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十五章 我再無孤注一擲的勇氣
每個人都有最好看的瞬間,當他無意中發現她那個瞬間的時候,他喜歡上了她。
現在他更加相信,每個人都有最超智商的瞬間,趙真顏超智商的瞬間就是在和他爭辯各種感情理論的時候,簡直字字珠璣,口若懸河。
工人們已經在為一件裝置作品撤展。他一把摘下作品的牌子:“《重生》,連城市都可以再造,為什么我們不可以?”
趙真顏自他手中拿過牌子,在工人發怒前掛回去:“我現在挺好的,沒必要回爐再造。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但是不能打攪我旅途中的快樂心境,不然我也會發飆——不止是你會發飆。”
顏昇展眉一笑:“我剛完成一個案子,假期很長,你走哪我跟到哪!”
趙真顏繼續放空他,走出展館,進了斜對面的SaSa。
顏昇看到她掏出寫的密密麻麻的購物清單,又耐著性子旁觀她和BA用粵語咕噥了半天。他很自覺地結了帳,接過那幾個大袋子:“你準備囤積十年嗎?”
“幫同事買的。”她終于吭聲了。
“我就說,你怎么也成了天天往臉上搗鼓化學藥品的女人。”他一直認定趙真顏是和杜衡完全不一樣的人,從細胞成分到骨骼架構都完全不同。
“說真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香港?去我學校問了?”她才不信他是靠智慧找到存心躲避的她。
“你們同事一個個堪比革命年代的堅貞黨員,不說你的去向也就算了,還亂指方向,一個說你大概去哈爾濱了,一個說你可能去尼泊爾了。你說氣人不。”
趙真顏笑得直不起腰:“她們肯定要幫我說話,這不求著我帶護膚品嗎!那你怎么知道我來香港了?”
“正好,我也去了一趟西安,有人說見到你了?”他不欲多說。
“真的?”她半信半疑。
兩人都想逛逛香港的“二樓書店”,于是沿著街慢慢走。顏昇忍不住開始秋后算賬:“是我疏忽了,其實我家里也有滿意的照片。滿意,這還是曉愚取的名字,難怪你一直不肯把她的名字告訴我,一說就露餡了。其實滿意有好幾次都說露嘴了,喊你姑奶奶。是我大意了。”
“一開始,她是喊我媽媽的。我不許,翻出曉愚的照片給她,告訴她那才是你媽媽。后來,她只要再一喊媽媽,我就打她手。”趙真顏說著說著,不勝唏噓。
顏昇再一聯想到滿意初見他便喊他爸爸的情景,也覺得凄惶——這么小,就固執地要在世界上尋回自己的爸爸媽媽。但是再想想滿意,這個棉花糖一樣的安琪兒,又令人覺得世界充滿希望。
“滿意的外公外婆怎么會放心把她交給你呢?我記得你之前不和他們來往的。”他疑惑道。
“我爸病逝那一次,我處理好事情順路去看她。她外婆在給她喂飯,吃著吃著她就哇——的一聲哭起來,指著自己的嘴。我把她拉到光亮的地方一看,喉嚨上卡著一根魚刺。”趙真顏邊說邊“扮演”滿意,張大嘴指著自己的喉嚨,耷拉著眉毛,“可憐她那時小又不會說話,只知道哭,哭的慘兮兮的。”
“是我叔叔他們眼花,沒挑出來是吧。”顏昇見她說起父親的去世,好像是別人的事一般,不免有些訝異。
“對。兩個老人家也可憐,哭女兒哭的眼睛都不好了,哪里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他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放著滿意讓她看電視,一看就是一個半天。”
“這樣會影響智力吧。”他皺起眉。
“是啊,所以我那個假期就天天帶她出去玩,后來二表哥他們也慢慢放心了,允許我時不時帶滿意過來。”她搖搖頭,笑著說“就這么找上這個麻煩了,甩都甩不掉。”
顏昇聽著聽著,心里竟有些不忍:“滿意的爸爸呢?真的沒出現過?”
“他?他不光沒有出現,還在省報上寫了一篇署名社論,標題是《警惕新形勢下的政治掮客——高官公共情婦》,好像他罵的人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活該釘在恥辱架上供天下人消遣。”趙真顏比劃著說,“整整半個版面,不得不說,他真是個才子。”
“應該是‘警惕衣冠禽獸’才對,拋妻棄子,斯文敗類!下次回去一定把他堵在報社里狠狠揍一頓。”
趙真顏掩飾不住笑意,擺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我找人修理過他了。我讓袁陽找了幾個混混,狠K了他一頓,那幾個人估計也打順手了,打完了直接把他從二樓扔了下來,才子拄了半年的拐棍。”
“這樣會不會太便宜他了。”顏昇一點都不懷疑趙真顏會“買兇犯罪”,但還是不解氣。不過想想,所有報復不過是圖自己的快意,對曉愚母女已經沒有任何補償意義,又覺得心里一片蕭瑟。
“我沖動的時候,也想過讓他和滿意驗DNA,再找他妻子挑明。可是,這對滿意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算了吧。”他們異口同聲說道。
當晚,顏昇拎著包準備換到趙真顏住的酒店。一下Taxi,他就被眼前的場面震住了。
酒店四周都拉上了黃色的警戒線,警察把守著酒店的兩個門。全副武裝的醫務人員正在匆匆往里走。記者們搶占了離警戒線最近的一圈,駕起長槍短炮。電視臺的主持人一邊從車上跳下來一邊面不改色地對鏡頭說:“各位觀眾,我現在已經到了現場,馬上為您帶來第一手資訊。”
顏昇的腦袋像工地一樣開工了,機械轟鳴、泥沙攪拌……
出什么事了?
難道有人輕生了!
他想,不會是趙真顏被他逼急了吧。
扔下包往里沖,卻被警察的手死命攔住:“先生,唔可以。”
“放我進去。”
“已經封鎖了。”
“我不管,我要進去。”
“H1N1患者在里面住過!”
“H1N1?”顏昇從銅墻鐵壁上彈回來,“不是有人自殺嗎?”
警察笑,用國語說:“昨天入住的一個鬼佬,被確診為全港第一例輸入型病例,也是兩岸三地第一例。事情緊要,我們接到命令要隔離酒店所有員工和客人。”
他這才理解為什么人們紛紛戴起了口罩,也反應過來,為什么剛才在路邊,有個老外被出租車拒載。
一顆心剛放下又懸起來——比SARS還可怕的傳染性,她在里面會不會害怕?這段時間,世衛組織不斷提高警戒級別,美洲國家每天都在上升的感染人數和死亡人數使得人心惶惶……
他撿起行李,拍拍灰,把自己想像成怪點子很多的趙真顏,尋找解決方案。
這邊,身陷囹圄的趙真顏,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在確認了一切費用全免之后,心安理得地被隔離觀察了。她昨天正好從中環的FlowAgain書店買了一些二手書回來,此時還暗自慶幸。
當晚,從不看電視的她也看了無線臺的新聞,見到酒店四周的空前盛況,又緊張又興奮。她拉開窗簾,發現敬業的記者們仍嚴陣以待。幾個記者看到她,沖她招招手。她也像元首一樣搖手示意。一陣鎂光閃爍,她開懷的不得了。
可是第二天,她發現戴著防護具的服務員送進來的早餐分量大增。
午餐也仿佛是雙份的——居然還給她磨了一杯看起來像貓食的粉末狀的東西。聞聞,有核桃和黑芝麻的香味。
她問:“這是什么?”
服務員指指她,又作了一個安睡的動作。
一股暖流涌上來——香港的服務真好,還考慮到我們在這里擔驚受怕睡不好,預備了安神的補品。
晚上,餐盤邊又有驚喜——一本《胎教朗讀本》!服務員被蒙得只剩下眼睛,但仍然努力地從眼睛里發射出類似慈愛和羨慕的東西,目光射向她的肚子。
她頭皮一陣發麻。就在這個時候,顏昇那張俊朗而頗具欺騙性的面孔,正在電視里熠熠發光。他對著記者們的話筒,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說:“感謝衛生署和酒店,讓我進去陪我懷孕的妻子,哪怕只是住隔壁,我也安心很多。香港內地一家親BlaBlaBlaBla……”
她立刻把電話打到隔壁,是一個不知道說哪國語言的人。打到另一側隔壁,正是那一口字正腔圓。
“我只是擔心你。不編這個謊進不來,你不會生氣吧?”
她用平生從未有過的嚴厲口吻說:“比生氣嚴重多了。顏昇,你不該拿這件事開玩笑!”
說完就摔了電話。千真萬確,是摔的。
她往日也有生氣的時候,多半都是嗔怒,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盛怒。顏昇沒想到他不過學她撒了個謊,能令她這樣,握著電話半天緩不過勁來。
隔離到第六天,一切安然無恙,顏昇沒有再給一墻之隔的趙真顏打電話。
他在不停反思,難道這個玩笑真的開過火了?
半夜的時候,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一再堅持在市民中心安裝的地板送風系統,被工程方私自篡改成頂部送風了。一陣涼風從屋頂的風窗上吹下來。他氣的和工程方的負責人吵了起來,質問他們為什么不按照圖紙來施工。吵著吵著,對方居然箍住他的手,他正要推開那個人,就聽見趙真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為什么你做夢還氣呼呼要吵架!”
顏昇迷迷糊糊的看過去,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酒店那暗摸摸的房間里,而趙真顏正在枕畔盯著他看,所謂送風系統,不過是她的氣息而已。
他翻了個身,正對著她,心想,原來是剛才的夢還沒醒。趙真顏應該隔離在隔壁房間里,她又不是會翻墻的狐仙,怎么會躺在他身邊。
迷蒙中,他又看一眼她瑩亮的臉,用手緊緊地圈住她,然后堅定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是夢,就好好地做下去,讓你躺在我的懷里,讓我晚一點再醒,晚一點再醒。
這個夢的細節那樣清晰,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在他的臂彎里跟著呼吸一起一伏,還有著真實的體溫。他很想睜開眼再看著她,又委實不敢。猶豫了很久,終于神思混沌起來。
他果然醒的很晚,直到服務員按了很多遍門鈴,才跳起來開了門。
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服務員照例帶進來一份早點,并用紅外體溫計在他額頭上掃了一下,做了一個“OK”的手勢。
服務員走后,他仍舊躺回床上。想著趕緊接著睡,興許還有可能接上那個夢,她依舊會睡在他的懷里。
但他的左胳膊實在酸痛,不管怎樣都睡不著。
不得已他睜開眼睛,看著昨晚夢里她躺過的地方發呆。
這一看不要緊,他徹底被嚇醒了——白凈的床單上有兩根長頭發。
顏昇戰戰兢兢地打電話到隔壁:“你昨晚睡哪?”
“床上啊,不然睡地上?”
“在自己房間?”
“當然啊,過了今晚才解除隔離嘛。”
“我昨晚,好像看到你了……”他沒敢說看到她躺在身邊。
“呵呵,怎么可能,我又進不去你房間。”
他想想也是,沒理由她能從外面打開門。
“你是不是有‘虛竹’情結,覺得大半夜會有人扔個女人到你床上?”她又開始諷刺他。
“算了,可能是被關了太久,精神都要錯亂了。”他總算找到一個借口。
“明早就可以走了。”她安慰他。
“嗯,你去哪?”
“我回家,看看滿意,再回學校。”
“那就一道吧。”
“腳在你身上我管不了,但是顏昇,我的忍耐也是有度的。”
“想哪里去了,我也只是回家而已,到時約好一起返程吧。”
第二天早上,全酒店結束禁閉,全體人恢復自由。
他在走廊上等到她出門,伸手接過她的行李包。
她并不反對,但是一張臉上仍是沒有笑意。
在他們穿過并不大的大堂,走出旋轉門的時候,忽然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記者們紛擁過來要采訪他們,有女記者指揮著身后的攝影師,高喊:“拖手照,看看能不能拍拖手照!”
趙真顏一臉迷糊地看著顏昇,心說,我又不是李嘉欣,拍什么拖手照。
顏昇明白過來,護住趙真顏說:“借過借過。”
有記者不甘心:“顏先生,你的事跡感動了好多人,觀眾們都掛住你,你總得說幾句話再走吧。”
女記者從趙真顏這邊入手:“顏太太,寶寶還好吧,今天我們的新聞標題照準備用‘母子平安’,你能不能配合我們拍張照?”女記者說完就比了一個手放在肚子上滿臉笑容的P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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