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她在那樣的夢境里沉醉,于那人懷中,屬于他的香氣和體溫的溫柔包裹里,做了一生里最為華美不可方物的夢。
一夢如斯。
天光照亮那一方床榻時,溫度漸冷,淡香終散。
孟扶搖沒有起身,閉著眼臉朝下趴著,那樣趴著,溫度似乎還在,香氣似乎還在,那香可真奇異,一直覺得是暖香,如今靠著床褥仔細聞來,卻又似帶著雪氣一般冷香,或者只是因為,那能帶來溫暖的人,已經(jīng)離開?
昨夜那醉,其實未醉。
只是心里知道他終究是要離開的,不想面對而已。
她一生里總在拼命逃離,卻又畏懼離別,尤其當那般熱鬧繁華的相聚后的離別,越發(fā)的凄清冷落如華筵終散,獨自一人收拾空空碗盞,指間里瀉過那些寫著燈火和溫暖氣味的殘羹。
可是有些事不是畏懼便要退卻,如果她現(xiàn)在學不會適應離別,日后她會更寂寞,蒼白如雪。
愿時間鋒利如剪,剪去心上有意無意印下的折痕。
孟扶搖起身,坐在床上,床單上有著印子,是他抱著她安坐一夜留下的,她伸手要去拂平床單,最終停了手。
在輕絮浮沉的日光里沉默半晌,她起身洗漱,今天是她正式受封的日子,賴了這多么天,好歹該給新帝一個面子上上朝。
吃完早飯她將鐵成叫來,命他帶著一部分護衛(wèi)去長瀚封地,姚迅已經(jīng)先期一步帶著戰(zhàn)北野的豐厚賞賜去了長瀚,鐵成卻不同意,很簡單的回答她:“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孟扶搖只好道:“那你今天先呆在家里,雅公主宿醉未醒得有人安排照應,宗先生又不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這里一直為了安全沒請管家,現(xiàn)在姚迅不在,你就不用跟我上朝了。”
鐵成想了想,終于同意,孟扶搖換了王袍,對著銅鏡搔首弄姿很久,才坐了轎子上朝——她現(xiàn)在名氣太大了,一出門便被圍觀,她為此特地給自己打造了一副黑水晶墨鏡,相當良好的找到了前世明星般的感覺
春宵苦短日高起,瀚王難得上早朝,孟扶搖一大早出現(xiàn)在侯班房內(nèi)時,大大小小的官兒呼啦啦跪了一地,有些新貴不認識她,悄悄扯了人問,然后恍然大悟——哦,那個城頭上公然說要做貳臣的孟大王。
孟扶搖很低調(diào)的坐在角落里,喝茶,應付著沒完沒了的請安。
“王爺安康……”
“好說好說,病得快死了。”
“王爺吉祥……”
“好說好說,今天天氣不錯。”
“王爺。”
“好說好——”
這聲音熟悉,孟扶搖抬起頭來。
“陛下請您散朝后去行宮一趟,有要事相商。”
孟扶搖狐疑的盯著小七,戰(zhàn)北野有什么要事不在朝中說不在宮中說,要專門找她去行宮說?只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法疑問,只好點了點頭。
小七施了禮,一本正經(jīng)的出去,孟扶搖看著他背影,雖覺得奇怪,但想這家伙素來是個不會撒謊的,也便釋然,八成是戰(zhàn)北野自己搞的花樣。
此時金鐘數(shù)響,眾人雁列進殿站班,高穹大殿,煌煌天威,眾人連咳嗽聲都不聞,大殿中設金案,陳放金冊金印,孟扶搖站在中間,一邊等一邊百無聊賴的數(shù)格子,順便估量那金印的份量大抵有幾斤金子,忽聽太監(jiān)一聲傳呼,“陛下駕到——”
百官們呼啦一下又跪下去,孟扶搖這才想起這個嚴重的問題,她要對見鬼的戰(zhàn)北野折腰!
此時滿殿都跪著,唯獨孟扶搖站著,越發(fā)顯得她杵在那里礙眼,孟扶搖摸摸鼻子,慢騰騰的打算跪。忽聽上面戰(zhàn)北野沉聲道:“聽聞孟卿最近膝蓋著了風寒,不知痊可否?”
“啊,陛下。”孟扶搖眉開眼笑立即揉膝蓋,“不成啊,老寒腿啊……”
百官鄙視的瞪著十八歲的“老寒腿”,孟扶搖若無其事巋然不動,戰(zhàn)北野黑眉下黑瞋瞋的眼沉沉掃過她的臉,道:“那便免跪罷。”
“微臣謝恩!”孟扶搖答得歡快,覺得戰(zhàn)北野這同志在某些時候還是滿乖的,可以酌情原諒他一咪咪。
金鐘又鳴,她在金案前站定,按天煞舊例,親王冊封有兩位正副使,正使一品副使從一品,然而今日為孟扶搖冊封的竟然是兩位前朝老臣,實打?qū)嵉膬沙黄罚@又是額外恩寵,百官中起了低低聲浪,戰(zhàn)北野一個眼光掃過去,聲浪立止。
新帝即位雖然不久,百官也多少摸清了點戰(zhàn)北野其人,新帝雖說仁厚,脾性卻并不寬和,行事雷厲風行寬嚴相濟,甚至極通政事,這從他繼位短短時日便將本如亂麻的朝政捋順,但凡人事軍馬刑獄戶政經(jīng)濟無一不熟便可見一斑,雖說眾人不明白他當初一個閑散王爺哪里學得這么嫻熟的政務,但是新帝在短短時日內(nèi)已經(jīng)迅速建立自己的威權(quán)是鐵打的事實,大瀚雄主的雛形已現(xiàn),此時他淡淡一個眼神,人人凜然拜服。
兩名老臣,讀完冊封圣旨,一人捧金冊一人奉金印,在小七的引領(lǐng)下走向孟扶搖,除親王本人外,其余人等是不得觸摸金冊金印的,老臣將托盤奉上,孟扶搖早已躬身聽旨聽得極其不耐煩,趕緊笑嘻嘻伸手接了。
她接得漫不經(jīng)心,實在也沒想過在朝堂之上,在戰(zhàn)北野眼皮子底下,由戰(zhàn)北野親手寫下的金冊會有什么不對,也沒注意到小七突然咧嘴笑了笑。
親王冊封規(guī)格很隆重,儀式卻簡化了,戰(zhàn)北野知道孟扶搖那個性子,絕對不耐煩繁瑣的禮節(jié),雖然他很想就這么近距離多看孟扶搖幾眼,卻也只好在她惡狠狠的“快點結(jié)束,老子要撒尿”的眼光里早早結(jié)束儀式。
儀式一結(jié)束,本來應該在朝堂順便站班的孟王爺也不站了,人家“老寒腿”發(fā)了,告?zhèn)假,優(yōu)哉游哉的先出了殿,剛拐了個彎,小七跟過來,道:“王爺,陛下說請你務必在行宮等他下朝,有要事相商。”
孟扶搖瞟著他,道:“什么要事?非要去行宮?我就在宮里等他。”
小七從口袋里摸出個紙條看了看,又塞回去,背書般的道:“陛下說,宮里不方便。”
孟扶搖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他,伸手就去抓他袖子:“還有錦囊妙計?”
小七閃身一讓,又抓出個紙條看了看,板著臉道:“陛下說了,想知道為什么有錦囊妙計,行宮等他。”
他袖子里的手指,悄悄將那兩個紙條捏碎——紙條是空白的,什么都沒有,他說的所有話,以及故意呆呆抓小紙條出來看的動作,都是陛下的秘密智囊團里的老家伙們教他的計策——專門對付聰明謹慎,偏偏好奇心又特別旺盛的某人。
孟扶搖果然被逗起了好奇心,哈哈一笑道:“他也會玩花招了咧,好啊我去。”
她出宮上馬,跟隨小七一路奔向磐都之北渝山上的行宮,行宮不大,前后五重宮殿,小七將孟扶搖往最里面引,在內(nèi)殿華音閣臺階前停了下來。
孟扶搖看見華音閣前有座玲瓏小桌,四個雪白小玉凳,做得十分精巧可愛,忍不住歡喜,道;“這凳子好看,我不進殿了,氣悶,就在這外面吹吹風品品茶挺好。”說著過去一屁股坐下。
“轟!”
凳子突然向下一陷,地面出現(xiàn)一個大洞,對戰(zhàn)北野的部屬全盤信任的孟扶搖,毫無防備的落了下去。
隨即桌板一橫,轟隆一聲,地面被封住,孟扶搖頭頂頓時不見了天光。
孟扶搖大驚,一轉(zhuǎn)身發(fā)覺這好像是個地底通道的封閉石室,連忙伸掌就劈,剛一運氣,袖子里的金冊突然當一聲掉在地下,金冊裂開,散出點淡淡煙霧來。
孟扶搖急忙閉氣,可惜室內(nèi)空間太小,煙霧來得又快,還是吸進了一絲。
她腦中一昏,趕緊閉目坐下運氣調(diào)息,昏昏沉沉中,聽見頭頂小七的笑聲:
“哈哈陛下,我這不就關(guān)成她了?下面我替你揍她!”
戰(zhàn)北野?
他設計我?
孟扶搖捧著頭,有點昏昏沉沉的想——戰(zhàn)北野設計我?想揍我?
丫今天在朝堂上用那么坦蕩的眼神和我對視,然后心里卻在盤算著揍我?
孟扶搖腦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兒覺得貌似戰(zhàn)皇帝沒差勁到這地步,他又不是不明白自己性子;一會又覺得,從他那天大白天大街上就敢強吻自己的德行來看,也未必就做不出來。
頭頂上小七砰砰砰的走著,似乎踩了什么機關(guān),隨即孟扶搖身后石壁突然一翻,飛出幾根繩索,霍霍交替一纏一勒,石壁后機簧晃動,繩索一收,便要將孟扶搖捆到石壁上。
孟扶搖立即飄了起來,身形一閃,于繩索交替縫隙里一穿而過,眼看那繩索勒空,突然一伸手從身后抓過剛才一起掉落的玉凳往里面一塞,繩索霍霍收緊,將那玉凳勒在墻上。
孟扶搖眼神微瞇,看著墻上被綁的凳子,那繩索的上方連接著地面的地方正在微微抖動,小七在上面看不見地下的動靜,只從露出地面的繩索形狀上看出有綁了東西,自然以為是孟扶搖,興奮的道:“哈哈,終于綁倒這惡婆娘,我來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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