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密謠另藏玄,心思自無端。 1
她摟著他,南狼靜靜地,一動也不動如同一塊石塑,蒼白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突然,他的嘴角,彎了彎,象笑,卻如戲子的濃妝。
輕輕用手指劃過她的臉,他想。
他想。
……他連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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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左小吟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鬼刺沒讓人催她去上工,她也不意外。
不過,她卻并沒有看到南狼。
后來傍晚時分,下工的都司如說南狼留在監場吃晚飯幫工,也沒多想。
因為她現在滿腦子的心思卻放在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昨天夜里,左小吟做了一夜噩夢。
噩夢她早做習慣,況且又是經了那般事情。不過在昨夜那噩夢里,她卻反復聽到了左衛先前唱與她聽的歌謠。
“秋千園,花滿院。柳蔭下,躲鶯燕。掩山藏,清泉潺。君北顧,她西盼。醉三朝,羞十嬋。儂里語,依步連。香隱處,鴛鴦譜。魚雁書,縱綿纏。”
這歌謠,她原本以為,不過是字面意思罷了。可不知為何,一夜噩夢之后,左衛那滄涼而苦楚的曲調,分外壓著一種隱秘藏辛的滋味。
他一直叮囑著她:不要忘記這首歌謠。
真的,只是字面意義么?如果只是字面意義,不至于要單單那么囑咐她要記著,大可以省略前面那些無用的詞,只留最后兩句就好。
就在左小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旁正在教一個女囚認字的都司如叫道:“別這么讀啊,這句子是要豎著看的。”
都司如無心的一句話,宛如一道閃電劈入了左小吟的腦海里。她趕緊問都司如要了張紙,拿了個炭棒把那首歌謠豎著寫了下來。
秋千園,花滿院。
柳蔭下,躲鶯燕。
掩山藏,清泉潺。
君北顧,她西盼。
醉三朝,羞十嬋。
儂里語,依步連。
香隱處,鴛鴦譜。
魚雁書,縱綿纏。
整齊的排列之后,左小吟愣愣的看著那張紙,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居然是首藏字詩。
如果把兩句中間的字挑出來,恰好連成了兩句話:“千蔭山北三里隱雁,滿鶯泉西十步鴛面。”
如果把最后一句看似不通的“鴦面”換成同音的“陽”,這就完全湊成了這樣一個完整的地點。
“千蔭山北三里隱雁,滿鶯泉西十步陽面。”
得到這個地點之后,左小吟卻冷靜了下來。
她不動聲色地用炭棒將那張紙上的字全部抹黑,然后揉攔撕毀扔掉,隨即漫不經心地喊了一聲:“都姐,你知道千蔭山和滿鶯泉是什么地方么?”
都司如放了手里的紙,想了想說:“恩,我聽說過。”
“那你知道在哪么?”
“盈姐,你信天懺教?”都司如反而反問了她這么一句奇怪的話。
左小吟愣了下,說:“天懺教是什么東西?”
“額,這個啊,說來就話長了。”都司如揮揮手讓一邊坐著的女囚們讓了位置,坐到左小吟旁邊神秘兮兮的說,“千蔭山和滿鶯泉是天懺教的圣壇所在地啊。你知道,這兩個地方一個被稱為天懺教的圣山,一個被稱為圣泉的。傳聞千蔭山上千年青樹,從不凋黃,故名千蔭山。滿鶯泉在千蔭山山頂,因為泉邊全部都是不凋的紅杏,每年都會密集百鳥,尤以鶯多,一到時節,就百鶯其鳴,所以才叫滿鶯泉。”
“都姐你知道的好詳細啊。”左小吟挺好奇,都司如的確肚子里有那么一點點墨水,可不至于這么書卷氣。
“嘿嘿。”都司如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不瞞盈姐你說,我以前是在千蔭山附近的一個小城里人,身邊有很多天懺教教眾,聽多了也就記住了。”
“可是我沒聽說過天懺教啊。”左小吟說道。
“……這個。”都司如聽到這個問題,臉色有點變,口氣也吞吐起來。最后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偷聽她倆之后,才湊近左小吟耳語:“盈姐你年歲不大,自然是不知道十三年前換朝之時,天懺教被朝廷查封的事情。十三年前,天懺教很得民心,也一直挺得朝廷支持。不過后來換了皇帝老兒,就變了世道。天懺教被皇帝一張破紙定罪成了邪教,教主被逼得自殺在滿鶯泉里的璇璣臺上,大部分主心教眾死的死,逃的逃。雖然現在皇帝老子不再去理會天懺教了,但是天懺教也元氣大傷,只能小規模活動了。”
聽完這番話,左小吟的心思有些微妙的發沉。天懺教?
這事,為什么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這樣啊。都姐,你這么了解天懺教,也是教眾之一?當年因為這個進來的?”左小吟隨口也就問了句。
“啊,呵呵不是,我不信那玩意。我怎么進來的?沒啥,我沒進來前是個寡婦。喜歡上俺們那地方的一個賣貨郎,一來二去就跟人家過了。結果后來被以前那個死鬼老公家的婆婆給知道了,一下撞死在了我家門口。她閨女就把我一紙訴狀給告了,說我亂倫理,違綱常。”都司如口氣平平淡淡的,閑話家常的模樣。
左小吟沒想到都司如竟是有這般遭遇,說:“都姐,那你現在那個丈夫都不管你?我也沒見人來看過你啊?”
說完這句話,她很快就后悔了。
都司如怔在那,瘦長的臉上帶著一絲左小吟熟悉的苦痛。她很快就別開視線,把鞋踢掉,坐到床上笑笑說:“他啊,娶了我那死鬼老公的妹妹。”
“……”左小吟怔了。
“其實吧,也想明白了,男男女女,一來二去,不就那回事。為錢為利為色。我一寡婦,年老色衰,憑了什么讓人一好男人苗子砸我手里不是?我和那死鬼老公當年的屠戶鋪面,被那賣貨郎卷了,錢吧,也扔他身上了。后來自己在這里頭呆久了,自個竟也就慢慢想通了。哪有這么巧的事,又哪有這般好的事。他瞅上的是我的錢,我那小姑子,早就和他相好了。就不知那小姑子咋個就那狠的心,那可是她親老娘,就這么被她逼死了。為了錢,為了色,值么?”都司如擺了擺手,倒是豁達。
“都姐,原來你這么……”左小吟表情有些動容。
“哈哈,盈姐你沒必要覺得我可憐。我跟你說,進這里頭的人,都是苦命人。比我苦的,多了去了。”
“你不恨么?”
“恨?恨啥?恨我那狠心的小姑子?恨我那狼心狗肺的情郎?開始我挺恨的,我不瞞你說盈姐,我開始的時候天天夜里做夢都想把這倆人給拆把拆吧煮了燉了吃了。可是后來呢,后來每天過得痛不堪言啊,每天在這里遭罪不說,心里頭還得給自己繼續遭罪,我這不是把自己的心窩子都給鎖到這大牢里頭了?盈姐,咱不能這么傻,傻啥啊,別人害咱,我們自己不能害自己吧?他們可以把我丟監獄里,我總不能還把自己的魂也拷起來吧?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沒什么是不對的。”都司如掏心掏肺的說了,是真正的無心之言。
可對左小吟來說,這卻如同一盆水,潑上了她被仇恨日夜煎熬的心。
昨夜初經人事的痛和恨,以往圖盡半生的簡止言這三個血淚大字,在都司如一襲話里,變得分外幼稚可笑。
恨啊。
很恨。
恨得都差點失去了理智。
她這般急于求成,是為了心里燃燒的恨。她已經被那禽獸關進了地獄,現在,她自己正把自己連魂帶魄也盡數扔到地獄里去。
她好傻。
這般的恨,不是她可以急于沖動的一切理由。
左小吟這些日子越來越焦躁的心情,忽然安靜了下來。不停在急于報仇的痛恨里掙扎的頭腦,也漸漸放松了很多。
她深深呼吸了兩口氣,想起昨天夜里那場歡愛,忽然想通了。
只要對得起自己的心,沒有什么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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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狼夜里回來的很晚,大部分女囚都已經休息了。
除了正在靜心練功的左小吟。
他看了正盤腿靠墻坐著的女子,背過身子轉身朝著大通鋪的另一端走去。
剛走沒兩步,胳膊就被人拉住了。
一回頭,左小吟正半笑著抬眼望他,心情似乎是鮮少的好。
“吶,南狼你回來了?你過來,我跟你說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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