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又怎么樣呢，管他韃子棒子鬼子毛子，老子回來了！

　　喬青哈哈一笑吹了聲嘹亮的口哨，一種離開她十六年的歸屬感，驟然填滿了心頭，只覺連周身的毛孔都舒展了開，沐浴在汽車尾氣的臭味中。她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頭頂?shù)奶炜眨�不藍(lán)，不高，不清透，沉沉地壓著像是被蒙了一層什么。

　　可這毫不阻礙她雀躍的心情！

　　綠燈一閃，她混在人流中飛快過了馬路。

　　后方響起大片的騷動之聲，耳邊播音員不斷重復(fù)的“安倍晉三”也變成了一種十足詭異的呻吟之聲。喬青眨眨眼看過去，電子屏幕上安倍晉三的臉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全民偶像蒼老師的馬賽克了。

　　“我靠，牛逼！”

　　“Oh，my——god！”

　　“……”

　　各國的發(fā)音都在表達著同一種意思，喬青瞄一眼大屏幕上激烈的愛情動作片，咂著嘴巴感嘆一句：“多年不見，這小矬子國還是這么開放啊！”

　　咕嚕——

　　肚子里空空如也，發(fā)出一聲抗議的大叫。喬青摸摸干癟了八十一天的胃，循著空氣中飄蕩的香氣走進了一間餐廳。點餐，調(diào)戲服務(wù)員小洋妞，一番動作一氣呵成。喬大爺這些年土財主慣了，一口氣點了這餐廳里二十多道招牌菜。眼見著小洋妞目瞪口呆，她笑瞇瞇朝人家拋個媚眼，后者立馬找不著北了，豐乳肥臀扭的跟風(fēng)車一樣……

　　那電動小馬達，讓喬青極其眼饞地舔舔嘴唇。低頭看看自己的，牙疼道：“嗯，老子以內(nèi)在取勝！”

　　待到二十幾個菜色全部上桌。

　　喬青的眼頓時亮了，這樣的飯菜她多久沒吃過了。翼州的飲食不是不好，可未免太過單調(diào)。她夾了一筷子，老淚都差點兒落下來。一頓胡吃海喝風(fēng)卷殘云，眨眼功夫，飯桌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喬青歪在舒服的單人小沙發(fā)上，爽歪歪打了個飽嗝。

　　然后——

　　然后問題來了，她沒錢！

　　她瞪著眼睛把渾身上下摸索了個遍，抬頭看著彬彬有禮站在餐桌前的餐廳經(jīng)理，和他身后齊刷刷掃射著她一臉警惕的服務(wù)員們。經(jīng)理微笑，她也微笑，經(jīng)理點頭，她也點頭，經(jīng)理危險地挑挑眉毛，四下里頓時響起一片指指點點聲。

　　你以為喬青會羞愧地鉆桌子底下么？你以為喬青會說“對不起我給你們洗盤子抵債”么？不不不，吃了霸王餐的喬爺拿出了堪稱銅墻鐵壁的厚臉皮，在鋪天蓋地的指責(zé)中，發(fā)揮著一不要臉，二不要命的流氓精神，硬是臉不紅心不跳屹立不倒。

　　“再來個甜品！”

　　這么牛掰轟轟的模樣，實在是不怎么像吃晚飯就賴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仨小時的窮鬼。難道錯怪了？這黃頭發(fā)白皮膚的經(jīng)理頓感自己有眼無珠，狐疑地瞄了她兩眼，哈哈一笑，送上甜品。

　　“再來個。”

　　“……”

　　“再來倆。”

　　“……”

　　終于，喬大爺一次把一天三頓都給吃了，眼見著落地玻璃窗外天都黑了，身邊的客人一波一波又一波，桌上的碗盤一摞一摞又一摞，小洋妞警惕的小眼神兒一眼一眼又一眼……

　　她站起來了！

　　喬青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在經(jīng)理“你他媽是幾輩子沒吃過飯了”的淚流滿面中，用日文高呼了一聲“大日本帝國萬歲”拔腳就跑！

　　現(xiàn)代，她已經(jīng)足足呆了有七天。

　　如果這里和大殿內(nèi)的時間是一樣的話，日出日落已經(jīng)七次了。

　　不錯，她知道！她比誰都明白，這是幻覺！

　　商場的鏡子前，喬青看著自己的裝束，一身紅衣，發(fā)絲垂踝，這樣的打扮卻沒引起任何人的古怪目光。服務(wù)員親切地給她推薦著今夏的流行裝束，口若懸河說出個花兒來。而她就這么靜靜地站著，望著那一件件琳瑯滿目的時裝，卻覺得這些離她是那么的遙遠(yuǎn)。

　　是啊，遙遠(yuǎn)，十六年了。

　　喬青呆立半晌，搖搖頭，又走了出來。

　　她就穿著這一身紅衣，漫無目的地散著步——她記得自己之前在哪里，自己這十六年都發(fā)生了什么。可她不想醒，不愿醒，再呆一會兒，再呆兩天，她這么跟自己說著。有什么將潛意識里的渴望無限放大，動搖著她的神智她的決斷……

　　她像是一個幽魂，不知疲倦地游蕩在人流如梭中。

　　她在小巷子里的古玩店淘寶，在街頭順一杯廉價的奶茶，在公園和陌生人一起喂鴿子，在午夜十二點盡情地狂歡，再在不知道哪個倒霉鬼的吉普車頂睡到下一站……

　　她下意識地不去想翼州的一切，不去想鳳無絕沈天衣邪中天等一切一切的人。然而漸漸地，她卻不再感覺到欣喜，漸漸地，這些人不斷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xiàn)。

　　她看見將孩童拋到半空的父親，想到的是大燕喬府里跛了十年的二伯。雙腿治愈了，修為也應(yīng)該能回到過去了吧……

　　她看見清早散步的老人牽著狗抱著貓，想到的是柳宗里泡著小野貓的無恥大白。三個月了，那貨的毛好長齊了吧……

　　她聽見演奏廳外傳出的交響樂，想到的是姑蘇宗門里的姑蘇讓。那小子好久沒見了，應(yīng)該快要接手宗主位置了吧……

　　她游走于一座座陌生的城市，想到的是翼州大陸走遍的七國……

　　一幕一幕，總能浮現(xiàn)出翼州的人事種種。這些高樓大廈七彩霓虹似乎都不再屬于她，她站在這個曾經(jīng)熟悉至生命的世界里，是一個異類。這里有什么呢，當(dāng)這里沒有了她的好姐妹冷夏，還剩下什么呢？喬青斜躺在飛機的機翼上，從重重云朵上俯瞰著這個現(xiàn)代世界，原來那個光怪陸離的翼州，才是她的家么，才是十六年后的喬青的根么？

　　一個男人的英俊面容浮現(xiàn)在眼前——劍眉，鷹目，如線緊抿的唇，冰冷的氣質(zhì)中似乎又總帶著溫柔的寵溺。喬青想著他的咆哮，想著他的咬牙，想著他一提起肉來就綠油油的眼。腦海中似乎有什么豁然開朗了起來！

　　“媽的，老子算是栽在你們手里了！”

　　她仰天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大笑，直抒胸臆，滿心滿肺的思念和決斷齊齊由著這一聲清嘯擴散出去！腳下的飛機打了個抖，空姐甜美的聲音故作鎮(zhèn)定：“各位尊敬的旅客，飛機遇到氣流略有顛簸，請旅客們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帶……”

　　“我靠，坑爹呢，氣流是這聲么？”

　　“騙誰呢，怎么回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各位尊敬的旅客，飛機遇到氣流略有顛簸，請旅客們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帶……”

　　喬青哈哈大笑著將一機驚慌踩在腳下，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是時候，回去了！”

　　眼前的畫面再一次扭曲了起來……

　　墓穴，大殿，玉臺，水晶棺，長明燈，幽暗的光，雙目無神的殘魂——一切都沒有改變，仿佛這只是她的一個夢，一個恍惚。可喬青知道，她的確是陷入在了一個幻覺中，足足七日！而她的身體上，在她全不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致！

　　“這應(yīng)該是個考驗，如果我沉浸在心魔中不能自拔，那么只怕再耽擱上幾天，就會垂危頻死！”喬青立刻盤膝坐了下來，方一調(diào)息便發(fā)現(xiàn)了驚喜！她的玄氣在這七日幻覺中竟然又進了一小步：“是通過了心魔的關(guān)系么？在心境上有了提升……”

　　“喬公子，您醒了？”

　　說話的是林悵，喬青剛才一從心魔中出來，便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同。這孩子比七天前多了一股子睿智的氣質(zhì)，修為上也有少少升華。而他的身邊，柳依依卻不見了：“依依呢？”

　　林悵原本欣喜的小臉兒，苦了下來：“依依姐姐被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

　　“是啊，依依姐姐吐了好多血，然后那個……”他小心地指了指水晶棺前木樁子一樣杵著的殘魂：“一揮手，姐姐就被送出去了。”

　　喬青明白了過來，墓穴中沒聽說過有死在這里的人，可能以前也有少許人誤打誤撞等到了傳承的機會，或者十個，或者二十個，可是都沒有通過考驗，在最后關(guān)頭被送了出去——比如柳依依。不過想必經(jīng)過這一次，她的心境也會有所提升：“你呢？”

　　她這么問，卻已經(jīng)猜到了。

　　林悵果真還是個孩子，立刻便從難過中回復(fù)了過來，他咧嘴一笑：“過了，小悵也通過了！”

　　喬青笑笑，這就是孩子和大人的區(qū)別了。林悵年紀(jì)小，何來那些恐怖的心魔，恐怕生命中最為糾結(jié)的事兒，也就是哪天被師傅罵了之類的。恭喜兩個字還不待說出口，喬青渾身一震！

　　翁——

　　腦中一聲巨響，龐大的信息毫無預(yù)兆地涌了進來！

　　喬青不敢怠慢，立刻閉上眼睛以感知感受著——這是一本書，或者可以說，是一本煉藥心得。此刻靜靜躺在腦海中，看上去古樸又神秘。喬青以感知翻開了第一頁，只囫圇吞棗樣的大概一瞧，便是一陣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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