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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人生莫若戲,醉醒說不明。


  初十。大霧。

  鋪天蓋地的陰霾,如鳥翼下的陰影,吝嗇著投下一點陽光。

  左小吟拖著沉重地枷,跟著前面的囚犯,同樣迷茫渾噩地一步步朝前走去。

  四周紛紛攘攘,昏昏暗暗。

  監場上一片混亂,只聽見不停有人小聲地討論,今天這肅穆的大張旗鼓是為了什么。暴躁的獄卒揮著鞭子指揮著排成長隊的囚犯們,讓他們朝前走。

  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依稀聽幾個女囚嘀咕,說是今天來了大官,抓了個天懺教的重犯,然后當眾指認同黨來著。

  聽到這里,左小吟心里就開始有些不好的預感。

  未幾,就被人推推搡搡,跟著前面的人,挨個走了過去。離遠遠地看了,那個所謂天懺教的重犯,正高高地被十字樁扣架起懸著,頭被人強迫地用鐵枷給固定在了一個姿勢,看不清楚臉。而在他身邊,并排坐了幾個身著官服的人,其后站著著不同衣衫的護衛。一隊隊的囚犯,挨個走過去,不等那囚犯說話,貌似只要一個眼神不對,就會有身著華衣的士兵沖上前來直接套枷帶走。

  是誰呢?

  應該不是喬楚吧。

  還沒等左小吟吧心里頭隱隱約約的感覺給梳理好,就已經很快地輪到她這一隊女囚了。

  愈走愈近。

  那人是側對著她的,渾身都是傷,皮開肉綻地,不知被上了多少種慘不忍睹的刑。只是遠看,就已然覺得齒冷,更何況,還是挨在身上。衣服破的不成樣子,凌亂著發,身上盡是血污。

  漸近的時候,左小吟猛然停了。

  她的瞳猛烈地收縮著,如一只受驚的獸。喉嚨里好像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只能聽見汩汩的氣泡聲,難以描述的感覺,宛如一下溺進水里。

  南……南狼。

  由于她的停下,隊伍很快就不動了。獄卒自是來催她,但是一見是左小吟,也不敢多說什么,就是小聲地勸了句:“盈姐,走個過場而已,你別耽誤后面的人不是。這幾位大人還都在看著呢,我可得罪不起啊。”

  左小吟渾噩的聽見了,卻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她也知道,現在自己僵在原地,無疑是心虛最差的情形?墒,不是她不想動,是她的身體在看到那是南狼的時候,已然失去了行動的力氣,或者說,是勇氣。

  然,還是被推著走了。

  一步一步地。

  腳上好像綁了石頭,每一步,都那么沉。

  那獄卒平日里沒少受左小吟的好處,這會顯得分外殷勤:“盈姐,你啊別難受,這南狼其實是騙你的,她是個正兒八經地爺們。我跟你說,這小子可是天懺教的重角,今這幾位大人,個個都是朝廷的紅人,都親自來監看了,你說,這場面我們這些當小的能不多擔待么?況且這,你一會一定要學個乖,千萬別露出你和這小子平日里有多親密的關系,表現的越討厭他越好,知道不?不然,你沒看著那都是九閣的毒衛啊,被他們抓走,那可是想死都死不成!”

  左小吟心里更加地發涼。她在心里飛快地盤算著,算計著,卻始終找不到一條可以完美解決的途徑。

  腦子里好像卡了殼,一片空白。而到達南狼身邊的路,卻越來越短。

  救不得,就不得,還不能看得,不能認得。

  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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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著朝前走,卻并沒有注意,那邊坐著的幾位大人,都早已注意到了她。

  鬼刺著著官服,發束于后,平日里冷冰冰的模樣更多威謹。看見左小吟瘦瘦小小的身子,漸漸朝這邊走來,只是略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久回過了視線。

  簡止言還是那副散漫溫和的性子,茶不離手,慢慢地喝著。耳邊應蟬落聒噪的緊,他也沒反應,就是淡淡地笑。

  “狴司大人,那位,可不就是和你訂婚的左盈么!

  “……”鬼刺眼都沒眨一下,冷冷回答,“陛下是讓你我二人來查天懺教反賊的,不是讓你來與我講市井流言。”

  “不不,我只是疑惑,您當時和盈姑娘那番情真意切,不知道陛下他知道不知道呢?”簡止言依舊不介意鬼刺這般冷硬。

  “那肯定不知道啊,那老頭子要是知道,怎么會把自己那寶貝閨女嫁給阿刺!”應蟬落忙不迭地接嘴,歪著頭,笑得到是一臉無辜。

  鬼刺并不愿在多說。

  視線微沉,余光,卻看見她恍惚虛浮的步子。

  囚衣很單,她看起來在風里站都站不穩當。而她的視線,從開始就一直緊緊鎖在自己身后的南狼身上,沒有離開過。

  他心里忽然很煩躁。

  南狼是男人,他也是剛知道。自然而然地,又加上喬楚,天懺教,這一切的一切聯系到最后,自然就確認了和南狼之間的關系。

  這個南狼,就是當年自己的師弟。

  然而,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并不是這些。而是想起了南狼和左小吟每日同一監室,同一床鋪。

  而后,就不愿深想。

  她是知道南狼的身份,一直在隱瞞自己?還是,她也不知道呢?

  這般雜念未亂到頭,那邊左小吟她們那隊就走了上來。

  鬼刺還沒說話,簡止言攏了攏身上的貂裘,朝領隊的獄卒說道:“停下!

  直到這時,左小吟才冷不丁回過神。

  她有些錯愕地看到簡止言,半晌,都是無法恢復的。

  簡止言看著她那般模樣,心情沒來由地好了很多。他笑地更加和煦,豎著胳膊朝身后的毒衛揮了揮手。

  那毒衛了然地拿起一桶還帶著冰渣地冷水,爬到十字樁旁邊,朝著南狼的頭鋪頭蓋臉地就潑了下去。

  左小吟表情一瞬間地變了。

  也只是一瞬間。

  她很快恢復了平靜,但是她的手,卻捏著衣角緊緊握成了拳頭。

  南狼從半昏半醒中徹底被潑醒,嗆得不停地咳。濕透的頭發,遮在臉上,看不真切四周的環境。

  他啞著嗓子,不耐煩地連看都不愿意看下面的人一眼就說:”不是天懺教的人!

  簡止言聽了這一直被他說爛的話,沒有著急沒有惱意,只是撫衣而起,轉過身,走到了十字樁旁邊。

  這個時候,左小吟才看到,十字樁旁邊,還放了許多各種各樣的刑具。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來。

  她看著簡止言對著她微笑,目光直接而寧靜。他用一條絹帕裹了一個烙鐵,上面生著大小不一猙獰地禿頭鐵刺。

  那烙鐵早已經燒的通紅,被簡止言拿在手里,甚至故意對左小吟的角度晃了幾下。

  然后唇畔一彎,眼微微垂下,清亮瀲滟的瞳,就這么籠罩了深不見底地黑暗。

  左小吟驚懼地看著他拿著那烙鐵沖著南狼地手腕燙了上去。

  南狼,會被他廢了。

  “不要!”

  鴉雀無聲。

  左小吟楞了,看到四周各種各樣的視線,才悟知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一直嗤笑不語地南狼,終于第一次抬起頭,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對面臉色蒼白的左小吟。

  鬼刺也怔了。

  這個笨蛋女人。

  出人意料地,簡止言卻停了下來。

  他側過臉,依舊溫文爾雅,朝著左小吟說道:“來,你過來!

  左小吟自然沒有動。

  可是早有毒衛沖了上來,把她強行押到了簡止言身邊。

  “姑娘,你叫什么?”他上下打量著她,好像他們素未謀面。

  已經很久沒有離簡止言這么近過,她并不是很適應,可還是平靜而倔強,看不出一絲挫敗和害怕。

  “左盈!

  “哦,是你啊!

  多少年的歲月,多少的舊事,才能抗得過這一句“哦,是你啊。”

  再見之后,不過這般罷了。

  左小吟沒有回答。

  他心情似乎很好,彎下-身子,靠近了左小吟。左小吟宛如生理本能的厭惡,一下就躲。然他,明明握著烙鐵時還拿絹帕裹著,這回,到不嫌棄她的衣衫臟亂直接摟過了她的肩。

  左小吟自然是要躲。

  簡止言卻把手里的烙鐵,強行塞到了左小吟手里。

  之后,他斂開左小吟額邊的發,溫柔地笑:“左盈,就由你來給南狼上刑吧!

  “你,做,夢!彼龖嵟匕咽掷锏睦予F狠狠扔在地上,緊緊盯著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簡止言的眼睛微微斂著,波瀾不驚。有些瀲滟的光,略隱的暗曄。嘴角的笑,還是一如既往地蠱惑人心:“左盈,你會撿起來的!

  他從毒衛手里抽出劍,悠悠懸在了南狼頸上。

  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南狼,卻忽然笑得癲狂,不斷掙扎,把脖子湊到劍上:“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喼寡!你個禽獸!別從那裝樣子不敢殺!你就是個沒種的娘們!”

  簡止言好像聽不到南狼講話,說:“左盈,你如果不是天懺教反賊,又怎么會在乎他怎么樣?給他上刑,才能證明你不是反賊。如果你嫌那烙鐵粗魯,我倒可以把這個劍借給你。恩,當然了,你也可以選擇承認自己是天懺教的反賊,或者被我抓走,或者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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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蛋女人,快點動手啊!

  南狼的視線有些模糊。

  完了,身體果然…已經支持不住了啊。

  白癡……快點動手。

  身體被緊緊地束著,連頭都被固定了。視線,只有那么窄窄地一塊地方。他努力地想偏一點點頭,看清楚她現在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卻只能看見她半側的身子,瘦瘦小小地,站在對面,無助而孤單。

  為什么要出聲說話呢?

  不是說好了,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么。

  既然這樣,她干嘛還要開口阻攔?

  更何況,還是面對簡止言。

  冰天雪地之間,他的心至少有那么一刻,是安寧而溫暖的。

  像是以前那些年月,有個姑娘,站在自己面前拍著他的腦袋說:“毛頭,毛頭!

  又或者,那個姑娘跟他肆無忌憚地斗嘴,動手,同生共死。

  如果說,這就是利用。

  他很開心。

  真的。

  所以,笨蛋女人,動手吧。

  小爺都被你打習慣了,怎么會怕這種程度的疼?

  他抬起頭,仰著臉,看著天上依舊陰霾的霧和云翳,卻看到很多任何人都看不見的畫面。

  “左盈!你給我聽好了!你不是討厭我么?!來啊,現在到了報仇的時候了,你來啊!你不是所謂的什么獄霸老大么,怎么這么衰啊哈哈哈哈,你快夠了吧,沒膽子。磕愕哪懽幽兀靠,咳啊……還不動手!”

  少年的吼叫,如裂帛從中撕開,喑啞,虛弱。然,獨屬于他的那種灼熱和向往,卻宛如蓬勃地陽光,燃燒著。

  那是決然凜冽的骨,熱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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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小吟站在那高臺之上。

  深冬的風,冷地刺骨。吹進她的囚衣,冷著她的心肺。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像是一個臨時被逼上臺的戲子,最重要的時刻,卻忘記了最關鍵的臺詞。

  她忘記了自己該說什么,忘記了她現在的角色,不過是一個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的獄霸。

  她終究,只不過是左小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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