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2)

　　春去秋來，轉眼間到了一九四六年的秋天，東北的八月，天氣涼爽宜人。大豆和高粱都顆粒飽滿，個個沉甸甸地耷拉著腦袋、弓著腰，跟著太陽轉動著的向日葵，這會兒也耷拉著沉重的頭顱，轉不動了。

　　回到新京三個多月了，少帥除了每天忙乎軍務上的事，沒事的時候就是看看書、練練槍法。

　　這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傍晚，天邊突然出現了七色的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交融在一起，像一座七彩橋高懸在西邊的天空上，美麗極了。很多人都出來觀看。少

　　帥也看到了這一美麗的景象，他覺得那道彩虹就高掛在他曾經住過的小屋的頭上，掛在海珊失蹤的那個山頭。少帥向著彩虹走去。

　　彩虹慢慢變淡了，在少帥快走到那曾經居住過的那間小屋跟前的時候，彩虹消失了。

　　少帥停下了腳步，停在了院門前。

　　那兩間小屋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聽雨軒”窗戶上的黃表紙已經破碎不堪了。

　　觸景生情，少帥不由的潸然淚下。少帥輕輕地推開院門，走進了院子。院子里已經落了一層白樺樹的樹葉和種子。好像好久沒有打掃過了。

　　“難道雨軒已經不在這里了嗎？”

　　少帥滿心疑問。他走到小屋門前，輕輕敲了敲。

　　“咚咚咚。”

　　小屋內沒有任何反應。“有人嗎？”少帥問。

　　側耳細聽，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少帥不死心，他走到了窗戶前，向內張望著，他看到炕上放著被子，被子還是雨軒曾經蓋過的那床。

　　對，不會認錯的，那蘭格的被面還是少帥和雨軒一起去買的呢。既然行李還在，那就說明雨軒還住在這里，只是現在剛好不在罷了。

　　這樣想著少帥心里就暢快了許多。人還在，早晚會見到他的。

　　少帥回過身來，他看到了院子里的那把石凳子還在，看到石凳子，少帥不由地想起了海珊坐在凳子上梳洗頭發的情景，想起了海珊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聚精會神聽自己讀書的神情，他想起了一切的一切。

　　少帥眷戀地拿起了躺在地上的掃帚，打掃起落葉來。完后，少帥拿著掃帚來到海珊的墓地。此時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在海珊的衣帽冢的周圍，菊花分外妖艷，五彩繽紛的菊花伸展著嫵媚的腰肢爭奇斗艷地開放著。

　　海珊的衣帽冢上也長滿了菊花，奇怪的是長在衣帽冢上的菊花都是橘黃色的花朵，沒有其他雜色。

　　少帥不舍得拔掉這些菊花，他覺得這些橘黃色的菊花就是海珊的化身。他輕輕地撿了冢上的雜草。他說：“海珊，我來看你來了，你還好嗎？”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日本人投降了，你的仇也算報了，你就安息吧。我現在已經回到了新京，我會時常來看你的。”

　　……

　　魏團長已經去過伊春院和瀟湘館了，都是牛百金陪他去的。

　　這日魏團長又想去煙花之地消遣，因為牛副官臨時有任務，魏團長就叫上少帥說：“少帥，今天你陪我出去一趟。”

　　少帥知道他是去那種地方，就推辭說：“我還是不去吧，今天身體不舒服。”

　　魏團長知道是少帥故意不去，就沖著少帥嚷道：“你小子不用清高，每次我叫你陪我，你不是這兒痛就是那兒不舒服。你少給我扯皮，我是你團長，你敢不服從命令？”

　　少帥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陪他。

　　他倆換上了便衣，走出了團部。

　　走在路上的魏國忠看到少帥一臉的不高興，就說：“你小子不用嘟嚕著個臉，今天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可不是個單純的賣肉的地方，這地方有個高雅的女孩，要說這窯子里怎么可能出高雅的女孩，你沒見著肯定是不會相信。我沒見著這姑娘的時候我也不信，可我現在信了。”

　　“哼，怎么可能？”

　　少帥不屑一顧，他不相信在煙花柳巷，還會有高雅的女孩，即使有，也變味了。

　　魏國忠看了少帥一眼說：“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今兒個我就叫你開開眼界。你天天吹的那破笛聲和人家那琴聲一比，那簡直就是驢叫。”

　　“噢！在這煙花之地還有這樣的女子？難道她是蘇三不成？”

　　讓魏國忠這么一說，少帥還真來了點興趣。

　　“哈哈，有興趣了吧？”

　　魏國忠滿臉的得意，他不再和少帥說什么，他揚著頭，挺著胸，得意洋洋地向前走著。

　　“哎喲，大爺，您來了？是找牡丹銷魂啊？還是找沁香聽曲？”

　　一見魏國忠，秦媽媽滿臉帶笑地迎上去。這一個月的光景，這爺就來過兩趟，第一趟是找牡丹銷魂，第二趟是聽沁香彈琴。這兩趟他都出手大方，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有勢的大人物。

　　瀟湘館現在缺的就是這樣出手大方的爺。今天看到這爺又光顧瀟湘館，秦媽媽怎能不好好招呼著。

　　魏國忠撩起了衣襟，坐在了沙發上說：“今天爺心情好，來素的，就聽沁香姑娘彈琴。”

　　“好唻，那爺就樓上請吧，沁香姑娘正好沒客人哪。”

　　秦媽媽笑著說。

　　“好，那我就上去了。少帥，你也跟著我上去。”

　　魏國忠對少帥說。

　　少帥連忙擺手說：“我不上去了，你去吧，我還和以前一樣在門外等你。”

　　魏國忠今天打定主意要讓少帥開開眼界，他拉著少帥的胳膊說：“今天就是來聽彈琴的，你就上來吧，錢我付雙份。”

　　少帥被魏國忠拖著上了樓。秦媽媽在樓下喊：“沁香啊！有客人聽曲兒來了，快出來迎客啊！”

　　沁香聽到喊聲，打開了房門。

　　“哦！魏爺您來了，請進。小紅啊，給魏爺上茶。”

　　沁香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一雙明眸清澈見底，唇紅齒白，膚如凝脂。

　　站在魏國中身后的少帥，望了一眼這個叫沁香的姑娘，剛想把頭轉到別處，馬上止住了。

　　天啊！這不是海珊嗎？那眼睛、那鼻子、那長長的睫毛。這不是海珊又會是誰？難道世上竟有長的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海珊，海珊。”

　　少帥無法控制自己，他一下子沖到沁香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少帥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沁香，他驚叫著擺脫了少帥的雙手說：“你、你干什么？”

　　“海珊，你是海珊，你一定是海珊。”

　　少帥向沁香撲去，情急之下，沁香揮起了手，重重地向少帥的臉頰打去，只聽“啪”地一聲響。少帥愣住了，他捂著臉，雙眼呆呆地看著沁香。

　　沁香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打人，當自己的手重重地落在眼前這個清秀男孩的臉上時，自己的心竟不由的一陣顫抖。

　　少帥看著沁香，他看不到沁香的臉上有絲毫掩飾的痕跡，那驚慌失措完全是真實的。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陌生的。少帥喃喃自語道：“難道你真的不是海珊，難道是我認錯人了？”

　　魏國忠也被少帥的舉動搞糊涂了，剛才還自喻清高的人，為什么會有如此輕薄的舉動？他說：“少帥，你這是怎么了？人家沁香姑娘可是只賣藝不賣身的，你這樣是干什么？”

　　少帥搖了搖頭，對沁香拱了拱手作了一個揖說：“對不起，我可能是認錯人了。”

　　見他這么說，沁香這才明白這個叫少帥的男孩的舉動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不該打你。”

　　“是我對不起你，我太魯莽了，對不起。”

　　少帥又作了一個揖。

　　“哈哈哈，好了，既然是一場誤會，大家解釋開了就沒事了。來，沁香，魏爺我今天來是聽你彈曲子的，可不是看你打人的。”

　　魏國忠打著圓場。

　　沁香被魏國忠的話逗樂了，她說：“爺想聽什么曲，沁香這就彈。”

　　魏國忠看了少帥一眼說：“少帥，坐下來吧。”

　　少帥說：“我還是下去等你吧，免得你們不開心。”

　　沁香說：“少帥爺您要是下去了，沁香我心里怎過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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