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盼笙此時回過神來，心底里是期望著妹妹不要離開的，趕緊出聲：“阿姿，你怕不怕啊？快進來吧！”

　　黑暗里，劉沛東皺眉。顧盼姿膽子大，這種天氣在外面走都不怕，更何況在屋里，“姐，我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時間不早了，你跟姐夫趕緊睡吧！”

　　話音未落，“啪啦”一聲，又是那種驚悚的炸響，窗欞都吱吱的震動，黑白交替間，屋里的家具像是隱藏在夜幕下的鬼魅，盼笙不可遏制的顫抖驚叫了一聲，劉沛東想也不想，大踏步回去，“笙笙！”

　　顧盼姿也跟進去，“姐，你沒事吧？”

　　幾個人在呢，能有什么事？顧盼笙心慌的搖頭，“沒事，沒事……就是這聲音太恐怖了。”

　　“姐夫陪著，你怕什么啊！真是不明白，我們兩姐妹，怎么性格差那么遠！”顧盼姿見自己存在，他們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完就轉身，“好了，這么晚了，我不打擾你們了……我走啦——”

　　顧盼笙一急，“阿姿，你真的不怕啊？要么——”

　　盼姿回頭，開玩笑，“姐，難道你讓我留下，把姐夫趕走？”

　　呃——

　　盼笙不說話了，劉沛東握著她肩膀的手，似乎緊了一下，她感覺到他周身又有了那種不悅冰冷的氣息，越發沉默。

　　顧盼姿擺擺手，按亮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臨轉身時，她眸光不經意看到某處，愣了一下。只可惜，此時的劉沛東和盼笙都沒有心思注意到這個細節。

　　房間的門被顧盼姿帶上，屋里只剩下兩個人了。雷聲繼續，劉沛東想抱住她，又怕她抗拒，正在猶豫間，一陣雷聲響起，就像是在頭頂爆炸一樣，兩人心有靈犀一般，一個投過來，一個緊抱住……

　　這樣一抱住，劉沛東越發不舍得放手，干脆脫了鞋坐上床，將她安安穩穩的抱在懷里，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又問：“剛才盼姿說，你爺爺就是在這樣的天氣……”

　　提到這個，盼笙本就恐懼的情緒又低落起來，在他胸前悶悶的點頭：“嗯……那年夏天，盼姿在外面打工沒回家，我就回去陪著爺爺奶奶了。我們家雖然是在小城鎮上，但也有少量田地，爺爺奶奶喜歡自己種點吃的……那天，天氣本來很好的，爺爺就在外面勞作，可突然就雷聲大作。

　　我本來就很害怕這種天氣，可奶奶年紀大了，我只好讓奶奶在家里，自己拿了雨傘去接爺爺。當時風很大，雷電也很強烈，但其實雨并不大，被風吹的洋洋灑灑的，我控著傘遠遠看到爺爺扛著鋤頭也在往回走，就加快步子過去……

　　誰知道，忽然一個雷電就像是連接天和地一樣，噼里啪啦的劃破半空，接著我就看到爺爺倒下了……”

　　被雷擊中的例子，雖然古往今來聽過不少，可顧盼笙從來沒想到這么低概率的悲劇，居然發生在自己眼前，發生在自己親人身上。那時候，她看著老人家倒下，一開始并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直到后來，聽說那一天的雷電還劈斷了幾棵樹，才有人想到老人家應該是獨自在空曠地行走，不幸被雷擊中。

　　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那種感情可想而知，顧盼笙根本不敢相信中午還跟她坐在一塊兒吃飯的爺爺，傍晚就永遠的躺在那里不能起來了。那一天的雷聲閃電形成了一張黑白圖片，永久的定刻在記憶深處了。

　　劉沛東聽她說到這里，情緒又不穩定起來，忙摟著她安撫：“好了，我知道了，不要想了……”聽她低低沉沉略帶哽咽的講這些，他腦海里浮現出她孤零零一個人行走在荒郊野外昏天地暗的一幕，越發心疼，控制不住的，他低頭在她鬢角印下一個吻，“沒事了……都過去了。”

　　盼笙心里的緊張恐懼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兀自沉浸在思緒之中，也沒有意識到男人對她做了什么，劉沛東鮮少見她這么無助可憐的模樣，又想到她的出身，一種想要把她摟在懷里呵護一生一世的念頭潮水般涌上來，黑暗中，他捧著女人的面龐急切凝視著，心里砰砰直跳——

　　盼笙終于意識到什么不對勁兒，窗外的閃電還在繼續，她看到男人眼中無法形容的憐惜和深沉，看到他滿臉不可思議的復雜情緒，忽而心里一怔：“阿東……怎，怎么了？”

　　“笙笙！”劉沛東忽然坐起身，一本正經的與她面對面，低沉的嗓音格外溫柔與認真，“笙笙……讓我照顧你吧……”

　　“我是說認真的，不是我們現在的這種狀態，而是你試著接受我，我們像正常夫妻那樣相處，你有不安可以跟我說，你不高興可以跟我說，你害怕也可以跟我說……好不好？”

　　他低沉略帶磁性的嗓音柔柔傳過來，既然能穿透窗外驚天動地的雷聲，進入她的心里。

　　昏暗中，盼笙眸光一閃，垂下頭來，心里的所有情緒都被慌亂替代，“可是……可是我們——”

　　“笙笙，我們之間的所有問題你都不要去想，你就說，你愿意試著跟我相處，讓我照顧你么？”

　　“我……”顧盼笙抬頭，盈盈眸光閃爍著無措可憐的光芒，“我……我不知道——”她以為自己會說“不愿意”，卻不想說出口的居然是不知道，或許內心深處，她已經迷亂彷徨了，動搖了。這個男人太完美，太迷人，讓她無法自控。

　　劉沛東循循善誘，拉著她的手捏在掌心緩緩的揉，“你看，奶奶年紀也大了，這一生所愿不過是看到你跟盼姿都有一個好人家，我知道我工作忙碌，可能也沒有太多的時間陪著你，但我會用心照顧你的，力所能及安排好你的一切。笙笙，就算是爺爺在天之靈，也不愿意看著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辛苦生活吧？”

　　“阿東……”盼笙的聲音低迷，已經帶著求饒的口氣了，“你不要說了……我真的不知道，我懷著阿杰的孩子……”

　　“我不在乎，如果你愿意，我們以后再生一個小孩，如果你不愿意……我們就只要一個孩子，我會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對待。”

　　顧盼笙心里深深吃驚，不敢置信，他這樣的身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阿東，你……你為什么非要我……”她猶豫半天，說不出話來，劉沛東理解到她的意思，光暗交錯間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希望是什么原因？”

　　“我……我覺得，”盼笙心里砰砰直跳，那種感覺竟然又像是跟阿杰初在一起時的那樣，“可是我這樣……你怎么可能……而且——”

　　見她吞吐的完全說不出話來，劉沛東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不要妄自菲薄，你有多好我心里清楚，你以為我是那種膚淺的男人么？”

　　什么？那這話的意思是——他……喜歡？或者說，愛？她？！

　　“好了，時間不早了，睡吧。”見她傻愣愣的沒有動作了，劉沛東寵溺的笑笑，拉拉她的被子讓她躺下去。

　　盼笙不知道他會不會離開，心里也矛盾著不知道如何開口。離開吧，她一個人真的害怕，以前這種天氣都是緊緊抱著阿杰才能睡著的；不離開吧，那他們同床共枕……更加的讓她無法接受。

　　仿佛察覺到她的為難，男人把她的被子蓋好之后，在她身邊躺下來，溫柔的問：“介意我睡在這里么？那個沙發太小了，我睡著好不舒服。”

　　劉沛東深諳其心，用了另一個借口。

　　果然，盼笙沒有說出拒絕的話，“嗯，你睡吧……”說著，自己從中間還往另一邊挪了一下，又喏喏的喊他，“你往中間來一些吧……”都貼著床邊了，萬一掉下去怎么辦。

　　劉沛東心里一喜，想著這個小女人真是可愛，明明害怕窘迫的防著他，可又不舍得他受一點的苦。

　　見他挪過來一些，盼笙又不安起來，暴雷聲還在繼續，她忍不住翻了個身背對著窗戶那一邊。劉沛東扭頭，看著她把自己蒙的緊緊的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他心里一軟，翻身過來，隔著被子將她護在懷里……

　　“阿東。”她本能的推拒，可劉沛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放心吧，我不會做什么的，只是這樣抱著你，快睡吧……”

　　半晌，她的睫毛還在微微的動，劉沛東黯啞的聲音輕輕傳來：“閉上眼睛。”

　　她便乖巧的如一個嬰孩，閉上了眼睛。

　　說來也怪，被他這樣摟著，奇跡般的整個人安寧下來，疲憊漸漸涌上來。

　　良久之后，劉沛東試探的輕聲叫她，“笙笙？”

　　盼笙眼睛都未睜開，幾不可聞的“嗯？”一聲。

　　“試著接受我，好么？”

　　盼笙沉默，許久之后，久到劉沛東以為她都已經睡著了，忽而聽到她輕而綿軟的聲音，“嗯……”

　　一貫清冷的男人因為這一個字激動起來，半宿無法成眠，等到確定懷里的人已經徹底熟睡，他逡巡著摸索過去，微涼的唇印上她柔軟的嘴角。憐惜至極。

　　一夜暴雨，第二天艷陽高照，氣溫也高。盼笙坐在冷氣十足的辦公室里，怔怔的回想著昨晚的一幕。

　　昨晚，她是不是答應了劉沛東什么？那時候，耳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感覺自己被一個安全的懷抱籠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他說了什么，她只是朦朦朧朧的聽見了，想到兩人昨晚的親密，她忍不住臉紅心跳起來。

　　陳秋月汗流浹背的推門進來，嚷嚷著抱怨：“這邊的天氣真是太恐怖了！昨晚狂風大作暴雨磅礴，那雷電的架勢恨不得把天都劈開了！我嚇得一晚上沒睡著！”

　　辦公室里有老師笑著回應：“這也不是我們這天氣才這樣的，現在氣候多變，這種極端天氣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到處都有。碰到這種天氣不要出門，危險。”

　　陳秋月搖搖頭，“呆在屋里都嚇死了，誰敢出去啊……”

　　聊了兩句，看到盼笙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陳秋月走過去碰她一下，“想什么呢？是不是昨晚也沒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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