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十二章1
晚上,趙真顏帶著滿意去少年宮看了場球幕電影。大概是吹了夜風(fēng),第二天,滿意就滴滴答答地流起鼻涕來。趙真顏秉持著“能不用藥盡量不用”的觀點,摘了薄荷葉給她洗澡,連哄帶騙地讓她喝了幾大缸水。又過一晚,感冒加重了,演變成低燒。
思想斗爭半天,還是帶她去保健院。醫(yī)生當(dāng)然是寧緊勿松的療法,開了兩瓶藥水,扎進(jìn)靜脈的時候,滿意哭了一聲,見不痛了,也就老老實實坐在長椅上,等著“礦泉水”一滴一滴漏完。
這期間,接到謝俊的電話,趙真顏才歉疚地想起來承諾請吃飯的事,慌忙道歉。對方聽說滿意病了,關(guān)切地問了情況,又說明是與朋友在聚,本想邀她一塊過來,
打到第二瓶的時候,滿意的耐心耗光了,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鬧著要吃東西。趙真顏招架不住,借來鄰座的《海峽都市報》,翻開副版,將麥兜漫畫改編成滿意能聽懂的故事。
“麥兜把兩只筷子貼在一起,整整齊齊地放在飯碗的旁邊……麥兜把2+2算成了22……”
“2+2等于4!”滿意開心地糾正,為自己的聰明而得意。
“對,你最聰明了,你比麥兜聰明……麥兜把鉛筆削成完美的尖,完美,就是很漂亮的意思,麥兜把鉛筆削成完美的尖……他把umbrella拼成了unbanana……”
“banana是香蕉,umbrella是什么?”
“是雨傘,記住,umbrella跟unbanana不一樣哦……麥兜小便很小心,尿尿不會滴在馬桶墊圈上。”
“尿尿坐著,不會臟。”滿意覺得麥兜這個優(yōu)點不算優(yōu)點。
“可是,麥兜是男孩,男孩是站著尿尿,很容易弄臟……”趙真顏琢磨著對滿意進(jìn)行性啟蒙會不會太早。
這時,在她們身后傳來極力壓抑的短促笑聲。趙真顏回頭,就看到顏昇正站在椅子后面,不知道偷偷聽了多久了。
顏昇見自己暴露了,只好正色道:“我正好也在謝俊那里,他告訴我這家保健院,我就來了。”
“可你從來不上醫(yī)院的。”趙真顏對王玟霞說的事刻記憶猶新。
顏昇等不及繞過一長排椅子,而是直接跨到前排來,坐到滿意的另一邊,說:“克服一下就好,反正打針的不是我。”
滿意咂咂嘴,仿佛在回味那個波板糖,乖覺地喊:“伯伯。”
趙真顏猶在向他解釋:“只是一點低燒,不要緊的,也快打完了。”
“哦,我也是順路過來看看。”
顏昇本來還想問一句怎么屈志遠(yuǎn)沒來,但又一想,或許是人家比較忙,自己這樣問,反倒有責(zé)難的意思。
一時悶悶無話。顏昇只好提示說:“你繼續(xù)講故事吧。”
趙真顏如獲大赦,重新展開報紙,攤開在滿意的腿上,指著圖畫繼續(xù)說:“上體育課時,麥兜跳遠(yuǎn),總是屁股著地……麥兜考試倒數(shù)第一……麥兜回家,要媽媽在成績單上簽字……麥兜差點哭了。他說,媽媽,如果可以的話,我情愿在家里弄的一團(tuán)糟,而在學(xué)校卻做得最好……媽媽放下成績單,到廚房燒了鍋水,放了擔(dān)擔(dān)面……麥兜一口一口地吃著面,麥太看到麥兜……”
“麥太是誰?”
“哦,我忘了說明了,麥太就是麥兜媽媽,麥兜媽媽看麥兜美滋滋的樣子,這才慢慢地說,媽媽在外面也不是一只成功的豬,很多事情我應(yīng)付不來還得應(yīng)付下去,但可以做到的是,對我至愛的豬,就是麥兜你,我會最細(xì)心,最愉快,最盡心地去做。要是你不幫我擺筷子,要是你小便亂滴,要是你不愛我的擔(dān)擔(dān)面,我這便完了。”
不知為何,趙真顏講的越來越急,也漸漸忘了要給滿意“翻譯”過來,所以滿意越聽越迷糊,搖搖頭說:“姑奶奶,不懂。”
趙真顏并不解釋,只是小聲地糾正她:“叫我‘媽媽’。”
“就是說,媽媽不一定是最棒的媽媽,你也不一定是最棒的小朋友,但只要你在家里懂事,就可以了。”顏昇把他理解的描述了一遍。
“可滿意就是最棒的小朋友。”滿意固執(zhí)地固若金湯。
“那,就當(dāng)你聽了一個不好玩的故事。”顏昇繳械投降。
取針時,滿意以為又會痛,撇嘴準(zhǔn)備提前哭。顏昇捂住她的眼睛,對她說:“我吹一口氣,針就沒有了,一點都不痛的。”說罷示意護(hù)士趕緊行動,然后鼓起腮幫子,用力在她手背上吹一口氣。護(hù)士壓上棉球,笑著離開。
滿意一睜開眼,果然沒有針了,對趙真顏說:“伯伯比你厲害。”
眼看地位不保,趙真顏皺起眉對顏昇說:“這樣‘欺騙式’教育是不對的,搞個人崇拜也是不對的。”
“你們回去嗎?”顏昇沉浸在“厲害”的表揚里,帶著笑問。
“我答應(yīng)她,老老實實打針就帶她去吃Pizza。”
“病沒好別亂走了吧。”
“可我答應(yīng)她了,不能毀約是吧。”趙真顏邊說邊看滿意,收到了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笑容。
“你這樣小恩小惠,也不好的。”顏昇反擊著她剛才的指摘,語氣卻是柔和不帶一點鋒芒的,“我送你們吧。”
“耽誤你太多時間了。”趙真顏有些猶豫。
顏昇伸出手讓滿意牽住,帶著她在喧囂嘈雜的醫(yī)院大廳里穿行,堅持說:“我只送你們過去。”
上車時滿意要坐前面,并且自覺地把安全帶扣上。趙真顏覺得奇怪,坐屈志遠(yuǎn)的車,這小姑奶奶可從來沒有要求過坐前面。
一路上,滿意都不老實,纏著顏昇問這問那。顏昇耐心地回答,好像回答滿意的問題是一件值得嚴(yán)肅對待的事情。趙真顏把這些都看在眼里,悠悠地說:“下輩子我當(dāng)你女兒好了。”
所有柜門統(tǒng)統(tǒng)大開,大件小件的東西分門別類堆了一地。記憶里,這種鋪天蓋地的凌亂感,還只有高三暑假那次搬家可以媲美。
“結(jié)婚那么爽快,離婚又變得婆婆媽媽了,真搞不懂。”杜衡整理完衣服,累極,索性坐到一個大號行李箱上,開玩笑說,“難道現(xiàn)在覺得我好了?”
顏昇淡淡一笑:“你本來就很好。”
“聽起來像某個超市護(hù)膚品的廣告詞。”杜衡望望天,“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有誠意一點。”
顏昇放下手里的“資產(chǎn)名冊”,很誠懇地說:“杜衡,真的。不要因為我們的婚姻不夠成功,你就把自己否定了。還記得參加創(chuàng)業(yè)計劃大賽的事嗎?你是半道來的,當(dāng)時團(tuán)委的老師私下和我們說,只要國金的杜衡能做陳述,就成功一半了。”
“這又是什么典故,你沒跟我說過。”杜衡好奇。
“老師說,反正都是男評委,那么有一半會傾倒在你‘師爺殺手’的長相里,一半會拜倒在你‘國際大專辯論賽’的辯手范兒里。”
“那為什么最后獎金要平均分配,不多給我點。”杜衡邊說邊笑。
很久沒看過她這樣輕松的笑容,顏昇停了一會兒說:“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現(xiàn)在估計過的很開心。”
“那還不趕緊放手讓我離婚走人開心去,拖什么呀。”
“開始是因為我在四川沒時間,后來是你被派駐外地沒時間。”
“你就是這么誠實!如果你說,你想多留戀一會兒,我現(xiàn)在肯定沒有這么難過。”杜衡的臉上倒是沒有“難過”的神色。她拍拍坐在身下的行李箱:“我是帶著它來投奔你的,現(xiàn)在帶著它走……顏昇,說老實話,你有沒有后悔過娶我?”
顏昇望著她,搖搖頭。
杜衡于是很高興地說:“我也不后悔嫁給你,分了你這么多家產(chǎn),跟中彩票的感覺一樣。至少我找不到哪份工作工資有這么高,而且我連‘妻子’的責(zé)任都可以不履行。”
話說到這里,不免有幾分責(zé)難的意味,杜衡本意并非如此,只好趕忙補充一句:“你對我還是很慷慨的。”
“這算是一個加權(quán)平均分及格的評價嗎?”顏昇開玩笑說。
“你不壞。真的。”杜衡篤定地說,“我的眼光怎么會錯?只是我們不適合罷了。”
印象中,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兩人還從不曾如此心無芥蒂地相處過,一時都感慨起來。
離開之前,她躊躇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媽以前告訴你那些話是假的,你可能會后悔娶我了。”
“什么話?”顏昇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就是你說‘我們結(jié)婚吧’之前,我媽有打過電話給你。她說的那些話,其實不是真的。她當(dāng)時還猶豫過,這么說好不好?你會不會更不要我了?是我肯定地告訴她,你會是一個負(fù)責(zé)任的人,你聽了以后一定會娶我。”
這下顏昇想起來了,那一天,杜衡的媽媽至少跟他講了個把小時的電話。從杜衡小時候愛吃酸梅粉和果丹皮,跳躍到她念大學(xué)時如何省下零用錢買禮物給他。從他是杜衡的初戀,跳躍到全家人是如何寶貝她連飛機都不讓搭。鋪墊了半天,最后說,杜衡一度有了他的孩子,因為他要分手,就去拿掉了,為此以后很可能不孕。
顏昇其實早在杜衡媽媽打電話來之前,就想提結(jié)婚的事情,聽了這番話,不能說沒有觸動,對杜衡以及她媽媽更是心生歉疚,只能輕輕對那邊說:“阿姨對不起,我會娶她的。”
此時,杜衡看著沉默的顏昇,就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來了,小聲說:“那事是子虛烏有的,我從來沒有懷孕過。如果不是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分開一段時間了,我說不定會編個謊說我懷孕了讓你負(fù)責(zé)……唉,我就是個謊話精,你,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擇手段?不過,我這不是咎由自取了!”
“沒什么,你媽當(dāng)時那番話,并不起決定作用。”顏昇心里想,你還不算謊話精,有人別你更甚,幾乎沒幾句話真過。
杜衡依舊坐在行李箱上,雙手支著箱子的外沿。顏昇把自己手掌輕輕覆蓋上去,溫和地說:“以后,我是說假如啊,你嫁了人,有了孩子,一定不要傻乎乎的不要。多可愛啊,你以后就知道了。”說話間,想到了“小趙真顏”,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感受到那個手掌善意的溫度,杜衡心痛地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輸?shù)眯姆诜驗樗龥]有趙真顏愛他。自己苦心孤詣虛構(gòu)的“形象”,其實生活原型就是趙真顏。趙真顏恐怕才是真真正正的,因為不想讓顏昇難過,不想讓他有負(fù)擔(dān),才沒有告訴他關(guān)于孩子的事,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自己一個人承受下來。那么,現(xiàn)在要不要告訴他呢,在婚禮當(dāng)天發(fā)生的事情?她倒已經(jīng)不需要維護(hù)形象了,但既然趙真顏選擇緘默,還是順從她的意思吧。
離開這座沿海城市之前,她用同城快遞寄出了顏昇買的那枚訂婚戒指,還附了一張小紙條:
“這枚指環(huán)太小了我戴不了。你骨架小,試試看?如果大小正合適就留著吧。他下意識記住的,也是你的手。
他這些年缺人疼,過得不好。事情發(fā)展到這樣,不是我的本意。多說無用,祝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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