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卻說寶釵努力平復了心中的不服,昂頭輕笑,大紅色的華服飄蕩出一身驕傲。平靜端莊的面容之后,卻是將宮中幾位貴妃娘娘的來歷底細盤算了一遍,便在心里暗暗發誓:大姐姐,誰讓你坐上了貴妃的位子,也只能說莫怪妹妹不客氣了!
水妃木妃地位穩固,又是郡王家的女兒。耶律氏乃是大遼的公主,陳氏是太子的生母,那么久只有元春是個軟肋了!想至此,不由的怔怔的笑起來。
“丹美人,鳳藻宮到了,請您到大殿等候,想必貴妃娘娘就要回來了。”小宮女俯身施禮,引寶釵進了大殿。
正中的長椅乃是紅木鑲金,一色的明黃色的涼墊兒,雕龍鑲鳳華貴雅致。除卻這些,余者僅有一張琴放在窗前一只蕭掛在壁上。微風不起,簾幔寧靜,檀香氤氳,襯得諾大的大殿宛如佛家清修之地。莫非元春竟是個這般簡樸的人?
寶釵心中疑惑,卻問那小宮女道:“姐姐叫什么名兒?”
“回丹美人,奴婢素琴!”
鳳藻宮,因隨侍元春而來的丫頭名叫抱琴,便將分派到此的大侍女取名為素琴、雅琴。(大秦后宮,按定例派來的大侍女人數,太后皇后有四個,貴妃有兩個,其余便僅有一名貼身侍女!)方才皇上將寶釵封為美人賜住鳳藻宮后,元春便已悄悄使個眼色令那素琴過來服侍寶釵,可憐寶釵竟是不知。兀自以為這宮女是個無門無派的小宮女,便將心中所想在那一言一行上多多少少的表現了出來。
既是元姐姐的宮殿,寶釵當真的也不客氣,信步在其中轉悠起來。不禁嗤笑起來,少不得暫時也得委屈委屈自己,假作清減的人吧!幸而,為了在西湖揚名,她早已經習慣于這般簡樸了。
千松崗,茅屋里空空如也。甄珠焦躁的將谷底搜遍,甚至飛檐走壁的上下攀爬,竟是沒有半個人影!不覺心中驚異,難道耶律還有什么敵人?便是敵人,殺人滅口也不至于將尸體移走的,重傷之下耶律怎么會消失了呢?
千松崗又名千墳崗,能夠順利下到谷底并且安然離開,并不是易事。何況,他不過了離開了半晌而已?
炎炎夏日卻忽然覺得心頭一股冷風刮過。甄珠呆呆的站在茅屋前,疑惑的盤算了許久,終究還是一無所獲。頹然的沿著從前出谷的小道,彎彎繞繞的踽踽前行。日落西山之時,竟然已經行到了城西的牟尼庵。
甄珠頗有些失魂落魄,更不會留心所經之地的景致。卻不期正遇見一個小丫頭端了銅盆向外潑水,那清冷的神情不覺叫她想起故人。那小丫頭猛抬頭見著有人注視著自己,便也惱怒的抬頭看他。喝道:“佛門凈地,施主還不快些走開!”
甄珠也不惱,只瞧著透出墻垣來的疏影暗香發呆,隱隱竟覺得這牟尼院必定住著故人。便打千兒問那小丫頭里面住著何方的高士。卻聽里面一個清冷的女子之音道:“佛兒回來!”
忽覺頭頂有驚雷炸響,甄珠竟是呆住。大聲道:“敢問里面說話的可是妙玉師傅?”
若不是甄珠是習武之人,隱約聽見了那女子淡淡的嘆息,也不定就此錯過了。卻見那小丫頭甚是驚奇的抬頭睜大了眼望著自己,便攜著銅盆關門進去了。一時,甄珠更是恍惚——怪不得千松崗下沒了她們師徒的蹤影,原來竟是尋了這樣的地兒落腳。卻不知遠離紅塵的了了師傅為何會選了城西的牟尼院?
因沒了耶律的消息,甄珠便費力將燕京查看了一遍,奈何沒有消息。心中一動,似有所感,便等到暮色漸濃才悄悄隱入樹梢。幾個輕盈的兔起鶻落,巧妙的落在牟尼院里。借著紙窗透出的微弱的燭光,瞧見那屋門兩邊貼著的對子:離塵香隔紫云來,近城水牽欲求去,橫批卻模糊不清了。
院中青苔甚多,更深露重之時怕是不易行走的。藏在其中,細細查探各個屋中的情形。甄珠不覺羞愧,從前離別之時了了師傅是說過今生不愿見到自己的話,如此也只有偷偷的來瞧瞧了。可嘆當年的救命之恩,又指點了他拜師學武,卻也是多年無音訊。想不到,竟然今日在這里撞上了。
更兀自沉湎于回憶中,忽然聽得里面那清冷的聲音問道:“佛兒,今兒帶回來的那人可醒了不曾?”
雖是一番周折,然而如今的妙玉更比幼時要清高冷傲十分,夜幕中能夠承認識得甄珠也真是不易。卻原來妙玉今日回千松崗谷底采藥,卻發現昏迷不醒的耶律明珠,好心將他救了回來。安排了佛兒悉心照顧,此時算是沒了大礙。
不過寥寥幾句那妙玉便喚佛兒送甄珠出了牟尼院。聽聞了了師傅已然故去,不覺頹然。想來妙玉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兒,便是出家之人,也難免容易讓人生出非分之想。迫不及待的將自己攆出來也是應該……
瞧瞧天色,悄然改裝來之雨花巷云雨樓,那老鴇子早認得這個人呢。一身寶藍色的長衫,帽檐上鑲著金線,袖口上滾著桃花,腰間單單香囊就別了三四個。走去路來,一搖一擺活像橫行霸道的螃蟹。不緊不慢的,必定是要找嫣紅姑娘的。
金老板不在,卻讓嫣紅姑娘轉達了意思。明日,竟是要扮作儒雅的公子,進宮面圣呢!不想,安排的身份竟是北靜郡王水溶的師兄!甄珠心中不禁暗笑:師傅自來不輕易收弟子的,眼下也僅僅有自己和師兄甄玉泉,便是了了也僅和師傅有半師之份!師傅那般小氣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在外面偷偷的認個師弟,只怕會氣的吹胡子瞪眼呢。
閑言少敘,卻說第二日,天朗氣清,當真的是個好天氣呢!御書房,戴權稟道:“皇上,昨兒新冊封的幾位美人去長樂宮請安了。”
秦承乾認真的瞧著手中的奏折并不言語,那戴權略一愣,輕笑道:“太后娘娘宣召了幾位新主子……”
皇上不覺訝異的抬起頭,太后居然會宣見幾位新美人?這當真是奇聞,太后何時肯見這些人了?自從耶律宛頤鬧出滴血認親的事兒后,太后在碧霄殿住了半月,終于還是回了長樂宮,卻聽人傳聞她要閉關參禪,年前不見外人的,如何會對這幾位美人上心?
心內暗笑,卻是為自己與太后多年的母子卻竟然看不透而傷心!擺手道:“先不說這個,水溶可帶著人來了,直接帶來見朕!”
戴權依言出去,片刻便引著水溶與一個藍衫的男子進來。那男子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溫文爾雅,笑如春風。跟在水溶身后,卻也不卑不亢,像是個清高孤傲令人生畏的男子。
水溶卻是一臉困惑,請安之后便恭敬的站著。便聽皇上問道:“連璧,你可愿意做太子的老師?”
“草民聽皇上的安排!”甄珠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說著,竟沒有絲毫的興奮抑或驚訝。
秦承乾哈哈笑道,走下龍椅,看著水溶道:“水溶啊,朕將連璧的事兒安排給你,可有疑問?”
水溶斂手微笑,“皇上信任,微臣萬死不辭!”
“都不用跟朕說這些官樣兒的話,作為君臣朕信任你們,作為長輩,朕也算是瞧著你們長大”秦承乾瞧著水溶與甄珠漸漸抬頭,不覺頷首微笑,“水溶乃是國之棟梁,朕有心要你多擔當些重任,許多事也就不能瞞你!這些,連璧下去再與北靜細說不遲!”
水溶自此也不再問,便聽著皇上與甄珠說些話。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重,怎么瞧著甄珠竟然與皇上是舊識,敢情幾月來賢王爺在南邊的諸事順利,有許多竟是甄珠暗中出力!珠聯璧合,因此名珠字連璧,莫非竟是皇上還做太子時的幕僚?
“太子到!”外面的腳步聲漸近,便有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
秦國寶仍是頂著略顯肥胖的身軀,有板有眼的給眾位見了禮,便恭敬的侍立在側。皇上也不多言,指著甄珠道:“太子,這位連璧先生乃是北靜郡王從前山中學藝時的師兄,如今朕就令他給你做師傅如何?”
秦國寶唯有答應,便又聽皇上道:“太子如今年齡漸長,為著以后能夠擔當大任,擇日便搬去太子府住著吧!日后,倒是要有勞連璧為太子多費心呢!太子,還不拜見老師!”
秦國寶素來是跟著木妃陳林妹住著的,忽然聽聞皇上要自己出去單住卻也難以接受。不覺竟是有些委屈,可憐兮兮的望著皇上。秦承乾心中略略有些不忍,到底是狠心道:“你黛玉妹妹都自己住到了公主府,男子漢大丈夫,這般的離不開你母妃,日后還能有什么作為?”
秦國寶心中一驚,提到黛玉倒是也開心。這幾年還不是時時的琢磨著能夠逃出皇宮,到民間鄉野的自由玩樂。如今,父皇能夠放自己出宮另住,當真是莫大的恩典!況且,有水溶的師兄做老師,想必這連璧也是個人中龍鳳英雄中的英雄!
想至此,倒也是開懷,便千恩萬謝的真心叩拜了。口中猶不忘了說道:“謝父皇恩典!只是,兒臣不能時時刻刻隨侍在父皇身側,實在慚愧!”
秦承乾看著秦國寶的神色,不見其中有絲毫的雜質,看來陳林妹所說的秦國寶并不知真相倒也不假。如今,自己再這樣將國寶放在宮外,讓甄珠這樣的監視他,是否有些過分?然而,他身后的人那樣對自己,小小的報復又有何妨?怎可糾葛于這十幾年的情分輕重?
“水溶,帶太子去太子府看看,瞧瞧是否缺東少西的,抓緊時間收拾好了。另外再著禮部的人來看好日子,擇日搬吧!”皇上一言既出,太子水溶便謝恩退下,自去查看不提。
卻說這太子府乃是秦承乾還做太子時的宅子,多少年因為金皇后始終喜歡那里,時常的有人打掃拾掇。他三個來此查看,倒也一切如常,很不必再添置什么。
打發走了太子,秦承乾不覺舒心的長笑。許多年,身邊的一切無不清清楚楚。如今黛玉回到身邊,竟然便是夢中神人指示的女孩兒。這心中哪里能不開心,也便不再堅持從前孤注一擲的想法。淡淡道:“戴權,起駕去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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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娘娘賢良淑德乃是宮中的典范,我等自然要好生侍候!”端莊卻又不失秀麗的女子巧笑嫣然。
旁邊并排的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表情各不相同,卻不敢有人說話。便瞧著那墨色妖艷的上座女子哈哈大笑道:“丹妹妹真是個會說話的!母后,您可要賞她呢!”
太后像是極沒有精神的,卻不好駁了婉儀貴妃的面子。說來耶律宛頤畢竟是她的侄女兒,雖然中間的親緣隔了一層,然而終究是娘家的親戚。便寵溺的笑笑,拉了婉儀貴妃道:“好好,既是宛頤喜歡,便說說怎么個賞法兒的好?”
“丹妹妹這樣天外飛仙一般的靈秀女子,自然不同凡夫俗子般的喜歡金啊玉啊的,不如就賜皇上今日臨幸鳳藻宮偏殿吧!”
耶律宛頤一句話,竟是讓那些女子皆嫉妒的看著方才的女子。她何德何能,竟然讓貴妃娘娘一見傾心,還這般的幫著她搶皇上!秀女們到底是年輕,入了后宮不過一日,竟忘記了后宮佳麗三千,哪里有誰肯無緣無故的幫襯著誰!
但見昨夜被皇上寵幸過的女子低著頭,便不言不語。那左丞相的女兒賜住在瀟淑殿偏殿,便是元春從前住過的地兒。今兒本是懶懶的想著在殿里歇歇的,卻也知道宮中規矩需得去拜見太后。不想,極少見客的太后娘娘,今日似乎心情大好,二話不說的便宣她們覲見。她這進宮頭晚就給寵幸的女子,自然便給那些紅了眼兒的女子奚落一頓,卻也只得忍著。然而,皇上昨夜還說今晚再去聽她彈琴的,可恨婉儀貴妃竟然在太后面前給那薛寶釵討什么賞賜!
不覺不服的偷偷瞥一眼婉儀貴妃,正遇上那女子挑釁而玩味的神情。如萬劍鉆心的疼痛,立即又低了頭。
“皇上駕到!”戴權的聲音響起,幾年來皇上來長樂宮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不是皇上不孝,卻是太后娘娘如今信奉佛祖,日日的誦經念佛需要清靜。而皇上最是沾染塵埃的,自是太后極大的避諱,便干脆除了娘家的婉儀貴妃,誰也不見的!今日,當真的稀罕呢!皇上進來,一路暢通無阻!
心頭一顫,也不理跪了一地的女子,徑直去給太后見禮。再扶起耶律宛頤,冷冷道:“婉儀有孕在身,快快平身!”
掃視眾人,除卻婉儀貴妃,果然都是昨日才封的四個美人。星目如電看的殿中眾人都是紅臉低頭不語,秦承乾忽然笑道:“母后今日心情不錯,可是你們哄的太后開心?”
“那是自然!”耶律宛頤愉悅的笑道:“母后難得這么開懷,可是妹妹們的功勞呢!尤其是丹美人,幾個笑話便能讓母后笑出淚來呢!”
秦承乾心里一驚,丹美人?丹美人不是那個盜取黛玉絳珠之人么?其兄亦是個貨真價實的二百五呆霸王,曾經戕害了多少人命,甚至自小服侍黛玉的琳兒夫婦!自己還不曾找她說道說道,她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皇上想什么呢?”太后靜靜的盯著皇上,眼內冷的沒有絲毫波瀾。
“啊,想起朝堂上的一些事兒。”秦承乾略略失神,回頭時卻見耶律宛頤一絲取笑揶揄。心底閃過一絲狐疑,輕笑道:“母后說什么?”
“哀家今日難得高興,全虧了丹美人的笑話。哀家想給丹美人討個賞賜,不知皇上可否準了?”太后竟是低頭輕輕玩弄著長長的金指甲,說的頗沒有底氣。
皇上訥訥的點頭,才見到太后的笑臉,“丹美人,瞧來皇上已經是同意了要你伴駕。今日黃昏早些沐浴,哀家叫彩霞提點著你,如何?”
秦承乾似是方才發覺,失聲道:“母后!您竟是說……”
此時,便是那余下的幾位美人也是笑的花枝亂顫。便循著皇上的目光看去,愣愣的看著丹美人,那眸光里卻空洞的沒有絲毫感情。隱隱,漸漸泛起不耐!卻輕笑著抬頭向那女子招手:“丹美人,到朕這里來……”
丹美人身上登時聚集了眾人艷羨如刀的目光,她卻能穩穩當當的走來,其穩重也可見一斑。輕輕施禮,竟是千嬌百媚呢。張口便是清脆圓潤的聲音,“臣妾參見皇上!”
“免了!”秦承乾伸手拉過女子,仔細打量一番,那眸子里的精明雖是藏在深潭之中,卻逃不過皇上洞察人心的注視。女子竟是一霎時的心慌,轉而便安慰自己:想必皇上竟是被自己的美貌迷惑了……心中得意不已,俏臉紅暈。
“母后見諒,兒臣卻是等不到晚些時候的!”秦承乾起身,拉著女子便撇下眾人,徑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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