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昨日杏花春,今昔血月殘。 1
左小吟抱著通關文碟,縮在一團靠在角落里。抬頭看了漸亮的月,有些迷怔。仿能聽見,丈八獄墻外面的炮竹聲聲。
幾家團圓。
她默默地蜷著,腦海里如同皮影戲一般不斷地回想著過去的一幕又一幕。
“哎哎,小刺猬。快來,你來看。”幼時的她分外膽大而頑劣,招呼著他過來之后,偷偷地就把手里的炮仗丟進了他的脖子里。
炮仗其實不大,炸不傷人。就是忽的一炸,一下把那少年給驚嚇住而已。
等到小刺猬回過神來,那邊左小吟已經笑地直打跌。
他也不跟她生氣,也不擦頸后的黑灰,滿臉沉靜:“吃團子了。”
左小吟討了個沒趣,摸了摸鼻子,走到他身邊扒著他脖子看。白凈的皮膚,沒炸傷,到是紅通了一片。哎,她還是沒長記性,使勁捏了捏他那傷,說:“你天天木著一張臉,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生氣不生氣。真是的。”
少言的他,沒有看她,甩掉她的手說:“我不會生你的氣。”
“那你不會生氣干嘛不笑個給我看?!”她蹬鼻子上臉。
他轉過頭,看她一眼,瞇起眼睛。扯了扯唇,什么表情都沒有。“為什么不生氣就要笑。”
她無奈地垮了臉,拍拍他的肩膀,了然:“不笑的話,我怎么知道你開心。沒有表情的話,我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好像在原地呆了很久,沒有反應。
而后的那天夜晚,在一片炮竹和滋梨花間,她模糊記得那個少年在一片光影流離間,轉過頭對她彎開了唇畔。
像是一朵冰山之間的雪蓮,突如其來的綻放。
美得,讓她很久很久都在窒息。
我笑了,你會知道我一定是很開心嗎?
我哭了,你會看得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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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沒有!”
“看看那邊!”
人聲嘈雜,一下把左小吟從回憶里猛然拽出。她驚了一下,大氣都不敢出,靠著后面試圖再往里面縮上一點。漸漸地,人的聲音愈加接近,她的心也跳地快要蹦出喉嚨。
呼。呼。
冷汗順著捏緊的呼吸凝結,滴落。
“大人!”
“…………咳咳。”咳嗽聲傳來,鬼刺的聲音在大風里顯得異常單薄,“找到了么。”
“沒有!”
“繼……咳…續找。”
不對啊,明明是一個時辰的藥效的。他怎么這么快就恢復了?看樣子,他用的方法不是什么解毒方法。不然,他現在絕對不會虛弱地連說話都在顫抖。
她更加緊張了,手里的文碟,如同一塊燙手山芋,蟄得她手里全是粘汗。
緊緊地靠在墻上,聽著外面的侍衛漸漸遠離。
終于,那些人的腳步聲慢慢遠了,她一口氣好不容易順暢地喘了出來。
意識放松之后,身子不有自主地一軟,就靠坐在了墻邊。
然而,無心之舉時,因為緊挨著墻壁而沒注意到,自己別著的木杈一下被墻給刮到。本身發髻就不緊,再加上一路驚慌逃跑,木杈早就半滑半落了。這樣經著一刮,直接掉了出去。
啪嚓。
那木杈彈性異好,掉在地上,幾個彈跳,就直接飛出了她龜縮的巷洞里。
一路滾蕩,碰到了一雙石黑的鞋,才直直定住。
她呼吸瞬間滯住。
因為巷洞的原因,她看不見那人究竟是誰。只能看到他彎下身,骨節分明地手指,蒼白地肌膚。他輕輕撿起那木杈,又劇烈咳了幾聲。
隨即,那邊果然有士兵跟上來問:“大人,怎么了?”
然他卻緊緊捏了那木杈,搖了搖頭:“你們繼續去那邊找。”
當那些士兵領命各自退散的時候,他轉過身來,一步步走到了那巷洞面前。
她看見那雪白的衣裾,繡著上好地繁復錦飾,隨著他清越地步子,在風中搖擺地不切真實。
四周安靜地只剩凜冽的寒風,左小吟幾乎能數清楚自己吸了幾口氣,喘了又幾聲。
他停在了她面前,并沒有朝前再走。
那一刻,她緊緊閉了眼蜷成一團。仿佛這個世界,安靜地只剩他們兩個人。
鬼刺沒有抓她出來,只是靠在墻壁上。他知道,她就在隔壁地巷洞。知道她,能聽見他的聲音。
“左小吟。”
“…………”
“想走的話,現在就走吧。再晚,你就走不掉了,到時只怕連我都救不了你。”大概是因為麻藥的原因,一向冷漠到結冰的嗓音,此刻好像碎裂的冰片一樣漂浮而游離。他看著手里粗糙的木杈,垂下的長長眼睫遮著那眸,像是一盞溫柔地燈火。明明,他現在可以解釋。但是時間太過吝嗇,使得那些解釋,在此刻變得分外的徒勞而無用。“這里出去向右轉,你會看到一個八角樓。那邊是守衛最薄弱的地方,而且你有通關文碟,會走的很順利。”
那邊依舊沉默。
鬼刺扯了扯唇角,想是笑的表情,卻枯澀如同一只干涸很久的泉眼。“南狼和喬楚,你現在想救也救不了。要走,你就只能自己走。”
“不。”左小吟咬了咬牙,終于肯開口,可是是他最熟悉的拒絕。
他終于是忍耐不得,轉過身子彎下腰,伸出手一把將左小吟從巷洞里拉出來。
她被他突然的行為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抗,整個人就被他拽進了懷里。他并不是要抱她,只是這樣一個動作使得兩個人的距離過于親密而已。
他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墨色純粹地化也化不開。“快走。”
“我。”
他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看著她臉上依然是不相信的抗拒神色。他心里冷不丁一抽,想起她臨走之時決絕地笑容。
身后忽然傳來劇烈地爆炸聲音,一片流光溢彩。
左小吟隔著他的肩膀,清楚的看見丈八獄墻外面,是一片五光十色的滋梨花。千重樹,萬束花。黑暗的天空,一道道螢火飛舞起來,拖曳著長長地流蘇——好似哪家姑娘著了新紡的繡衣,墜著精致的蘇歌,迎著郎的面,轉著圈,飛起羞澀而張揚地裙裾。
她眼睛莫名地就濕了。
恍惚時想起那年十五,那個冰冷少年站在對面,轉過頭對她彎著眉眼的淡笑。
現在的那個人,緊緊地看著她,眼睛里倒映著另外一場流逝了數年的年華。
“小刺猬。”
她下意識喃喃。
他的眉目一下變得柔軟。耳邊風聲漸小,不可遏制地沖動迫使他漸垂了眼,拉著她的手松開,變成了粗魯的擁抱。
冰涼地唇毫無征兆地落下。
他吻在她的眼角,濕潤地刻著生離死別地苦楚。
“后會無期。”
他遙遙在她耳邊說了四個字,隨即將她朝著某一方向一推,轉過身背對著她說:“走!!”
人聲嘈雜再次接近,左小吟兀自沒從剛才那瞬息變化之間回過神。只知道本能地聽見那紛亂,驚愕了那么一瞬間,退了兩三步,看到他背影凌然,緩慢提出腰間的劍。
劍如白虹。
泠泠一個翻轉,就吸地天地間地光芒好似都已經暗淡。
她惶然制住腳步,但是那聲呼喊,又逼得她不得不轉過身一路狂奔。
而鬼刺,靜靜地聽著背后的女子漸漸走遠。那時,他才慢慢抬了眼,眸似星寒,唇畔微彎。竹影翩躚地蕩在他的眉眼,有種堪比幽蘭的孤傲。梅未開,先見他用手指輕拭了劍,闔眉斂煞,悠悠地朝著面前的人說:“簡相留步。”
他的面前出現的,是明顯隸屬皇廷而非狴司的士兵和身著黑袍的九閣衛。在一干人群簇擁之間,被鬼刺點名喚道的男人,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顧身后人的阻攔,從中而出,優雅而冷漠:“狴司大人有事?”
“…………”回答他的,只是鬼刺冷冷翻了劍,指著他們。
“怎么,大人想攔路?”
“狴司重地,怎可留你們攜兵到處亂行。”
“我可是在搜逃犯,大人你想攔我?”簡止言好像看不見鬼刺的劍一樣,朝前又走了兩步。
鬼刺沒有任何退讓,氣氛僵硬到了極點。“這里是狴司,你無權搜察。”
“是么?”簡止言到看不出來焦急,也看不出任何不耐。只是玩味地看了看鬼刺緊蹙的眉,以及額角不斷滴落的冷汗。“狴司大人,身子不太舒服的話就不要逞能了。”
他抿了唇走到鬼刺面前,絲毫不在乎鬼刺的劍尖離他的脖頸只有一指之距。“大人,我是沒辦法越權搜查。但是,如果是這位呢?”
簡止言轉過視線朝后面人群里看了一眼,隨即,從里面走出一個儀態端莊的中年人。他青著臉走到鬼刺面前,伸出手毫不客氣地捏住了那把劍,冷冷地說:“阿刺!你還嫌你罪不夠大么!!!!”
“老師。”鬼刺看到右相,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的驚訝。隨即,就再次平靜。
在右相的身后,他看到幾個熟悉的人影被人正抓著動彈不得。
阿四焦急地看著他,似乎想傳達些什么給他,可是他一個字都聽不見。
鬼刺看著面前的這些人,慢慢地放下了劍。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是這樣的話。
只要她能逃出去,就足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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