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
喬佳寧聽了她的自我介紹很意外,然后看到她伸出手來。手在身上的圍裙抹了一下,才伸出來與她淺握了一下,說:“你好。”
樓母眼中也并沒流露出嫌惡,看了她的反應之后,唇角那抹弧度未,只是有些笑意不明,然后踏進門來。
喬佳寧本來想提醒她樓少東不在,可是人家必竟是進自己兒子家里,她也不好插嘴,只得將她請進客廳的沙發坐下。
樓母坐在客廳的布藝沙發上,也并沒有問樓少東的行蹤。雙腿并攏微斜,眼睛掃過桌面,正看到茶幾上還放著喬佳寧開門時隨手放的抹布。
喬佳寧注意到她的視線落點,上前來將抹布收了,說:“您先坐,我去泡杯茶。”
樓母看著她的背影進了廚房,目光環繞過室內,看到沙發后面還擱置盆水,可以看得出來,她沒來之前喬佳寧應該是在打掃。
廚房里,喬佳寧將圍裙脫下來擱在柜子上,洗干凈手后開柜子拿出茶杯,又仔細沖洗了一遍,才泡好茶端出來,卻看到樓母往臥室的方向去了。
喬佳寧住的房間門是敞開的,東西并不多,但仍能看出一些屬于她的私人物品擺放在里面。樓母只掃了一眼,便推開了樓少東臥室的門。
“樓太太。”喬佳寧喊。
她雖然是樓少東的母親,但是畢竟現在樓少東不在家,他又是一個很自我的成年男子。樓母這樣的行為,總讓她覺得對自己兒子不夠尊重。
樓母聽到她的喊聲,也只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還是走了進去。
喬佳寧無奈,只得端著茶跟過去。
樓少東的房間裝飾主調是黑白兩色,帶著很強的男性氣息。換句話說,樓母并沒有發現兩人住在一起的痕跡,這點還是有些意外。
但是并不能剔除她心里,認定喬佳寧是想高攀的女孩形象。換句話說,即便她不是,她也絕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與這個樣的女孩太過親密。
玩玩可以,但是為了她與宮家為敵,她就不允許了。在她眼里,一個沒有背景又帶給兒子麻煩的女人,都不是適合兒子的女人,即便她很優秀。
臥室的床頭有一幅巨大的寫真照,樓少東穿著白色的冰球運動服,手執球棒。這張照片應該是抓拍的,所以特別自然。站在冰場上的樓少東年輕、自信,那般豐神俊朗,重要的是帶著一種向上的氣息,完全沒有物質堆砌的感覺。
樓母的目光投在兒子身上,即便是照片,都能讓人感覺到那種疼愛與驕傲。
“我的兒子很優秀吧?”她突然側過頭來問。
喬佳寧回神,也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只能扯了下唇角,然后點頭。
樓母又往前走了一步,指尖拂過照片上樓少東拿的球桿,說:“我的少東從小就很優秀,他是我們樓家的驕傲。”
喬佳寧不知道她要說什么,總感覺她在自己一個外人面前,說這樣的話怪怪的。將茶放在床尾那邊的沙發上,說:“樓太太,請喝茶。”
她對樓家,包括樓少東的事都不感興趣。
樓母收回手,轉過身走過來。
喬佳寧感覺與她在一起有些壓力,便想退出去。
“等等。”樓母喊。
喬佳寧只好停了腳步,不解地轉過頭來看她。
“我們聊聊。”樓母看著她說。
喬佳寧回視著她,那種感覺很像高中時期,程式的母親找到自己時的感覺。
是啊,樓母進門來,并未問樓少東的去向。她肯定是知道樓少東不在的,那么她一定是為自己來?
喬佳寧大概猜到她要說什么,自己與樓少東的關纟大概被會誤會,因為前不久有人在網上發布了兩人在超市買菜的照片。這件事在她上班時,已經被渲染得沸沸揚揚,包括她告宮越嵩的強奸案。
胸口突然感覺些壓抑,但她還是走回來,坐到樓母的對面。
樓母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了一口,問:“普洱?”
喬佳寧點頭。
“少東一向不喜歡喝茶,我以為他這里沒有。”樓母依然在笑著,那樣子真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倒像是鄰家的阿姨在跟她閑聊。
那茶喬佳寧住來時就擱在柜子里,而樓少東根本不會關心廚房的事,她想應該是桂姐準備的,但是這些都毫無意義。
喬佳寧知道樓母不會那么多閑時間專程來這里,只是為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所以她只是沉默,等待她切入正題。
見她不說話,樓母也并沒有任何不悅,她轉頭看著樓少東床頭的照片,說:“我們少東從小就喜歡刺激,喜歡另類的東西。可是他的父親不同,他總希望自己的兒子安安穩穩的,有個內斂、沉穩的性格,所以對他管教也很嚴格。這兩個父子啊,打小就水火不容,少東為此可沒少吃苦頭。”
她看了一眼喬佳寧,又自顧自地說:“少東,大學時期很喜歡冰上運動,可是他的父親卻不允許,只希望他早點接手公司的事業。那是少東反抗最激烈的一次,甚至差點斷絕父子關纟……為此,我和他父親都沒少操心。”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她放下杯子,沉默過后,說:“還好,最終他還是妥協回到公司。”
“所以我們樓家孩子,從他出生就已經注定,要沿著我們所規劃的人生軌跡來走。樓家的人都要這樣,他的爺爺是,爸爸是,他……也會是這樣。”
她再度抬起頭來看著喬佳寧,不知道她會不會懂,所以又強調,說:“盡管這個過程中會出現小小的意外……但是結局,終歸會照我們的意愿走下去,你明白嗎?”
喬佳寧回視著她,無疑,樓母口中小小的意外是指自己,是在暗示她與樓少東不可能。
喬佳寧有些想笑,笑自己。明明已經猜到了樓母的來意,卻還傻乎乎地坐在這里,聽她親口說出來,真是腦袋透逗了。
她站起來,對樓母說:“樓太太,你大概誤會了,我只是在這里幫傭而已。”她看著她,眸色坦蕩。
她知道像樓少東這樣身份的人,大部分都將婚姻當成換取利益,或者鞏固家族的籌碼,所以她從沒有對樓少東抱過任何非分之想。
她一直以為自己活得坦蕩,便可以無愧于心。卻忘了生于世俗,在其它人眼里并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此刻,再一次被當成那種功利的、想攀龍附鳳的女子之后,這種滋味并不好受。
樓母聽了她的話卻笑了,唇角的笑意明明那樣溫和,卻仍能讓人感覺一絲嘲弄之意。
她說:“喬小姐的確比少東以前接觸的那些女孩子聰明的多。”
這句話絕對不是贊賞,反而是嘲弄她用這樣的理由來塘塞樓母,當這世界上的人都是傻子嗎?
喬佳寧在她看似柔和的外表下,看到了那種赤裸裸蔑視,一瞬間覺得受辱。她擱在沙發上的手攥緊,告訴自己不要沖動。
如果撕破臉皮,將會迎來更多難聽的話。就像當年自己與程母的談話一樣,不但解決不了問題,反而連累母親再次被罵。而她,再也不想聽到有人罵自己的媽媽,尤其是被她連累的被罵。
夠了吧?她嘲弄地想,她今天就忍了這口氣,反正自己本來也沒想圖樓少東、圖他們樓家什么。
喬佳寧站起來,看著樓母說:“我知道了,樓太太,我會馬上離開。”
她原本也沒有想要高攀樓少東,她原本只是在沒有選擇的狀況下找一個庇護。但是夠了,她想,這世間上有錢人的心態都是一樣的,她們已經有了對自己的衡量。自己又何必為了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證明,而留下來繼續讓自己難堪。
喬佳寧回到自己住的房間里,從衣柜里拖出自己的行李箱。上次收好的還沒機會拿出來,將外面幾件簡單的物品塞進去。拎起自己的手袋,便果決地離去。
她告訴自己,這些人誤會她都沒有關纟,她至少要在看不起她的人面前,走的保有一份屬于自己的驕傲。
拖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樓母已經走了。握著鑰匙的手擱在鞋柜上,用力攥了攥,金屬制的鑰匙齒嵌進掌心里,然后慢慢才松開。收回手時,鑰匙串遺留在鞋柜上。
然后才注意到旁邊放置著一個白色信封,很厚很厚的,她想應該是樓母打發自己的“分手費。”她沒有多看一眼,只是回眸環繞過這橦公寓。
終究,還是有一絲留戀。
她知道,自己不是留戀這里舒適的環境,而是在留戀在這里渡過的日子。她仿佛看到自己與樓少東在客廳里時拌嘴,兩人在餐廳里吃飯,和自己在廚房里準備早、晚飯的身影。
他們晚飯過后,偶爾也會看電影,想到前天兩人坐一起搶薯片的情景,竟也覺得有股心酸。
搖搖頭,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自己對他從來沒有過妄想,又為什么想起這些?
喬佳寧,讓自己走得驕傲一點吧。她收回目光轉頭,用力關好公寓的門。
拉著行李出了社區,慢慢走向公交站。映月和微微都回了S市,她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只能再回到出租小屋里。
彼時,樓母的車子駛回位于郊區的老宅。
建在半山腰上的別墅,依山傍水,美輪美奐。
車子一直開到別墅前才停下來,管家立即上前來幫她打開車門。
樓母將手搭上他攙扶的手,穿著高跟鞋的腳踏下來,舉手抬足之間儀態萬千,儼然一副當家主母的風范。
“夫人。”
“夫人。”別墅門前,傭人分列兩行,恭敬地鞠躬。
客廳里,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看著她走進來。他著了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飾,雖然已經接近中年,但是在他身上留下卻不是蒼老,而是愈添了一股歲月沉淀的風華。
這人便是樓少東的父親!
樓母在門口將手袋遞給傭人,自己走過來坐好,然后攏了攏挽起的鬢角碎發。
“辦妥了?”樓父轉過頭來,問。
“嗯。”樓母點頭。
她回來時樓下盯著的人報告,喬佳寧已經帶著行李離開了兒子的公寓。
她又問:“你那邊呢?”
“T城分公司那邊有點事,我打發少東去了,估計處理完要下周二才能回來。”樓父回答。
樓母點頭,說:“那就好。”同時松了口氣。
她想,這些時間足夠宮越嵩的父親活動了。待兒子回來時,宮越嵩的案子也就了了,而喬佳寧……就算兒子再喜歡,怕是也不會再接受……
喬佳寧回到出租屋,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明明心里某個地方脹得難受,她卻仍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后天開過庭之后,一切都會恢復從前平靜的生活。
即便不能,她借此回家也好。雖然可能剛剛回去會造成家里的困擾,但是至少能和媽媽、妹妹待在一起。她一直這樣說服自己,然后故意調高情緒,告訴自己她應該為這樣的好結果,自己慶祝一場。
身上手機震動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一個樓字,胸口故意忽略的那絲脹疼,仿佛愈加清晰起來。她截斷了通話,然后關機。
她看著鏡子里的影像,對自己說:喬佳寧,沒有任何人,你也可過得很好。然后唇角揚起笑。轉身拿了錢包出去。
到了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她興高采烈地跟那些賣菜的大叔大嬸砍價,不知不覺買了兩大袋菜。一手拎一只袋子慢慢往回走,突然覺得這段路好長,最后連步子都邁不動。
只好將東西擱在地上,身子慢慢蹲下去。她告訴自己只是走累了,需要休息一會兒,可是看著華燈初上的街道,和身邊經過的人群,手臂卻不知不覺間環抱住自己。
腳步在身邊不斷響起,接近而又遠去。突然一雙白色的休閑鞋映入她的視線,喬佳寧順著停在自己面前的運動鞋上移,看到卡其色的褲子,白色的T恤衫,最后是程式的臉。
他依然剪著薄削的短發,面容清秀,雖然鼻梁上多了一副金絲邊的眼鏡,五官也比記憶中成熟許多,但是她還是第一眼便認出是程式。
程式俯視著蹲在地上的喬佳寧,也許她并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就像一只被人丟棄的路邊的小狗,那般可憐兮兮,讓他的心也跟著揪痛起來。
他俯下身子,雙手托起她的肩,問:“怎么了?”
真實的觸感令喬佳寧回神,她搖搖頭,很淡定地說:“沒事,可能是累了。”
程式了解她,這個女人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會像其它女人一般哭泣。目光巡過她腳下那大袋青菜蹙眉,故意開玩笑地說:“你是打算把菜市場都搬回家嗎?”
這么多菜,她一個人吃不下吧?
喬佳寧聽了很給面子的笑,只是那笑太過牽強。問:“你怎么來了?”
自從三年前,他親眼看到她那么狼狽地回來,證實她與別的男人在外面過了一夜之后,他已經三年都沒有出現了。
她以為,他們從此再也不會見。
程式看著她,看著她眼睛掩起的脆弱。不忍地別過眼睛,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學校帶我們過來這邊的醫院學習,順便來看看你。”
其實是他在網上看到關于宮越嵩的報導,意外地發現這件事牽連到喬佳寧,他是抵住心里那股擔憂才過來的。
很意外,事隔三年,即便當初親眼看到她的墮落,他都清楚地明白,他的心里仍然放不開她。但是他不能說自己是因為看到那個報導才來的,一個女孩子遭遇那樣的事,尤其還是被他知道,他怕喬佳寧會覺得難堪。
“哦,是嗎?”喬佳寧垂下眸子,應了這一句。只是聽不出什么意義。
程式看著她,覺得今天的喬佳寧情緒很低落。他目光環過華燈初上的街道,問:“有朋友大老遠過來,你是打算在這里招待我嗎?”
事隔三年,他如今也能以朋友來界定兩人的關纟,這樣也許她才會允許自己靠近她。因為自己母親的所作所為,那些帶給她的傷害,以至于導致兩人的分手的種種,他雖然始終耿耿于懷,卻只能深埋在心里。
喬佳寧看著燈火闌珊處的程式,如今的他,顯然比從前要成熟許多。
于是她揚起笑,說:“算你今天來得巧,我請你吃火鍋。”她今天買的菜確實多了,那時神思恍惚,竟還覺得映月和微微都在。以前她們有事情慶祝時,總是買這么多的份量。
“那我不客氣了。”程式笑。
喬佳寧,只要她還允許自己靠近她,他便知足。
“提菜。”喬佳寧命令。
“遵命。”程式有模有樣地向她行了個軍禮,然后拎起地上的菜,跟著她的腳步回家。
喬佳寧轉過頭的一剎那,唇角笑卻再也揚不起來,腳下也覺得沉重,卻不得不撐著一步步走下去。
這時候有個人陪著也好,至少不會胡思亂想。
彼時,樓少東所坐的班機因為故障延誤,他們只能坐在候機室等待。
本來想通知喬佳寧,可是電話響了兩聲便斷了,再打便是關機狀態。他想可能是沒電了,便將手機收了,專心了解一下要處理的事件。
整個桌面上從T市那邊傳真過來的有關文件,他一件件翻閱過去。原本想明天便可以回來的,卻發現事情并不若自己想像的簡單。
“樓少。”秘書端了杯咖啡放在他的面前。
樓少東從文件中抬起頭來,看著她問:“于秘書,這個合同不是一直由江總負責的嗎?怎么會他會突然請假?”
而且是婚假?婚假按照規定是要提前報備的,而這位分公司的江總,卻在出事后臨時請假,這也太奇怪了吧?
秘書表情微微地閃過不自然,回答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只聽說江總那邊出了點意外情況。”
“哦。”樓少東應著點頭,但是目光仍留在她的臉上,莫名的讓人感覺到犀利。
秘書被他盯的頭皮發麻,只好問:“樓少,你還有什么吩咐嗎?”
樓少東這才收回目光,抬腕看了眼表,說:“航班不知道要延誤多久,我忘了東西,要回去取一趟。”說著便站起身。
“可是樓少,如果如果飛機起飛時你趕不回來怎么辦?不如讓別人送過來吧。”秘書著急地說。
樓少東看她的神色緊張,愈加覺得奇怪,她那樣似乎深怕自己離開機場。
秘書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一時僵在那里。
樓少東也沒有再理她,逕自出了機場,駕著車子一路開回市區。
到達公寓時,發現客廳的燈又是關著的。有些疑惑,感覺喬佳寧應該不會那么睡,難道是出去了?
思考著將大燈打開,先看到的是鞋柜上的放置的鑰匙串,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目光掠過鞋柜架子,發現她的拖鞋也不見了。
樓少東一驚,心里掠過不好的預感。快步過去打開客房的門,發現喬佳寧平時所有私人物品都不在,打開衣柜,行李箱都不見了。
好好的,為什么會一聲不吭地離開?他掏出電話開始撥她的號碼,喬佳寧的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
在機場時他只以為是沒電,這會看到家里的情況,他終于知道喬佳寧是躲自己。可是喬佳寧在J市沒有別的地方可去,而且后天便要開庭,這么做不是很沒意義?
思考著回到客廳,目光不經意地掠過茶幾上,便看到了上面擺放的信封,他走去過去抓起來。薄薄的信封紙因為他的用力而撕開,露出里面一沓粉紅色的鈔票,讓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樓少東快速拿出電話再次拔號,問:“今天誰來過我家?”
“是夫人,樓少。”那頭老實地回答。
樓少東捏著手里的錢,還有些不敢置信,難道這是母親給喬佳寧的?
應該是吧?不然以喬佳寧目前的狀況,如果不是傷了她的自尊,她又怎么會冒險搬出去?
她現在在J市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他能想到的地方只有那間出租小屋。他將手里的信封狠狠地甩在沙發上,粉色的紙鈔灑了滿地。
他握著車鑰匙出門,藍色的布加迪一路行駛,很快到了喬佳寧租住的暗巷外。引擎熄滅,車子停在馬路臨時停車位上。他開門下車,慢慢走進那條黑漆漆的巷子……
喬佳寧的小屋內,老舊的空調機發出很大的聲響。這是前不久隔壁鄰居搬家時留下來,這個夏天讓她勉強過得舒服一點。
家里唯一一張桌子上擱了電磁爐,上面盛滿青菜和肉的鍋子已經沸騰。由于家里只有一張椅子,喬佳寧坐在床邊,而程式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
鍋子里不斷冒出熱氣,將整個小屋都彌漫著白色的蒸汽,桌面有兩瓶被捏扁的啤酒罐。夏天,真不是吃火鍋的好時候,兩人吃得大汗淋漓。
喬佳寧不知道是醉了還是被熱氣蒸的,臉頰帶著一抹紅暈。
“佳寧,別喝了。”程式捏住她抓啤酒罐的手。
這些酒原本是他為了解熱,在前面大超市拎回來的冰震啤酒。他沒想到喬佳寧會喝,而且一連喝了幾罐,看起來很像在借酒澆愁。
喬佳寧的手被捏住,眸色里帶著些許迷離。她盯著眼前這個男子,看著他俊朗的面容漸漸變成另一張面孔。
那個人鳳眸薄唇,臉上總是帶著他輕挑的笑。低垂下眼簾時,會發現他睫毛好長好長,不止長,濃密而微卷,薄唇微勾著,就好像給她貼創可貼的模樣。
“佳寧?”程式覺得她看著自己的眼眸流露出一股悲傷,好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別的什么人。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喬佳寧低語,手從他掌心下抽出來,一滴淚便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落下來。
“你到底怎么了?”程式動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喬佳寧。
喬佳寧聽到他的聲音,終于回過神來。搖頭,她低下頭去,說:“對不起,我喝多了。”想要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可以是那些壓抑的情感居然在這一刻蔓延開來。
“佳寧。”程式看著她的樣子心疼,坐過來,將她擁進懷里。
他知道她委屈,想到網頁上那些不堪的話,他知道她這三年經歷的太多苦難。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這么久以來都沒有勇氣。如果自己早點來看她,在她身邊保護她,或許她就不會發生這么多的事。
而喬佳寧是累了,也許壓抑得太久。她的身世,不管在哪里都受到異樣的眼光。從前程母是,如今樓母也是。
她在J市舉目無親,撐得太久,此時只感覺到深深的疲憊。對她而言,這副肩膀無論是誰的,她都想這樣依靠一會兒,就一會兒便好。
樓少東推開門的那一剎那,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桌上的鍋子里冒出的蒸氣,霧氣繚繞中,喬佳寧靠在程式胸前,看起來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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