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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天黑,無月,卻繁星璀璨。

  某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里,一處幽靜的小院內。

  朱礫紅檐的屋頂上,兩個身穿普通粗布麻衣的身影,相互依偎著,抬頭仰望著天空。雖然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平凡無奇,但身上散發出的氣質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凝蕓微微側頭,靠在了楚羨冰的肩膀上,聲音輕柔,“冰,我們在一月約定還有多久?”

  楚羨冰眸光暗垂,指尖輕輕觸碰著凝蕓的手指,似是悲傷似是留戀,“還有半個月了。”

  凝蕓的心顫了顫,掌心輕輕的覆蓋上楚羨冰的手,“冰,你后悔嗎?如果你沒有和我在一起的,也不會遇到這么多的事情,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楚羨冰轉眸望向她,另一只手輕輕的覆蓋上她的手背,眸光中水波流轉,“我不后悔,如果沒有認識你,我的生活便會毫無色彩,如此活著,又有什么意義?”掌心忽然用力,握緊了她的小手,楚羨冰嗓音低啞,“凝蕓,現在你害怕嗎?”

  凝蕓的眼眶紅了紅,非常的誠實的開口,“怕,非常怕。”

  楚羨冰輕輕的將凝蕓擁入懷中,語氣有些微微的顫抖,“凝蕓,對不起。”

  凝蕓低著頭,沉默著,眼眶濕漉漉的。整個人輕輕的依靠在楚羨冰的懷中,靜靜地感受著身邊人熟悉的氣息,不再說話,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想著,冰,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去的。

  開滿鮮花的山谷中,寂靜幽深的小屋中。

  身著淡粉色長裙的長發女子,端坐在竹桌前,手中的筆與紙相互摩擦,沙沙作響。那是楚羨冰根據她的描述,特地為她用竹子制作的一只與現代很相似的筆,這樣她用起來會更方便。

  “隱居的日子,第30天:冰,今天是我們隱居日子的最后一天了,你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虛弱了。每天下午,你的蠱毒就開始發作了,我看得出來,你在強行壓抑著痛苦,可是你卻總是笑著對我說,沒事,我真的很難受,我知道,現在光是憑我在瑤兒公主那里拿的鮮血已經不能壓制住你的痛苦了,但是,我是不會讓你死的,冰,我真的好愛你。愛你,勝過一切。”

  凝蕓的眼眶紅了,眸光中卻滿是堅定。她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筆,將滿是字跡的小紙條握在了手中,靈巧的翻折,不多時,一只活靈活現的小紙鶴出現在了凝蕓的手中,凝蕓望著掌心的小紙鶴,有些愣神,這已經是她折的第30只紙鶴了,也是最后一只了。

  從他們隱居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開始天天記錄著每一天發生的事情。然后折成一只小紙鶴,悄悄的塞入她隨身攜帶的小瓶子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么會這樣做,可能是為了懷念,又或許是為了銘記什么。又或許,在她的潛意識里,她知道楚羨冰一定會忘記她,所以她在心中還存著一個期盼,希望有一天,他會看到這些小紙鶴,他會想起曾經忘記的她。

  她拿過桌邊那個放滿了千紙鶴的小瓶子,打開瓶蓋,將手中的千紙鶴輕輕的放入了瓶中。然后,她又從包裹里掏出一個銀質的小錦盒,打開盒蓋,里面是一個承裝鮮血的容器,只是,里面的血液已經幾近干涸。

  朦朦朧朧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讓她心碎卻又無可奈何的夜晚。

  心情沉重的凝蕓主動來到了瑤兒的房間,凝蕓臉上帶著深深的絕望,目光空洞,聲音輕的仿佛已經不存在了,“瑤兒公主,我知道你想對付的人,所以,我想請你放過楚羨冰,好嗎?”如果瑤兒直接對付她的話,她會直接接受的,可是,她卻挑了她最在意的人下手,她真的做不到不管不問。

  瑤兒高傲的仿佛是一個女王,對著凝蕓低聲下氣的請求無動于衷,只是冷笑一聲,“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是不可能為難他的。”

  凝蕓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開口,“你想要我怎么配合你,你說,我回去做的。”

  “只要你離開他,只要你永遠的離開他就可以了。”瑤兒公主的臉上露出一絲得逞的陰笑。

  凝蕓忽然就笑了,“好,我答應你,可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過了一個月,我回自動將楚羨冰帶回來,然后我回自己離開的。”

  瑤兒半天沒有出聲,只是直直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最后估計她也覺得她不會弄出什么花樣來,竟無聲的點了點頭,“好,我可以陸陸續續得給你需要的鮮血,但是,在一個月內你們必須回來,否則楚羨冰一定會死。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回讓別人得到。”說到最后,瑤兒公主美麗的臉龐早已因為邪惡的笑而變得猙獰。

  瑤兒公主看到凝蕓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繼續說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如果我真的為他解毒的話,那么,他將會失去所有關于你的記憶。”

  本來,凝蕓就是知道的,這種蠱毒解毒后,是會失意的,可是聽到瑤兒公主親口說出來,凝蕓依舊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呆愣的站在原地。整顆心仿佛是飄在海上的浮萍,忽然之間就失去了方向。兜兜轉轉這么久,沒想到,她和他終究還只是陌路。她覺得全身乏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生命里本能的力量,使她重重的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只要楚羨冰還好好的活著,不管怎么樣,都是好的。

  雖然他會忘記她,但只要他活著就好。

  “凝蕓,找了好久了,原來你在這里玩啊!”身后忽然傳來楚羨冰富有磁性的嗓音,凝蕓慌忙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極力平息著胸中的熱流,不斷的整理著自己的感情,然后,故作輕松的對著身后說道,“我才出來多一會啊?你就等不及了?你說,你是不是離不開我了?”凝蕓輕松的開著玩笑,努力的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恬靜的向楚羨冰走去。

  彼岸谷,我站此岸,他在彼岸。

  傳說中有一種奇妙的花,名曰彼岸,又名曼珠莎華。生長在忘川河邊,通向幽冥之獄。火紅的葉,火紅的花,火紅的色。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

  佛曰: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幽深寂靜的彼岸谷,沒有妖冶鮮紅的彼岸花,卻有純潔而高雅的藍色鳶尾花。漫山遍野,一望無際。如海水般湛藍。如藍天般清澈。

  凝蕓第一次見到這種花,便深深的愛上了它,深入骨髓,無法自拔。

  曾有人告訴她,藍色鳶尾的花語,是宿命的游離,是精致的美麗,卻極易破碎。

  這,像極了她的愛情。

  在外面隱居的這段日子,生活簡單,充實,讓凝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現在,一個月的時間已經滿了,楚羨冰身上的蠱毒也越來越深,每次毒發,總是比前一次還要猛烈,她知道,他已經時日不多了,而她與瑤兒公主定下的日子也已經快要到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無聲的提示著她,離別的日子已經快要到來了。

  她與瑤兒公主私下里的約定,她并沒有告訴楚羨冰,而且墨峰也覺得,以楚羨冰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了,瑤兒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對于楚羨冰來說,他寧愿去死,他也不會選擇忘記凝蕓的,他會選擇死,而不是選擇無情無義的活著。

  可是,對于凝蕓來說,她寧愿被楚羨冰遺忘,而不愿面對他的死亡。

  所以,他們都對彼此撒了謊,而與他們一起撒謊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墨峰,他既不愿面對楚羨冰的死亡,更不愿看到凝蕓的失望。

  楚羨冰最近常常說,如果他死去了,他也不會忘記凝蕓的,他寧愿不再轉世投胎,而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

  可惜,楚羨冰不知道,他想的那一天,永遠都不會來臨的,凝蕓不會允許,墨峰更不會允許。

  楚羨冰還不知道再過兩天,就到了凝蕓和瑤兒公主約定的時間了,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把他弄暈,逼他吃下解藥的,那時候,他會忘記她,忘記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所以,凝蕓常常會望著楚羨冰默默的淚流滿面,而楚羨冰,卻永遠也無法理解這種憂傷。

  兩個人千年的愛戀,她遇上他,愛上他,卻最終,還是要形同陌路。

  黃昏,在郊外的那一片花海中,凝蕓靜靜地站著,遙望著遠方。

  忽然,有人從身后摟住了她,身上淡淡的麝香味道讓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在想什么?”楚羨冰的嗓音低沉而性感。

  凝蕓淡淡的笑了,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前面的一棵大樹,“我在看前面那棵樹啊。”

  身體忽然就騰空了,楚羨冰輕輕的摟住凝蕓的腰身,抱著她飛到了大樹的頂端。凝蕓緩緩的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道精致的小門,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字,“蕓,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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