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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火燒身


  忐忑的時間總是難熬,舒府上下人心惶惶,因為家丁不足,舒府上下原本鮮少往來的園子,都聚在了一起,盡量壯大為數不多的家丁的力量。

  舒安夏安靜地坐著,拿出了棋盤,每當需要思考的時候,棋盤就是她最好的伙伴。看著那整齊的黑子白子,舒安夏輕輕地嘆了口氣,無論是現代還是古代,人就都像棋子一般,雖然下棋之人總認為自己能掌控全局,然而卻在不知不覺中,也成了棋子。

  重重的又落下一枚黑子,帝、后……舒府能不能存亡,就在舒潯易的一念之間。

  相較于舒安夏的冷靜,碧云就急得不知所措,在屋內來來回回地走著,邊走邊敲打著掌心,看著舒安夏一臉的冷靜淡然,碧云實在忍不住了,“六姑娘,咱們也去跟其他園子拼湊一下吧?加上從‘香園’調過來的,咱們一共才六個家丁和五個婆子,咱園子的有些二等三等丫鬟,都躲去其他園子了,奴婢看這些家丁和婆子根本就不頂事兒!”

  舒安夏揚起眉梢,“你就最后一句話說對了,這些家丁和婆子根本就不頂事兒!”舒安夏放下棋子,緩慢地站了起來,“如果所謂的正規軍真的闖進來,六個家丁和六十個家丁的作用是一樣的。”

  碧云雙眼瞪大,身子顫了又顫,小臉上立即染上了一抹濃濃的擔憂。

  這時,春梅低著頭輕輕地敲了敲門,打斷兩人思緒,碧云抬起頭,一看是她,立即皺了皺鼻子冷哼,“又一個門神,鬼鬼祟祟。”

  舒安夏輕咳了一下,剜了碧云一眼,雖然春梅是二夫人調過來的人,但是至今為止她還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兒,再加上春梅的沉穩,讓她看到了惠人的影子,所以,她一直沒有動春梅,如果可以,她愿意拉攏春梅而多過除掉她。

  春梅咬了下唇,垂下眼,“六姑娘,四姨娘派人傳話,說請您一起去‘蓉園’。”

  碧云一聽四姨娘叫,小臉都快抽到一起了,“奴婢就說準沒好事!”

  舒安夏蹙了下眉,碧云這性子,早晚要吃大虧,隨即舒安夏揚起一個好看的笑容,“四姨娘也是好心,畢竟面臨外敵,我們府內首先就是要齊心,你去回一下,我們即刻便去。”

  春梅點點頭,剛轉過身還未離開,便迎上了匆匆趕來的惠人。

  惠人臉色依然很蒼白,可能因為走路急的原因,鼻尖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看見春梅,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彎起嘴角,點了點頭。

  春梅也回了下禮,趕忙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舒安夏眨了眨眼,春梅果真是個機靈的,懂得看眼色避嫌。

  “惠人,你不好好躺著,怎么也出來瞎折騰?”碧云搶在舒安夏面前,率先開口。

  惠人沒有接話,而是定睛看著舒安夏,緩緩道:“倪姨娘醒了!”

  舒安夏手一顫,詫異地看向惠人,之前陳太醫給倪姨娘開了新的方子,她就停用了她的藥,倪姨娘體內的重金屬之毒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修養,陳太醫原本說十日之內一定會醒,但是這都半月有余,怎么偏偏選在今日醒了?

  懊惱地低咒一聲,舒安夏躍過惠人直接奔偏而去。

  房門一開,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兒撲鼻兒來,舒安夏抿起唇,腳步有些沉重。

  從前世到今生,她一直對“母親”這個詞有太多的復雜,前世的她,天煞孤星,一出生父母就出車禍而亡,今生的她,一穿越母親就由妻成妾,而且拒不見她。

  輕輕地苦笑了一下,舒安夏緩緩地走到了床邊,床上的人兒,蒼白的臉上掛著兩只大大的眼睛,眼窩深陷,顴骨凸出,嘴唇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青紫色,她的兩眼空洞的看著床幔,就像一個沒有生機的瓷娃娃。

  這時,二夫人那意氣風發、盛氣凌人的模樣闖入了舒安夏的腦中,舒安夏微微擰起秀眉,在古代這種女人以丈夫為天,靠容貌爭寵的社會,像倪姨娘這般,又如何能不失寵?

  仿佛感受到異樣的目光,倪姨娘緩緩地轉過頭,當她空洞的眸子觸上舒安夏那雙晶亮的水眸時,猛然閃了閃,一股濃濃的霧氣氤氳而來,“夏兒——”她的嘴唇干裂,聲音嘶啞得讓人聽得異常難受,舒安夏鼻子一酸,猛地撲到了倪姨娘懷中。不知是融入了原本的舒安夏的情感,還是融入了她從小對母愛的渴望,寧流血不流淚的舒安夏,此時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角涌了出來。

  “乖孩子,乖孩子——”倪姨娘艱難地抬起手,顫抖地捋著舒安夏的秀發。自從被貶之后,她都有多久沒見過自己的女兒了?她想見她的夏兒,想到撕心裂肺,想到昏厥夢魘,然而她卻不敢!她還依稀記得,最后一次見二夫人之時,二夫人那嚴厲警告,讓她現在還心有余悸。

  半響,舒安夏拉開一些距離,嘴角輕彎,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母親,現在出了些變故,女兒找下人先抬您去老太太的‘福康園’可好?”

  目前的形式混亂,四姨娘和二夫人那都不太平,而她的園子家丁又太少,所以簡單思慮一下,只有把倪姨娘放到老太太園子才最靠譜。

  倪姨娘一聽“母親”二字,鼻子登時就酸了,“孩子,別,還是叫姨娘,這禮數不可廢,如果被二夫人聽到……”倪姨娘欲言又止,臉上確實為難的痛苦之色。

  舒安夏暗暗咬牙,古代的女子的思想已然是根深蒂固,貧賤尊卑等級嚴明,所以被貶的倪姨娘即使有太多無奈和不滿,也只能咬牙忍著,看著倪姨娘的性子,八成見了二夫人還要畢恭畢敬地行大禮。

  “夏兒——”見舒安夏沒有回話,倪姨娘又叫了一聲,聲音干枯嘶啞。

  “知道了,倪姨娘!”

  倪姨娘點點頭,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舒安夏簡單用水替倪姨娘清洗了一下,然后上了些淡妝,倪姨娘整個人立即看得精神很多。幾個小廝進來,將倪姨娘抬到了“福康園”。

  見是被人抬著進來的,老太太原本還以為是二夫人,但走近一看,老太太一震,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倪姨娘。倪姨娘身子虛,站不起來,但還堅持要給老太太行禮,無奈之下,舒安夏替她叩了幾個響頭。

  老太太看著她樣子,鼻子也是酸了又酸,即使別人不知道,她也對這個兒媳再清楚不過了,這么多年掌家,對她孝順恭敬,持家有道,然而,上次小產的事兒,所有的證據都一齊指向她,就算她想偏袒,也毫無辦法,再加上,當時侯爺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般,堅決要辦了她,提二夫人。

  “哎——”老太太輕輕的嘆了口氣,老眼中也氤氳了一層水氣,她上前走了幾步,握住了倪姨娘冰涼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倪姨娘一聽,登時鼻尖一紅,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兩頰滑落,她慌忙地搖搖頭,“母親,是您受累了!”

  老太太輕輕地拍著倪姨娘的手,“好孩子!”

  小廝們把倪姨娘放到了床上,婆媳來開始話起家長來。舒安夏留下了惠人和留給她的六個家丁在“福康園”,自己卻帶著碧云和春梅去了“蓉園”。

  已有三個月神身孕的四姨娘已經開始顯懷,她里面穿了件寬松的紗衣,外面披了件土黃色披風,見舒安夏進來,四姨娘便向她身后望了望。

  舒安夏佯裝沒看見,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給四姨娘請安了!”

  四姨娘張了張嘴,還是扯起一抹不自然的微笑,“怎么就你們三個?‘夏園’的其他人呢?”

  舒安夏知道四姨娘想問老太太留給她的家丁和婆子,她故意東扯西扯、答非所問,“姨娘近日身子可好?上次的‘夏枯草’沒給姨娘帶來什么后遺癥吧?”

  四姨娘一聽“夏枯草”臉紅一陣白一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邊說邊坐了下來。

  四姨娘又閑扯了一會兒,見舒安夏不上道兒,四姨娘終于忍不住了,直接開門見山,“不知顧將軍何時能到?”

  舒安夏狀似驚訝地捂了下嘴,“顧將軍要來嗎?那得趕快告訴祖母和母親,免得她們那么心急。”

  四姨娘一聽,臉色大變,拿著茶杯的手顫了一下,幾滴茶水滾了出來燙上了她的手。

  “啊!”四姨娘一松手,整杯茶都灑到了她身上。熱茶迅速陰濕了她的衣裳,凸顯的肚子,愈發渾圓。舒安夏趕忙起身幫她擦拭,混亂的不經意間,舒安夏仿佛碰到了她的脈搏,舒安夏一愣!

  四姨娘趕忙收回手,躲開舒安夏,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六姑娘見笑了,姨娘最近總是心神不寧,我先進內室換件衣裳。”四姨娘說完,頭也不回就進了內室。

  舒安夏抿著唇,盯著四姨娘的背影,水眸中,滿是呼之欲出的波濤洶涌。

  站在一旁的碧云,撅了撅嘴,“這四姨娘怎么怪怪的?”

  舒安夏揚眸掃了一眼春梅,春梅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春梅,你是想到了什么嗎?”舒安夏一挑眉,詢問道。

  春梅咬了下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

  “剛剛茶水打翻之時,奴婢見四姨娘本能地護住自己的腿,使得整杯熱茶都灑到了肚子上,然而作為一個孕婦,最本能的反應該是護住肚子,而非其他部位。再加上,四姨娘的肚子被熱茶燙到,她穿得如此薄的衣衫,卻沒有任何疼痛之狀,很令人費解。不過這只是奴婢愚見,還請六姑娘——”

  “說的好!”舒安夏打斷春梅的話,眼中閃過一抹贊賞,她剛剛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四姨娘的脈搏,那種脈搏,也不像是喜脈。今日要大亂,她就不再添亂了,如果舒府有幸能度過這次危機,嘖嘖,四姨娘的新賬老賬,她都要好好算算。

  這時,四姨娘已經換好了一身深藍色的裙裝出來,臉色雖然有些緩和,但仍然掛著一絲焦慮,舒安夏也沒再多說什么,跟四姨娘閑話家常。

  轉眼就到了傳晚膳的時間,四姨娘見顧瑞辰真的沒有來,也就不想再留舒安夏,輕輕地錘了錘自己酸痛的肩膀,打了個呵氣,“聊了一個下午,姨娘也累了,這孕婦啊就是不耐折騰,姨娘先進去小憩一會兒,六姑娘自便吧。”

  送客意味兒十分明顯,碧云恨恨地咬著牙,這個四姨娘太勢力,見六姑娘沒有利用價值,就要趕人。

  舒安夏則是笑意盈盈,像是沒聽懂般,端起茶碗,又吃了一口,“四姨娘去休息吧,我們自己玩就行了。”

  四姨娘一聽,嘴角狠狠抽搐,這時,一個婢女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四姨娘,大姑奶奶回來了!”

  四姨娘一怔,還沒等說“快請”呢,舒靈玉就從大門口跑了進來,頭發散亂,衣衫襤褸,整張小臉到處都是黑灰,淚水一股一股的,夾著臉上灰塵,像是畫地圖一般。

  四姨娘一看舒靈玉的樣子,心里咯噔一下,趕忙帶著小跑迎上去,“發生什么事兒了?”

  “李家被抓了!”舒靈玉猛地撲到四姨娘懷中,抽噎起來。

  “什么?”四姨娘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女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午膳剛過,就來了一隊錦衣衛,說李家參與謀反,把所有男丁都抓了去,女人軟禁在府中,婆婆不堪打擊,直接病倒了,女兒實在沒辦法,只好從狗洞鉆出來,來找父親和姨娘。可是哪知道,這路上到處都是尸體,兩邊的商鋪大多數都被燒了,有一群乞丐打扮的賊人,見到男人就殺,見到女人就強暴,女兒嚇得不行,只好也喬裝成乞丐,才勉強逃脫啊!”舒靈玉說著,已經淚流滿面,想想剛剛驚悚的情境,她還是心有余悸。

  四姨娘咬著唇,顫抖地攬過舒靈玉的肩,嘴里念叨著,“謀反、謀反,怎么會涉及到謀反……”

  舒靈玉也迷茫地搖著頭。

  坐著的舒安夏也輕輕地蹙起眉,錦衣衛是聽命于皇上,但是皇上又被皇后控制,所以現下的錦衣衛按理說該是聽命于皇后,然而,李長再是皇后的曾救過皇后的命,除非極惡之罪,否則皇后應該不會動他。既然是錦衣衛帶走了他,那是不是說,現在的錦衣衛已經由長公主一派所控制?還有那個闖入城中的打著“保皇”旗號的正規軍,可是燕離歌所領?

  還有,那顧瑞辰呢?他現在置于何地?

  輕輕地搖了搖頭,太混亂了。

  這時,舒靈玉已經走到了她跟前,兩人互相見了禮之后,舒靈玉仍然止不住淚水,舒安夏原本打算繼續窩在四姨娘這,但是自從舒靈玉進來,她就開始心神不寧,總覺得還有什么事兒要發生,這時她忽然想起一個人,所以匆匆告辭,出了“蓉園”。

  夜晚的降臨總是帶著不平靜,這天剛剛黑下來,外面的叫嚷聲就愈發混亂,一聲一聲,撕心裂肺地,揪著人心。

  舒安夏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五姨娘的“慶園”是舒府中除倪姨娘的“冰園”外,最偏的園子,而且跟舒府內院隔了幾道門,有種皇宮中的“冷宮”的意味。因為她無子嗣,老太太在分配人員時,并未給她留下任何家丁和婆子,想起之前五姨娘的一臂之力,舒安夏不斷地加快腳步。

  “六姑娘,六姑娘——”這時有個梳著兩個云髻的青衣婢女匆匆從遠處跑來,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一邊跑一邊哭,跑到舒安夏跟前,撲通一下跪趴在她腳下,抓住她的褲腳,“求你——救——救救我們家姑娘!”

  碧云趕忙扶起她,仔細一打量,“是五姑娘的婢女。”

  舒安夏蹙眉,“你們家姑娘怎么了?”

  “五姑娘——她——她——”舒冬煙的婢女哽咽著,小臉蒼白喘著粗氣。碧云也急得給她直拍后背,終于喘了一會兒,她能說出完整的話了,“五姑娘不小心聽到八姑娘吩咐她的婢女,酉時三刻要打開后門,引賊人進您的園子,五姑娘著急之下,就帶著奴婢先去通知您,結果結果剛到了您的園子,就——”婢女說到這里,臉上立即又浮現出驚恐之色。

  “就怎么樣?”碧云接話。

  “哪知道那些賊人早就進了您的園子,五姑娘一進去,他們以為是您,直接就拖著她進屋子了——”

  舒安夏緊緊地抿住唇,如煙水眸中迸發出懾人的殺意,下一秒,她身形一閃,便向“夏園”奔去。

  “夏園”的門大敞著,里面不時地傳來幾個男人淫笑的聲音和女人嘶啞的掙扎,舒安夏咬著牙,“騰”地一下竄了進去。

  被撕得零碎的衣衫散落一地,一片一片的觸目驚心,舒安夏屏住氣,從袖口甩出數根金針,對著最后兩個背對著他的男子,狠狠一扎。

  一個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就倒了下去,另一個被扎破喉嚨的男人,倒下前,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像看到什么驚詫物一般。其他三個淫笑的男人,聽到慘叫聲,猛然回過頭,當他們看到來人是個女子之時,臉上的淫色更濃了。

  “兄弟們,又來個婊子,咱們分開上!”一個肥頭大耳,滿臉臟污的男人,抹了一把鼻涕,奸聲道。

  “喲喲,老三,你沒看是個帶面紗的,肯定是個丑八怪。”另一個按著舒冬煙的男人直起腰,松開手說道。

  舒冬煙忽然被松開束縛,顫抖的身體就往床里面爬,邊爬還邊叫,“六妹妹你快走,快走!”

  “臭娘們,給老子閉嘴!”離舒冬煙最近的男人,“啪”地甩了舒冬煙一巴掌,轉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兩個人,“老四、老五怎么了?”

  這時,那個肥頭大耳男才注意到倒在地上的兩個兄弟,雙目一瞪,起身就奔著舒安夏而來,一邊走一邊罵,“你這個臭婊子,敢使詐!”說話間,他已經走到舒安夏面前,肥手掌剛剛伸過來,舒安夏手腕一轉,“咯嘣”一聲就扭斷了肥頭大耳男手骨,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起的同時,剩下的兩個男人一起而上,坐在床上的男人站起來的瞬間,嘩地一下褲子掉了下來。

  舒安夏神色一緊,連續兩個靈巧的翻轉,就把三枚金針扎入了第一個男子的后腰,與此同時,最后一枚金針準確無誤地刺入最后那個男子。

  幾聲慘烈的男人叫聲相繼從“夏園”內傳出,躲在暗處的舒天香被震得一驚一驚的,她看到舒安夏走進去的時候,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她一次找的這幾個乞丐,一起解決掉兩個麻煩,然而,怎么會是男人的叫聲?難道不該是舒安夏和舒冬煙嗎?

  里屋內,橫七豎八躺著的男人們,呻吟了幾聲就相繼暈了過去,舒安夏心疼地看著床上那個衣不蔽體、瑟瑟發抖的舒冬煙,她萬萬沒想到,跟她交情不深、平時唯唯諾諾的舒冬煙,會有這等勇氣,和對她的這份——情。

  舒安夏抿著唇,從柜中拿了一件她的衣服,走到床邊,輕輕地給舒冬煙披上。舒冬煙的雙手死死地抱著雙膝,冰涼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借著月光的余暉,舒安夏看到了遍布在舒冬煙身上大大小小青紫的傷痕。

  舒安夏的心狠狠地抽搐,牙齒咬著的下唇,滲出血絲。她一直以為舒天香就是囂張跋扈,卻沒想到她一個不足十五歲的女娃娃,心腸竟然如此歹毒!

  輕輕地閉上眼,舒安夏深吸了一口氣,攬過舒冬煙的肩,舒冬煙一把抱住舒安夏的腰,所有委屈和驚嚇一股腦哭了出來。

  舒安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抹殺意閃過,“五姐姐,你放心,這個仇,我一定讓舒天香加倍償還!”

  蹲在園外的舒天香聽到園內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登時得意起來,這些找來的乞丐還是有些作用,等著再讓他們出府大肆宣揚一番,她倒是要看看,舒安夏這輩子還怎么嫁人!

  舒天香正得意著,忽然眼前一個身影閃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脊背一涼,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覺。

  舒安夏居高臨下地瞪著全然失去知覺的舒天香,眼底沒有絲毫溫度,舒安夏用腳踢了踢剛剛扭斷他手骨的肥頭大耳男,肥頭大耳男幽幽轉醒,當他看到躺在地上的舒天香時,身體一顫,一抬頭,看到舒安夏那乖戾的表情,登時眼底快速閃過一抹懼色,“姑娘饒命,饒命,我們只是城中乞丐,就是跟著叛軍鬧哄鬧哄,趁亂想搶點東西,是她給了一百兩銀子,我們兄弟幾人才來的,屋子里那丫頭,我們——”

  舒安夏手腕一翻,狠狠地扇上肥頭大耳男的嘴巴,直接堵住了他要說的話。“城中乞丐最集中的地方在哪兒?”舒安夏咬牙切齒。

  “什——什么?”肥頭大耳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舒安夏瞇起眼,乖戾地看向他。

  肥頭大耳男顫顫巍巍地指了指南邊。舒安夏一把撈起舒天香抗在肩上,就從離她園子最近的門走了出去。

  大街上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燒殺搶劫之后的狼藉,整片整片的房子被燒殘破不堪,到處都是燒焦味道。

  舒安夏扛著舒天香,直奔城南的乞丐窩。

  酣睡中的乞丐們忽然感覺到一個只著肚兜的軟香玉體砸了下來,登時瘋狂起來。

  站在門口的舒安夏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轉頭消失在夜色中。

  被全城的乞丐強暴,她倒要看看,舒天香還有沒有命回來?無論是侯爺女兒的身份,亦或是清白、名聲,舒天香就算死了,也一樣別想留!

  這時,又是一陣慘烈的叫嚷聲響起,只見一只訓練有素的軍隊,騎著馬從遠處疾馳而來,見人就殺,大有屠城意味。一群百姓慌忙地四處躲避,有一些,直接被馬蹄踏死,有一些被士兵長劍穿腸而過。

  舒安夏一咬牙,耳邊傳來呼嘯的響動,舒安夏抱住手臂翻了幾圈,躲到巷子中,只見原本她所在的為止,一排箭落下。

  這時,一個小男孩兒的哭聲傳入舒安夏的耳中,“娘親、娘親——”舒安夏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兒,站在路中央,大聲的哭泣,身后不遠處穿著黑色盔甲的士兵也聽到了哭聲,忽然嘴角滑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一甩馬鞭,直奔著小男孩疾馳而來,士兵手中的長劍已出鞘,眼中閃爍著嗜血的興奮。

  舒安夏瞳孔一縮,連翻了幾個跟頭,纖細的手臂剛剛碰到小男孩衣領的瞬間,士兵的長劍,就刺了過來。舒安夏低咒一聲,輕輕一翻身,手狠狠地抓住劍尖,往身前一帶,馬上的士兵借力,猛然摔了下來。

  “臭婊子!”士兵開罵的同時,他身邊身后的幾個士兵紛紛騎著馬圍過來,當他們看到一個女人懷中護著一個小男孩兒的時候,紛紛對視了一下,眼中不約而同地閃過了嗜血的快樂。

  下一秒,另一個士兵夾起馬肚子,戰馬嘶鳴一聲,便沖了上來。

  舒安夏將小男孩兒推向一邊,自己一個伶俐的轉身,便跳了起來,踢上馬肚子,戰馬突然受驚,猛烈地跑了開來,其他幾個士兵一看,心中怒氣更甚,其中一個士兵打了一個手勢,幾個人一齊向舒安夏涌了過來。

  舒安夏瞳孔一縮,四周看了一眼,這些戰馬速度太快,她要用什么方式能安全躲過?腦中在頃刻間衡量了數種行動的可能,但沒一種可行。就在這時,最前面的士兵已經近在咫尺,士兵舉起長劍,猛地向她揮了下來。

  “叮——”想象中的著力點沒有落下,士兵的劍卻斷成了兩截。士兵瞠目結舌,后面的士兵也面面相覷。

  為了印證,另一個士兵又沖了上來,然而這次還未等他舉劍,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他的劍自己斷成了幾段,隨之而來其他幾個士兵紛紛斷了劍。士兵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慌忙地調轉馬頭,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舒安夏輕輕地抱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扭過頭,對著西南方向道:“多謝!”

  原本舒安夏以為暗處之人,等著她說完便會走人,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兒發生了,一個健碩的黑影從西南方的房梁后跳了出來。

  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面孔,舒安夏蹙眉,“你是誰?”

  “屬下奉命保護小姐,順便幫主子稍一句話。”黑衣男子話說得恭恭敬敬,但是眼中卻沒有恭敬的意味兒,反而盛氣凌人的傲氣。

  舒安夏蹙眉,她一直感覺背后有視線追隨著她,原來是他,那么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男子將她對舒天香所做之事盡收眼底了?他的主子又是誰?舒安夏戒備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什么話?”

  “舒侯安好,丫頭寬心!”黑衣人盡量學著“主子”的口氣,緩聲道。

  舒安夏一愣,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叫她“丫頭”的只有顧瑞辰,原來是顧瑞辰派人保護她,又軟禁了舒潯易。看來顧瑞辰早就發現了舒潯易和南國勾結之事,所以借著皇帝手諭把舒潯易軟禁到宮中,如果今日的宮變舒潯易不參與,是不是他們舒家就有希望躲過這一劫。

  心中呼之欲出的詢問到了嘴邊,舒安夏吸了吸鼻子,“轉告你主子,一切小心!”

  黑衣人的嘴角有了一抹戲謔的笑意。

  舒安夏斜睨她,眼底滿是詫異。一般而言,主子的暗衛或者死士不都是繃著臉一本正經的嗎?猶如行尸走肉一般。這個暗衛從開始就讓她覺得氣場很強,難道顧瑞辰的暗衛也跟他一個德行,沒個嚴肅勁兒。

  黑衣人仿佛看穿了舒安夏的心思,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主子還說如果小姐說了一通罵他的話,屬下就不必回報了,沒想到小姐說了一句這么暖人心的話,主子聽了,估計要三天睡不著覺了!”

  舒安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廝竟然還調侃起顧瑞辰來了,忽地,舒安夏仿佛想起了什么,秀眉擰起,“你知不知道這些身著黑衣盔甲的士兵是什么人?為何到處燒殺搶劫,大有屠城這勢?”

  “這些是蔚安強的手下,他編排了一些南國的渣人進來,假裝正規軍,故意對百姓燒殺搶奪,激化矛盾,現在蔚安強的隊伍中已經人心渙散、四分五裂,進城的這些士兵早已變成各個小隊伍去掠奪。”黑衣服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向遠處望了一眼,眉梢微蹙,“小姐還是先回舒府為妙,看看時辰,蔚安強的大部隊,也該進城了。”

  “看來顧瑞辰是打算先將他們引進城,然后來個甕中捉鱉了!”舒安夏皺眉道,水眸卻掃向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

  黑衣人的眼底有過一抹贊賞,看著舒安夏的神情,立即補充道,“城中的百姓,顧——主子早就派人通知疏散,或者緊閉房門不得出門,對于一些拒不配合的,主子也沒有辦法!”

  舒安夏目光沉了沉,他剛剛的話,明明就是要說“顧瑞辰”,而又趕忙換成主子,眼前這個黑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這時剛剛差點被鐵騎殺死的哭泣的小男孩兒打斷了她的思緒,他現在已經不哭不鬧,稚嫩的小眼里面盡是驚嚇的恐懼,如受驚的小兔般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舒安夏不再多想黑衣男子的身份,而是半彎下腰,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雙肩,小男孩兒陡然一顫,肩膀縮起向后退了一步。

  舒安夏的雙手微微用力,“別怕,告訴姐姐,你娘親在哪兒?姐姐帶你去找娘親可好?”

  小男孩兒一聽到“娘親”,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洶涌般滾了出來。

  “小姐,先帶她回舒府吧!”黑衣人又向城門望了一眼,擔憂道。

  舒安夏點了點頭,下一秒,黑衣人就抱起小男孩兒,直奔舒府而去。

  舒府的大門外,一對主仆狠狠地敲打著大門,舒安夏遠遠望去,只見那主子一副少婦打扮,挽著一個簡單的盤髻,里著玉面錦緞緊身衣,腰束細紋銀絲腰帶,白色的披風上雖然是點點贓物,卻絲毫不影響她高貴的氣質。

  淡淡地蹙了下眉,舒安夏在腦中搜尋著這號人物,反復思來想去,無果。

  這時,少婦打扮的女子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視線,忽然向這邊望來。

  她的視線是那么清澈,那么——溫暖人心。

  舒安夏一愣,出于本能地向她點了點頭。

  她輕輕地彎起嘴角,回一淡笑。

  這時,舒安夏想起了身邊的黑衣人,轉過頭,還未等開口,黑衣人腳尖一點,便跳入院中,下一秒,舒府的大門便立即打開了一個弧度,那個少婦帶著她的婢女,舒安夏帶著小男孩兒,相繼入了舒府。

  “四太太,咱們先去老太太園子吧!”婢女擔憂地向后望了一眼,急促道。

  舒安夏一聽“四太太”,登時愣住,原來眼前這個少婦,竟然是一直久聞大名的四嬸子,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如果那個婢女不說,她頂多以為她就跟舒靈玉一般大,而且她這出塵的外表和高貴的氣質,舒安夏都忍不住為四老爺的好命感嘆一番。

  “不,我們回自己的園子!”四嬸子輕聲軟氣,讓人聽了極其舒服。

  這時,感受到舒安夏的審視,四嬸子輕輕地轉過頭,長長地睫毛忽閃忽閃,“你是不是府里的小姐,看起來好面善。”

  舒安夏這才反應過來她失了禮數,趕忙上前福了福身,“回四嬸子的話,我是長房倪姨娘的女兒舒安夏。”

  四嬸子一聽,嘴角立即彎起,笑靨如花,“原來是六姑娘,怪不得能臨危不慌,我應該早就猜到才是!”

  “如此出塵的氣質,毓秀亮節,不是四嬸子還能有誰?夏兒也該早就猜到才是。”舒安夏眨眨眼,回道,眼前這個四嬸子,從她第一眼見開始,就覺得無比的親切,有的時候,人的磁場很怪異,說不上哪時或者哪一刻,就真的碰到一個讓自己發自內心喜歡,或者是感到親切之人。

  “好了,四太太、六姑娘,先找個安全的園子躲起來,你們再話家長吧!”看著兩人如此,四嬸子身旁的丫鬟倒是急了起來。

  四嬸子好脾氣,身旁的丫鬟也是個直性子,舒安夏不以為意,拉起四嬸子的手,“四嬸子,現在只是剛剛開始,夜再深些更不太平,還是去老太太的‘福康園’先避一避,整個赴內的家丁基本都在那兒了。”

  四嬸子一聽舒安夏如是說,秀眉輕輕彎起,想了一下,點點頭。

  幾個女子閑話家常間,黑衣人又消失在夜色中。舒安夏一行幾人剛走到“福康園”門前,便看見惠人匆匆從里面跑了出來。

  “發生什么事兒了?”看著臉色煞白的惠人,舒安夏迎上去問道。

  “六姑娘你可回來了。”惠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稍微平復了一下,抓住舒安夏的手,“剛剛小廝來報,賊人進不來舒府,就隔著墻扔火折子、火把和點燃的干柴什么的,五姨娘的園子在舒府最邊緣,直接就燒起來了,奴婢原本以為老太太會派人去滅火,然而,老太太卻下令,把五姨娘前面的兩道拱形門全部鎖住,免得五姨娘園子燒塌,讓賊人進入了主園。奴婢想著五姨娘曾經對六姑娘有恩,就想找幾個家丁去幫幫忙,然而卻沒人愿意幫忙。”

  舒安夏一咬牙,老太太雖然以大局為重,但是五姨娘畢竟也是舒潯易的女人,這樣做實在太不近人情了。

  “惠人你有傷在身,別折騰了,帶著四嬸子和他們幾個進去,我去五姨娘的園子看看。”舒安夏做了決定。

  “不行!”

  四嬸子和惠人一齊出聲。

  四嬸子蹙眉,“這樣太冒險了,你一個姑娘家,也救不了人,這樣,我進去跟母親說說,讓過去幾個家丁,人多力量大,而且還是滅火這等事兒。”

  惠人也焦急開口,“六姑娘您先進去,倪姨娘還等著您照顧呢,五姨娘那邊奴婢去看看。”

  舒安夏黑瞳閃了閃,“不用去找老太太,惠人,你現在去把咱們留在‘福康園’的家丁,還有‘福康園’本身的家丁婆子們都叫來,就說六姑娘賞銀。”

  惠人一愣,登時明白了舒安夏的用意。剛剛也是一臉焦急的四嬸子,露出了一個贊賞的笑容,她們真是被弄慌了,這么簡單的方法怎么都沒想起來?

  一聽有賞銀,不一會兒就來了二十多個人,舒安夏脊背一挺,揚聲道,“今日跟我去五姨娘的‘慶園’滅火的,無論尊卑等級,無論能否成功,都每人獎賞二十兩銀子。”

  舒安夏說完,扭頭就像“慶園”小跑而去,身后的家丁婆子們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跟上。

  他們到達的時候,火勢已經燒得很旺,主房的半個房梁角已經坍塌,家丁婆子們已經開始行動,有人一筒水,有些杯水車薪,舒安夏瞳孔一縮,抓過一個裝滿水的木桶,嘩地一下從頭揚下,隨手抓起一個板子,便閃身準備入門。

  忽地,一股強大的拉力從她背后襲來,舒安夏對上了黑衣人的那雙不解的黑瞳,他湛黑的眸子有著一股莫名的怒氣,幽深的眸子中一派波濤洶涌的澎湃。

  下一秒他嘴唇微啟,代替她閃身入了火勢正旺的房中。

  一分一秒,又一分一秒過去了,房外的火勢越來越大,幾條主干房梁都放倒,舒安夏的眉也越皺越緊,小手死死地攥著。

  這時,燃燒的火光中,一個黑衣人影踉蹌的跳了出來,他的黑衣已經被燒破了幾個洞,臉上鼻子上都是黑灰,十分狼狽。

  “五姨娘呢?怎么就你一個人?”舒安夏趕忙上前,抓住黑衣人焦急問道。

  黑衣人嘴角抽搐了一下,聲音沉了一分,“里面沒人!”

  舒安夏的心里咯噔一下,額角隱隱作痛,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想想平時云淡風輕的五姨娘,又想想今日的混亂,她總覺的她忽略了什么。

  這時,老太太身邊的李婆子匆匆地跑過來,邊跑邊回頭,臉上滿是焦急之色,眼神不斷在混亂中尋找著什么,舒安夏蹙眉,立即迎了上去。

  李婆子看到舒安夏,三步并兩步,一個趔趄,氣喘吁吁,“六姑娘,你這回可闖了大禍了,賊人都闖進了‘福康園’,快讓家丁婆子們回去。”

  舒安夏瞳孔一縮,心中冒出了四個字,“調虎離山”!

  另一邊,“琴瑟園”的二夫人也心神不寧,她派人去找了舒天香幾次,都沒有她的消息,這個丫頭不是明明都已經告訴好她,不許亂跑么?

  二夫人咬著牙,坐在一個簡易的輪椅上,來來回回地轉。舒若香幾次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咽了下去,沒有發出聲音。

  這時,最后派出去的小廝匆匆趕回來,跪地。

  “怎么樣?找到八姑娘沒有?”二夫人將輪椅推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小廝的胳膊開口就問。

  小廝為難地搖搖頭,“舒府里面也亂了,五姨娘的園子燒起來,六姑娘帶著家丁和婆子們去救火了,這時候外面不知道哪兒的軍隊砸破大門闖了進來,直接闖入老太太的‘福康園’洗劫,小的實在找不到八姑娘啊!”

  “你是說你看到六姑娘了?”身后的舒若香聽到小廝的匯報,身體一緊,也跟著走上前。

  小廝迷茫地看了舒若香一眼,不解地點點頭。舒若香臉色一變,不可思議地聲音響起,“六姑娘安然無恙?”

  小廝又點了點頭,然后又搖搖頭。

  “你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到底什么個勁兒?”本就不耐煩的二夫人恨不得一巴掌過去。

  “小的看見六姑娘的時候是好好的,指揮著家丁婆子們救火,但是看到火勢越來越大,六姑娘好像要自己沖進去救人,小的就回來了,也不知道六姑娘此時是否安好。”小廝慌忙說道。

  舒若香一聽舒安夏好好的,身體一軟,“母親,八妹妹可能出事了!”

  二夫人瞳孔一縮,回過身,雙手死死地抓過舒若香的肩,指甲恨不得摳進去,“你說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說!”

  舒若香看著雙目猩紅的二夫人,心里一個瑟縮,幾滴清淚就滑了下來,“女兒具體也不知道,只是之前聽八妹妹說要找六妹妹報仇什么的,好像還請了一些府外的人,女兒囑咐過她,六妹妹狡猾成性,讓她小心。八妹妹這次卻胸有成竹地保證,一定要給六妹妹好看,所以女兒——”舒若香欲言又止。

  二夫人嘴角狠狠抽搐,“還什么六妹妹、六妹妹的,叫的這么親切,你拿她當嫡妹算了!”說完,二夫人狠狠一推,將舒若香推了個趔趄。

  舒若香本就委屈,以舒天香的性子,誰敢阻止她,那不是自討苦吃么?這又被二夫人一說,舒若香死死地咬住下唇,吸了吸鼻子。

  二夫人一看她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死丫頭,知道情況也不早說,如果你八妹妹有什么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二夫人說完,就打了個手勢,讓小廝推她出去。

  “二夫人、二夫人——”這時一個婢女又匆匆跑進來,本就臉色不善的二夫人,又沉了一分。

  “鬼叫什么?”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過來求救,讓二夫人帶人過去幫忙,‘福康園’已經死了好多人——”婢女一邊說著,一邊嚇得哭了起來。

  二夫人聽著婢女的話,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扭過頭,盯著跪在地上的小廝,“你剛剛可看到那些闖入‘福康園’洗劫的賊人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黑色盔甲!”小廝答道。

  二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黑色盔甲是他蔚家軍的著裝,蔚家軍怎么會洗劫舒府?而且還只是搶老太太的園子?難道是哥哥知道了他在舒家的委屈,故意為之?

  想到這里,二夫人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去回了老太太的大丫鬟,‘琴瑟園’的人都去找八姑娘了,沒空余的人!”

  婢女一聽,眼底閃過一抹差異,然后怯懦地點點頭出去了。

  舒安夏帶著家丁婆子們一齊沖回“福康園”之時,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家丁的尸體,舒安夏眼神冰冷,急速地沖進內室,幾個賊人已經將內室翻得七零八亂,老太太臉色慘白,退到了墻角,一個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握著長劍步步緊逼。

  舒安夏一咬牙,迅速地沖了上去,那黑甲士兵一看去人,忽地舉起長劍,對著老太太就砍了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眾人都以為老太太難逃此劫的時候,一個瘦弱的身影晃了一下,沖到老太太身前。緊接著,那個冰冷的長劍從瘦弱的肩膀穿過。

  舒安夏瞪大美眸,毀天滅地的怒意齊涌而出。下一秒,舒安夏一個迅速的轉身,手臂劃出一道半彎的弧度,尖銳的針尖,便以不可銳擋之勢,花開了黑甲士兵的動脈,急速的血液噴涌而出,噴了老太太滿臉滿身。

  老太太身體僵硬,顫抖地盯著滿身是血的倪姨娘,究竟是什么力量,讓她奮不顧身地替她擋了那一劍?又是什么力量讓她虛弱不堪的身體在那么短的瞬間從床上滾下來?她已經無法再思考,淚水彌滿了她的老眼。

  其他幾個翻箱倒柜的黑甲士兵,看到同伴被殺,一齊扔下手中的金銀珠寶,向舒安夏圍了過來。

  舒安夏神色凜然,嘴角彎起乖戾的弧度,小手輕輕握起。

  忽然,“砰”地一聲巨響,被徹底砸開,數以百計的黑甲士兵一齊沖了進來。

  舒安夏黑瞳一縮,迅速翻了一個跟頭,撿起地上的長劍,抬平。這是穿越后的第一次,她的手中又拿回來殺人的利器。前世那種種嗜殺舔血的生活又再一次闖入她的腦中。

  舒安夏秀眉一揚,小巧地身體,就沖到了黑甲士兵中。

  不知有多少人,不知揮出去多少劍,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保護舒府,她要保護這個家。

  身后的老太太震驚了,滿身是血的倪姨娘震驚了,所有還有意識的人都震驚了。舒安夏這么一個瘦弱嬌小的身軀,竟然為了保護這個家,保護祖母娘親,挺身而出,究竟是怎樣的力量和信念?

  嬌弱的四嬸子忍不住了,咬住下唇,大喊,“跟他們拼了!”

  廝殺中的舒安夏嘴角輕勾,舉起長劍,又刺死了一個黑甲士兵,就在這時,一個冷劍,從她身后次來。

  “小心——”四嬸子美眸撐大,大叫。

  疲累的舒安夏回頭的瞬間,眼看著落下的長劍。

  “颼——”

  火光閃過的須臾間,拿著長劍的黑甲士兵兩眼凸出,喉嚨被割斷,利器快得血還未噴出來,他就直直地向后倒下。

  又是一陣極強陣勢的叫喊聲在舒府大門外響起,舒安夏淡淡地轉過頭,黑壓壓穿著銀色盔甲戰士的最前端,那是一黑一白兩匹高大的駿馬,駿馬上,顧瑞辰和燕離歌在火光的映射下,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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