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兩點五十，慕容雪來到了和張娟齊約好的咖啡廳。她沒有遲到的習慣，提前到來，是為了給自己更多的準備時間，準備著接受即將到來的殘酷事實，也準備著接受心底里一直存在但卻因為害怕而一直選擇故意忽略的事實，還準備著下一步自己該做出的決定。

　　今天約了張娟齊來，她準備徹底的，一次性的把這件事情給解決掉！這樣每天擔心，每天胡思亂想，卻又要裝作心情愉快的日子，她實在是不想再過下去了，而且，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本來一切都不是自己的錯，為什么要這么委屈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壓抑自己？為什么難過的只有她一個人？雖然說他們是因為她父親的醫(yī)藥費認識的，雖然說顏惜月對她很好很好，雖然江衡也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雖然說孩子沒了她應(yīng)該負責，但也不至于就要這么忍氣吞聲的過日子吧？她自認為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也沒有對不起江家的地方，實在是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就像牟小川說的，女人是應(yīng)該要被珍惜的，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自己珍惜自己。

　　“嗨，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張娟齊是直到三點過十分才來的。她今天穿了一件綠色的長風衣，配上剛燙的大卷發(fā)，知性味十足。

　　“沒關(guān)系。”慕容雪柔柔的一笑，在心里贊嘆著對方的好氣質(zhì)。

　　“其實，我也不是故意遲到的，只是。”張娟齊故意停了一下：“我沒想到衡那么會黏人。”

　　由于搞不清楚慕容雪的來意，張娟齊先把江衡的名字抬了出來，準備給她一個下馬威，畢竟，她比較習慣做掌握主動權(quán)的一方。

　　這句話無疑是向慕容雪下了戰(zhàn)書，明確告訴她，現(xiàn)在江衡黏的人是她，愛的人是她，愿意在一起的人也是她。不過，好在慕容雪早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也倒不至于亂了方寸。

　　慕容雪又笑了笑：“張小姐，今天找你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故意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張娟齊還是保持著禮貌的面孔：“其實，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事情，只是，有些事，我答應(yīng)了衡不說的，但是，如果你問了我又不回答，又顯得我沒有誠意……”

　　“不要緊，如果讓你為難，你可以換種方式告訴我。”慕容雪這個笨女人還真會替對方著想，連退路都幫對方想好了。

　　“唉，好吧，小雪，我們都是女人，有句話不是叫做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嗎？這樣吧，今天就當作我們女人之間的座談會，不考慮他們男人的需要，你問什么我就老老實實的答什么，這樣好嗎？”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慕容雪，張娟齊決定采取軟政策。從她的角度看來，慕容雪并不是一個強勢的人，也斷不會是喜歡與人爭吵的人，再加上平時從江衡那里了解到的，她認為慕容雪應(yīng)該屬于比較單純好騙的，自認為善良的蠢女人一族。

　　點點頭，慕容雪招手叫來了服務(wù)生，為兩人都點了飲料后，才又開口說道：“我想知道的很少，只有幾個重點而已，對了，聽說你和江衡是因為我的病才認識的？”

　　輕聲驚呼一聲后，張娟齊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你已經(jīng)知道你的病情了？”

　　“是啊，世界上哪里有不透風的墻呢？”苦笑了一下，慕容雪再次求證：“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們才認識的嗎？”

　　老實的點點頭，張娟齊回答：“是的，開始時，是衡來醫(yī)學院了解，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治好你的病，而我剛好就是專門負責這個領(lǐng)域的，所以就認識了。對于這一點，我要說，衡真的很關(guān)心你，他是真的想找出治好你的方法，他還說過，為了要治好你，就算讓他傾家蕩產(chǎn)都無所謂。”

　　微笑著接過服務(wù)生送來的果汁喝了一口，慕容雪認同的答道：“是啊，我知道他一定會這么做的。”

　　也跟著喝了一口果汁，張娟齊顯得很坦誠：“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很嫉妒你，有這么一個好老公。”

　　笑了一笑，慕容雪琢磨著用詞：“然后呢，你們……”

　　“我們一起努力了很久，找了很多方法，研究了很多案例。”攤攤手，張娟齊做無奈狀：“相信我，我已經(jīng)努力了。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也翻遍了所有的筆記，不過，我很抱歉。想必你也了解過了，依照你受到創(chuàng)傷的程度，想要治愈的幾率很小很小，幾乎不太可能。”

　　看慕容雪點點頭表示了解后，她繼續(xù)往下說：“也許這件事對衡的打擊太大了吧，他著實為這件事煩惱了好久，又不敢讓你知道，那段時間，可以說是他人生的低谷吧。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呃，才越走越近的。”

　　仔細觀察著慕容雪的神色，張娟齊在頓了頓之后繼續(xù)往下說：“其實，衡的心里還是有你的，他跟我說過，為了讓你不起疑，他都不敢碰你，寧愿忍著自己的渴望，也要讓你保持好心情，維持平靜的情緒。”

　　說到這里，張娟齊停了下來，低頭喝著果汁。

　　而慕容雪，則是思考著接下來的問題而未作聲。

　　兩人沉默了幾分鐘后，終于由張娟齊開了口：“小雪，你知道嗎？其實我心里也很苦，我是說不出來的苦。雖然他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多，但是，那是表面的，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覺得他可能是想利用我，哦，我不該這樣想的，可是，小雪，你知道嗎，我……很為難。”

　　“你愛他么？”慕容雪的聲音聽起來像來自很遠的空谷。

　　“當然。”張娟齊抬起頭來：“像他那樣優(yōu)秀的男人，不愛上他很難吧！但是，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我，雖然在一起，我卻沒有任何把握，小雪，我真的覺得，衡愛的是你，只不過……唉！”

　　“我明白的。”苦笑著，慕容雪說得很理性：“的確，像他那種優(yōu)秀的男人，想不愛都難，而且，我也明白，對于江家來說，孩子是多么重要的一個存在，所以，今天我來，只是想了解情況，并沒有其他的想法。”

　　露出苦惱的模樣，張娟齊反過來向慕容雪求助：“小雪，你能明白我的立場就最好了，來之前，我還一直擔心，擔心你不能理解呢。還有，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我想過很多次，我想離開他，但是，我是真的愛上他了，這27年來，我第一次愛上一個男人，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小雪。”

　　看著張娟齊苦惱的樣子，慕容雪忽然覺得自己很能體會她的處境，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說道：“你也別難過了，江衡愿意接受你，說明他是喜歡你的，要讓他愛上你，我想，對你來說也不是什么難事，我相信你做得到的。”

　　“可是，可是小雪。”隱藏起狡猾的笑容，張娟齊繼續(xù)扮演著可憐的角色：“你不覺得這樣不對嗎？我會自責的。”

　　“不會。”搖搖頭，慕容雪站起身來：“你不用擔心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著慕容雪走出咖啡廳的背影，張娟齊終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個笨女人，隨便裝裝可憐就輕易相信了嗎？呵呵，她幾乎猜得到，她的所謂好消息是什么了。

　　“江衡，你回來了？”半夜，慕容雪特意等著江衡回家。

　　“你還沒睡？”看她醒著，江衡大步的走了過來，彎腰吻了吻她的額頭：“怎么？睡不著？”

　　“我在等你呢。”慕容雪坐了起來：“我覺得我們像是好久沒見面了似的。”

　　“傻瓜。”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江衡坐到床邊：“我最近的確是回來得比較晚，但是，我每晚都有抱著你啊。”

　　“最近你真的好忙。”慕容雪感嘆：“是不是前段時間請的假太多了，現(xiàn)在開始補救？”

　　“不是。最近是因為有一個新的客戶需要接洽，所以比較忙。”起身，江衡走向浴室：“你快睡吧，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要注意休息。”

　　“客戶是女的還是男的？”忍不住，慕容雪終于問了出來。

　　不知是因為什么，也不知出于什么樣的考量，江衡竟然選擇了撒謊：“男的。”

　　“江衡，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講。”看他馬上就要進入浴室了，慕容雪輕聲喚道。

　　“什么？”停在浴室門口，江衡并不打算深談：“時間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哦。”看他連走都不愿意走過來的態(tài)度，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慕容雪失望的輕嘆了一聲，側(cè)身躺下：“我睡了。”

　　“嗯。”輕應(yīng)一聲，江衡進了浴室，腦子里還在想著今天晚上張娟齊的提議：“依我看，小雪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入恢復(fù)穩(wěn)定期了，我們可以試著給她加點藥膳調(diào)理一下了。”

　　要加藥膳就必須有理由，他要想個什么樣的理由才能不引起她的懷疑呢？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想著借口的同時，慕容雪也在想著借口。只不過，她的借口，是拖延時間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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