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老爺他們什么時候啟程？”

　　“也就這十來天的事了。”

　　“這么快？”賈母心里一驚，那不是沒有時間了，“林丫頭那里還有什么交代嗎？”

　　“回老太太，沒有了。”

　　唉，這可如何是好？賈母心里暗暗著急，沒有時間了，如果就這么讓他們走了，只怕是有去無回。如今除了林丫頭那里，別的也沒有門路可找，親戚們抄家的，定罪的，還有那些沒事的，還不早躲得遠遠的，誰敢趟這渾水。

　　“你在郡主府里時可看見云丫頭了？”

　　“老太太是說史大姑娘？沒有見到。”

　　這個云丫頭，不是讓她去郡主府的嗎，怎么會不在那里呢？真是個沒有腦子的丫頭，如今不靠著林丫頭這棵大樹，她還想怎么樣呢？看來得趕緊去一趟郡主府。

　　“你去看看鳳丫頭在忙什么？如果沒有事，讓她來我這里。”

　　“是，老太太。”

　　鴛鴦去找鳳姐，賈母在心里盤算著什么時候去郡主府，該怎么說才能勸服林丫頭幫這個忙。

　　“老太太，您找我？”不一會，鳳姐推門走了進來。

　　“你看咱們這里還需要添置些什么？”

　　“目前最急需的是要添幾個人，如今這里除了咱們，只有鴛鴦、玉釧和平兒了，怎么說也要添幾個丫環，雖然女紅我們自己可以做，可太太姑娘們那里沒個人服侍怎么行，還有寶玉那里也是的。加上一些粗活、跑腿的活，也需添幾個小廝才好。至于日常生活用品倒不用急，等以后看著需要了再添也不遲。您看我說的可有道理？”鳳姐見賈母這樣問，有些奇怪，如今她們根本沒有銀子，問這些干嘛呢。

　　“嗯，我這里有鴛鴦，太太那里有玉釧，你那里有平兒，我們幾個就不要添人了。你大太太、珍大嫂子婆媳、珠兒媳婦、姐妹們那里各添一個人吧，如今能儉省就儉省一些，只是寶玉那里的人要挑個好點的服侍，你也知道他的脾氣。至于粗使的小廝，你看著辦吧。這里有一百兩銀票，你先拿去。”賈母從黛玉給的銀票中抽出了一張遞給鳳姐。

　　“老太太，這銀票？”

　　“這是你林妹妹給的。”

　　鳳姐明白地點了點頭，只要有銀子就好辦事。

　　“老太太，您還有什么吩咐嗎？沒有的話我就先下去張羅了。”

　　“嗯，你去吧。”

　　鳳姐回到自己屋里，跟平兒商量這事。以前在府里，光她這里使喚的丫頭婆子小廝們就有幾十號人，什么事只要她動動嘴皮子就好了，如今這里除了平兒，她還能使喚誰呢？鴛鴦是老太太的人，玉釧是太太的人，其余的都是主子。

　　“二奶奶，這個倒也不難辦，”平兒明白了鳳姐的意思，倒是給她出了個主意。

　　原來賈府里的下人那么多，除了一些有家人的被贖了出去，還有大部分的都要被賣掉，像鴛鴦、平兒她們是年輕又有些姿色的，自然是容易被人買走，其余還有很多人，不會那么快都有人來買。平兒建議鳳姐去那里看看，說不定可以把以前一些比較好用的人給買回來呢。

　　鳳姐聽了這話，連連點頭稱是，決定午后就去，于是請廟里的小和尚幫忙雇了輛馬車。

　　用完午飯，鳳姐就帶著平兒出發了。事情辦的很順利，賈府里的下人，因為是犯官府里的，除了年輕漂亮的，果然有很多還沒有賣出去。

　　看到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也在其中，鳳姐突然動了惻隱之心，于是把她們買了下來。除此之外，鳳姐還買了旺兒、興兒兩個小廝，侍書、司棋、入畫、襲人、錦兒五個丫環。

　　襲人沒有被家人贖走倒是出乎鳳姐的意料。原來襲人的爹娘都沒了，只有一個哥哥，娶了個厲害的嫂子，原本襲人在寶玉房里，經常能貼補家用，他們當然當她是個寶。如今賈府犯了事，她嫂子想著要花銀子把她贖出來，將來還得準備嫁妝，于是不讓她哥哥贖她出來。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鳳姐用了三十兩銀子，把這么多人都買了下來。多叫了一輛馬車，一行人回到鐵檻寺。

　　錦兒給了邢夫人，入畫給了尤氏婆媳，司棋給了李紈，侍書服侍三春姐妹，襲人還是服侍寶玉，賈環有趙姨娘照顧，趙姨娘和周姨娘的地位本來就跟下人差不多，在王夫人跟前使喚，當然沒有丫環給她們了。旺兒、興兒兩個人專管跑腿的差事。

　　原來賈府里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主子就那么二十來個人，其余的都是下人。如今自然不能跟以前比，能有這么些個人來使喚已經是好的了。

　　鳳姐把諸事安排妥當，就去跟賈母匯報，賈母聽了還是比較滿意的，賈府之人就在鐵檻寺安頓了下來。

　　這邊剛安頓好，賈母就盤算著去見黛玉的事。賈赦、賈政他們的事不能拖了，否則真等他們走了就遲了。

　　休息了一天，賈母就帶著鳳姐和鴛鴦兩個人，去了郡主府。

　　黛玉想不到賈母這么快就來見她。等眾人在郡主府的廳里坐好，上了茶，黛玉讓府里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等賈母開口說明來意。

　　“林丫頭，這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我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賈母先是客氣了幾句。

　　“外祖母，你說這話就見外了。”

　　“是啊，咱們到底是骨肉至親，我也不客套了。對了，當時府里被抄時，我看云丫頭沒處去，就讓她來找你的，不知道她在不在你府里？”

　　“云妹妹是來過府里，不過并沒有留在這里，而是跟寶姐姐一起走了，想必是住在寶姐姐那里了。”

　　“唉，想不到先是史家，如今賈家也會落到這種境地，”賈母說著說著不禁傷感了起來，“我們娘兒們還好，總算有個自由身，有地方住有東西吃的。可憐你那兩位舅舅，還有璉二哥哥，如今還在牢里，要流放千里之外，生死未卜。”

　　“外祖母，你不必過于傷感，所謂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過兩年，皇恩浩蕩，舅舅他們就能回來團聚了。”

　　“林丫頭，你是知道的，你舅舅他們年歲都大了，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只怕這一走是有去無回啊！”賈母用手帕拭著淚，“我就你兩個舅舅和你娘三個孩子，你娘早早就舍我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怎么不叫我肝腸寸斷？如今你兩位舅舅又，”賈母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鴛鴦和鳳姐趕緊在一旁出言相勸，黛玉則低頭不語。

　　“林丫頭，聽說這案子是雍親王辦的，他一向對你寵愛有加，你能不能去求求情？”

　　“外祖母，如果我能幫的話，不用你說早就幫了，”黛玉無奈地說，“只是這案子是皇上親自過問的，任何人也不可能求得了情的。”

　　“我知道，這事若不難辦，我也舍不下這老臉來求你了。林丫頭，我也不奢望能把你舅舅他們無罪放出來，只希望能改判一下，哪怕在牢里待個三年五載的，也好過流放千里之外啊，這樣我們母子總有相見的一日。”賈母哀求著黛玉。

　　“外祖母，這事我真的無能為力。”

　　“鳳丫頭，你跟鴛鴦先下去，我有幾句話要跟林丫頭單獨說。”

　　鳳姐和鴛鴦遵命退了出去，廳里只剩下賈母和黛玉。

　　“林丫頭，如今這里沒了外人，我不妨直說，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上次寶玉中邪的事，若不是你，他也好不了。”

　　“外祖母的意思是？”

　　“林丫頭，皇上那么寵愛你，再過兩年你必定是皇子福晉，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是你知道，歷來皇家是最忌諱怪力亂神之說的，”

　　賈母沒有把話說完，不過黛玉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

　　“外祖母，你可能忘了，當時是我請來御醫治好了寶玉的病的，這事可是有多位阿哥都親眼目睹的，”黛玉淡淡地說。

　　“林丫頭，我現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幫你舅舅他們求情。”

　　“外祖母，我早說過了，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說到底，你還是不肯幫這個忙了？你真的不怕皇上知道這事？”

　　“外祖母，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得皇上的寵愛，難道真的是因為我爹爹的政績，或是我的容貌？”黛玉依舊不慌不忙，“皇上既然是這大清的主人，你覺得在大清還有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嗎？皇上的寵愛是不會沒有緣故的！”

　　“林丫頭，你，”

　　“外祖母，你知道皇上為什么會這么處置賈家嗎？江南甄家可是前車之鑒，賈家處置得如此之輕，縱然是皇上心存仁慈，感念賈家先祖的功勛，可賈家所犯的罪卻足可以株連全族的，”黛玉望著賈母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會認為是皇上顧念賢妃娘娘吧？”

　　“你的意思？”

　　“外祖母，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試試看。如今舅舅他們雖然不在，但賈家還有寶玉，還有賈環和賈蘭，還有三春姐妹和巧姐，他們都是賈家的希望。你不會想賈家落到江南甄家那樣的下場吧？”

　　“這不可能！”

　　“外祖母，你如果肯想就該能想明白的，皇上對我的寵愛，別說是一個外姓郡主，就是公主，也不過如此！若是我有一絲閃失，只怕皇上的震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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