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卻婚 三
主仆二人正在對坐無言，突然聽到院里一陣喧嘩，又馬上壓下，如箏心里一驚：如果薛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使出什么骯臟手段栽害自己，自己可真是萬劫不復(fù)了！
她沖浣紗使了個顏色，浣紗馬上緊張的出去，如箏自己則緊閉房門，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不一會兒，外面?zhèn)鱽砹虽郊喛桃鈮旱停瑓s略帶驚喜的聲音：“小姐，無事，快開門。”
如箏雖然疑惑，但還是信任浣紗的，便伸手打開房門，沒想到先一步搶進(jìn)來的，竟然是一個身著玄衣的男子，如箏嚇了一跳，定睛看時，竟然是如柏。
如柏看到如箏，先是一喜：“姐姐！”待看清如箏消瘦的面容后，又差點心酸落淚，他伸手拉住如箏：“姐，她們怎么能……”
如箏則驚訝的一把將他拉到屋里，沉聲問到：“你怎么來了，你怎么進(jìn)來的！”
浣紗看看四下無人，趕忙關(guān)好堂屋的門，走到如箏身邊：“小姐，二少爺是跳墻進(jìn)來的，幸好先遇到了出去倒水的夏魚，沒有吵嚷起來便叫奴婢帶來了，您放心，現(xiàn)在夏魚和我娘都在外面守著，您和少爺趕緊說會兒話吧，還是盡早讓他回去的好。”
如箏點點頭，拉如柏坐下：“柏兒，姐姐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想問，但咱們沒這么多時間了，你如果想要幫我解決困境，想要救我，就做一件事即可。”
如柏聽了她的話，精神一振，點頭說道：“姐姐你說，我一定做到。”
如箏點點頭：“三日后，你去告訴老太君，就說沁園傳出消息，說我病了，病的很重。”
如柏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又擔(dān)憂的說：“可靜園那邊，能騙得過么？”
如箏笑著拍拍他頭：“這你不用管，只要能讓老太君有個由頭過來，就行了。”再說……我也沒打算騙她們……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又定下心細(xì)細(xì)交代了如柏幾句，就親自送他翻過院墻，聽他安全地走遠(yuǎn)了，才返回房間。
合上門，如箏靜靜坐在妝臺前看著鏡子里自己憔悴的容顏，自己的臉是那么蒼白，只有眼睛里，還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成敗，便在此一舉了。
自第二日起，如箏便不再進(jìn)食，每日只喝點清水，第三天，也就是約定日子的前一天的晚上，如箏讓浣紗在浴桶里灌滿井里打上來的涼水，自己關(guān)了房門，一步邁入水里。
平日里只覺清涼的井水，如今卻讓她覺得冰冷刺骨，她咬咬牙，想想屈死的娘親和無助的如柏，還有忠心耿耿的丫鬟們，心一橫用力蹲下，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如箏仰著臉任淚水流下，又慢慢屏住呼吸，將臉埋在水里，再抬頭，淚已和清水相混，看不出痕跡。
第二天午后，老太君接到如柏的密報，帶著韓、張二位嬤嬤并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向著沁園而來。
薛氏收到消息，冷笑了幾聲吩咐到：“去前面看看侯爺散值了沒有，若是回來了，馬上將他請來。”丫鬟答應(yīng)著去了，拍拍又急躁起來的如婳，笑到：“想要裝病謀取老太君同情，她也不想想侯爺?shù)男宰樱@樣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凌氏太君趕到沁園時，看到的是進(jìn)進(jìn)出出焦急忙亂的小丫頭們，和含淚迎接自己的浣紗等人，老太君拂開眾人，快步走到如箏床前，只看了一眼，便喝道：“這是怎么回事，沁園下人都是死的么？！小姐都病成這樣了，竟沒人去回我，沒人去請大夫么！”她一邊說，一邊用上賜的蟒頭檀木拐在地上點著，紫檀木和青石板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聲聲震人心魄。
滿屋子丫鬟婆子見她動了真怒，一時都噤了聲，老太君環(huán)視了一圈，將目光放在崔媽媽身上：“崔氏，你是如箏的奶娘，也是沁園的管事媽媽，你來說！”
崔媽媽應(yīng)聲上前跪下：“回老太君，我家小姐自那日從東書房回來之后，便一直茶飯不思，既埋怨自己惹了侯爺動怒，又憂心卻婚不成，奴婢們也曾經(jīng)多次相勸，可老太君您知道，我家小姐一向是個心重的，連日來憂心懊悔，漸漸茶飯不思，再加上……室內(nèi)炎熱，人就這么瘦下去了，昨兒晚上睡下還好好的，誰知今早就發(fā)起了高熱！奴婢們也曾求守門的媽媽們?nèi)セ亓朔蛉苏埓蠓颍蓩寢寕冋f夫人在忙著盂蘭盆節(jié)祭祀的事情，又說奴婢們奸猾，謊報大小姐病情，奴婢們也無法，只得先用水給小姐降溫……”
老太君越聽越怒，聽她說天氣炎熱，才發(fā)現(xiàn)屋里并未用冰，果然熱的如蒸籠一般，剛要問，馬上又明白了個中關(guān)竅，不禁怒道：“這些殺千刀的老奴，箏兒不過是閉門思過，她們便當(dāng)宮里失寵入冷宮的妃子來待么？這等勢利小人，就該打死！”
韓媽媽見她動怒，趕忙上前一步：“老太君所言極是，不過此時那些奴才都是小事，還是趕緊給二小姐延醫(yī)問藥才是，切不可再耽誤了病情啊！”
老太君點點頭，嘆道：“是我老糊涂了……雪柔，你親自拿我的牌子到太醫(yī)院，請當(dāng)值的太醫(yī)過來看診，要快！”
韓媽媽自領(lǐng)命急急去了，老太君則拉著如箏滾燙的手，忍不住老淚縱橫：“我苦命的囡囡，這是造的什么孽喲，若是早知你這么想不開，祖母管他拂不拂誰的面子，早就應(yīng)該來看你的。”
林侯帶著薛氏趕來時，正好在屋外聽到自家母親這一句，面色便沉了幾分，隱隱還有一絲尷尬，他幾步走入屋內(nèi)，對著老太君行禮說道：“母親安好，兒子治家不嚴(yán)，勞母親操心動怒了！”
凌氏太君抬眼瞄了瞄他，又?jǐn)宽剑骸安桓遥舴枪~兒命懸一線，老婆子我也不敢違逆了侯爺?shù)囊馑迹J關(guān)來探她。”
聽了她的話，林承恩身子弓得更低了：“兒子不敢，母親這么說真是折煞兒子了……”想了想來時路上薛氏告訴他前日如箏還“活蹦亂跳”的話，他又說到：“前日我只是看她頑劣，妄逞口舌，罰她閉門思過，不過是小懲大誡而已，并未責(zé)打于她，必是這小孽障仗著自己年紀(jì)小，裝病來博您同情……”說著他看看床上雙目緊閉的如箏，喝道：“孽障，還裝么，還不趕緊滾起來！”
老太君見他嘴臉，心里憂憤交加，舉起蟒頭拐重重一頓：“我看是你該給我滾出去！”說著，她站起身，指著病床上的如箏：“你去看看，箏兒已經(jīng)瘦成什么樣子了，你去摸摸她額頭滾燙成怎樣，那是你嫡親的女兒啊，不是什么不相干的阿貓阿狗，更不是你累世的仇人！”
老太君強忍住怒火，冷笑道：“我說這些，怕是也入不了你的心，你便想想，若是箏兒有個三長兩短，國公府會不會饒你！”
她看林承恩若有所思，又嘆道：“還是說，打的什么好主意，把我的箏兒害死了，好給別人騰位子……”她這話雖是對著林侯說的，眼睛卻一直瞟向后面站著的薛氏，薛氏頓覺如直面利劍，刺得渾身難受。
林侯忙口稱“不敢”，老太君還想說什么，外面丫鬟來報，說是太醫(yī)到了，老太君揮揮手：“你們都走吧，有我老婆子守著，我箏兒不定還能撿條命回來，你們在這里，她恐怕死得更快！”
林侯和薛氏滿心尷尬，卻也不敢辯解，默默退到堂屋。
看著太醫(yī)行禮走進(jìn)里間，林承恩恨恨瞪了薛氏一眼，自拂袖坐在一邊運氣。
不一會兒，便聽里間老太君和太醫(yī)低語一陣，太醫(yī)轉(zhuǎn)身退出，林侯叫住太醫(yī)問如箏病情，太醫(yī)言到：
“回侯爺，貴府女公子是寒熱相侵，內(nèi)外交攻，病癥雖普通，卻來勢甚急，如今幸而發(fā)現(xiàn)的及時，微臣會盡量施治，應(yīng)該不會危及性命！”
林侯雖然知道太醫(yī)一向為避責(zé)任，會將病癥說的嚴(yán)重些，但這說法也足以證明如箏病的不輕了，當(dāng)即起身謝到：“那便辛苦太醫(yī)了，還請?zhí)t(yī)一定要治好小女。”
太醫(yī)唯唯應(yīng)著下去開藥方了，林侯嘆了口氣，又記掛著前面書房的公務(wù)，便走到里間門邊，畢恭畢敬地低聲說道：“母親，今日之事是兒子不對，待如箏好了，我便解了她的禁足，還請母親息怒。”
門內(nèi)老太君長嘆一聲：“罷了，我只一句話，莫忘了她是你的嫡長女，是阿衡給你留下的骨血就好，你們走吧，我老婆子在這兒守著就行了。”
林侯附身到：“是，母親也不要太過勞累了。”便轉(zhuǎn)身，出了堂屋，經(jīng)過薛氏身邊時，他重重一哼，把薛氏嚇了一跳，卻也無奈跟著他離開了沁園。
有老太君坐鎮(zhèn)，沁園里外馬上用上了冰，崔媽媽和浣紗一遍一遍打了井水給如箏冷敷額頭，又照著太醫(yī)的方子迅速抓了藥，熬好了給如箏灌下去，晚飯之后歹是見了汗，到了上燈時分，她終于悠悠醒轉(zhuǎn)，滿屋子盯著的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太君含淚拉起如箏的手，含淚喜到：“我的囡囡，好些了么？聽得見祖母說話么？”
如箏看到老太君慈祥的臉，眼淚瞬間滾落，打濕了枕頭：“祖母……”她哽咽著，聲音沙啞：“箏兒以為再也看不見您了！”
老太君嗔怪到：“好孩子，別說傻話，不過是著涼發(fā)熱，很快就好了，把心放寬，有祖母在，他們吃不了你！”說著，自己也哽咽了起來。
滿屋子人陪著落淚，反而是如箏重重點頭，露出了笑顏：“是，箏兒不怕了，有了祖母，箏兒什么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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