了一抹溫柔。
忽地,顧瑞辰靈巧一跳,便優雅地落在地上。
登時,四周一片唏噓聲四起。
這時一起跟他過來接親的顧府管家,左右看了看,臉上立即出現了一抹不愿,“三少爺,您不能再壞規矩了,您親自來接親,已經是給足了舒府面子,現如今,您還下馬相迎,這樣反而降低了咱們顧府的身份啊!”
顧瑞辰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他早早就知道,母親派黃管家前來,準沒好事,沒有多加理會,顧瑞辰抬步就向著舒安夏走去。
管家一看顧瑞辰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伸手一把就扯著顧瑞辰喜袍的袖子,“三少爺,這么多官員百姓看著呢,您這是壞了規矩!”
顧瑞辰瞇起眼,神情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就在他們一來一往間,被喜娘簇擁著的舒安夏已經走到了顧瑞辰的身邊。
顧瑞辰警告地瞪了一眼黃管家,自己則是溫柔地牽起舒安夏的手。
小手被大掌包裹著的感覺……。雖然這不是顧瑞辰第一次牽住她的手,但是這一次,她卻格外的緊張,大紅蓋頭下的小臉早已泛起了紅暈,熾熱的感覺一波一波敲擊著她的心。
像是承諾般,顧瑞辰收緊了自己的大掌。“丫頭——我的丫頭——”,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在這樣嘈雜的大街上,舒安夏也能清晰地聽得見。
旁邊的幾個喜娘聽到了顧瑞辰的話,臉上也不由得泛起了紅暈,帶著濃濃的羨慕之色,不約而同起射向了舒安夏。
舒安夏的唇瓣翹著,在顧瑞辰的引領下,一步步地走向那個寬敞氣派的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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