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心里就正在冒酸氣。那些數不清的酸泡泡就像開了鍋般，順著四肢百骸往外冒。但礙于人多廣眾，自己又沒有發作的理由，他只好將這滿肚子的酸氣與邪火悉數咽進肚子里。

　　“夏先生？”孔幽塵順著謝雨菲的目光望過去，她看到了一個英俊挺拔氣宇軒昂的紫衣男子，那個男人猶如天神般站在那里，自己剛才居然沒有發現。心忽然間沒有來由的漏掉了半拍。

　　孔幽塵若有所思的，深深地看了夏冷巖一眼，她從夏冷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種和齊天嘯相似的東西。

　　那含情脈脈的眼神！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讓兩個如此出色的人中之龍死心塌地的愛上她，而且還如此服帖的聽命于她。孔幽塵有些不解的審視著謝雨菲。她有些茫然了……另外兩個女人卻將這稍顯曖昧的一幕牢牢地銘記在了心里

　　“夏先生是越兒的師傅，也是我的幫手。”見孔幽塵一直盯著夏冷巖看，謝雨菲只得在后面又補充了一句。

　　“妹妹放心吧，來者便是客。咱們順王府理當盡上地主之誼。”孔幽塵的心咯噔一下，當即笑著便答應了。

　　一番虛情假意的寒暄過后，在眾人的簇擁下謝雨菲母子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紫霞苑。

　　紫霞苑的院子內一切依舊，除了庭院的天井處多了一架白色的大秋千架外，其他的擺設竟然絲毫未變。看著這即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謝雨菲有種說不出的情愫涌上心來。看看院門口跪的那些下人，竟然都是原先紫霞苑里的人。

　　“都起來吧。”謝雨菲淡淡的說道，話音未落人已向屋內走去。看似若無其事，環兒卻清楚地看到，她的眼角已然有了盈盈淚光。

　　跪在地上的李媽看到兩年多沒見的小健越不禁欣喜若狂，她上前一把摟住了小家伙。“小少爺？小少爺！您可算回來了！李媽想死您了。”李媽喜極而泣的用袖子擦擦眼角。

　　“李媽。”小健越面無表情的重復了一句。

　　“您肯定不記得我了。我是李媽，小時候經常哄你，給你換尿布的李媽。”李媽滿是皺紋的老臉笑逐顏開。是啊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記得自己。

　　誰知小家伙挑著眉毛，撇著小嘴一把推開了她，“李媽，我當然知道你是李媽。你還好意思說呢，那也叫照顧我？分明就是虐待未成年兒童。沒事老拿羊奶來忽悠我，我沒找你算賬你就該偷著樂了。哼！”說完小家伙嘟著小嘴兒昂首挺胸的徑直往屋里去了。

　　李媽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都沒回過神，“阿彌駝佛！阿彌陀佛！不是我老婆子的耳朵聾了吧？那件事沒人知道，我也從未跟任何人提起。他、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走過院門，走過內院，走過外廳，走進臥室。

　　屋子里很干凈，收拾的纖塵不染。

　　墻上的五彩掛瓶在，桌子上的碧玉蟾蜍在，紅木佛龕在，翠竹紗帳也在……就連柜子里那幾件舊衣服都依然掛在那里。所有的東西都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讓她有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從未離開過這里，那感覺就像……自己剛出了趟門再次回到家中似地。

　　坐在床邊，謝雨菲輕輕摸著柔軟的鴨絨枕頭不禁啞然失笑。那日自己氣勢洶洶的沖到秋千架那里，不問青紅皂白的從他懷中奪過孩子的時候，他驚訝的樣子想起來都覺得好笑。還有那次在家宴上，他被自己指著胸口媽的啞口無言……那些往事至今還記憶猶新。就好像發生在昨天……

　　小健越則不停的圍著那張小得不能再小的嬰兒床直轉圈，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么小的床居然是自己當初用過的。就在這張床上，自己第一次看到老爸把老媽壓在身底下……

　　母子倆正各自回味著昔日的舊事，忽聞門外響起了一個女孩子的喊聲，“夫人！夫人！”跟著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慌亂中打翻了什么東西。

　　“哼！肯定是燕兒那個冒失鬼！”小健越忍不住小聲嘟囔道。

　　果然，一個滿面通紅的丫頭闖了進來。她雙眼放光的看著謝雨菲，緊接著，一頭撲進了她的懷里，邊哭邊悶聲說道：“夫人，您總算回來了，總算把您給盼回來了。”

　　小丫頭的貿然舉動唬了謝雨菲一跳。恍惚中，自己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你是……燕兒？”謝雨菲手撫青絲試探著問道。

　　小丫頭抽抽答答的抬起頭，撅著小嘴忍不住有些幽怨的道：“夫人，您是不是不喜歡燕兒，早就把燕兒忘了？不然，現在怎么會連認都不認得燕兒了？”

　　“你真的是燕兒？”正在整理東西的環兒也湊了過來，一看真的是燕兒，兩人不禁抱在一起又跳又笑的驚聲尖叫了起來。

　　“唉，就你走路時那扯風帶雨的陣勢，想不知道是你都難！人都說女大十八變。原本還以為你出落成一個大姑娘，舉止應該穩重不少，結果還照樣是個拉倒公公拽倒婆婆的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小健越老氣橫秋的在一旁揶揄著燕兒。

　　謝雨菲捧著燕兒的臉為她擦著淚痕。

　　自己離開王府時，她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毛丫頭，如今卻已出落成了一個大姑娘，不但五官已長開，就連身材也變得凹凸有致像個女人了。

　　“上次王爺說您就快回來了，我還以為他是在騙我，原來這都是真的，您真的回來了。”小丫頭似乎到現在還有些不太相信這個事實，竟然抬手使勁捏了捏自己尚有些嬰兒肥的小臉蛋，惹得屋內幾個人面面相覷哈哈大笑。

　　齊天嘯并沒有像各房夫人預料的那樣，舉行什么盛大的晚宴來為謝雨菲母子接風。他只是讓岳文開派人通知各房，照例在各自院子里用晚膳。而他自己卻急三火四的去了紫霞苑。

　　臨城的那頓晚餐讓他至今懷念不已。

　　一入院子，遠遠便聽到下人房內傳出陣陣笑聲。他循聲而去，待站到廚房的門口他卻猶豫起來。進去？有失王爺的身份。不進去？好奇心卻難以按捺。

　　屋內傳來謝雨菲與眾人的嬉笑聲，中間還夾雜著小健越和小羽那奶聲奶氣的童音。齊天嘯湊上前去，好在門并沒有關嚴。他就這樣半貓著腰，透過門縫瞧著屋內的熱鬧場景。

　　“小少爺，可真有你的，居然燒了李家的宅子。誰讓李家父子那么可惡了，真是活該！”院子里的一個男下人粗聲粗氣的笑著說道。

　　“可惡？哼！要是就單單可惡，我就不那么生氣了！那兩個龜毛蛋兒孫子，不缺心眼，不缺錢，更不缺女人，就是他媽的缺德！成天個賺著黑心錢。那些沒經過加工處理的私鹽，都不知道會害苦多少老百姓呢。有機會叫齊老頭好好整治政治他們。讓這些龜孫子們洗干凈了屁股去坐大牢、吃牢飯。讓他們天天吃自己販的私鹽做的飯菜，拉他娘個屁股眼朝上。”小健越嘴里也不知道嚼著什么含糊不清的說道。

　　屋內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正瞅門縫的齊天嘯聽了小健越這些童言童語卻又是另一番感受。他不由得心中一熱，這孩子這么小的年紀就心系天下百姓，長大后定然是個憂國憂民之人。可惜……

　　“越兒，你又在這兒胡侃，居然還說臟話。剛才就因為光顧聽你說話，莫師傅把菜都給炒糊了。你若是再侃下去，我們今天晚上的晚飯可就全泡湯了。平日里也不怎么見你說話，怎么一回到這里，你就壞肚子。”謝雨菲笑罵著小健越。（壞肚子：方言，形容嘲笑對方話太多，像拉肚子一樣沒完沒了。）

　　“小弟弟，你壞肚子啦？肚子疼么？是不是你剛才的牛肉丸子吃得太多了？讓我看看……”一聽聲音便知是小羽，他正不依不饒的追問著小健越。

　　“以后不許你再這樣死纏爛打的問我問題，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想到要回答小羽問的這些弱智問題，小健越都一個頭兩個大。因為那都是有慘痛的歷史教訓的。

　　“姨娘，小弟弟他不喜歡我，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玩兒。”每當這種時候，小羽都會裝出一副十分委屈的可憐樣向謝雨菲求救。

　　“沒有，沒有，我還是有喜歡你的地方的。”小健越一見他搬出了謝雨菲，趕忙連聲否認道。“不過，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歡你的是哪一點？”他忽然止住了步子轉過身一本正經的問小羽。

　　眾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著這兩個小豆丁。

　　“不知道！”小羽被他問得一愣，茫然的搖了搖頭。

　　“咯咯咯，我最喜歡你離我遠一點。”說完笑著跑開了。

　　屋內又響起一陣笑聲。

　　門外的齊天嘯也被小健越的話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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