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冬天，在不知不覺中帶著飄舞的飛雪奔襲而來。伴著涼風，雪花飄進了同樣是白色的病房，有些牽絆在窗棱上的，便落下了一層層白色的，雪砌的光良棱角。窗簾飛舞過，將一些雪花帶進來，再將一些陳腐的熱氣帶走。

　　南風璨將窗戶調整好，讓新鮮空氣恰巧進來，而又不至于太冷。沈之舟的第三套治療方案已經進行了一半，悠的身體卻并不見起色。兩個多月來她仿佛睡美人般躺在床上，安靜的等待著自己的王子，靠輸液維持的生命，在最近越來越脆弱。沈之舟不再責備他，他也不再反駁，他們之間的沉默，越來越靠近死亡。

　　‘哥。’南風璨渾身一凜，狂熱的回過頭，悠蒼白的唇一張一合的，眉頭緊蹙，似乎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緊閉的雙眼，僵硬抬起的幾個手指，把生命的氣息，瞬間拉回到了死般的病房里。

　　‘哥。’仍然極低的呼喚，南風璨卻聽明白了，眼眶難以抑制的紅了，他聽得懂她求助的呼喚，即使此時此刻，仍然那樣的依戀自己嗎？按響警鈴后，他緩緩的抱起悠，將她貼在自己的胸口。‘水，水。’悠輕輕呢喃著。南風璨忙用天天都要準備的小勺沾了恰好溫熱的水，貼近悠的唇，緩緩送進一些。不多不少，動作的小心，是他此生都沒有過的。

　　‘醒了？’沈之舟的聲音，聽起來飄渺不定，他喘著氣，欣喜中參雜著復雜的疲憊和擔憂。‘不要太多，小心她的身體，還不能接受。’雖然幫不上忙，卻也在一邊指揮著。

　　悠的眼皮顫動了片刻，僵硬麻木的身體之痛便漸漸傳到了大腦，好在并非難以接受。她又試著想動動手臂，卻不小心碰到了某個極溫暖的軟物，睜開眼，微弱的光線中南風璨溫柔的眼睛隱隱約約。她忽然笑了，笑自己真傻，南風璨怎會這樣看著自己，于是她嘆息的，留戀的呼喚一聲‘哥，’便又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我在，悠，我在。’南風璨忙接著說，他不能再看著她閉上眼睛，那樣也許，她便不再醒來呢？不要，絕對不能！

　　腦神經迅速感應到耳邊急切的回答，悠蹙著眉頭，以為自己是做夢。便睜開眼睛，想看清真正的事實，可南風璨的眼睛，卻仍然飄著，越來越清晰、明亮，越來越，真實。心猛地一抖，身子也跟著顫動，她只是，有些害怕罷了。

　　‘別怕，別怕，悠，我不碰你，別怕。’幾乎淚要流出，南風璨顫抖的回答，醒來的悠，竟這樣害怕自己嗎？心痛，卻畢竟歡喜。

　　‘我，不怕。’雖然連聲音都是嘶啞的，悠卻輕輕的回答著。她并沒有直視南風璨，而是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不怕是假的，但此時，她珍惜這片刻的溫柔，因為也許過了此時，便再也找不回。

　　‘悠，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我們就結婚。’南風璨吻著悠的發尖，他明白了，為何當初藍樂會說，她是自己的天使。因為沒有她的生活，只有死亡的灰色，只有她睜開眼睛，才能帶著生命，讓他的生活有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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