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跟蹤曲浪來到一戶門庭氣派的大戶人家門前。他冷漠的走進門,身旁看門的家丁皆露出鄙夷的神色。
“清狂,他進去了怎么辦?”大戶人家的大門可不是任人隨意進出的,如果他們還想繼續跟蹤下去的話就必須想辦法才行。
段清狂輕斂眉峰,蹙眉望了一眼門前的牌匾:修王府。淡淡的雙眸陷入沉思,隨即咧嘴一笑。
“娘子,我有辦法。”
他的辦法果真好用,既沒有人阻攔他們,也沒有人看到他們,幾個起落就已到了后院的中心,熟悉的像是在逛自家的庭院。
曲浪從不遠處走來,他們躲在假山后偷偷觀察著他的去處。直到他走進一間房間中,才收回目光。
“他進去了。”塵幻衣平靜的說著。
“我知道。”段清狂亦平靜的回答。
“可是我們怎么辦?”聲音中帶了絲焦急。
“什么怎么辦?”他有些不明所以。
塵幻衣無奈的翻了他一眼,指著那扇被合上的門。“人進去了,門關上了。我想看看他在做什么,現在怎么辦?”雙手一攤,等待他的解釋。
“簡單。”話音剛出,捂住她的嘴,一眨眼身影已急掠到人家的房頂。
“唔……”幸虧被他提前捂住了自己的嘴,否則她的叫聲肯定會招來著整個王府的人。
“噓……”段清狂松開手,小心翼翼的掀開了一塊瓦礫,曲浪的身影透過這小小的縫隙,正好一目了然。
這是一間主人的睡房,曲浪冰冷的凝視著主位上早已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輕戳著茶,目光中帶著不屑,冷冷的瞥視著站在一旁的曲浪。
房中靜的連呼吸都清楚可聞,她在房頂亦隨著他們屏息以待。
須臾,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幽幽開口,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你知道我叫你回來的目的吧?”
曲浪平靜的回視,邪魅的鳳眼閃過一絲諷刺的笑意。“你該不會是要我回來替你送終的吧?”曲浪搖頭,嘖聲道:“可惜呀!本少爺沒這個空!”
“大膽逆子!你給我滾!”中年男子暴怒的拍案而起,桌子因承受巨大的壓力應聲碎裂。
“真的要我走?你找我回來難道不是為了救你那病弱的兒子嗎?俢王爺,有求于人的時候請盡量將語調放柔和。我不是你的下人,更不是你的兒子。你,沒資格對我發脾氣!”曲浪冷聲揶揄,目光泛起的寒光足以將人凍傷。
中年男子握了握拳頭,似乎在極力的壓制怒氣,隨后不發一語的坐回椅子上。“他是你弟弟。”
“俢王爺,請你不要忘記,我、沒、有、親、人!”最后一句話,他幾乎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牙齒上。
“你……”俢王爺正要發怒。
“咳咳……爹,大哥,你們不要再吵了。”內室總走出一個蒼白的男子,原本白皙的臉因輕咳染上些許紅暈。俊目帶著憂傷的望著二人,攙扶著墻角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大哥?房頂上的二人一愣,互望一眼,繼續觀察著下面的舉動。
“羽兒,你怎么出來了!”俢王爺語帶責備的輕斥,腳下卻已提前有了動作,大步流星的跨到兒子身前,將他扶穩。
東方羽微笑著搖搖頭,“爹,孩兒沒事的。”
曲浪諷刺的看著這一切,輕笑道:“父慈子孝,真是令人感動啊!俢王爺,您叫在下前來不會就是為了看你們父子上演的溫情一幕吧?如果是這樣的話,看我也看完了,沒什么事的話在下就告辭了。”甩袖轉身,壓下眼底的失落不被人察覺。
“大哥等等!”男子踉蹌的跑過來,一把抓住即將離去的曲浪。粗聲喘著氣,急促的呼吸著,半響說不出一句話,面如死灰的神情十分駭人。
“羽兒你怎么了!你別嚇為父啊!”俢王爺奔來,看著呼吸困難蜷縮倒地的兒子,一抹老淚順著眼角留下。“是為父造的孽啊!老天啊,要懲罰就懲罰我吧,不要再折磨我的兒子了。”
曲浪冷漠的矗立在原地,僵直的身子微微的顫抖。眼神復雜的瞥著地上艱難呼吸著的東方羽。東方羽的眼神一直望著他,里面有淡淡的哀求,似乎哀求著他不要離開。
伸手點了東方羽的三處穴道,冷冷的背對著俢王爺說道:“麻煩你將小王爺移到內室。”
“你……答應救他了?”俢王抬起淚眼,聲音中參雜著興奮。
“我不習慣說第二次。”
曲浪依舊背對著他,冷然的轉身徑直走進內室。
俢王爺隨后攙著東方羽進門,將他放平在床上,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這才轉身看向曲浪。“請吧!”
看也未看他一眼,直走向床上的人。抓起他的手腕,輕號著他的脈搏。久久之后,收起淺蹙的眉頭,替他拉好被子起身。“他是中了毒,這瓶藥先給他服用,暫時壓制毒性發作。三日后我會調配好解藥,到時再派人送來。”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的瓷瓶,拿出一粒藥放入他口中,其余的放在了床邊,交代完一切準備轉身離去。
“曲……曲浪……等等!我有話對你說,跟我到書房來。”
曲浪并沒有反駁,默然的跟在他身后離去。
床上的人骨碌的轉動眼球,一個翻身躍下床鋪,打開門見父親與曲浪走遠,這才走回床上坐下。
“二位,在下家屋頂上的風景比較不錯嗎?請二位移架到在下的房中一敘吧!”東方羽俊眼帶笑的直勾勾的瞅著屋頂,直到聽到一聲細微的聲響,才收回目光轉而望向門口。
門外傳來塵幻衣輕聲的抱怨,“都怪你,這樣都能讓人家發現!你不是武功了得嗎?連偷看一下都會被人發現,真是丟死人了!”
“怎么是我?明明……”明明是她動靜太大,硬擠著要看東方羽的臉是不是和曲浪長得很像。
“別說了!就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錯!”
二人吵鬧著進門,東方羽有瞬間的錯愕。這是一個私闖王府被人抓到后該有的樣子嗎?待看清女子的樣貌時,不禁驚呼:“是你?”
塵幻衣錯愕的看向他,同樣微微一愣:“你就是那個小王爺?”曲浪的弟弟。
“真是巧。這位是?”目光瞥向段清狂。
“他是……”
“她相公。”段清狂目光直直的瞪向他,宣誓著自己的地位。“你們認識?”
“不算熟,一面之緣而已。”塵幻衣淡淡的收回目光,又質疑的拋回去。“東方羽,你和曲浪是什么關系?”
“你們都聽到了不是嗎?他是我大哥。”
“但是,我看你爹和他之間似乎更像仇人。”
男子挑眉看向她,“這是我的家事,我似乎沒必要對姑娘講吧!姑娘看起來很關心他,那你與他又是什么關系?”男子犀利的反問。
“我們是朋友。”
“抱歉,恕我不能相告。”轉身走回床邊,靜靜的躺下閉上眼不再理會二人。
塵幻衣不甘心,欲上前找他理論,卻被段清狂先一步攔住。“娘子,他不說你就逼他說。”段清狂的眼底閃過一絲惡意的笑,賊兮兮的說道。
“逼他說?”塵幻衣斂眉思索,她要怎么逼他呢?突然,腦中靈光一閃,瞇眼一笑,朝東方羽走去。“小王爺,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這件事我會親自去問曲浪,順便告訴他不要被某些人騙了,尤其是裝成一副病歪歪樣子的人。”
“你……”東方羽啞然無語,隨即無奈的搖搖頭,“罷了,早晚都要讓你知道的。”
塵幻衣不解,“你什么意思?”
“其實,我早就已經認識你,只是沒有見過面罷了。這點你不必驚訝,做弟弟的關心哥哥的事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我們這個不正常的家庭,更讓我對哥哥的事更加上心。”
塵幻衣了解的點點頭,曲浪的父親雖不喜歡他,可東方羽似乎真的很關心他。
東方羽比了一個請的姿勢,示意兩人坐下。隨后繼續說道:“我大哥的娘與我父親自幼便已定親,長大后很自然的就走到了一起,婚后不久便有了大哥。一切看似十分的順其自然,卻在這此時讓爹遇見了我娘。一日,我爹與我娘在柳州城的廟會初遇,也算是緣分,他們一見便彼此傾心。后來爹告訴娘,他家中已有妾室,怕會誤了娘的終身,可沒想到我娘卻并不在意這些。再后來爹去爭求爺爺的同意,爺爺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因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更何況是堂堂王府的小王爺呢!沒想到這件事引起了大娘的強烈反對,原本柔情的女子一夕之間竟變成惡毒婦人。婚后,爹與娘十分恩愛,這在大娘心里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就在我娘懷孕三個月之時,大娘竟下毒手欲加害于她。事情并沒有成功,爹看在往日的夫妻情分上也放過了她,只是將她從次趕出修王府。這一切看似處置的很合理,卻有一件事爹做錯了。錯在不該因為怕娘看到大哥傷心,而將大哥一起趕出王府。”東方羽頓了頓,眼底竟閃著一抹晶瑩的光芒。“后來在娘的勸說下,他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再去尋他們母子之時,大娘卻早已不知去向,大哥也在大娘臨走之前送去了玄門。爹試著去找過他,可當他看到傷痕累累的大哥目光冰冷的站在他面前時,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父子兩個都是倔強之人,誰都不肯先低頭,于是這一拖就拖了二十年。”
很俗套的一個故事,俗套到像每晚的八點檔肥皂劇。可就是這個俗套的故事,不禁讓她潸然淚下。她替曲浪委屈,替曲浪難過,更替他不平。只是有一點她卻不解,“為什么曲浪會受傷?”
東方羽又是無奈一笑,“玄門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他們的訓練方式殘忍到令人發指。大哥之所以能坐到今日的位子,所承受的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所以他才覺得虧欠了大哥太多,才想以裝病令他們父子重歸于好。
似乎看透了他的企圖,段清狂冷笑一聲:“你的做法太幼稚了。”嘴上雖如是說著,心底的某個角落卻微微顫動了一下。
“我又能如何?”東方羽痛苦閉上雙眼,他該做的能做的都已做過,最后的賭籌就是賭大哥對他僅存的一點親情。
塵幻衣的心也跟著揪緊,她難過的靠在段清狂懷中,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福。
“你們是什么人?”修王爺錯愕的站在門口,瞪著這兩個不速之客,身后的曲浪看到她的同時不免一驚。
糟糕,被人發現了!正當塵幻衣暗自叫苦之際,段清狂緩緩的摟著她轉身,目光攸轉冷漠的望向修王爺。
“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你……你……”一個你字哽在喉間,隨即恭敬的喊道:“皇叔!”
皇叔?塵幻衣驚訝的瞪著他,曲浪亦錯愣當場,床上的東方羽更是圓睜俊目。
“清狂……”
“噓……聽我說。”低聲安撫下她,隨后冷聲道:“修王,你可知我來此的目的?”
修王一直垂首不敢與他直視,恭敬的回道:“侄兒不知,請皇叔賜教。”
“你身旁的那個人屢次刺殺本王,本王已得皇上口諭,可以先斬后奏。”段清狂平靜的說著。
修王聞言一個趔趄跌坐于地上,驚愕的撐大雙眼。“皇叔……皇叔你要……殺了他?”
段清狂冷淡的點點頭。
“不可以!”修王跪在他面前,哀聲懇求:“皇叔,求求你放過犬子吧!是侄兒疏于管教,一切都是侄兒的錯,求您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他是你兒子?”
“是是是,正是犬子!皇叔……”
“好了,不必說了。他罪不可恕,放過他難平我心頭之氣。你也不必再替他求情,他似乎根本不領你的情,你又何必自討苦吃呢?”
塵幻衣沉默不語,似乎從他的話中聽出些什么。靜靜的觀看著事情的變化,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曲浪冷漠的別開頭,根本不領修王的情。床上的人也躺不住了,立刻翻身下床,跪倒父親身邊一同求著段清狂。“皇叔公,請您原諒我大哥吧!我愿帶大哥受過,一切的罪責就由我來承擔吧!”
“羽兒你……你沒事?”修王驚訝的看著兒子。
東方羽搖搖頭,苦笑道:“爹,孩兒根本就沒有生病,一切都是為了讓您和大哥復合,無奈之下才想出了這個主意。”
“你……傻孩子!”修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著,望向曲浪僵直的身影時,眼底是一抹為人父的慈愛。
“大哥,我走后,請你一定要照顧好爹。”這是他欠他的,代替他去死算是還清了爹的過錯。
“你……我不需要!”曲浪冷聲拒絕,任誰都看出他眼底那抹動容。
嘴硬!塵幻衣推了推段清狂的手臂,示意他加點重料,否則就是有人不開竅!
段清狂點點頭,“都不必再爭了,該死的人是他而不是你們。”
“不皇叔,一切都是我造成,請讓我代兒子去死吧!”
“不是的皇叔公,是我,是我的出現才使大哥失去了親情,應該有我來承擔!”
“羽兒你……”
“爹不必再與孩兒爭了。孩兒死了還有大哥可以照顧你,還是由孩兒來代替大哥吧!”
看著父子兩人爭先替曲浪去死,曲浪大吼一聲:“夠了,我不需要你們代替!”說完,轉身飛奔離去。他又何嘗不知道段清狂的用意呢?只是,他仇恨的心竟在此刻慢慢融化。
“你們都起來吧!這件事就此作罷,我不會再追究了。”見好就收,他的目的已達到,是時候離開了。
“真的?!謝皇叔!”
“謝皇叔公!”
父子二人激動的互視著彼此,眼底的淚光是劫后的喜悅。
段清狂擁著她悄悄的走出修王府,并未打擾父子的喜悅,僅一個試探就悄然的化解了多年的積怨,這點不得不令她佩服。只是,他什么時候多出了一個皇叔的身份?
半響不見他對她做出什么解釋,不得不先開口問道:“清狂,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賴在他懷中,讓他擁著自己前行。
段清狂卻笑瞇瞇的轉頭望向她,“有啊,我們現在該去辦娘子你方才當應過我的事了。”
他在說替琉璃贖身的事吧?突然她的心底有股不安,回想起曲浪娘親的經歷,不經意的就聯想到了自己。清狂會愛她一輩子嗎?會一生只娶她一人嗎?清狂再納妾時,她又會不會做出與曲浪的娘同樣瘋狂的事?
想起琉璃她的心莫名的不舒服起來,一個與清狂娘親同樣樣貌的女人,日久天長之后真的不會產生感情嗎?一切的疑問,化作縷縷的愁緒,她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清狂,你會一生都只愛我一人嗎?會不會有一天你也會走上修王的路呢?”她躲在他懷中喃喃自語的說著,未料卻在這時頭頂上方傳來一抹堅定的嗓音。
“放心,對你的愛這一生都不會改變。”
塵幻衣木然的抬首,凝視著他剛毅的下顎,卻瞥見他面容平靜的望著前方,似乎從未說過任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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