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事端
“砰——”不合時宜的碰撞聲打斷情意濃濃的兩人,舒安夏趕忙別過臉,推開他的雙臂,向后退了一步。
顧瑞辰也被震了一下,手不自覺地一松,那個軟香玉體便離開了他的懷中。
一股濃重的空虛感傳來,顧瑞辰神色一暗,幽深的黑瞳中閃過一抹怒意,隨即轉過頭,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揉了揉被摔的后腰,一臉抱歉地看著他們,“你們繼續、繼續……”
舒安夏一看請黑衣男子的臉,心里登時咒罵起來,丫的顧瑞辰,來找她也帶暗衛!
顧瑞辰趕忙無辜地聳聳肩,投給她一記歉意的眼神,隨后,他身形一閃,便到了黑衣人剛剛所在的位置,黑衣人一看不妙,也迅速提氣從地上翻起,趔趔趄趄地閃到了另一邊。
舒安夏怔了一下,這個黑衣人從他的武功上看,應該不必顧瑞辰差多少,只是,他不是顧瑞辰的暗衛么?
“等等、等等!”黑衣人趕忙伸出雙手,一副求饒之勢,“我絕對不是偷窺,只不過不小心在房梁上睡著了,剛一醒來,就看到你們——”
顧瑞辰黑眸閃了閃,這次還未等黑衣人反應過來,他已經竄到他身前,大掌狠狠地扣住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吃痛呲牙咧嘴,半彎下腰,“輕點輕點,我用我父皇的名譽發誓,保證沒有下次!”
聽到“父皇”這次詞,舒安夏不由得一愣,有資格叫“父皇”的,那只有皇子。暗暗地皺了下眉,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這個人行為舉止怪異,根本就不具備一個暗衛該有的素質,果不其然,原來他是個水貨。
顧瑞辰抿住唇,狠狠地瞪他一眼,手一甩,黑衣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個跟頭。
“趕快滾回你們南國去!”顧瑞辰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過身,向舒安夏走來。
這回舒安夏終于明白了眼前這個黑衣人的身份,南國皇子!
“轟!”腦中不自然地想起這場驚心動魄的宮變,想起那晚在舒潯易書房碰到的邪魅男子安親王,想起因跟南國勾結被滿門抄斬蔚安強。不由得,舒安夏的眼中多了抹戒備,并出于本能地躲開了顧瑞辰伸向她的手。
仿佛看出了舒安夏的心思,顧瑞辰揚起手,唇角帶了抹笑意,刮了刮舒安夏的鼻子,“丫頭,別亂想。”
被放在一旁無人理會的黑衣人,無辜地眨眨眼,眼神中帶著曖昧,“小顧子,人家好歹也伺候你這么久了,你咋能說趕人就趕人呢?”
舒安夏半張開嘴,毋庸置疑,如果現在她在喝水,絕對要被他這句話嗆死。隨后掩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顧瑞辰的嘴角狠狠抽搐,臉色登時黑了一半,恨不得掐死那個黑衣人。黑衣人一看情勢不妙,在顧瑞辰的視線落在舒安夏身上的瞬間,腳尖一點,便從窗子翻了出去。房間內回蕩起他離開前的最后一句話,“找到了皇妹我就走人!”
房內,又剩下了舒安夏和顧瑞辰兩人。
舒安夏看著顧瑞辰的表情,心里那個爽啊,沒想到一直讓人吃癟的顧瑞辰,也有吃癟的那一天。
顧瑞辰靜靜地看舒安夏,想起剛剛她眼中流露的戒備,心里忽然有些堵得慌。
“丫頭……”
舒安夏看著他眼中的愧疚和掙扎,又想想這陣子顧瑞辰為她所做的一切,其實在整個朝廷的這攤子渾水中,有誰是絕對的白或黑?況且,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考量,尤其像顧府這樣龐大的家族,要想保住榮譽,保住家族長興不衰,更是要付出常人不能比的努力和精力。顧瑞辰還很年輕,卻要承擔這些……
輕輕地嘆了口氣,舒安夏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不用解釋,我相信你!”
顧瑞辰一聽舒安夏的話,臉上擔憂和為難的神色立即被一個大大的笑容所取代,顧瑞辰一把攬過舒安夏的腰肢,“我就知道,丫頭最好!我跟你保證,到了合適的時機,一定將所有的事情跟你坦白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舒安夏無奈地剜了他一眼,丫的這家伙現在抱她抱得越來越順手了。而她,從開始的強烈反擊,到弱勢反擊,到不那么反擊,直到現在——她反而開始享受了他的懷抱。
“丫頭——”他的聲音離得很近很近,熱氣噴灑在她的耳畔,引得她一陣瑟縮。
“我們把剛剛——啊——”顧瑞辰的話剛說到一半,慘叫聲便在房間內響起。
舒安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揚了揚手中的拳頭,薄唇輕啟,“活該”!
顧瑞辰的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不懂情調的女人!
翌日一大清早,舒安夏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吵醒,揉了揉朦朧的睡眼,舒安夏掃了一眼從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最多也就某時,這舒府要干嘛?
這時,她的門外有了響動,“吱呀”一身門響之后,春梅端著一盆清水進來。
“六姑娘,快起床,剛剛謝管家過來傳話,辰時一到,所有人要到‘福康園’集中。”春梅趕忙進屋,放下水盆,便開始給舒安夏挑衣服。
“今日是什么節日嗎?不對啊,秋夕還有十余日。”舒安夏自問自答。
春梅輕笑了一下,“奴婢聽下人們議論,說四姑娘秋試季考成績好,被封為‘公主伴讀’,今日回府呢。”春梅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件淡藍色褙子,“六姑娘今日穿這件可好?”
舒安夏搖了搖頭,“再找見淺色的吧。”
春梅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抹不贊同,但是手中卻沒有停下動作,繼續去翻,“六姑娘真該添新衣了,這天氣都涼了,六姑娘連件像樣的秋衣里衫都沒有。”
“祖母昨日還說,要給我添幾件新衣,說是秋夕大宴上穿,不過我一直覺得衣要舒適得體就行,何必要向學名門閨秀們那般,半日一件?”舒安夏說著已經起身,白嫩的小腳剛剛觸地,一股冷氣便從下而上襲來,舒安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別說這北方的秋天早晚還真是涼。
“不行了,最差也得是這件!”
舒安夏隨聲望去,是件淡粉色的褙子,材料是上好的南沙綢緞,算是她衣服中最上層的幾件之一了。
舒安夏輕笑著點點頭,春梅的用心她又怎能不知?到了這個世界幾個月,雖然她還未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四姑娘,但是多多少少卻有耳聞。
四姑娘由四姨娘所出,四歲能字、五歲能詩、六歲能歌,這剛到及笄之年便在‘國學院’取得前三甲的好成績,并順利成為公主伴讀。她雖是庶女身份,卻以“才女”之名慣京城,早在前些日子,為四姑娘而來的二品以上官員家族都不計其數。這陣子,因為舒潯易的失勢,求親之人雖然少了一些,但這“公主伴讀”名頭一下,還指不定又有多少人要踏破舒府門檻呢。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四姑娘很勢力。她為了討好公主而去舔狗屎,為了討好二夫人謾罵生母。所以,春梅的用意是要讓她穿的闊氣些,別讓四姑娘瞧貶了去。
思忖間,春梅已經將褙子幫她穿好,打了打皺子便開始給她找首飾。舒安夏有些無奈,但是又不能拂了春梅好意,嘴角扯起一抹溫潤的笑容,便開始讓春梅折騰。
不一會兒,舒安夏終于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一件淡粉色袖著金絲線的褙子,梳了高髻,插了一支景泰藍珊瑚如意金簪,耳朵上綴著一對翡翠色貓眼石花墜,高貴中帶著幾分盛氣凌人的華麗。
一襲陽光照射進來,折射到鏡面上,舒安夏靜靜地看著,紅斑留下的痕跡,早已被淡淡的胭脂所掩蓋,精致的五官在這些點綴的襯托下,更是熠熠生輝。
“六姑娘真美。”春梅安靜地站在舒安夏旁邊,滿眼的艷慕,感嘆道。
舒安夏瀲滟一笑,她有多久沒照鏡子了,她都不知道,每次出門都是用白紗遮面,早已習慣了這種將容貌隱藏著的感覺,卻不想這短短的幾個月,她的面容上的瑕疵已經發生了這么大的改變,看著手邊已見底的瓷瓶,如果把里面的成分加以改良并且推廣,會不會多了一筆收益……
想到這里,舒安夏的嘴角翹的更高了。
時間轉眼就到了未時,舒府上上下下都擠到了“福康園”,儼然一幅過大節的景象。舒安夏輕輕地摸了摸耳邊的面紗,今早的她唯一一件沒有聽取春梅一件的事兒,就是仍然掛了這個面紗,不是她要如何,而是這個時機還不合適。
其他幾個園子的人基本都齊了,但也多了幾個人,那是前幾天剛剛從江西回來三房的人,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的嫡子,因為未能繼承侯位,一氣之下去了江西當太守,三嬸子早年生了個女兒之后就死了,三老爺娶了幾房姨娘,但一直沒有扶正的,然而京城出了大事兒之后,長公主把他調回京城,升了官,直接做了戶部左侍郎,這下三老爺可是揚眉吐氣,開始嚷嚷著要升個姨娘當夫人。
老太太也是甚是欣慰,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為了她當初的高風亮節,受了委屈,所以對于三房,老太太除了偏袒和愛護,還多了份愧疚。
眾人們等了一會兒,見大家長們還沒有出來,四姑娘這個主角也未到,便開始嘰嘰喳喳的閑話家常。
“這四姑娘可真爭氣,雖然是個庶的,但可比長房那幾個嫡的強多了。”一身著綠衫的姨娘率先開了話頭。
“可不是嗎,不說別的,就單單容貌上,就比長房其他幾個強!看看長房其他那幾個歪瓜裂棗,一個病歪歪活不起的架勢,一個‘丑名滿京城’,還有一個又把人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真是連累咱們舒府的其他小姐!”
“你可別說,這四姑娘最出彩的地方,還是她的才學,這‘秋夕大宴’就要到了,皇后娘娘給四姑娘加封了個‘公主伴讀’,這不明擺著要抬四姑娘身份么?看著吧,今年的賜婚沒準就是‘四姑娘’和哪家勛貴公子呢!”
“那可不一定,咱們府內不是還有個‘禾顏郡主’嗎?我看還什么‘禾顏’不如直接叫‘丑顏郡主’算了。”那個綠衫姨娘眨眨眼,掩嘴嗤嗤笑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二夫人都那樣了,還不如直接升了四姨娘的位份,這四姑娘要是變成嫡女,保不準就嫁給哪個王孫親貴了,咱們也跟著沾光。”
“噓噓,你可小點聲。”另一個個子稍微高一點的姨娘趕快放低聲音,“這四姨娘上頭還有個倪姨娘呢,聽說老太太前陣子就是為了倪姨娘升位份的事兒,差點跟侯爺鬧翻,這輪資歷,也是先輪到倪姨娘,四姨娘還早著呢。”
“切。”開始綠衫姨娘十分不屑的冷哼一聲,“倪姨娘那張臉,一看就是個短命的,誰知道她還能活上幾天?我要是老太太,就找個角落讓倪姨娘自生自滅,然后抬了四姨娘。”
這時那個高個子的姨娘輕咳了一聲,用手肘砰了砰綠衫姨娘,綠衫姨娘扭過頭,看見眼中帶笑的舒安夏,撇了撇嘴,“說丑八怪,丑八怪就到了!”
舒安夏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樂,“不知道這位是三房的哪位姨嬸子?姨嬸子回府已經幾天了,一直沒去問候,實在有些失禮!”舒安夏定睛看著綠衫姨娘,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但水眸中的冷意,卻讓人不敢直視。
綠衫女子斜睨她,“知道失禮就好,現在暫時就叫劉姨嬸子吧!那是竇姨嬸子。”劉氏順便指了一下身邊的高個子的竇氏。
包括竇氏在內的,其他幾個嚼舌根的姨嬸子一聽她的話,不約而同地翻了翻眼睛,還“暫時”呢,她就那么有信心自己能當上“三太太”?
舒安夏舔了舔唇,她知道這個劉姨嬸子的意思,指不定三老爺給過她什么承諾,所以才讓她這么信心滿滿,不過,回到舒府大宅門,講究他們長房的是非,詛咒倪姨娘,她還想升了位份當三太太?舒安夏嘴角的笑意更弄了,她倒是拭目以待。
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向門口望去,老太太和四姨娘等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比迎接舒潯易回府還要隆重,舒安夏不禁蹙起眉,心里犯了嘀咕。
這時,門口的人忽然多了起來,舒安夏的視線外落,只見首先入門的是一個一身紫金團龍錦繡紅袍,翡翠碧玉金冠的女子,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冷傲地掃了一眼眾人。
老太太一見她,趕忙率眾人行禮。“老身率侯府全體,恭迎太平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說完,一群人等齊刷刷地跪下。
舒安夏這才知道,原來太平公主來了舒府!
園子里面的人,一聽太平公主來了,一時間興奮地不得了,尤其是三房那幾個姨娘,二話不說爭前恐后地就跑了出去。
舒安夏冷冷地看著這群三姑六婆的背影,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時,身側的一抹視線引起了舒安夏的警覺,舒安夏迎著轉頭,只見舒若香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舒安夏揚了揚眉,“三姐姐為何不去?”
“六妹妹不是也沒去么?”舒若香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舒若香,舒安夏沒準會被這種柔弱的氣質哄騙住,不過……
“今日的主角是四姐姐,早就聽聞三姐姐素來與四姐姐交好,所以三姐姐只要在這里等著就好!”舒安夏眨眨眼,“天真”地說道。
舒若香一聽這話,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暗暗咬唇,扭過頭,不再說話。
舒安夏冷冷一笑,舒若香曾經確實是四姑娘舒思玉的“好姐姐”,兩人是同年同月同日所出,從小一起長大,后來因為一次二夫人打壓四姨娘這時,利用了四姑娘,四姑娘也為了討好二夫人而出賣生母,本以為能因此過繼當個嫡女,卻不曾想二夫人過河拆橋,四姑娘一氣之下,便將憤怒轉到了舒若香身上,天寒地凍的,把舒若香騙到冰窖里,差點凍死,最后害得舒若香留下了這么一副多病的破身子。
思忖間,以太平公主為首的園子外面的人,已經進來,太平公主第一眼看到屋內還站有兩個人之時,眼中立即閃過不悅,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舒安夏,又看了一眼舒若香,冷哼一聲,便走向主位。
太平公主身后,緊緊跟著一個女子,從舒若香看她的表情,舒安夏便可以確定,此女子便是四姑娘舒思玉無異。
舒安夏揚起眉,開始打量,舒思玉一身紅蝶穿花的錦繡裙,包裹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段,她梳了個梅花髻,灑金裙擺映襯著粉面雪膚,雞心八寶瓔珞墜在眉心,中間還加了一支赤金玉釵,看起來傲岸不群,站在太平公主身邊,雖然沒有公主那般盛氣凌人,卻也是目空一切。
這時,公主已經落座,舒思玉站在其側。
“聽說,母后在你們舒府封了一個‘禾顏郡主’,可有此事?”太平公主鳳目一挑,滿眼的傲慢。
老太太扯起笑容,“回公主的話,的確有!”老太太答完,便給舒安夏使了使眼色,舒安夏會意,端莊優雅地走上前,福了福身,“臣妹正是‘禾顏郡主’。”
太平公主冷冷地掃了舒安夏一眼,舉起自己的手,前看看后看看,她鮮紅的指甲突然像滴血一樣,異常刺眼。
眾人屏住呼吸,全部視線集中在屈膝褔身的舒安夏身上,這北國太平公主,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向來是囂張跋扈說一不二,看著她這眼前的架勢,就是要給舒安夏下馬威。而且以常人這種姿勢,根本挺不了多久,只要這六姑娘一支持不住,少不了就是幾板子。
想到這一層,有些人開始幸災樂禍,心中的秤砣也知道該往哪方面偏了。
四分鐘過去了,太平公主見舒安夏的禮仍然半蹲得穩如泰山,忽然覺得無趣,擺了擺手,一揚眉,語氣中滿是不屑,“起來吧。”
舒安夏剛剛直起身,太平公主那刺耳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要以為母后封了你,你就有皇家的高貴血統了,本宮現在正式告訴你,那不可能,以后在本宮面前,不準以‘臣妹’自稱,就自稱‘奴婢’聽見了沒有?”太平公主一直看著自己的指甲,懶得看舒安夏一眼,不過她這話一說,所有人都知道她指向何人。
舒安夏低下頭,聲音淡淡的,“奴婢知道了!”
“另外,你們全體都給本宮聽著,這嫡庶也好,尊卑也罷,在本宮眼里,這舒府四小姐舒思玉就是本宮的姐妹,如果有人敢用長輩、嫡庶、尊卑這些欺負她,本宮第一個不客氣!”太平公主說著,先掃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舒若香,最后視線落到舒安夏身上。
老太太一聽,身體顫了顫,老臉有些掛不住,舒若香也是臉色煞白,暗暗咬住下唇,同時也偷偷地向舒安夏投去一抹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唯有舒安夏,始終沒有反應,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卻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太平公主見舒府這幾個女人實在乏味,便吩咐下人把她從南國帶來那幾盆最愛的盆栽運進來,并且告知老太太,她要在舒府小住幾日。
老太太縱有再多不滿,也只好將“福康園”空出來,自己搬去祠堂去住,養病中的倪姨娘,也只好又送回“夏園”。
太平公主帶了四十幾個護衛太監宮女,把包括“福康園”在內的,舒府所有閑置的園子全部占滿。一時間,舒府好像變成了另一座公主別院。
轉眼三天過去了,一切風平浪靜。
長房這邊,因為最能興風作浪的二夫人和八姑娘舒天香都無法走路,所以從太平公主入住之后,也無人過去“問候”或者套近乎,反觀三房開始蠢蠢欲動,先是第一天晚上竇姨嬸子將自己嫁妝中壓箱底的寶貝拿出來——一副金絲纏邊的畫,說是能找到寶藏。太平公主不屑地叫人拿去燒了。
再是第二個晚上劉姨嬸子送過去一對純金寬邊手鐲,說是什么傳家之寶,太平公主勉勉強強手下,轉手送給了她的貼身丫鬟。
這回姨嬸子們可都心里敲響了警鐘,她們送去再值錢的東西,在皇宮長大的太平公主眼中都是一文不名,所以她們決定改變戰略,去討好跟太平公主交情匪淺的四姑娘舒思玉。
所以從第三日開始,四姑娘“思園”的門檻,就被三姑六婆們踏破了。
舒安夏輕輕地落下一顆棋子,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三天了,時機到了。
這時,“福康園”內乒乒乓乓想個不停,太平公主像是發了瘋一般,將老太太園子內的能砸的花瓶、古董、玉器全部砸個底朝天。
老太太心疼的看著那些昨日還完好無損,今日便變成廢銅爛鐵的心愛之物,只要咬著牙忍著。
終于在老太太房間內,沒有東西再能砸之后,太平公主才停下來。
一個宮女顫顫巍巍地走上前,“公主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太平公主狠戾地瞪了她一眼,宮女瑟縮地退后了一步,小臉蒼白。
“去,把花匠全部給本宮找來!”太平公主丹鳳眼一瞇,咬牙切齒。
宮女一聽不關自己的事兒,蒼白地小臉立即露出喜色,慌忙地跑了出去,不肖一會兒的功夫,宮女便帶著專門伺候太平公主那幾盆從南國帶回來的盆栽的三個花匠進來。
花匠們一見太平公主,登時全部腿軟地撲通跪地。
太平公主上去就踹了離她最近的花匠一腳,“本宮養你們何用?那些盆栽,都死了幾盆了?”
被踹的花匠顫顫巍巍地叩了個頭,“回公主的話,此幾種盆栽的品種,對溫度和水分的要求極高,南國氣候溫暖濕潤,是適合盆栽的生長之地。我北國此時已入秋,天氣轉涼,此盆栽無法存活,這是正常現象!”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正常現象?”
花匠趕忙點頭。
太平公主一揚頭,“來人,去把他的手給我砍下來做花肥!”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花匠猛地磕頭還是被拉了下去,不一會兒,就傳來花匠的慘叫聲。
另外兩個花匠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了一眼。想起他們早上看到的現象,他們互相點了點頭。這時,一個花匠跪著上前幾步,“啟稟公主,奴才覺得,這幾盆珍貴盆栽的死亡,不是正常現象,而是人為導致!”
“什么?”太平公主一聽“人為”兩個字,聲音提高了八度,也冷了三分,“你再說一遍!”
“是人為,定然是對公主不滿之人所為!而且奴才有一計,能抓到破壞盆栽之人。”另一個花匠趕忙附和。
太平公主的丹鳳眼輕輕瞇,敢在她頭上動土,真是不要命了。天漸漸黑了下來,晚膳時間剛過,“福康園”內,放著太平公主心愛的南國盆栽的花房便沒了人,幾個盆栽并排依次排在外面,形成一副怪異的景象。
舒安夏用過晚膳,換上從三房偷來的,前幾日竇姨嬸子去拜訪太平公主時穿的衣裳,嘴角輕輕彎起——游戲開始。
她模仿地梳了一個竇姨嬸子的盤發,卷了個邊,帶個從竇姨嬸子那里“牽羊”來的簡單的發飾,從遠處看,就是竇姨嬸子第一天晚上去拜訪太平公主的樣子。
舒安夏輕笑了一笑,動作迅速地走到“福康園”的花房外,看著大敞著的園門,秀眉挑了挑。
花房里面有兩個人,房頂有一個人,加上盆栽后有一個人,一共加起來四人。從身形和氣息上看,房頂的人應該是侍衛,花房里面的兩個人應該是花匠,至于盆栽后面的人……應該是個太監。
花房的地上灑了一些磷粉,等下她必須要在地上打個滾,將磷粉沾到衣服上,便于他們追蹤,離她最近的就是那個太監,她必須先解決他,才能讓他看不到容貌。
想到這里,舒安夏已經努定了進攻戰略。
下一秒,她身影一閃,便進入了園子。
幾個等著“守株待兔”的侍衛和花匠們,一看到有人進去,臉上立即閃過一抹興奮之色,他們不用多想,已經可以十分確定,有人要倒霉了。只要來人一動手破壞盆栽,他們便一齊而上,絕對能抓到住她,再假如,她有幸逃脫,那么地上的磷粉也會告訴他們去哪兒找這個人!
站在暗處的一行人,屏住呼吸,看著來人一點一點地靠近盆栽,他們的心提到嗓子眼,半弓著的身體緩緩抬起,準備一沖而上。
然而,下一秒,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來人并未破壞盆栽,而是忽然閃身到盆栽后面,大約一分鐘,她從盆栽后面出來,搬出幾塊偌大的石頭,對著幾個盆栽狠狠地砸了上去。
幾個人一看,來人行動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剩下的三人一齊蜂擁而上。舒安夏揚了揚眉,在地上打了個滾,低著頭踹上了率先跑過來的花匠。
花匠吃痛抱著腿倒地一滾,好巧不巧撞上了剛剛從房頂跳下來的侍衛,侍衛一個不穩,跟兩個花匠撞成一團。
舒安夏輕笑出聲,趁著空擋,趕忙從花房跑了出去。
身后的幾個人雖然哼哼呀呀,但是眼中卻滿是笑意。另一邊剛剛從劉氏那邊竄門回來的竇氏,看著自己散在床上臟兮兮的衣服,微微蹙眉,她的婢女越來越不中用了,竟然敢——
“竇姐姐——”
兩個女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聞聲望過去,只見同樣是三老爺姨娘的兩個妹妹跟著進來,她們三個再加上劉氏,經常一起出入,所以相較于姨娘通房,她們算是走的近的。
“什么事兒?”竇氏攥著手中的衣服,蹙眉問道。
一聽竇氏詢問,其中一個姨娘詫異地問了一下,“不是竇姐姐叫我們過來的嗎?”
竇氏臉一沉,“說什么胡話呢?”
另一個姨娘也是有些詫異,“明明剛剛有個丫鬟來報,說是竇姐姐叫我過來!”
“我也是!”
竇氏一聽,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
“公主駕到——”太監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三人的談話,竇氏一聽公主來了,心里的陰霾立即一掃而光,嘖嘖,看來是她送的畫起了效果,這一步她真是走對了。
正想到這里,太平公主已經怒氣沖沖地沖了進來,一看見竇氏手中攥著的衣裳,登時,丹鳳眼中迸發出毀天滅地的怒意。
“賤人!”太平公主怒罵一聲,手掌直接狠狠地扇了上去。
竇氏被打得嚇了一跳,慌忙地捂住臉,撲通一聲跪地,眼內泛起了紅絲。“公主娘娘開恩,賤妾到底犯了什么過錯?”
其他兩個姨娘一看竇氏跪地,她們也趕忙跟著跪下。
太平公主一把扯過她手中的衣裳,那閃著的磷粉顯得那樣刺眼。“來人,把這三個人給我拖出去,手腳砍下來當花肥!”
竇氏一聽,臉色鐵青,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公主饒命,公主饒命,賤妾——”竇氏還未說完,便被拖了出去。其他兩個姨娘更是無法消化眼前的情況,傻傻地被侍衛拖著,她們到底犯了什么錯?
本來在園子中休憩的劉氏,一聽竇氏等三人被公主砍了手腳,別提有多高興了。原本她就是當三太太最佳人選,現在幾個有實力跟她競爭的都被處理掉了,那么這個三太太之位,更是非她莫屬咯!
想著想著,劉氏睡夢中都不禁樂開了花,真是老天爺都幫她呢!
日子又過了一個整天,到了夜晚,靜謐的讓人不安。
舒安夏換了一襲黑衣,匍匐在“福康園”外。
相較于前兩日的門庭若市,今日的“福康園”安靜很多,除了來來回回的幾個宮女太監,以及園子內外站崗的六個大內侍衛,并無其他人。
這時,兩個宮女匆匆從主房走了出來,臉上滿是無奈之色,“公主怎么又發脾氣了?”端著托盤的宮女蹙眉道。
“聽說秀兒在端上晚膳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公主的指甲,好巧不巧,公主的指甲裂開個縫隙,公主就大發雷霆,直接打了秀兒五十板子,說回宮送去洗衣房呢。”
“這秀兒也夠倒霉的,知道公主最在意指甲和眉毛了,還敢頂著頭上。”端著托盤的宮女嘆了口氣,感嘆道。
“是倒霉,正好趕上公主氣不順,昨日公主明明處理了破壞盆栽的賊人,結果今日又死了幾個盆栽,公主又嚷嚷著要砍了剩下兩個花匠的手當花肥,哪知道這時候秀兒就……”
兩個宮女邊走邊說,說到這里,已經轉入了拱形月牙兒門,就沒了身影。
月色下的舒安夏輕輕地彎起唇瓣,最喜歡指甲和眉毛……
夜,更深了一點。園內外的六個侍衛已經開始瞌睡。園內內室中的房子,一間一間相繼熄了油燈。
時機到了!
舒安夏嘴角輕勾,將一塊黑布套在頭上,只露出一雙眼睛,身子向貍貓一般竄了出去。一個昏昏欲睡的侍衛猛然一個激靈,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向前看了看,還是一切如常。下一秒,他脖頸一涼,還未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便直直地向后倒去。倒下前,他仿佛看到跟他一起站崗的三個侍衛,一齊向他一般躺了下去。
舒安夏輕輕地吹了一口手上的灰塵,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
這時,站在內室門口的其中一個侍衛聽到響動,一個哆嗦便向這邊看來,侍衛只見一個黑影一閃,他剛剛張開嘴要喊人,便也跟其他幾個侍衛一般,失去了知覺。而另一個侍衛,直接閉著眼睛昏睡了過去。
舒安夏冷哼一聲,皇宮的侍衛比起顧家軍,差得太多了。
解決了他們,舒安夏便推門進了內室。
公主的睡姿很不雅,四仰八叉呈大字躺在床上,完全一派放松的樣子,舒安夏冷笑了一聲,腳步沉穩地走了過去。
這時,公主不舒服地翻了個身,嘴里還嘟囔著罵了一句,“你這個賤蹄子!”
舒安夏掏出匕首,冷冷地看著這個在睡夢中還在罵人的天之驕女,匕首一揮,太平公主的兩根細長的眉毛就飄飛在空中。
仿佛有一種涼涼的感覺襲來,睡夢中的太平公主顫了一下,幽幽轉醒。
朦朧中她看見眼前站著一個黑影,輕輕地蹙起眉,太平公主再次閉上雙眼。心中嘟囔了幾句,她再次撐開丹鳳眼。
她的心咯噔一下,朱唇一張,還未等叫出聲,一個惡臭的破布就塞到她口中。
舒安夏冷笑著,刻意壓低聲音,“你貼身太監的內褲,嘗嘗味道!”
太平公主一聽,丹鳳眼猩紅,咬牙切齒,迸發出嗜血的殺意,她身子霍地一下坐起,還未等動,刺痛的感覺便從肩膀襲來,登時,她的雙肩像是壓了萬斤石頭,讓她無法動彈。
舒安夏拿著金針,手腕連續翻轉幾周,在太平公主的腿上落下數針。
太平公主吃痛,整張臉都抽搐到一起,但奈何嘴巴被那惡臭的內褲塞得,壓根發不出聲音。她憤恨的怒火仿佛要將眼前這個黑衣女子吞噬。
舒安夏沒再理她,忽然抓起太平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太平的眼中出現一抹恐懼,用眼神詢問她想干什么。
帶著黑布頭套的舒安夏輕笑了一聲,拿出金針,對著太平公主的手和指甲的縫隙中便扎了進去,太平公主叫喊的聲音經過破布的隔音便變成了烏魯烏魯,大顆大顆的冷汗從額頭涌出,她丹鳳眼凸出,眼底迸發出焚天怒焰,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力量,太平公主的另一只手猛然抬起,狠狠地就抓向了舒安夏的手腕。
舒安夏沒想到她忽然能動,吃痛手中的金針落地。舒安夏眼神一暗,向地下看去,在只能看清人影的漆黑的房間,根本不可能找到那跟掉落的金針。
抿了抿嘴,舒安夏又拿出了一金根,動作迅速地鉗住太平公主能動的那只手,又順著她指甲和肉的縫隙扎了進去。這回太平公主身體疼到抽搐,直接昏死過去。
舒安夏緩緩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臉色慘白再無血色的太平公主,手臂被她抓傷的刺痛感襲來,舒安夏微微蹙眉,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上傷口。
刺痛的感覺傳來,舒安夏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翌日大清早,舒府便像開鍋了一般。
舒潯易一聽,太平公主在舒府內出了事兒,早朝都沒去,直接就去了“福康園”,當他看到太平公主包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手,還有兩個光禿禿的眉毛的滑稽樣之時,心里樂開了花。
這個太平公主來了沒幾日,卻把舒府弄得雞飛狗跳的,不但讓他這個大家長沒地位,也讓苦了老太太。他恨不得早日送走這個瘟神,原本想著,還有幾日便是秋夕大宴,她肯定要走人的,結果沒想到,她還沒走,就被人收拾了。
強忍著心中的笑意,舒潯易故意氤氳了一層怒氣在臉上,深深地鞠了一躬,“罪臣之過,罪臣之過啊!竟然讓公主在舒府遇到了這么大的侮辱,臣萬死不辭!”舒潯易嘴上雖然這么說著,心里卻不這么想,只要太平公主不是死在舒府,就不會有人治他的罪,況且,現在朝廷,可不是只有帝后才說的算的!
太平公主暗暗咒罵了一聲,襲擊她的人是個女子,即使治了舒潯易的罪又有什么用?況且她再蠻狠,心中還是有計較的。
丹鳳眼狠狠瞇起,“舒侯,現在本宮命你把舒府內所有女子都叫過來!”
舒潯易一愣,眼中閃過一抹不解,“公主何意?”
“昨日襲擊本宮的女子,右手手臂靠近手腕處被本宮抓傷,只要把所有女子叫出來一驗,本宮便能找到襲擊本宮之人!”太平公主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昨夜那個女子拆吞果腹。
舒潯易一聽,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但也沒多說什么,按照太平公主的吩咐交代了下去。
不出一刻鐘,舒府內所有的姨娘、小姐、婢女都集中了來,站成一排。
太平公主叫來十個婆子,自己坐在中央,挨個掃視。
昨晚的那雙眼睛,好像很特別,沒有看到她的膽怯,只有狡黠和聰慧。
她看了幾周,還是沒有找到那雙水眸的主人。
這時,四姑娘舒思玉有些慌張地走過來,擔憂地看著公主,“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兒?”
太平公主看到舒思玉,繃緊的臉還有所緩和,“沒事,本宮馬上就能抓出那個賊人!”
舒思玉剛來,所以有些詫異,“公主這要做什么?”
太平公主冷笑了一聲,“凡右手手臂有抓傷痕跡,全部處死!”
舒思玉一聽,登時臉色大變,出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觸上了自己的右手手臂,她也不知怎么了,今早一起床,手臂上就多了個女子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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