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那一眼,金翎熟悉之極,第一次見,是在八年前,造就了他母妃的死。
抬目四顧,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被皇城守衛軍包圍,城墻上隱約露出的弓箭在雪地銀光的反射中,散發著森冷的寒芒,他只覺心中一片冰涼。
回過身,他輕輕抬手,撩起擋在她眼前的珠串,那張絕美的臉龐便呈現在他的面前。面對茫然未知的下一刻,他的眼中忽然就多了一絲傷感。望著她清澈的眼眸,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叫出了心中的那個名字:“如陌……”
如陌面色微變,怔了一怔,他,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你怎會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金翎一只手不自覺的就撫上她的臉龐,如陌連忙躲開,眼中充滿疑問,她料到金翎能看出她是女子,但她絕對沒想到,金翎竟連她的身份也知道。
“從我抱著你回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女扮男裝,在我的妃子闖入寢殿,你和衣躺在我的身側,被子蒙住了你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那么清澈那么美麗,和你以前蒙了黑色面紗的樣子一模一樣。”金翎緩緩的說著,面容清俊柔和,眼中情意漸濃。
如陌蹙了眉,難道他們以前就見過?黑色面紗?她一般都是戴著白色面紗,很少用黑色……忽然一個身著布衣卻有著高貴優雅氣質的身影閃現在腦海,她驚訝的望著眼前這張完全不一樣的臉,脫口而出:“你是……閻清?!”
沒錯,閻清一定是他的化名,那時候,他應該帶了人皮面具。江南第一莊的背后主子,便是金國的太子,她竟然沒想到!與他相處的這段時日,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讓她無法將他與記憶中溫雅飄然的男子相吻合。
金翎笑道:“原來你還記得我。”他忽然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很涼,但是很柔軟,柔軟的像是要融化了他早已冰冷的心。
如陌一愣,很自然的便要掙脫,卻見他望過來的復雜目光中,隱含了一種毀滅與重生的較量,仿佛在暗暗下著某種決心。勝則生,敗則亡。
這樣的金翎,她仿佛從不曾認識過。不由喚道:“太子殿下……”
“看到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了嗎?那本是我用來牽制皇后手中禁衛軍的皇城守衛,如今卻成了架在你我頸間的鋒刃。不過,你別擔心,我,會保護你!”金翎定定的望著她清澈的雙眼,直望到她眼里去。他從她美麗的眼眸當中,看到了一剎那的失神,還有微微的一絲動容,他忽然覺得如果可以一世就這樣看著她,那該有多好?他笑,認真的重復了那句話:“我會保護你。所以你……不必擔心。”
他的神色,那樣堅定,而他此刻的笑容,是她二人相識至今,見過的最真心的一次。她忽覺心中一亂,面色也變得極不自然。唇角尷尬微牽,這樣的金翎,她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心忽然變得有些沉重不安。她張了張口,想說她不需要別人的保護,“我……”
“我們走吧。”金翎望著她略帶拒絕的表情,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果決道,“莫讓父皇母后等得久了。”
玄德殿,金磚碧瓦,華美中大氣超然,梁柱之上雕龍騰空,氣勢恢弘。
金翰與岑心言并排端坐在高位之上,百官分立兩旁。
金翎如陌二人靜靜的立在大殿中央,沒有行禮,也沒開口說話。金翎不曾松開她的手,反而越握越緊,交握的手心,漸漸有些濕潤。
金翰面色沉了沉,欲開口斥責:“太子……”
“皇上!”金翰話才出口,便被岑心言冷聲打斷道:“太子多年來,失德敗行,今又縱容太子妃女扮男裝欺瞞君主,戲弄臣妾與皇上,實在罪無可恕。臣妾已經下了懿旨,廢除他的太子之位,想必皇上您也都聽見了,如今還當眾稱他為太子,難道您是想昭告天下,臣妾的懿旨可以不作數的嗎?”
金翰一愣,眉頭皺起,望著她的眼中盡是無奈之色。暗嘆了一口氣道:“皇后誤會了,朕曾說過,皇后的懿旨就等同于朕的圣旨,又豈會不作數?只不過,廢太子一事,事關重大,怎可因這些小事,隨隨便便說廢就廢呢?”
岑心言眉梢一挑,轉過頭來與金翰對視良久,唇角冷笑,道:“小事?皇上認為,欺君也算是小事嗎?哈……那好啊,往后天下臣民百姓,都不必再遵守君臣之道,都可隨意欺君,戲弄皇上,反正都只是小事,而已。您說呢,皇上?”
金翰面色變了幾變,望著她譏誚的表情,半響沒做聲。她一定要在群臣面前如此與他針鋒相對嗎?見她面上神色決然,看來今日若不給她個交代,是難以過去了。轉頭望向安靜的如陌,沉著聲問道:“太子妃,皇后說你是女扮男裝,嫁入皇家別有所圖,可有其事?你的身份,可曾向太子提起過?”
他的目光異常凌厲,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如陌暗暗冷笑,他這是想保自己的兒子,選擇犧牲她嗎?這金國的皇帝對金陵也不是全然的無情,至少還有幾分在意,不論是出于父子之情,還是出于為江山考慮。
她微微一笑,但還未開口,金翎已搶先道:“父皇……”
“朕沒問你!”金翰濃眉緊皺,對著金陵,怒聲呵斥。他這個兒子一向聰明過人,應該明白他是想保住他,可他為何還要強出頭,難道他也動了真心了?這心思一轉,目光頓時變得晦暗難明,若是他的兒子也如他這般情癡,那將來,金國未來的江山還有什么指望,不行,他絕對不能讓他的兒子也走他的老路。
金翎在他的大喝之下,并未退縮,反而上前兩步,迎上金翰的目光,大膽的與其對視,表述自己的決心,再出口的聲音也重了幾分,道:“父皇,您又想故技重施嗎?為了您所追求的和局,八年前,皇后欲下毒害我,因為我是您唯一的兒子,為確保江山后繼有人,您選擇了犧牲我的母妃,讓我八年來有痛不能言,有仇不得報。八年后的今日,您又想犧牲我的妻子……既然您愛皇后至深,便應該懂得愛一個人的心情,但是,為了討您愛的女人歡心,您就要犧牲兒臣所愛,您……太自私了!這一次兒臣,絕不會同意!”
他每一句,咬字極重,如悶雷貫耳,清晰而沉重。金翰心底一震,面上卻并無表情。他的兒子說的沒錯,他確實很自私,他一直在平衡著愛人和江山,任何威脅到這其中一方的人或者事物,他都會鏟除。而當這兩點相互沖突的時候,他便會在暗中去平衡。八年前,皇后欲給太子下毒,那種毒男子服用輕則會使人失去記憶,性情大變,重則活不過三日,而女子服用會在一個月之后吐血而亡,此毒無解。太子是他的唯一繼承人,他自然不會讓他出事,所以暗中將毒調換給了太子的生母蘇貴妃,既成全了皇后,又保全了他的兒子。這便是太子所說的和局。
如陌感覺到握住她的那只手,在微微的顫抖著。她猜到他的母親不會真如傳言所說是被他氣死,但也沒料到,竟然會是這樣的死因,金翎他,要笑著活過這八年,心里一定很苦。她用力的反握住他的手,這一刻,她想給他一些力量,給他一點溫暖和安慰。
金翎略顯激動的面容,在感受到她手心傳遞過來的力量,回頭對上她帶著溫暖的安撫目光之時,忽然間,整個人就平靜了下來。
眾臣開始議論紛紛,原來蘇貴妃是這么死的啊?皇后毒害太子,皇上不但不將其治罪,反而還害死了蘇貴妃!這個消息,真讓人難以相信。
岑心言怔了怔,面上的神色變得復雜難辨,那件事,金翰不但知道,而且還掉了包!他以為他這么做了,她就可以原諒他了嗎?她冷笑著不屑的哼了一聲!
金翰臉色陰沉,見大臣們議論之聲越來越激烈,還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不由怒從心起,對金翎斥道:“身為太子,你要懂得分寸,沒有證據的事隨便說出口,如何取信于人?”
金翎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卻未達眼底,眸中怨痛漸深,抬眼死死盯住金翰,方道:“證據?兒臣有沒有拿到證據,相信父皇您要比誰都來得清楚!這八年來,皇后的每一件事,雖巧妙卻并不高明,凡事皆有跡可查,而我搜查到證據,又何止一兩次,只可惜到最后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毀去。我一直都很奇怪,究竟是誰一直在暗中幫助皇后掩蓋她的惡行,在我金國能有如此強大的勢力?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皇您!呵呵……我真是傻,我現有的一切,都是您賜予的,和您斗,簡直是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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