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哀傷中奔出的希望

　　“琛……”該怎么做才好？程揚微撫著虞琛的長發，眼中見到的心里想到的都是憐惜，全是后悔，憐惜虞琛的孤單和堅持，后悔自己之前的固執和漠然。

　　這么善良的女子，為什么會遭受這么重大的創傷？

　　“其實……今天在醫院，我看到他了。”虞琛忽然又冒出一句話。他，自然就是自己的父親，雖然相隔這么多年，但是那個聲音，她不會聽錯，更何況，他身邊還有那個標志性的頤指氣使的小三在。

　　程揚什么都沒說，只是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兩個人相貼到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只有這樣，才能讓虞琛心安，不需要說什么，只要讓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便好。

　　虞琛不知道那個應該稱作父親的人怎么會住在醫院里，也不想去知道，自從他拋棄自己的那一刻，就跟自己再也沒有關系了。

　　她，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一想到下午耳邊傳來小三的刺耳說話聲，跟記憶中的刻薄聲音一起震蕩起來，虞琛被嚇的渾身發抖，害怕的程揚也能真切感受到。

　　究竟是被傷害到了什么程度，能讓她一想到就嚇成這樣？

　　程揚心疼，心酸，心惜，轉過虞琛的身體，溫柔的吮吸著她由心底到嘴邊的苦澀，將自己內心的甜蜜傳遞過去，直到兩個人中和，變成新的開始。

　　程揚想透過這個綿長的吻告訴她，過去的就別在乎，遺忘是最好的報復，應該在乎的，是現在，和美好的屬于他們的將來。

　　“程揚，我想去看他，我想問他為什么就那么狠心的拋開我。”虞琛從吻中清醒，卻依舊不能忘懷。

　　程揚自然懂得，畢竟那是她的生身父親，是有血濃于水的感情的血緣，而且，也是她最愛的母親的丈夫，沒有愛，哪里會憑空出來一腔恨？

　　“好，明天我陪你。”程揚柔聲答應她。

　　“你還是走吧。”虞翔坐在病床上冷聲道，似乎有著毋庸置疑的威嚴。

　　李彩霞忙靠近端過粥獻上，“老虞，怎么這么對我說話呢？咱們可是夫妻呀？”

　　虞翔冷哼一聲，“只等你簽上名字咱們就不是了。”順手甩過去一張離婚協議。

　　李彩霞一聽火了，“虞翔你怎么這樣對我，跟你過了這么多年，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感情，怎么能想離就離？！”

　　“是呀，你跟我過了這么多年，”虞翔嘆息著，轉而又怒斥道，“這么多年你給我戴了多少頂綠帽子啊，堆起來都有一座山高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李彩霞心虛，忙又低眉順眼的，“老虞，一夜夫妻百日恩，再怎么，我們現在還是夫妻啊。”心里想的卻是，只要跟他還是一天夫妻，老虞一沒，遺產可就全是自己的了。

　　“說的真是好呀！”虞琛恰巧被程揚扶著進門，聽到這句話就開始了諷刺，“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道我母親之前得到過您多少恩惠？”

　　“小琛？”虞翔蒼老的聲音在聽到虞琛的諷刺以后明顯激動起來，“真的是你，小琛？太好了，你還活著？”兩只骨頭分明的手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是啊，真不巧，我還沒死。不過拖你們的福，我變成了一個瞎子。是不是我沒跟母親一起走掉，你們很不開心啊？”虞琛冷嘲熱諷著，真是要太感謝這一對狗男女了，逼得母親無路可走，逼得自己變成這樣。

　　虞翔完全沒有料到是這么一回事，又是懊惱又是后悔，“小琛你怎么……變成這樣？當初我不過是出去一會的功夫，回頭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怎么找也找不著，我跟你阿姨都快急瘋了，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有你的影子！”

　　虞琛冷笑，“三天三夜，真是可笑，我就在纜車底下等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居然沒有找到？”

　　李彩霞轉身想悄悄溜走，卻被眼尖的程揚堵在門后，程揚鎖上門，警示她不許亂動。

　　虞翔發怒了，沖著李彩霞大喊，“你不是說纜車那一帶什么都沒有嘛？！！”

　　“這個……可能我沒看清楚。”李彩霞嗚咽著，試圖狡辯。

　　虞琛發飆了，這個女人真是太賤了，“我那個時候哭的那么大聲，難道你是聾子？！當初趁著母親回家找他偷情的時候你怎么就眼尖了，當初母親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你怎么就眼尖的拿著你們的照片給她看了？！”，轉身又向虞翔發泄，“你就真的相信她了？你就這么喜歡她，拋棄母親不行，還要幫她一起害母親，害我？”

　　虞翔伸長手臂嘆息著，“小琛，我……我不是故意的。”

　　程揚挽住虞琛顫動的身體，試圖給她一份穩定的依靠，虞琛也發泄的差不多，事實的真相也很明了，當初是李彩霞的原因，所以自己才會變成這樣，但是即便如此，這個父親，她還是不能原諒，虞琛勉強鎮定，說完最后一段話，

　　“你們好自為之，只是希望母親下輩子能遇上一個真心待她的人。我跟你們，再也沒有關系。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母親，她已經在十幾年前不在了。希望以后，再也不想見。”

　　說完便拉著程揚的手走開。

　　程揚知道虞琛的心里遠沒有她的表面這么的若無其事，因為此刻自己掌中的小手，全部是冷汗，大幅的顫動著。

　　“謝謝你，程揚。”終于走完漫長的長廊，離開醫院，虞琛的心情總算是正常了點。

　　程揚溫柔的理著她的秀發，“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虞琛笑著，心里卻是一陣悲傷。這么好的程揚……自己真的是配不上的，當初母親，就是因為跟父親差距太大，所以才落了個那樣的下場。

　　自己，不想成為第二個母親，她寧愿孤獨一輩子，也不能夠接受愛人的背叛。

　　她也不想，程揚因為自己，跟家里產生矛盾，鬧的家庭反目，這樣的例子，自己見得太多太多。

　　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并不是結局，而是殘忍劇情的開始。

　　灰姑娘和王子結婚也不是END，而是面對刻薄皇后的開始。

　　再純潔的愛情，也抵不過摩擦的加劇，若是個正常人，自己還有信心用盡各種方法來抹平這些產生摩擦的坑坑洼洼，但是現在，自己已經在先天上就低了對方一等，所以，不可能。

　　程揚這雙手，也是要牽上別人的。所以自己，千萬不能太依靠他。

　　虞琛思忖著。

　　程璇跟劉磊在一起了。

　　兩個人冤家路窄，但是生活有姿有色。

　　唯一出問題的便是劉媽。

　　“學姐……怎么辦呀，劉磊媽媽好兇哦，每一次見她都好害怕。”程璇遞過一瓶果汁，抱怨著。

　　虞琛聯想，其實劉磊媽媽人還是很不錯的，當然，自己要算在外面。“不用擔心，她應該還好的，表面上對別人很兇，但是心底不壞。”

　　“對哄，學姐你之前在她家做兼職唉……”程璇脫口而出，但是隨即又想到之前劉磊追求虞琛的事情，難免有些計較，便不再說話。

　　虞琛笑著撞撞她，“怎么，在想什么，我跟劉磊什么關系也沒有，你這樣想，不怕你哥一吃醋，將你的劉磊哥哥整的不成樣子？”

　　程璇是小孩子心思，見著虞琛難得開一回玩笑便也放開心思，“哪有……學姐，人家只是有些嫉妒你么？長的這么漂亮，人又超好，難怪我哥非你不娶啦……”

　　“非你不娶”四個字撞到了虞琛心里，狠狠的一下，虞琛苦笑，“娶不娶這種事情，還真說不定呢？你哥太優秀了。”

　　說完兩個人各自嘆息。

　　程揚急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甚至更急。

　　源自早上程璇的一通電話。

　　“哥，學姐似乎有些不對勁，昨晚聊天，她說了很多你太優秀的話，而且……每一次提到結婚，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看的我都覺得奇怪了。”

　　程璇覺得奇怪，但是并不知道原因。程揚卻知道，與其說虞琛是覺得自己太優秀的，不如說她認為自己看不到，所以配不上她。

　　程揚之前為了一眼虞琛每天的感覺，曾經嘗試著給眼睛蒙上厚厚的一層布，僅僅一個小時，只是在自己辦公室大小的空間里，整個人仿佛都失去了空氣一般，形如走肉，看不見陽光的黑暗絕對會給任何人沮喪絕望的感覺。一個小時的時間，他打碎了一個水杯，撞上十次墻，暈頭無數。

　　很難想象虞琛每天是怎么度過的，意識到如此的那一天，程揚瘋了似地不知如何是好，整個公司的人都以為副總發了神經。卻不知這跟神經只為了虞琛而存在。

　　虞琛肯定是自卑的。

　　怎么辦？這個丫頭性子太固執，認定了一件事便不再轉彎，如同對于她的父親的冷眼相待。

　　所以現在的程揚心急火燎。

　　“李伯伯，有沒有合適的眼角膜？”只有她恢復視力了，虞琛才能真正放心跟自己在一起。

　　“沒有。”李醫生顯然沒有見過這么心急的程揚，吃驚的同時也只能如實相告。

　　不行，虞琛都已經在程璇面前這么明顯的表示出來，那肯定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程揚對自己說著，不行，無論如何都要在她離開之前將眼睛治好。

　　“李伯伯，可不可以用我的做。”

　　李醫生驚的丟掉了眼鏡，“你瘋了？拿了你的你怎么辦？”

　　程揚踱來踱去，只能這樣了，“我只需要一只能看見就足夠了，另外一只，給她。”

　　“你父母怎么會同意？”李醫生仍然不能相信。

　　程揚懇求，“李伯伯，擺脫不要告訴父母，沒了一只眼睛，我可以正常生活。但若是沒了虞琛，我一輩子都活的不能安生！”

　　“你這個孩子……唉……”李醫生擺手嘆息，默認。

　　程揚預約著明日手術的時間，時間一定要快。

　　虞琛今天特地在家里摸索著做好晚餐，剛擺上桌子便聽到程揚興高采烈的聲音。

　　“什么事情這么高興？”虞琛好奇。

　　“你猜？”程揚居然難得的露出小男孩的秉性。

　　虞琛搖頭，自己猜不到的東西她情愿直接等結果，不然多費心思。

　　“關于你的眼睛。”程揚提示。

　　虞琛心里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都十幾年了再有希望也拖的消失了。

　　“只要換了個眼角膜就可以了。”程揚繼續提示。

　　“這個……應該要好多錢……而且還得需要合適的眼角膜……”虞琛低語著，其實自己曾經也懷著希望去網上找過，但是手術價格和珍貴的眼角膜讓自己望而卻步，再也不敢想了。

　　程揚遙過她的肩膀，狠狠的親上一口以后方告訴她，“這一次是科學實驗，國家出錢的，不過……只有一個眼角膜，所以只能用一只眼。”

　　虞琛驚喜，可能別人覺得實驗有風險性，但是對于她自己，早就已經抱著一輩子都看不見的決心了，現在忽然多了個希望，而且還不用承擔這么高額的醫藥費，怎么能不開心。即使是一只眼睛，只要能夠重新看到世界，便足夠。

　　“真的？”現實太美好以至于自己都不敢相信，虞琛懷疑，若是自己真的可以看見了，那不是表示……自己跟程揚，還是有希望在一起的？

　　“當然，”程揚調皮的捏著她的鼻子，“今天快快想好做那只眼睛，晚上就得給消息，明天就是專家主刀。這可是我認識的人所以才有的福利哦。”

　　虞琛激動的第一次主動送上香吻，樂的程揚魂飛魄散。其實如果可以，他多想讓虞琛的兩只眼睛都可以重見光明？

　　尾聲　　我是盲女我怕誰

　　“不要緊張，我就在手術室外面等你。”程揚握住虞琛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安慰道。

　　“你……”虞琛欲言又止。

　　“恩？”程揚湊過頭想聽清楚些。

　　虞琛的臉忽然紅透，“能不能……親我一下？”講到最后，顯然已經低不可聞。

　　程揚得意的笑著，湊過去獻上自己儲存很就的香吻，連續三枚。

　　“夠了么？”

　　虞琛嬌羞的隨著護士進了手術室，換衣服上臺。

　　待她一進去，程揚也迅速進入隔壁的手術室，消毒換上無菌手術服，準備上去。

　　其實自己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希望這一次，為了自己和虞琛的幸福，手術一定要成功！

　　“等等……”醫生的麻醉針已經灌上了藥，忽然聽到李醫生的聲喊。

　　“怎么了，難道手術有什么問題？”程揚擔心，是不是虞琛那邊出問題了？

　　李醫生一個不用擔心的手勢，示意這里的手術先停下，而后遞過什么東西給了程揚，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就當幫助別人完成一個畢生的心愿。”

　　程揚猶豫著，終于點頭，示意先不要告訴隔壁的人。

　　隨著繃帶的一道一道拆開，虞琛的心情越發激動，抓住被子的雙手越發的用力。

　　因為自己居然感覺的到越來越亮的光！

　　最后一層障礙解除。

　　好刺眼啊……

　　虞琛瞇著眼睛不敢睜開，距離陽光太遙遠，遙遠到幾乎已經不適應有光亮的樣子。

　　然后便見到了程揚的俊臉。

　　深邃幽黑的眼睛如一潭不見底的湖泊，上方濃密的睫毛此刻也劇烈顫動著，高挺的鼻梁儼然是小說男主角的經典造型，就連嘴唇，也幾乎是薄到透明的淡紅。

　　“程揚……你面色……怎么這么差？”虞琛見著這么帥氣的程揚，忽然間就手足無措不好意思起來。

　　程揚哪里管自己忙活的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了，內心跟外表一般激動的抱緊她，“虞琛，真的……能看見了么？真是太好了！”

　　不想虞琛卻一下子推開他，扭過泛紅的臉，“你太帥了，……我……覺得配不上啦……”

　　程揚好奇的搖著頭，不甘心的拿過早就準備好的鏡子，早知道這個丫頭會這么說，“呶，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樣子。”

　　虞琛轉過臉想拒絕，誰知程揚此刻正高舉著鏡子，自己一回頭就見著鏡子中的人。

　　真的是自己么，原來長大以后的自己，居然這么好看？虞琛不相信的捏著自己的臉頰，確定鏡子中的確是自己，自己也沒有在做夢以后，終于相信。

　　卻是疑心四起。

　　閉上左眼只睜右眼，鏡子里的美人還在，閉上右眼只睜左眼，鏡子里的美人也在？

　　“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自己只有一只眼睛可以復明么？

　　程揚不給確切的答案，虞琛的手術剛做完，不可以激動，況且該做的自己都已經做了。

　　“乖乖休息，一個月以后再告訴你。”

　　虞琛想問，被某人的毒吻終結。

　　一個月以后，虞琛哭倒在程揚的懷中。

　　地點在香山公墓，手中握著虞翔的遺書，還有財產轉移證明。

　　虞翔癌癥晚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當初的不該，將所有的物品轉移至虞琛名下，包括自己的眼角膜。

　　“他……怎么可以不跟我說一聲……”虞琛泣不成聲。

　　雖然自己還不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但是……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啊……

　　虞翔的身后事情由程揚一手操辦，穩穩妥妥，以女婿加半個兒子的身份。

　　事實上，在來公墓的今天，他已經成了貨真價實的女婿。

　　“岳父在天堂，會和岳母同聚的，都在保佑著你。”程揚摟緊虞琛，幫她當著四周吹過來的寒風，“所以……我們一定要生活的幸福。”

　　虞琛沒有止住哭泣，不知是后悔，難過，亦或是幸福。

　　程揚在岳父岳母前發誓，一定好好照顧虞琛，絕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結果當天晚上程揚自己就后悔了。

　　吹了一天的風，回去以后虞琛不停的嘔吐，吃飯，再吐。

　　程揚恨不得煽自己幾十個耳光，虞琛這才出院沒幾天，自己怎么就將她帶到外面著涼，還讓她激動的哭成這樣。

　　擔心的請了假整日在家里照顧虞琛，但是幾日以后卻依然是這番狀況，嘔吐吃飯再嘔吐。

　　直到某一日無意中跟程璇說起。

　　“哥，學姐不會是懷孕了吧？難道你們已經……”程璇壞笑著。

　　程揚心里暗流一動，次日一查，虞琛果真是……懷孕了。

　　正準備報告父母自己已經結婚領證，結果早已知道劇情的程爸程媽已經拖著行李住進了自己家。

　　各種補品各種周到照顧，父母簡直不讓程揚對自己老婆有一絲獻殷勤的機會。

　　而虞琛只要表現出稍微一點的難受表情，自己就被一家子人群毆，弄的原本在家里呼風喚雨的程揚，徹底成為虞琛的囊中物，甕中鱉。

　　程揚心疼老婆的同時，男人的自尊心難免有些不滿。

　　“老公……”耳邊傳來虞琛婉轉留長的****聲，聽的程揚心中一陣酥麻，哪里還有剛才的那一點自尊。

　　忙哈著腰蹲過去端茶倒水敲背。

　　“怎么樣？感覺有沒有好點？”程揚焦心的問著。

　　虞琛心中有計，知道男人心里那點心思，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先湊過自己的小臉，送上自己的甜蜜香吻一枚，樂的程揚心中歡心蕩漾。

　　“我是好受了，可是老公你多辛苦……”虞琛嬌滴滴的心疼道。

　　“哪里，男人就應該這樣！”程揚心甘情愿，有了老婆的心疼，自己即使再忙，又有什么可累的？

　　虞琛嬌笑著看著他忙來忙去的身影，自己也幸福到合不攏嘴。

　　會撒嬌的女人才是聰明的女人。

　　面色好不容易恢復正常，虞琛裹著厚厚的防輻射外套，打開新買的電腦，翻開博客，更新自己許久不碰的博文。

　　最新一篇文章的標題：

　　我是盲女，我怕誰？

　　（完）

　　*本文版權所有，未經“花季文化”授權，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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