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修羅地獄,受敗類侮辱。
推臨獄內,擁入修門。黃須節級,麻繩準備吊繃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鎖鐐。殺威棒,獄卒斷時腰痛;撒子角,囚人見了心驚。休言死去見閻王,只此便如真地獄。(①----節自《水滸傳》)
還未進那修羅之門,一推門,先被從里刮出的陰冷森風給剎出了腳步,只皺了鼻不肯再呼吸。濃腥的腐朽之氣,加之栗寒森森的陰風陣陣,若壓了無數慘死之人的鮮血和煞氣陰魂,撲面而來。
腳帶桎,頸上梏,被鬼刺親自押解著的左小吟鼻子一嗆,下意識地就止住了腳。鬼刺不耐,朝前猛地一拉,她脖子上的梏被鐵鏈緊緊一掙,就踉蹌著進了修一間。
進了門,左小吟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行血寫的大字:
歡迎,來到十八層地獄。
那是毛骨聳然地恐怖之地,集合了左小吟可以用腦子想象或者想象不到的任何可怕刑具。她自以為入獄之久,足夠見過鬼刺所謂的刑罰手段和私下獄囚內部的折磨,可直到今天她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監獄。
鬼刺恢復了平靜,倒不見剛才那動怒的模樣。拉著她走到一個高高的交叉架前,親自動手將她身上的桎梏和枷鎖挨個扣在了雙叉架上。
雙手雙腳大大地被分開高高卡在木架上,左小吟這次是當真心涼了。人為刀殂,我為魚肉,而她,現在還是那種連蹦達都不能的死魚的肉。
饒是如此,她還是不甘心地看著垂頭正固定雙叉架的鬼刺,問了一句:“你怕我騙你,就不怕應蟬落騙你?”
鬼刺轉過視線看了她一眼,蒼白而冷俊的臉上依舊是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平靜。闃石樣的眼睛里黑得純粹而凜冽,只有昏黃的燈燭倒影,勾勒著一點欲語還休的幻影子。“……”
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直到身后一聲歡快的口哨聲,輕漫地打破了這僵硬而古怪的氣氛。站于鬼刺身后的應蟬落,斜靠在門邊,笑意滿滿地碧色眼睛里桃花一片。
“阿咧,小美人兒,挑撥離間可是會遭人討厭的呢。”
左小吟大已習慣這人的不要臉程度,轉頭采取無視的表情,閉著眼睛靠在架子上一語不發。
如果只是鬼刺一個人在,她還有那么一點點希望可以挽回他的信任。可如今,多了一個這么礙眼的人存在,簡直是就在監視一樣。
啊啊,只希望今天能短一點,再短一點,最好她能這么一閉眼,一睜眼,就到了第二天。
愿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而血腥的。
“啪啪——”幾聲破空而出的響亮甩鞭,催得左小吟耳根一麻,嘴里就發苦了。哎,鞭刑么?不管如何,比著擺在那邊的一大堆東西,她覺得鬼刺還是夠意思了。
果然,比剛才更加接近更為劇烈的聲音,刷地一下迎面而來,左小吟甚至能感覺到那寒冷的勁風,兇猛地裂空而上。
“啊。”左小吟縱使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發出了一個短暫地音節。她咬了牙睜了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一道長長血印自腰斜向右腿,被鞭打的地方尾肉翻起,可并不多血。抬起視線,正正望著一手握鞭,一手拉鞭首的鬼刺。他沒有立刻揮出下一鞭,啪啪地時軟時硬地掙著鞭子,悶悶作響——果然是倒刺鞭,還是那種暗鉤型的。
他依舊平靜,蒼白如玉的臉,滇黑如墨地眼。
“說,還是不說。”
“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左小吟動了下,試圖稍微緩解一下從鞭傷那里傳來的疼。
“啪——”毫不猶豫地又一鞭。這次,自頸越胸。
“說,還是不說。”
“你既然不信,就不要再問我這個無聊的問題。”
哎,她真的不是為了骨氣才這么說,她……只是個沒骨氣還沒答案的可憐蟲。
就好比一個有著所謂機密信息的軟骨頭,被人審訊了半天,嘴里說著:“打死我也不說!“一般,所有人都把他當英雄。只有他自己悲憤欲絕:他嗎的這個機密就是”打死我也不說“這句話而已!
左小吟兩眼無神地盯了天花板,心里想,嗎的,她真不想當早死的硬骨頭。
“啪——”
“啪——”“啪——”“啪——”“啪——”
不過是一場簡單的鞭刑,可用在堂堂狴司手里,就是不一樣。應蟬落閑散坐在椅上,翹著腿觀賞著面前的這場血腥表演。這鞭聲,陣陣悶且冷,打在身上,那是絕對刺人心骨的疼;手法獨特,動作別致,每一鞭,都打在不同的地方,讓受刑的人是絕對不會疼麻了,而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的體味痛苦;沒有沾鹽水或者辣椒水,卻比這兩樣更要人命。那不過是短痛,可加以鬼刺之手,就是無休止的折磨。
從一開始嘴硬的女子,到最后連哼哼聲都沒有,一鞭下去,連抽搐都是奢侈。囚衣破了大半,露出因幾月未見陽光而更顯啞白地肌膚。一道道鮮紅的血印橫于其上,血很少,肉尾干凈,襯著女子倒也清秀卻有些許傷痕的臉,倒象是一件別樣感的工藝品。
忽鬼刺停了鞭,走上前,捏住左小吟的下巴,猛地抬起冷聲寒問:“說,還是不說。”
左小吟虛弱一笑,倒是沒骨氣地求了:“你放了我吧,真挺疼的。”
“知疼就說。”
“………盈……為血咳…引,…命…命定之…地。”
“我說的不是這個。”鬼刺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一直沉寂的墨眸里,醞釀著耐性磨光的煞氣和狠色。
“……那我該說的不是這個,又是哪個?”左小吟撇了嘴,咳咳兩聲把血咽到肚子里,抬眼無奈地笑,眼神安然而明亮,清清靜靜。
鬼刺瞇了眼睛,視線逐漸危險而冷漠。
察覺到這一切的應蟬落,站起身來走到他們旁邊,輕輕拍了拍鬼刺的肩膀說:“阿刺,阿刺,你這次怎么著急?倒不象你了……我來幫你問吧,你休息會。”
鬼刺沒動,還是冷冷地盯著左小吟。
左小吟亦是虛弱地笑著看他。
許久,他終于冷嘁一聲,一把將手里的鞭子摔于地上,松開手扭頭走到一邊。
應蟬落頗為苦惱地敲了敲額,轉過視線看向左小吟。如此近距離下,左小吟有些散開的視線卻清晰無比地被那雙碧翠的眼睛所吸引。
那樣的奇特眼睛,柳碧一般清,新竹一樣的嫩,楚然而無辜地盈著一彎甜美的友好,毫不掩飾地看著她。
可是左小吟迷糊的意識深處,有種本能卻冷冷地在后背刮起了陰風——這般純凈的模樣,竟無端讓她想起……竹葉青(②----一種劇毒的蛇,青色,很小很細。)。
“小美人兒,我啊是真怕女人哭的。可是又不能不幫阿刺的忙,所以,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
“嘛,你不說話我當你默認了。”
“……”
“一會不管我怎么樣對你,都不許哭哦~不哭的,才是好孩子。”應蟬落笑的純良而無害,甚至抬起手拍了拍她的頭,象哄小孩子。
那修長纖細的手,順著她的頭逐漸向下滑,慢慢,滑到了她的頸,極為曖昧地打著圈。硬質冰涼的指甲,略帶溫潤的手指,若挑逗一樣順著她的頸逐漸下滑。
左小吟喉頭開始有些發癢。她勾著頭緊緊地盯著那人似玉蔥般的手,不敢相信地看它輕佻地扯住她胸前破碎的囚衣——狠狠一撕。
嘩啦——上半身土黃的囚衣,變成了幾塊布條掛在了身上。
身體突兀地感覺到空氣的冷意,左小吟的心里卻是最冷。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裸<B></B>露只著里衣的上半身,呆呆怔怔地望了應蟬落,冷靜了許久顫抖出一個字:“不。”
應蟬落彎唇一笑,純良地佼好貴公子面容,在燈火搖曳間,卻多了幾分讓人膽顫地邪佞。“吶,你說了,不哭的。”
先前已被鞭子抽破了許多的白色里衣,在應蟬落手里不堪一擊。頃刻,稚嫩嬌柔的芙腴暴露在空氣里。
“啊咧,倒是……很美呢。”應蟬落垂下頭,低低在左小吟耳邊吐著氣。
左小吟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
在女監里,女囚遭裸刑,被人羞辱,那倒也是極為正常見怪不怪的事。許她第一次脫衣就差點被王順給羞辱,到后來自己多虧了一丑臉,才沒被那些獄卒盯上。一身清白,也就這么心驚膽顫地保留在了自己一步步走到東間老大之后。成為女囚獄霸之后,加之南狼的保護,到當真再也沒遇見過一次被羞辱的事情。漸漸地,也就淡忘了……自己畢竟是個女兒家的事實。
可如今……左小吟木在當場,長久以來受到的關于女子清白為大的倫理教育,本能地恥辱反應,還有那混蛋低俗曖昧的羞辱……這一切就快要激垮她強撐的理智。
不行。
左小吟,你要撐下去。你以后還要面對簡止言那個人渣,怎么能輸給這種敗類?
她一咬牙,轉過頭用臉猛地貼近應蟬落,舔著嘴唇滴了兩條口水,抬起頭故作惡心地笑:“大爺,您想干嗎?”
應蟬落地笑容明顯地僵了一僵。不過,隨后他就恢復平常,倒是如調戲良家女子一樣用食指挑起她下巴,輕漫一笑:“爺啊,今天……”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食指忽然一痛,下意識收回手指一看,一道細長的傷口順著食指切過,血滴瀝瀝地下了一線。
“狴律刑務第七卷八十四則:辱女囚者,輕則杖二十;重則杖百;若官差所為,輕則獄三月,重則至少獄一年。”
如月下冷弦,鬼刺的聲音清冽的響起,宛如臘月的寒風凜凜自他那邊刮過。應蟬落訕笑回頭,卻見鬼刺一臉冷肅,一直如九天墨玉的眼睛里,此刻好似化開得清澈深潭,濃濃的煞,淡淡地柔——那是,鬼刺真正起殺心的模樣。
應蟬落嘴角忽然浮起了一絲莫名地笑。
他轉過身一副索然表情,將離之時,手卻不老實地滑過左小吟的左胸。左小吟怒極反笑,心里詛咒著這個變態全身長滿雞眼。
“阿刺你干嗎這么生氣嘛,我只不過幫你個忙而已。你要知道,女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不會說謊的,第一,說別人壞話的時候,第二,不穿衣服的時候。”
“……”
左小吟忽然想詛咒他全身長滿雞眼然后沒穿衣服裸奔在最有名的花街柳巷最后被女人用口水淹死。
鬼刺因妨礙公務加上意辱女囚之名,對應蟬落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應蟬落對于鬼刺安給他的這兩個罪名也著實無奈,只能聳了聳肩膀,轉過頭朝著左小吟笑了笑說:“我會告訴簡止言,丟掉你其實挺可惜的——就那里而言。”
他目有所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在鬼刺親自動手請他出門前,毅然選擇了悠然離開。
而左小吟終于第一次在刑室里不受情緒控制地破口大罵:“我祝你全身長滿雞眼然后沒穿衣服裸奔在最有名的花街柳巷被人給抓起來閹掉送后宮當太監最后還是死于花柳并且是因為被男人上的!”
“………“剛走沒多遠的應蟬落聽到這句話,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踉蹌。隨即笑得更加痞邪地露了齒抵著舌輕輕呢喃:“哎,在你身上原來沒有鴛鴦譜么,看來我想多了。嘛不過,左小吟,我相信,簡止言會很后悔今天沒有親自在場的。下次再見的時候,真希望你已經成為了不輸于任何男人的好女人呢~”
這邊左小吟罵完立刻軟下來低下頭大口喘氣,喉嚨里抽疼抽疼。不過,舒坦!
忽然,已經被鎖麻的手腳一個輕松,整個人就沒有任何著力點的朝前一撲,卻被人穩穩勾住。
她一怔,抬起頭,視線正對上鬼刺波瀾不驚的臉。
“你…”
鬼刺將她靠在懷里,幾乎等于半抱著把她從架子上弄了下來,將她放在椅上之后,一低眼,又想起什么,把身上的素白外袍脫了下來,扔在了她身上。
“穿好。”
“……謝謝。”左小吟雖然不明就里,還是挺感激地說了句。
她費力的穿著衣服,倒在他面前絲毫不防不備。鬼刺不自覺的眼神移到了一邊,表情倒是平靜。“一會我送你回東一間,關于這張紙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講。”
“哦。”左小吟穿好衣服,“為什么幫我?”
“……”鬼刺沉默。
“這么多刑具,你只選了最簡單的鞭子。與其說是最開始的開胃菜,倒不如說你就只準備對我上一種刑。你打我的這些鞭,都沒有傷到筋骨。只不過是皮外傷,看起來慘感覺忒疼而已。你明明用的是倒刺鞭,除了前幾鞭是刮了我一點肉而已,最后根本就沒有傷到我多深。到后來,你又支走應蟬落,鬼刺,你為什么要幫我?”左小吟卷著長長地袖子,漫不經心地問。
鬼刺半天沒天沒說話,最后才冷冷一句:“你倒是想讓我把你弄得很慘才甘心么。”
“這倒不是,我又不是閑得慌非得沒事覺得你弄我不夠慘,只是我早就給自己下了很明確的定義:賤骨頭一個,經不起貴人貴事。你這么一幫,我倒覺得混身不自在。”她口氣倒是自然,明明是貶低自己的話,卻讓鬼刺感覺不到一絲輕賤的口吻。
倒一句一個貴人,弄得他混身不自在。
“因為,我不信你,亦不信應蟬落。”鬼刺拾起一邊的枷鎖,冷漠地給她帶上。冰冷的口吻,冰冷的體溫,冰冷的表情。
一切,都是冷漠的。
原來只是這樣么?因為不信應蟬落,但是又不能明著拆穿他,于是帶著她來拷打,只為做出他還信應蟬落的假象;不信她,所以才給她上刑,目的就是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騙他。不管選擇哪條路,都是左小吟受刑,應蟬落偏于一處監視著他和她,而鬼刺,則是那個不信任何人也要證明真相的的人。
真是……座大冰山。
左小吟默默地看著這個男人的側臉,安靜垂下的睫,遮去大半的深冷墨眸,高挺的鼻,削薄的唇,冷硬的線條,似竹似梅,總不會與任何人接近的驕傲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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