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復蘇
凌蕭若眼眸晶亮,在黑暗之中似一顆璀璨的夜明珠,散發出濯濯亮光,她眼眸倏地一轉,抬掌便朝青銅面具男打了過去。
青銅面具男躲閃一番,隨后低笑道:“你在漠西學的內力倒也是不錯的,假以時日,你的武功定當精進不少,可是現在……卻不是我的對手。”
“試過才知道!”凌蕭若自知自己打不過他,但是陣勢上卻是不能輸的,不拼搏到最后一刻,又怎知自己沒有希望呢?
黑暗之中,兩人過起招來,凌蕭若的武功與內力雖然沒有他高,但是,她從來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與他打過幾招之后,她竟是從地上蹦起直躥他身,張口便朝他的肩膀處咬了下去,雙手連帶著還扯起他散落于肩的墨發。
“啊——”
青銅面具男全然沒有料到她竟會咬人,悶哼一聲后抬掌將凌蕭若推離了自己身畔,許是被咬疼了,他出掌的力道有些不受控制,凌蕭若的身子被推了出去,她在空中翻了幾轉后方才穩住后退的趨勢,一旦穩住形勢,她身子一側,從青銅面具男身旁倏地一下躥出了牢房。
凌蕭若飛奔而走,在狹長而陰冷的甬道里朝前奔去,幾個曲折之后終是跑出了牢房,然而,當她剛一掠出牢房后卻被外面的景況給震懾住了。
只見眼前飛舞著一只巨大的毒蛇,它扇著雙翅,正張著血盆大口撕咬著王府里的那些侍衛,牢房門前早已血流成河。
“騰蛇!”凌蕭若瞪大眼眸一聲驚呼。
她怎會忘了呢?青銅面具男的身邊還有這么一只怪獸!
那騰蛇飛舞而起,眸中帶著血色光束,口中叼著一個人,那人的前半邊身子已然沒入了它的口中,掉在外面的是那人的雙腿,平日里,本是健碩的男人的腿部,在此刻卻似風中孱弱凋零的花瓣,在一片枯黃中巍巍顫抖。
凌蕭若眼見著騰蛇將那人生吞活剝了去,而它的唇邊橫流著的卻是那人的鮮血,如此情景,讓她胃中瞬時翻涌起來,可是,不待她惡心完畢,卻見那蛇竟是壓下腰身朝逐月奔了過去,逐月許是因著之前已打斗了一場,灰色的衣衫之上破爛不堪,到處都有血漬招搖。
“不要!”
凌蕭若見狀,一個提氣飛掠至了逐月的身前,竟是只身攔在了他的面前。
逐月見一人影疏忽而至,一旦看清,他本能地抬手想要將她揮開:“你讓開!”
這世間,哪有女子擋在男子面前的?此事若傳了出去,就算是死,他也沒臉見鄉親父老。
凌蕭若轉回頭狠地一瞪,卻是巋然不動地攔在了他的面前,那騰蛇見凌蕭若飛身而擋,旋即一個壓身朝她攻擊而去,卻在它的舌頭快要觸及到凌蕭若的臉頰時,只聽一聲厲喝旋即傳來。
“莫要傷她!”
騰蛇聞言,腰身旋即一個翻轉,越過凌蕭若朝她后方的逐月攻擊過去。凌蕭若見狀,竟是再度朝后退去,將逐月生生攔在了身后。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扔到逐月手中,隨后說道:“這是解你們王爺身上之毒的解藥,拿著!”
逐月眼眸一瞪,俯身將那藥瓶接下,還未看清楚藥瓶上的字樣時,卻聽女子的聲音在前方傳了出來。
“你不過想要抓我而已,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你莫要再傷害他們,我同你走便是,否則我便一掌結果了我自己。”
逐月聽聞,眼神一顫,果真發現凌蕭若運力于頭頂上方,一副想要往下傾軋的模樣。
青銅面具男見她拿性命相要挾,隱于面具下方的眼眸瞇了瞇,沉默一會兒后便朝騰蛇說道:“停下。”
那騰蛇聞言果真直起了身子,兩邊撲扇的翅膀也微微收縮。
凌蕭若見狀,緩緩前移,逐步向青銅面具男靠近,待到差不多只有兩步之遙時,青銅面具男忽然發力,一個飛躍便將凌蕭若擒于掌中,再來便是帶著她飛身直上騰蛇粗壯的腰身。
上得它身后,那騰蛇便展開翅膀,直沖云霄而去。
“王妃……”
待那騰蛇飛上青天之后,逐月似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唇邊竟是緩緩溢出這么兩個字眼。
怔愣須臾,他猛地驚醒過來,他轉頭問道:“王爺呢?”
他身旁瞬時聚集了許多侍衛,那些侍衛皆頷首道:“屬下不知。”
“還不快去找?”逐月瞬時皺了眉頭,發起脾氣來。
“是。”
眾侍衛得令后便四散開來在王府里分頭尋找起來。
逐月揉了揉肩,暗自舒緩了一下氣息,轉頭準備尋找王爺,然而,當他剛一轉頭時卻見身旁竟是躥出一抹紫色的身影。
“追日?”逐月以為是追日,遂開口詢問起來。
來人在逐月面前晃了一下后便飄然落在了他的面前,他一旦落地便負手而立,有些急切地問道:“云景軒在哪里?”
逐月抬眉看了看來人,發現此人穿著一襲紫色錦袍,手中握著一把絞綾絲玉骨折扇,端的是俊逸非凡,不過,俊是俊,可那面容卻是極為陌生的,他是誰?為何直呼王爺的名諱,還喊得那般地理所當然?
“你是誰?”逐月眉頭蹙了蹙,疑惑地問詢出聲。
君離俊眉一蹙,不想回答他的話,只問道:“云景軒他到底在哪里?”
“你找我家王爺做什么?”
君離只嫌他話多,遂掀了衣擺準備自己尋找,可是,身為王府的侍衛,逐月怎會讓他就這般堂而皇之地搜尋呢?他把王府當成什么地方了,這里是他想搜便能搜的么?
逐月一個躍步行至君離身前抬手攔住他的去路,嚴肅道:“站住!這里是靖王府,不是閣下能隨便出入的地方。”
君離懶得跟他浪費唇舌,因著他輕功卓絕,幾個起落竟是消失不見了,逐月見狀眨了眨眼睛,全然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輕功如此厲害的人。
因著職守,逐月依照君離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君離在王府之中翻找了一個遍,終是在酒窖外停了下來,他見酒窖門外守著一名侍衛便抬步上前而去。
“你是何人?”侍衛見來人想要直入,遂持槍攔住了他的去路。
君離手指一揮便將他手中的長槍彈飛而去,那侍衛也因著君離彈來的力道而朝旁退出數步,終是撞擊在了旁邊的墻壁之上,君離沒有理他,隨后撂了衣擺進了酒窖,酒窖之內彌漫著沖天的酒氣。君離似都有些忍受不住地在身前扇了扇,可那酒窖本就是密封之地,如此扇動卻是根本就不能將酒氣去除。
他邁著步子,瞇了眼朝內步步深入。
逐月很快便尾隨其后,當他到得酒窖門口時,他將那侍衛扶起,問道:“王爺可在里面?”
“嗯,不過有一個身穿紫色衣服的人進去了。”
逐月放開他身也跟著進了酒窖。
君離在邁出數步后便在一個酒壇子旁邊找到了已經喝得熏熏然的云景軒,他看著云景軒那番模樣,俊眉深深地擰在了一起,子然初上蒼山那年,他還是一個眉頭鎖著陰郁的少年,后來在山上待得久了,眉宇間的那抹憂愁方才淡淡散去。有多少年了,他未曾見過子然消沉若這般,想來此事對他的打擊還不是一般的大。
他知道子然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好,不過,就算他再不好,他今日也一定要將凌蕭若帶走。
“子然。”
君離垂了眸,淺淺喚道。
云景軒雖已喝了一壇子酒,但是,他的腦中卻依舊清晰一片,只因那刻骨銘心之痛,那痛楚就似淬了毒的針,每當他開始麻痹時,那針便對準他的心頭,狠狠地刺了下去,讓他于頃刻間再度清醒起來。
聽見熟悉的呼喚,云景軒抬了眸,當他看見君離時,眸中微微帶著驚詫:“二師兄?”
“嗯。”君離輕聲說了一句。
云景軒甩了甩頭,緩緩站起身子,他唇邊扯出一抹笑,說道:“二師兄,你怎么來了?你是不是知道我現在很難過,所以來陪我喝酒的?”
說罷,竟是將手中那碗還未下肚的酒伸至君離的跟前,想要邀請他與自己一醉方休。
君離垂眸看了眼酒碗,透明的酒水在碗中輕輕晃蕩,他斂了眉,沉聲道:“凌蕭若在哪里?”
云景軒在聽見這幾個字時,心再度被狠狠地撕裂,眸中的朦朧也去了一些,他問道:“二師兄,你認識凌蕭若?”
“對,我要將她帶走,你將她交與我吧!”君離垂眸對他道出了來意,雖然凌蕭若現在是朝廷欽犯,但是,倘若他開口問子然要人,看在多年同門的情分上,他定然不會撥了自己的面子的。
“將她交與你?”云景軒有些木訥地重復起君離的話來,拿在手中的酒碗也因著此話而掉落于地,怦地一聲,瓷碗飛珠濺玉般碎裂而去,如珠玉般的酒漬飛濺一滴。
將她交給二師兄?把她給了他,那自己怎么辦?
云景軒的腦中竟是迸出了這么一句話來,讓他倍感驚訝。
二師兄為什么要帶走凌蕭若?想到此,云景軒微瞇了鳳眸看向了君離,只那一眼,腦中便似驚雷閃過,須臾,他問道:“二師兄,你是君離?”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愕然,不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也沒有告訴二師兄,他其實是臨南國的三皇子么?
君離微微垂了眸,應道:“是的。”
“王爺,王妃被那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抓走了,屬下等著王爺下封城令呢。”逐月一早便跟了進來,心下有些著急的他在聽到他二人的對話越扯越遠后便直接跪在了云景軒的旁邊,頷首稟告起來。
“你說什么?”君離聞言,旋即俯身看著逐月,眸中全是焦灼之色。
因著他不是逐月的主子,是以,一聲問話后逐月并未作答,只是頷首聽候云景軒下封城之令。
然而,等了半晌后,他竟是等到了這么一句。
只聽云景軒悠悠地說道:“青銅面具男?她被抓走了干本王何事?本王為何要下封城令?”
她曾問過他青銅面具男的事情,他怎敢保證這是不是又是她的另一次欺騙呢?經過上一次的欺騙,他怕了,真的怕了!
“騰——”
云景軒話語剛落,卻見君離竟是握掌一拳頭朝云景軒的臉頰之上打了過去。
因著出手的力道很大,再加之云景軒體內毒素未解,身子又因為酒精而有些搖搖欲墜。
是以,這一拳打下去之后,他竟是順勢跌倒在了地上,頭部狠狠地撞擊在了一個酒壇之上,因著沖撞大力,那壇子竟是破了一個口子,甘冽芬芳的酒水頃刻間傾瀉而出,酒窖之內再度布滿酒香。
“王爺!”逐月見狀驚呼了一聲,旋即站起身想要去扶云景軒,然而,君離卻快一步去到云景軒的身邊將他一把擰了起來。
“云景軒,你方才說的那話是一個男人該說的么?”
經過方才那一撞,云景軒只覺腦中昏花一片,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徹底清醒,一旦清醒,他便想到了君離的話語,那話語似一根導火索一般,將他心間的憋悶一股腦地全部釋放了出來。
“二師兄,你知道么?她裝成了子青的模樣,騙了我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我為了她做了好多事,還與她去湖心島上成了親,可是,忽然之間,所有的幸福都沒了,全部離我而去了,而她卻說她把子青殺了,你說,這樣的女子我還要想她作甚?”
“她將子青殺了?”君離在聽見云景軒后面這句話時,不禁蹙了眉頭,若兒怎會殺了子青呢?
上一次在燕北的時候,聽子青說她原是認識凌蕭若的,想來裝成子青的模樣,倒也有可能,只是他斷然不相信若兒會殺人。
“她親口告訴我的,還能有假?”云景軒抬手扯開君離拉住他衣襟的手,訕訕道:“她武功不弱,就算被抓走了,也不會有事的。”
“云景軒!”君離聽聞再度將他的衣襟給擰了起來,厲聲喝道:“她好歹也是與你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你便任由她被一個男子抓走么?與你相識這么多年,原不知你的心竟是這般地冷硬無情么?”
“冷硬無情的人是她!”
他都對她那般好了,她也將自己交付于他了,她竟然還能在他的碗里落下毒藥,她的心不也冷若玄冰么?
云景軒的嘶聲厲吼,換來的便是君離再度揮來的一拳。君離本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在蒼山之上也是經常嬉皮笑臉,鮮少發怒,而今此事事關凌蕭若,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沉靜下來了,竟是因著她兩度揮手打了云景軒。須知他們師兄弟的感情素來便是很好的。
“怦——”
云景軒的身子再度朝下方摔了過去,因著腳下滲漏而出的酒水,他腳下一滑,頭部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唔……”
因為疼痛,他蹙了眉,輕聲哼了一下。
逐月見狀一個箭步去到他的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問詢道:“王爺,你覺得怎樣了?”
云景軒的臉上已然掛了彩,逐月看著有些心疼,王爺何曾被人這樣打過?
君離冷著一張臉,俯視著云景軒,只問道:“你到底下不下封城令?倘若你不下,我便代你下了!”
云景軒的頭部連著被撞擊了兩次,上一次撞擊只讓他頭暈眼花,而這一次撞擊,竟是在他腦中撞出許多零碎的記憶片段來。
“不知長進的東西,竟是要與胤東太子爭女人么?你如今也已二十三歲了,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便將凌尚書的女兒凌蕭若嫁與你做正妃吧!”
“兒臣年紀尚小,還不愿娶妃。”
“你敢不娶,那便是抗旨不尊!”
云景軒眼眸瞇了瞇,這個片段陡然躥入他的腦海之中。
一個片段之后便是接二連三的片段接踵而至,瀾滄江龍舟上的第一次見面與刁難,出嫁那日自己的抗拒,洞房花燭夜時她的口無遮攔,七夕之夜的倔強無理,宮中夜宴時的一瞬芳華,還有……
還有那日被人劫走后她所留下的蛛絲馬跡,是那個世間獨一無二的藥瓶!
腦中閃過數個畫面之后,最終的畫面便凝結在了一個秋風蕭瑟之夜。
那夜,一輪孤月映照在山巔,他銀袍鎧甲手持畫戟騎馬立于風中,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男子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對那個男子說讓他交出自己的王妃。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與那人戰了幾個回合,幾個起落下來之后他便奔至了馬車之中,馬車內躺著一名女子,那女子闔著眼眸,她容顏似玉,嬌媚如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凌蕭若,他看見自己扶起她的身子,朝她說了一句:“子青,你醒醒……”
他喚凌蕭若為子青,喚她為子青!
所有的片段用一根細密的絲線全部串接在了一起,他想起來了,徹徹底底想起來了!
(https://www.dzxsw.cc/book/27872/178592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