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白天還是陽光高照，到了夜晚便狂風大作。北風夾著雪粒打在人的臉上，使人的臉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抽了耳光一樣。飄落在地上的雪粒被大風一吹，飛的無影無蹤了。

　　倆個站崗的士兵們經受不起這風雪的折騰，都躲到了崗樓里呼呼睡大覺去了。

　　大全走出了屋，裝著小便，他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四下掃描著，他沒有看到哨兵在站崗，心想機會終于來了，該打的仗沒打，又遇上這風雪天，哨兵們都放松了警惕。

　　大全躡手躡腳地返回了屋，他要叫上天明，看看這老鄉跑不跑？他躺在天明的身邊，用胳膊擁了擁天明。其實在大全起身上外面的時候天明就醒了，聽到外面呼嘯的北風。想著有沒有可能在這個風雪夜逃出去。今天是老天爺給天明創造的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天明自己的了。當大全用胳膊擁自己的時候，天明就知道大全是要和自己一起逃跑。

　　天明把臉轉向大全，以便聽清楚大全能跟自己說什么。

　　大全看到天明把臉轉了過來，知道天明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壓低了聲音說：“天明，機會來了。”

　　天明點了點頭，也壓低了聲音說：“俺聽你的。”

　　側耳細聽，外面除了風聲，沒有別的任何聲音，連平時那氣勢洶洶的大狼狗都不叫了。大全覺得此時時機已到，忙推了推天明，天明會意，朝大全點了點頭。

　　兩人輕手輕腳地穿好了衣服，鞋子，看看其他人都睡得正香，他倆躡手躡腳地推開了門。外面，狂風呼嘯，大全把頭探了出去，四下里看看沒有動靜，右手在耳旁一揮，跨出了門檻。天明緊隨其后。然后關上了房門。

　　為了能成功地逃出虎口，平日里大全就留心觀察，一一記在心里。此時雖然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但大全憑著記憶，躲過了崗樓、躲過了大狼狗休息的地方，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一座大墻跟前。

　　大全悄悄地對天明說：“天明，翻過這座墻，咱們就可以逃出去了，快，你先上去。”

　　大全蹲下了身體說：“來、踩著我上去。”

　　天明說：“不、全哥，還是你先上吧。”

　　大全說：“別這么磨嘰，叫你上你就上，再磨嘰官兵就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大狼狗的叫聲，聽到了人的嘶喊聲。大全和天明不由地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全說：“天明，快上墻，有人發現咱們了。”

　　天明再沒有時間想了，他快速地踩著大全的肩膀上了墻頭，然后一轉身拉著大全的雙手。大全接著天明手臂的力量，輕輕一躍就上了墻頭。

　　腳步聲和槍聲還有狗的叫聲越來越近了。

　　“快跳，官兵追來了。”

　　只聽子彈從耳邊飛過，一顆子彈打在了大全的胳膊上。全哥不由的“哎呦”了一聲。

　　天明回身問大全：“全哥，你怎么了？”

　　全哥用手捂著胳膊說：沒事，快跳。

　　他倆一起跳了下去。墻下面是一條一米多深的溝，當天明的腳剛一落地，就感覺到腳踝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天明顧不得疼痛，急忙爬了起來，跳出了溝外。大全顯然是傷著了腿或腳，他也和天明一樣一瘸一拐的。

　　大墻外面就是茂密的森林，大全和天明鉆進了叢林中。

　　漆黑的夜，茂密的叢林。此時官兵們想找到天明和大全比登天還難。

　　天漸漸地露出了魚肚白，天明和大全已經走出了很遠。此時天明才發現大全的衣袖早已被鮮血染透，大全臉色蒼白氣喘吁吁了，這使天明想起了老姚。

　　天明趕緊扶住大全說：“全哥，你流了好多血，咱們還是停下來歇息一下吧，他們不會追過來了。”

　　大全一停下腳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大口地喘著粗氣。天明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塊，扎緊了大全的傷口。天明知道，只有扎緊了傷口，阻止血外流，才能避免流血過多兒休克。

　　大全看著天明嫻熟地包扎傷口，笑著打趣天明說：“你小子還挺利索的。”

　　天明笑了笑說：“以前俺救過一個人，他就是傷著胳膊了，俺每天給他換藥。慢慢的俺就熟練了。”

　　“哦？天明你還救過人？”

　　大全有些好奇地問：“天明，你救得是啥樣的人啊？不會是壞人吧？”

　　天明說：“才不是壞人哪，他是世上最好的好人。他是為了和日本人作對才被日本人打傷的，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怎么樣了？”

　　大全還想問什么，但突然感到一陣暈眩，眼前全是金星。他不覺閉了一下眼睛。臉上、身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心臟劇烈地跳著，仿佛要跳到體外去。

　　天明看見了，怕全哥會像老姚那樣暈過去，趕忙扶住大全，神色慌張地問：“全哥，你沒事吧？”

　　全哥艱難地揮了一下手說：“沒事，就是有些頭暈，死不了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天明替大全擦著臉上的冷汗，關切地說：“全哥，你傷的不輕啊，咱可得趕緊找個地方，把子彈取出來，俺以前救的那個人也是和你一樣的傷，是我拿剪刀幫他把子彈取出來的。不過，這荒郊野嶺的，上哪弄剪刀去呢？咱還是快走吧，找個有人的地方清洗清洗傷口。”

　　劇烈的心跳使大全感到胸口憋悶，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他捂著胸口說：“天明啊。看來俺是走不動了。要不你先走，等俺休息休息再走。”

　　一聽這話，天明急了。他說：“全哥，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啊？俺怎么能丟下你不管哪？你把俺天明看成什么人了。如果不是你，俺天明是逃不出那老虎口的。從今后，俺要和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全哥勉強笑了笑，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拍了拍天明的肩膀：“好兄弟，全哥沒有看錯人。”

　　天明說：“全哥，咱不能老在這沒有人煙的地方待著，來，俺扶著你走。”

　　全哥說：“從這往北走，有一只新四軍的隊伍，他們是一只專打日本人的隊伍，在那支隊伍里，有醫生。天明，你怕不怕，不怕咱就奔那去。”

　　天明說“：俺不怕，只要能救全哥你的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俺天明也敢。”

　　大全笑了笑說：“那咱就走吧。”

　　天明扶著大全，向山下走去。

　　一夜大風刮走了天上的塵埃，天像大海一樣瓦藍瓦藍的，這時天明想起了家鄉的大海。

　　為了保持大全頭腦清醒，天明不斷地和大全說話，他說起了大連的海，說起了自己出海打漁的趣事，講棒棰島上的人參娃。講那年落大潮，連龍宮都露出了頭……講著講著就講到了海珊。不知不覺他們走上了大路。

　　大全只覺得眼皮很沉很沉，真想閉上眼睡一會兒，全哥知道自己不能睡，可能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了了。自己死了到沒關系，但不能把地圖送到同志們的手里，就不能圓滿地完成任務，這一次的深入敵穴就算白搭工了。

　　這一帶的地形大全非常了解，這條大道是我軍和敵軍常走的道路，此時在這條大路上行走，幸運的話能碰上抗日聯軍，不幸的話就會碰上國民黨的隊伍。

　　大全對天明說：“天明啊，咱還是走小路吧，這樣安全。”

　　“哦!好吧。”

　　天明攙扶大全拐進路邊的樹林。在跨過一條溝的時候，全哥跌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天明驚慌失措地喊：“全哥，全哥，你醒醒，你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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