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曲戰見她完全無視他們,心中頓時有些惱火,難道,他們這么多人的命都抵不過那兩個女子的性命嗎?噌得一下站起身,正欲發作,卻聽齊澈叫住如陌道:“等一下。”
如陌停住腳步,緩緩轉身。見齊澈將厚厚一卷卷好用絲帶系起的紙張朝她遞了過來,真摯的目光與她對視,卻并沒開口。如陌微微蹙眉,在婉離欲伸手之前自己便接了過來,竟是沉甸甸的,疑惑的望著齊澈,卻什么也沒問。
齊澈轉眸深深地看了易語一眼,隨后對長風等人道:“走吧。”說罷便率先離開。
長風雖然疑惑,但是看他已沒有了來時的擔憂,便阻止曲戰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帶著眾人離去。
如陌回到寢殿,緩緩打開手中的紙卷,定睛一看,整個身子驀地僵住。
干澀的雙眼,痛意劃過,直指心扉。那躍然紙上的決絕身影,血跡干涸的唇角,被風撩起的白色衣擺塵土盡染,單薄卻挺直的脊背,不是她還能是誰?還有那漂浮在地的白色碎紙殘片,如此清晰而真實。
飛快的揭過一張,又一張……每一張皆直擊她內心深處。不到片刻,便鋪了滿床,竟有五六十張之多。同一個身影,不同的姿勢和表情,就連那每一根發絲,皆描繪的栩栩如生,仿佛傾盡了感情。
憑欄瞭望,輕顧淺盼,傾舞之姿,一笑妖嬈,遺世獨立,目光悲涼,雨中跪坐,哭泣絕望,決絕轉身,一切成殤……每一幅,皆如此的不同,卻又是如此的相同,即使是輕盼淺笑的表情,亦同樣帶著傷痛的味道,如影隨形。就如同王宮之中那百余幅畫中的女子一般,無論是何種姿勢或表情,皆帶有無法抹去的憂傷。原來那并非畫中人當時的表情,而是因為那種表情已深入了畫圖人的心底,所以他的每一筆,都包含著他的情緒,筆下之人,便盡是傷。
南宮曄,為何要在無法挽回之后,才來一次一次的抨擊著她的內心?他不知道嗎,這也是一種殘忍。
這些畫像,也許別人不能理解,但是,她卻明白,那其間的涵義。也許連南宮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的悔早已在傷害她的那一刻,生成。
放目望去,那每一副便是一個場景,組合在一起,便是他與她之間的全部經歷。
她顫抖著手,一幅一幅的輕輕撫過,仿佛是對曾經的觸摸。尖銳的痛意襲上心頭,眸光成傷,眉頭緊鎖,緩緩閉上雙目。南宮曄,要怎樣才能將他剔出心頭,從此不再為他而痛?
一雙溫潤的手覆上她單薄的肩,帶著堅定的力量,清雅如天籟般卻滿是心疼的嗓音在她身后響起:“想哭就哭出來吧,不要忍著。我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后,所以,你不必再強裝堅強。”就像小時候那樣,開心或是難過,她都會撲進他的懷抱。
她身子微微一震,是呵,她有哥哥,那個小時候一直守護著她的哥哥,她在他面前無需故作堅強。慢慢的回頭,淚水已經涌出了眼眶,她卻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無比凄涼。道:“我……真是越來越沒用了,對不對?小時候,我都沒這么愛哭。”
冷意瀟心疼的目光流連在她流著淚卻帶笑的臉龐,心痛不已,即使如今他站在了她的身旁,她卻在流露脆弱的同時,仍然習慣為自己留一分偽裝。那是一種多年的習慣,一種植入骨髓不由自主的心理剖白。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擦拭著她不斷涌出的淚水,心揪緊成一團,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快樂幸福的小女孩,如今的她,集怨痛于一身,他卻無法替她分擔,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獨自在痛苦中掙扎,而無能為力。有沒有辦法能令她忘記所有的傷痛,重拾快樂,從此幸福而簡單的生活?
輕輕將她攬進懷中,疼惜的撫著她如墨的發絲,無聲的安慰著。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總能毫無顧忌的宣泄著內心的苦楚。幸好還有這樣一個懷抱可以容納她的眼淚和脆弱,令她的心不至于太過孤單。過了許久,心漸漸平靜,那洶涌的淚水才漸漸停歇。
冷意瀟見她平靜下來,便扶著她的肩,輕聲道:“我陪你去,可好?”他知道,她一定會去,即使沒有這些畫像,她也會去。
如陌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轉眸深深看了眼鋪了滿床的她的身影,再回頭時,目光清澈,聲音堅定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會回來。”她與南宮曄之間,需要她獨自面對,情之傷痛,誰也幫不了她。
夜濃如墨,光影在偶然送來的風中搖曳,輕靈的閃爍卻是沉重的痕跡。
辰王府書房里屋,南宮傲坐在床前,面色凄然,目光憂痛的望著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子,那曾經閃爍著強大智慧的眸子,如今緊閉著。那執劍橫掃千軍的氣勢再也不復存在。
是他錯了嗎?不該將本該屬于自己的責任貫注到他的身上,令他這么多年來為他為母后為責任,事事設想周全,卻獨獨忘了該對自己好一點。
定定的望著床邊那曾為他肅清道路,而沾滿鮮血的手,如今卻無力的垂下,心中越發的痛了起來。
十幾日了,每日他都在他耳邊說著過往的一切,說他們的年少時光,以及無法拋棄的責任,企圖喚醒他,但他卻毫無一絲反應,令他不禁心灰意冷。眸光黯然,語氣感傷:“曄,你累了是嗎?你終于承受不了,要放下你背負多年的責任,放下所有的一切,這世上,再也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了嗎?母后不在了,我知道你很悲傷,王妹找到了,卻是執劍相向,而我,為責任不顧你的感受,更令你失望心寒。還有凝兒的不肯原諒,令你的生命看不到希望,所以,你選擇逃避,選擇永遠不再面對,用死亡來解脫。如果……如果這是你的愿望……曄,從今日起,我將不再阻止你。若有下一世,別再生在帝王家,即使生在帝王家,也莫再將責任背負一身。你,可以自私一些,為自己而活……”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心中悲涼無比,他所在意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獨剩他一人孤獨而寂寞的活著,從此,再無人能真正的關心他的感受,再無人事事為他籌謀。縱使他將國家發展的再好,無人同他分享,意義何存?
羿德看著他們的王上,心中酸楚,他跟了王上這么多年,從未見王上露出如此悲傷的神情。希望辰王能夠快些醒來,王上就不用白日里處理朝政,晚上來辰王府,已十多日不曾好好休息。每次見到王上與辰王在一起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嘆,這種兄弟之間的真摯感情,在平常百姓家已是不易,對于一個王室來說,更是一個奇跡。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二更已過,四更就要準備早朝,御書房還有許多奏折未曾批復,今夜王上又無法歇息了。想到此,便不得不打斷王上的思緒,輕聲提醒道:“王上,您該回宮了。”
南宮傲布滿血絲的雙眸再深深的看了南宮曄一眼,嘆了口氣,道:“曄,我明日再來看你。”說罷便起身出門,對守在門外的長風作了交代,然后帶著羿德回了王宮。在他離開之后,立刻便有一個纖細的身影從黑幕中閃現,轉眼間已立在那明黃床幔之前。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當如陌看到躺在床上之人時,仍免不了心中一震。那慘白如紙的俊美面龐在短短十幾日已消瘦了整整一圈,濃密的扇睫在燈光中投下的陰影,仿佛被拉長的憂傷,顴骨凸顯,性感雙唇干澀已失去光澤,沒有一絲血色,鼻息微弱將無,仿佛預示著他的生命在下一刻便會隨時終止,令她的心驀地一緊。南宮曄,十幾日了,她以為他會掙扎,憑著他的意志力,一定可以度過這個時期,原來他,竟連掙扎也一并放棄了。她當初至少還有怨還有恨還有不甘在支撐,而他,卻只有悔只有痛,只有無望。
她知道要如何才能喚起他活下去的意志,但,他要的希望,她卻無法給他。
輕輕坐到床邊,望著那緊閉的微微凹陷的雙眼,心中一酸,用手撫著他耳邊的發絲,幽聲道:“曄,你是在等我嗎?因為我在你倒下之時丟下了你,所以你不愿醒來,是嗎?現在我來了,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睜開眼,便能看到。”
她不想斥責他逃避的懦弱,沒有提醒他肩負的責任,因為那一切,南宮傲一定沒少說。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來喚他。然而,過了半刻,他卻依然沒有半點反應,整個人仍是一點生氣也無,仿佛根本聽不見一般。
如陌心中一痛,他果真是毫無留戀么,不止封閉了自己的心,連聽覺也一起封閉,不愿聽到他人的挽留之聲,如此決絕,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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