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0
01
病房里空蕩蕩的,只有被子還攤在床上。
左輕川拎著食物愣愣的走進屋子,有些奇怪梁希去了哪里。
照理說今天不是檢查的日子,她也沒有理由出去。
可是片刻之后,左輕川就看到了放在床頭柜上的紙條。
他拿起來讀了讀,很快就沉下了表情。
“小川,也許我的決定對你來說有點突然,但是過了這么久,我真的想明白了,我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沒辦法生活在這個充滿傷害的城市。
你知道,一切都讓我感覺太過疲憊。
堅持不了了。
對不起。
我在今天離開了北京,去過更適合我的生活了,而你,也早點回家去,繼續你人生的軌跡吧。
愛情之類的東西,果然還是會被生活慢慢消磨掉,但還是謝謝你給過我那么多美好的回憶,祝你能擁有嶄新的人生,祝福你!
很潦草的字跡,卻句句都是梁希能說出來的沒頭沒腦的話。
左輕川完全不明白為什么會忽然變成這樣,明明兩個小時以前,他們還那么幸福的彼此微笑。
大約愣了好幾分鐘,他才扔下東西猛然沖出去拉住值班的護士問道:“梁希呢,梁希去哪里了?”
護士被他嚇了一跳,回答說:“剛才和艾小姐辦了出院手續,走了。”
左輕川發覺自己失態,立刻松開手道:“謝謝!
說完他就沖下了樓,邊往車子跑去邊給艾黎撥出了電話。
一定是故意的。
下午的時候艾黎才把不知道第幾次響起的電話接通,問道:“我在工作,有事嗎?”
左輕川徹底發火了:“誰讓你帶她出院的!梁希在哪?”
艾黎敷衍著說:“我不知道,我去看她時她正好在辦出院,我就陪她出來了,打車回家了吧?”
左輕川氣道:“你放屁,我現在就在她家!
艾黎說:“你怎么罵人啊,怎么了?”
左輕川道:“她說什么她要離開北京,她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她現在身體還很不好,為什么讓她出院?”
“啊?”艾黎假裝驚奇,而后道:“你別跟我發火啊,我以為她回家了嘛,是不是心情不好躲起來了,我陪你去找找?”
左輕川不耐煩的說:“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說完他就摔上了電話,生氣梁希怎么會有這樣不負責任的朋友。
而艾黎,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02
似乎所有事情都是在同一天發生的。
正當左輕川心急如焚的開著車在北京街頭尋找梁希時,卻忽然接到了個很意外的電話,他沒想過那個人還會回來,更沒想過那個人還會聯系自己。
是梁希的母親,黎舒。
氣喘吁吁的走進家咖啡廳,是左輕川從未有過的行為。
他見梁赫與黎舒都僵硬的坐在位子上,便強迫自己冷靜了冷靜,才走過去說道:“伯父,伯母,你們好!
黎舒瞅著他,露出了美麗的微笑:“幾年不見,長這么大了。”
左輕川坐下來,遲疑的問:“您說有要緊的事情…是什么事。”
黎舒漸漸黯淡了表情,欲言又止。
而梁赫,始終都在保持沉默。
左輕川認為自己和這兩位長輩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東西,便道:“如果您不想說,我就先走了,我還…”
“不,我是為了小;貋淼!崩枋婷偷卮驍嗨脑挘笥志徍土苏Z氣,低著頭說:“一個叫陳安的人給我寫了封郵件,通知了我小希最近…唉,我真的是沒想到。”
左輕川淡淡的說:“她在醫院躺了快三個月,不是最近了吧!
黎舒聽出了話里的諷刺,也沒有什么值得為自己辯護的,只是看著前夫說道:“我還聽說小希的官司打不下來,你一定要幫幫這個可憐的孩子…她、她不是我和別人的女兒…”
這句話落地,空氣頓時凝結了起來。
梁赫瞪了她三四秒,冷笑道:“這么愚蠢的鬼話誰會信,離婚后我去醫院查過,我不可能有孩子的,就算有可能發生奇跡,梁希也不是,我與她做過親子鑒定!
左輕川驚訝的側過頭去,他從未聽梁希提起過這些。
黎舒苦悶的搖了搖頭,很艱難的開口:“梁希…和我們都沒有血緣關系,她是我從孤兒院抱來的…”
“你說什么?!”梁赫立即虎目圓睜。
黎舒內疚的說:“我當時是懷孕了…可你不在我身邊,我自己又注意照顧自己,不小心流產了…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有孩子才和我結婚的,如果沒了…我…我當時想,反正你也不會會來看我,不如貍貓換太子…我就,我就托人幫我找了個嬰兒…后來你回家看過我幾次,都沒發現我的肚子是假的,我就瞞天過!磺卸际俏业腻e…雖然她不是我的孩子,可我也不能讓她這樣被人欺負了…”
這番話,給對面兩個男人的震驚,都是語言不足以形容的。
黎舒此刻的表情再也不帶著當年的冷笑與譏諷,所能剩下的,也只有愧疚這一種。
她又對左輕川道:“小川,我知道你對小希好,以后就請你多多照顧她,我…沒辦法留在她身邊!
左輕川不敢再看梁赫的眼神,這時又想起不知梁希跑到哪里去了,語結道:“小希她…”
混亂中電話又響了起來。
左輕川抱歉的示意了一下,接起來道:“喂?”
不料里面立即傳來艾黎的哭聲:“左輕川,小希她….真的不見了!”
03
“她和我說她心情真的很不好,不愿意再拖累左輕川,想要離開北京到別的城市工作生活,我見她態度很堅決,又想自己有親戚在上海,就幫她買了去上海的動車票,讓她去那散散心,可是晚上我姑媽去火車站接她,卻沒找到人,我再給她打電話,她也不接…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想會這樣,快幫我找到她好嗎?”
艾黎一邊哭一邊和警察說,除了梁希身體上的殘疾,她把實情都講了出來,只希望能夠快點知道梁希的行蹤。
警察記錄下車次和梁希的信息,回答道:“她可能是在前面幾個站提前下車了,現在鐵路部門管理不嚴,很可能讓她出站,我們會立即聯系相關警方在當地進行搜索和尋人,梁希是此次案件的重要證人,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找到她。”
艾黎點點頭,而后就起身瞅著地,根本不敢看左輕川和梁希父母的眼睛。
但左輕川反倒忽然有了種奇異的平靜。
事已至此,到底要怪誰呢?
命運就如同多米諾骨牌,環環相扣,之間的聯系幾乎緊密到無懈可擊。
實際上左輕川也并不善于怨恨,他現在只是在反思自己,只是要想辦法把梁希找回來。
“從北京到上海的動車…一共停幾站?”左輕川忽然問道。
警察在電腦前查了查,回答說:“八個,分別是楊柳青,泰山,兗州,徐州,蚌埠,南京,上海!
左輕川道:“以小希的性格,她第一站就會下車,我這就開車去找她,叔叔阿姨,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他皺著眉講完這番話,便急匆匆地離開了警察局。
黎舒也在旁留下了淚水,抽噎不語。
梁赫問:“你有什么資格哭?”
黎舒拿手絹擦著眼角冷聲反問:“你有資格?”
艾黎在旁瞅著這對現在都有精力吵架的夫婦,不禁又心疼起了不知所蹤的梁希。
等把車開到那個天津小鎮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距梁希到達這里,已經過了足足半天。
十二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甚至足以選擇離開。
左輕川沿路開著車一條街一條街的看,遇到旅館和酒店就拿著相片下車詢問,但一無所獲。
他一直在體諒梁希離開自己的理由,但仍舊不是很明白。
或許是因為父母的關系吧。
左輕川想:如果自己能夠獨立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帶給梁希那么多不安,那么多痛苦。
驕傲的小獅子,終于在此刻選擇了自卑。
他甚至嘲笑自己,雖然穿著昂貴的衣著,開著普通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名車,但他仍舊是個什么都拿不出來的男人,比誰都可悲。
近來左輕川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或許是著急的緣故,他又不知不覺地發起了低燒。
等到把楊柳青這個小鎮都快繞完的時候,已經開始頭暈目眩的開不清不東西。
天,不知何時亮了起來。
左輕川看到不遠處還有個小旅館,便又停下車去拿著照片問前臺。
答案仍舊一樣:沒見過。
難道自己猜錯了?
梁希到底在哪里?
他走出大門,想深喘口氣,可身體和心靈的疲憊都已經到了極限。
總之左輕川忽然就那么倒了下去,引得旁人一陣驚呼。
04
事實上,后來警察們也沒有找到梁希,她如同人間蒸發了似的,成了每年全國眾多失蹤人口里的一個。
黎舒見尋找無望,便在幾天后回了美國。
而艾黎卻因為自己所犯的錯誤,陷入了難以控制的自責。
只有左輕川,在病中卻生出了難得的淡定與平靜。
雖然警察告訴他也許梁希不在這世界上了,但他不信。
有的人就是真的像血脈相連似的,可以讓我們無理由的感受到她還活在某個沒被發現的角落,過著自己的人生。
左輕川毫不懷疑,他總歸會找到梁希。
簡單的行李箱,還有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
左輕川把它們拖到客廳,就淡淡的對父母說道:“我回英國了,已經找到新的工作,家里的事情不要再來找我!
張曉慧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至此,她著急的攔住兒子:“小川,你別這么沖動,有什么問題和媽媽商量好嗎?”
左輕川擋開她,皺眉道:“從你綁住我的那天起,我們就沒什么好說的。”
張曉慧著急的看了丈夫一眼,卻發現左鵬程坐在沙發沉默不語。
左輕川又說:“活在這個家里,就像要被你們控制的寄生蟲,我受夠了,以后也不想再回來。”
說完他就要往門口走。
張曉慧還沒吭聲,保鏢就擋住了他的去路。
左輕川道:“上次我沒有告你們,是因為過去的感情,這次再碰我,我們就法庭上見!
左鵬程忽然大喊一聲:“讓他走!”
隨后保鏢們就讓開了路。
左輕川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
上一次梁希消失時,他還抱著天真地想法,認為只要自己長大就能等她再回到身邊。
但這一次,左輕川卻知道,一個男人僅僅靠著身體上的成長是沒有用的,還需要心靈的成熟,等待也是沒有用的,他必須努力去尋找。
少了個人的客廳,恍然有種可怕的死寂。
左鵬程生氣的說:“以后他知道錢不好賺,過不下去了,還是會回來的。”
他這輩子講過很多應驗的預言,但對于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卻講錯了。
左輕川真的沒有再回來。
聽說他兩年后就在英國當了部門主管,年薪寬裕。
而且但凡有假期,他都會飛回國內的某個城市,沒完沒了地拿著梁希的照片四處打聽。
平日里報紙上的尋人啟事,更是每個季度都會登載。
雖然不停的有人因為獎金打來電話,但所提供的消息,卻都沒什么作用。
梁希去了哪里?
這個答案顯得越來越神秘。
可是左輕川無論如何都沒有放棄希望,因為除了希望,真的沒有多少能夠支撐他奮斗下去的東西了。
井堇的案件是在梁希走后的秋天提上法庭的。
那日記者都被阻在了門外,偌大的廳內空空蕩蕩的,只響著證人的說話聲和律師們的唇槍舌戰。
古人喜歡說:命數已盡。
這句話自有它深刻的玄機。
自從梁赫插手這件事情以后,井堇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所以她始終不開口不吭聲,既不認罪也不辯解。
不過這絲毫沒能影響案件的審理。
“…使用暴力手段,強行與婦女發生性行為,最后致使被害人受重傷,其行為已構成強奸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十九條、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三款第(五)項、第六十七條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范圍問題的規定》第一條第二款,《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九條、第二十條、第二十一條、第二十二條、第二十三條,判處主犯井堇有期徒刑二十年,并賠償被害人經濟損失…”
法官的聲音在空蕩中回響。
艾黎從座位上起身,愣愣的看著警察給井堇戴上手銬,將她強迫的帶走,心內不覺有些恍然。
那日的陽光充足明媚,照的灰塵在空氣中飛舞的樣子都看得清楚。
而這所有的一切,倒真有些塵埃落定的感覺。
陳安忽然在旁問道:“我錯了嗎?”
艾黎沉默片刻,搖頭說:“你沒錯,梁希需要公平!
她又說:“但這并不是全部的公平,這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是完全公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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