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是要走的
皇甫曜這句話并不是試探,他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己的爺爺,口吻十分篤定。
皇甫御被他的眼神震懾,驚慌從他一貫沉著的老眼中閃過,神色隨即便恢復(fù)鎮(zhèn)定。大聲喝斥道:“你聽誰胡說八道?”
聲音雖然極力保持平穩(wěn),但是隱含一絲過份的尖利,終歸是泄露了一絲不自然。
皇甫曜看著他的反應(yīng),沒有再回答,唇角勾起嘲弄的笑。
皇甫御瞇著眼睛回望著他,室內(nèi)的氣氛已經(jīng)漸漸變了味道。似乎某些東西,如同一直在地下涌動的巖漿,即將噴發(fā)出來。
喬可遇透過門縫看向病床,皇甫曜的腿還傷著,藍(lán)白相間的病服穿在身上。只看到側(cè)面的臉和修剪有型的短發(fā),涼薄的唇角輕勾起,帶著慣有的冰冷和陰狠。
只是這一刻,卻讓她的心驟然窒緊!
身后傳來細(xì)微的腳步聲,喬可遇回過頭去,看到皇甫老宅的管家走過來。那人向她無聲地微笑著頷首,臂彎間搭一件高檔的老年外套。
喬可遇也回以頷首,慢慢離開病房門口,朝著走廊那頭走過去。
皇甫老宅的管家則上前輕敲了門,皇甫曜爺孫倆幾乎是同時間收斂了表情,這才同時看過來。
門由外推開,管家掃了眼病房內(nèi)的兩人,似乎并沒有感覺出不對勁,只看向皇甫御微笑,提醒著:“您3點約了尚醫(yī)生,時間怕是要來不及了?”
皇甫御聞言抬腕看了一眼表,轉(zhuǎn)頭看了皇甫曜一眼,才點點頭。
管家則向皇甫曜彎腰行了禮,上前來攙住皇甫御,兩人出了病房。
喬可遇站在不遠(yuǎn)處看到皇甫御被攙出來,她并沒有回病房去,而是在走廊處拐了角,選擇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喬小姐。”身后傳來喚聲。
她回頭,看到是守在皇甫曜門口的人。
“喬小姐,大少正找你呢。”那人說,對她的態(tài)度還算恭敬。
“好的。”喬可遇應(yīng)著點頭。回眸又看了一眼窗外,仿佛是嘆了口氣,才舉步走向病房。
兩個守門的人站得筆直,她推開病房的門,看到皇甫曜病床前擱置著筆記本,不知道是在處理公事還是在瀏覽網(wǎng)頁,神情看起來與平時并無差別。
皇甫曜聽到聲響也抬起頭來,看著她問:“去哪了?不是說外面很危險嗎?”倒沒有責(zé)備的意思,又不像是純粹的關(guān)懷。
“感覺病房里有點悶,隨便走走。”喬可遇收回目光,回答,不過情緒并不高。然后慢慢走過去,問:“該量體溫了吧?”
手剛碰到桌上的體溫劑,便被皇甫曜抓了手腕,他盯著她的側(cè)臉問:“你是不是又在動心思?”
喬可遇也定定看著他,并分辨不出這句話是在試探自己,或者只是警告,所以她并沒有回答。
皇甫曜干脆挑明,說:“我知道你剛剛見過汪兵韜的人。”口吻十分篤定,似乎對她的一舉一動都了若指掌。
喬可遇眼中閃過驚異,但隨即平穩(wěn)下來。她不該意外的,他一直都有讓人跟著自己,她只是以為自己現(xiàn)在與他醫(yī)院,那些人該是撤了。
這時窗口有光閃過,雖然在白天很細(xì)微,還是讓皇甫曜很敏感地捕捉到了,目光閃了一下。
喬可遇感覺他的變化,或者被傳染了緊張,所以暫時忘了情緒,也看向窗外。可是那里除了射進(jìn)來的陽光,什么也沒有。而且這里是十八樓,除了供水供暖的管道,并沒有什么能讓人攀爬。
她好奇地抬腳欲過去看個究竟。
“過來,別亂動。”皇甫曜緊張拽著喬可遇的手拉近自己。
她的身子因為這股力道傾過來,背撞在他的病床前的筆記本上,哐地一聲落地,驚動了外面的人。
門,幾乎在同一時間推開,外面的兩人看了一眼室內(nèi)的情況,皇甫曜朝窗子向兩人使眼色。
他們一個走向窗子,一個退出病房去外面阻截。
喬可遇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與皇甫曜緊張地望著窗外。那個男人就這樣從窗子躍出去,然后他們聽到外面出現(xiàn)一陣噪動,仿佛還有人的哀嚎聲。
“別怕。”皇甫曜安慰,手仍然未松開她的手。
喬可遇點頭,才發(fā)現(xiàn)兩人身子緊貼在一起,自己的手還下意識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此刻卻可以感覺到掌心下有力的心跳。
這時門被推開,他們回頭看過去,見一個男人被兩人押進(jìn)來。
喬可遇直起身子,與皇甫曜拉開距離,站到了床邊。
“大少,是個記者。”其中一個報告,并將從那男人身上的取來的相機遞給皇甫曜。
皇甫曜伸手接過相機,看了那記者一眼。他臉上雖看不出什么變化,但是緊抿的唇線已經(jīng)漸漸松開,明顯是松了口氣。
“皇甫大少,我只是拍了兩張照片。大少,我這也是為了工作,你饒過我吧,饒過我吧。”那記者顯然也知道皇甫曜的手段,趕緊識相地求饒。
皇甫曜低眸,翻了翻相機里面的照片。只有兩張他抓著喬可遇手腕的照片,還有遠(yuǎn)遠(yuǎn)拍攝的一張他的病房門牌號。
“搜身。”皇甫曜說。
兩人聽了命令,動手便將那人渾身上、下摸了個遍。那記者倒也老實,就站在那里任他們搜。片刻后,搜身無果的兩人對望一眼,齊向皇甫曜搖頭。
皇甫曜盯著那記者,似乎仍不放心,看了眼衛(wèi)生間,下巴點了點。
兩人會意,便直接將那記者拖進(jìn)衛(wèi)生間里去。
這下那記者就淡定,甚至有些害怕,所以大叫:“皇甫大少,我真是記者。我就拍了那兩張照片,全在里面了。”
“大少,你饒過我。大少。”他一邊掙扎一邊求饒,還是被兩人拖進(jìn)了衛(wèi)生間里,門一下子被人關(guān)上。
“你們要干嘛?我是記者,你們太不尊重我了,我會告你們的。”里面?zhèn)鱽砟怯浾叩暮鸾校袷鞘艿搅藰O大的侮辱。
“你他媽閉嘴,乖乖的脫下來,不然我們動作粗撕壞了,就讓你丫的光著身子出去。”更粗鄙的咒罵傳過來,不知道的還真容易讓人想歪。
喬可遇皺眉,彎腰將地上的筆記本撿起來,還有散落的鼠標(biāo)、U盤,一一擱在桌子上。
皇甫曜則擺弄著手里的相機,似乎仍然不放心。一邊翻著里面的照片,一邊等待結(jié)果。
衛(wèi)生間里,那兩人強行剝了記者的衣服,果真是里里外外,連個衣服角都不放過。
那個男記者還很年輕,大概從業(yè)時間不久,怕是也沒見過這場面,更沒受到過這樣的侮辱,從開始咒罵都漸漸有了哭音。
兩人檢查完畢,將衣服扔給他,等他發(fā)著抖將衣服穿過,又將那人拖了出來。
那記者臉上倒看不出有什么傷,羅鍋著腰,頭耷拉著,頭發(fā)也亂糟糟,明顯比剛剛要狼狽許多。
“大少,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其中一人報告。
皇甫曜點點頭,這邊已經(jīng)將照片全部刪除,交給其中一個人,指示他們將那記者拖了出去。
皇甫曜與喬可遇的談話被打斷,兩人也沒有繼續(xù)下去。不知是不是有意忽略,問題暫時被擱淺。
皇甫御出了病房,乘著車子出了一院的大門。臉上雖然看似沉著,心里卻因為皇甫曜的話翻涌異常。
這件事過去多年,隨著李志恒的死,他以為會永遠(yuǎn)的瞞下去的。沒想到自己還沒扳倒皇甫曜,就被他挖了出來。
當(dāng)年自己計劃周詳,本以為萬無一失,誰能想到皇甫曜能活著回來?
如今皇甫曜又羽翼豐滿,手里抓著皇甫家多少把柄?這件事能瞞下去便罷了,如今被皇甫曜知道,依著他的涼薄、冷血,就連皇甫御都不該細(xì)想后果。
自己年歲大了倒不在意,但是至少要保住韓少瑋和整個皇甫家。可是如何保?眼前韓少瑋這件事就很棘手,難道這是皇甫曜對自己的報復(fù)嗎?
管家從后視鏡注意著他,總覺得皇甫御從醫(yī)院出來后就心緒不寧,便問了句:“老爺不舒服?”
皇甫御放下捏著眉心的手,抬眼看了看外面的路況,吩咐說:“調(diào)頭回家吧。”
“可是……”管家看他臉色不對,想勸他去尚醫(yī)生那里檢查一下,大家也都安心不是嗎?
“調(diào)頭吧,回頭給尚醫(yī)生打個電話即可。”皇甫御自己心里卻清楚,并不是身體的原因。
“好。”管家也畢竟是下人,見他執(zhí)意,也便不再多言。
車子調(diào)頭,朝著皇甫老宅開過去。
一路上皇甫御思慮過多,身體也漸漸覺得不太舒服,便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
車子駛進(jìn)林蔭大道,歐派別墅的皇甫老宅已經(jīng)赫然在望,路邊的樹后卻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雙手張開攔在車子前,嚇得管家踩了緊急剎車。
輪胎摩擦地面的境劃過耳膜,車子向前滑了半米左右,差一點就撞上了車前的女人。
皇甫御的身子前傾,不過幸好反應(yīng)還算敏捷,手及時抓住前面的車座倚背,才沒有被摔出去。
“老爺,您沒事吧?”管家回頭,嚇得后背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
皇甫御有心梗,他手捂著胸口,半晌才問:“怎么回事?”聲音冷凝,帶著責(zé)備。
管家還沒回答,外面便傳來敲打車玻璃的聲音,接著聽到一個女人乞求聲:“皇甫老爺子,我知道你在車?yán)铮笄竽阋娢乙幻妫笄竽憔染劝|。”
安琪從停著車頭前跑過來,手拉著車門的把手,但是車是鎖著,根本打不開,所以只能拿手用力地敲打著車窗。嘴里著急地乞求著,其實她并看不到車內(nèi)的情形。
皇甫御卻看得到她,只是抬眸看到她這張臉,眉頭已經(jīng)深鎖。
“這……”眼前這樣的情景,管家只好為難地看向皇甫御請示。
“別理她,開車。”皇甫御調(diào)整好坐姿,冷著聲音說。
“好。”管家聽了吩咐,回過身去,車子本來就沒熄火,掛了檔便竄出去。
安琪就站在車邊上,雖然沒有輾到她。但是車子的把手還是刮到她的手臂。那股力道連帶將她的身子帶倒,整個跌在地上。
這時皇甫老宅的鐵閘已經(jīng)緩緩開啟,她也顧不得痛,著急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追過去。但是安琪跑過去時還是晚了,皇甫御的車子已經(jīng)駛進(jìn)車庫。
“皇甫老爺子,你救救阿瑋吧,救救阿瑋吧,他可是你親孫子。”她站在門口哭喊,院子里好多傭人都側(cè)目看過來。
皇甫御卻像沒有聽到一樣,直接進(jìn)了別墅。
但是安琪卻一直在外面喊,明知道里面根本聽不到,就算聽到了也不會理自己,但她卻是喊破了喉嚨卻還是在喊。因為她沒有辦法,不知道該怎么辦。
皇甫御在客廳休息一會兒,便開始給托人打電話,韓少瑋的情況他自然最了解,目前的情況對他很不利。探了探上面的口風(fēng),大家倒還都給他面子,只是事情鬧得太大,都不敢松口。
他托了關(guān)纟,陪了笑說了會兒話,誠意十足地約了飯局,只是結(jié)果未定。他深吸了口氣,管家這時從外面進(jìn)來。
皇甫御在醫(yī)院回來后,臉色本來就不好,撞到安琪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起來。這會兒掛了電話,已經(jīng)有些心力交瘁。
“老爺。”管家走過來。
“怎么了?”他問,揉著眉心,蒼老的臉上已經(jīng)顯出疲態(tài)。
“安琪小姐還在外面。”管家請示。
皇甫家是要顏面的,最近因為皇甫曜與韓少瑋的事被媒體盯著,她總在外面這么又哭又喊,總也不是辦法。如果是個尋常人,他也就私自處理了。奈何這安琪還跟死去的琛少爺沾了點關(guān)纟,所以他也不敢貿(mào)然處理。
“這個喪門星,害死阿琛還不夠,馬上給我轟走。”皇甫御罵。
“是。”管家應(yīng)著往外走。
“等等。”皇甫御突然又叫住她。
管家腳步頓住,回過頭等待指示。
皇甫御臉上的表情雖然仍然冷凝,但是情緒已經(jīng)收住,沉著聲音說:“告訴她若想阿瑋沒事,就讓她在家好好待著,別再到這里來惹事兒。”這話里已經(jīng)有些安撫的意思。
“好。”管家自然明白皇甫御用意,他是怕她招了媒體來,又要捕風(fēng)捉影一番,便應(yīng)著便去了。
安琪在外面喊了半天,嗓子都啞了,那只被車刮到的手臂火辣辣的疼。袖子也破了,衣料上都染著血,樣子好不狼狽。
盡管如此,她仍然沒要離開。站得累了便背靠在皇甫老宅的門前等。表情委屈又無望,卻堅持著不肯離開。
因為她去找過韓少瑋,不過沒有關(guān)纟根本見不到。她只是聽報紙、網(wǎng)絡(luò)報道,知道目前的證據(jù)對他很不利,很容易判刑。她能想到的可以幫他的也只有皇甫御,這個他所謂的爺爺。
這時忽然聽到身后傳來響動,小側(cè)門被人打開,見那管家出來,她臉上一陣欣喜。
管家看了眼她的手臂,眼中閃過不忍,說:“安琪小姐,老爺子說讓你回去等著,瑋少爺會沒事的。”
“真的嗎?老爺子會救他是不是?”她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一再確認(rèn)。
“是,所以請你趕緊離開吧。”管家回答,她的身份并不適宜在這里。
安琪也知道皇甫御對自己的看法,不然阿瑋也不會跟那個什么付璐琦訂婚。雖然心里難免受傷,但是聽到韓少瑋有救她還是很高興。
臉上尷尬地對管家笑著,身子慢慢退后,準(zhǔn)備離開。
管家進(jìn)門去,咔嚓一聲鎖了側(cè)門。
安琪抱著受傷的手臂,心里失落,高跟鞋也斷了,就這樣一瘸一拐地順著林蔭大道往外走。
這時一輛紅色的蘭博基尼拐過來,不知為什么吱地一聲停在了路邊,付璐琦從車上下來。
安琪抬頭看了一眼,她認(rèn)識這輛車,自然更認(rèn)識這個光鮮亮麗的女人,不正是阿瑋的未婚妻嗎?
低頭看到自己的狼狽,頓時覺得自慚形穢,所以加快的腳步離開。付璐琦下車后,檢查了一下的輪胎,并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
卻見到有個狼狽的女人走過去,這條路只有通往皇甫老宅,不由好奇地側(cè)目看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相接,安琪眼中明顯有些驚慌,然后便跑開了,付璐琦更加疑惑。但是她也沒怎么在意,上了車,開進(jìn)皇甫老宅去。
“少奶奶。”管家過來迎上來。
付璐琦看著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進(jìn)了別墅也對坐在客廳里的皇甫御視而不見,蹭蹭便直奔樓上而去。
沒一會兒,便就提了個輕便的小行李箱下來。迎頭正撞到皇甫御。
“你這是干什么去?”皇甫御皺眉問著。
“回家。”付璐琦回答,神情間已經(jīng)沒有對長輩的尊重。
皇甫御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眸色冷得嚇人。
付璐琦被他盯的發(fā)毛,提著行李便離開了。
“老爺,你就由著她?”管家眼中有點憤恨不平。
“。”皇甫御說,慢慢上了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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