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將軍父親
傾鑰一百四十五年,是尹藍馥人生中的轉變點。
猶記得那日,山上櫻花如朝霞般燦爛,暖春時間叫人犯困。天還未轉亮,尹莊迎來了它的不速之客。
尹莊大門前,馬蹄嘶鳴,看守大門的仆人被馬上之人以長槍掃在地上哀叫,大門大敞,他騎著棗色駿馬飛馳而入,英氣逼人的劍眉上還帶著些許露珠,許是連夜奔波所至。
那人年約四十,身形矯健不亞于藍澤,來不及換下的戎裝在告訴大家他的身份,他目不斜視來到大廳,不怒而威的面龐叫人不敢直視。
“我聽說晨兒病危,現下邊關穩定,我才得閑來此,她人呢,現在可好些了?”他在問舅舅,可是舅舅見到來人是他后,一直默默坐著,獨自飲茶,沒有理會他的表情。
我很想笑,很想問,你是誰,問我娘何事,哪怕當時已猜出來人是誰。
“你是我的女兒?”他問我,口氣中帶了絲不確定。
我頓時啞然,冷笑道:“父親好眼力,從未見過馥兒,卻知我便是尹藍馥。”我把姓氏咬得很重,我在提醒他,我有姓,我姓尹。
他高大的身軀把我眼前的風景盡數擋住,聲音沒有我想象中溫暖,反而夾雜著軍營中的鐵血與冰冷:“尹藍馥,馥兒,我的女兒。”
聲音中帶著毋庸置疑,他突然的逼近讓我瑟縮,我從未怕過人,卻在這一刻退縮,只因第六感敏銳的感知到了這個危險的“爹爹”。
哥見到這般,忙站在我與他中間,把我擋在身后,道:“爹。”
以寬宏大量、性格溫和著稱的尹世忠一改常態,將茶杯猛摔于地上,尖聲諷刺道:“蘭將軍辛苦了,鄙莊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師晨自有師晨的命,她不小心跟了負心漢,我也認了,以后她的事再與你們蘭家毫無瓜葛。”
良久的沉默,換得爹的一聲嘆息,垂首而道:“晨兒一直是我蘭冶樂認定的結發妻子,雖然我們并未行過禮,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是我與她約定好的,如今我來帶她回家。”
娘至死都未曾告訴舅舅我爹是誰,或許她也是倦了乏了,當等待成了她唯一可做的事時,回憶變成了每天的必修課,然而沉浸得越久,越發的感受現實薄涼,男人的心永遠如天邊浮云,直叫你抓不住。
若不是舅舅苦求楚玥,至今都不知傾鑰王朝能征善戰的大將軍便是我的爹爹,娘,您可知爹回來了。
我望向天空,尹州晴了數日,今日卻下起了蒙蒙細雨,是不是娘等到了爹爹,然后哭了呢?娘,您終于不用再吃力地望向北方,因為爹爹就在身旁了。
舅舅冷哼,甩袖離去,哥哥牽扯我的手,把爹爹帶向娘的靈堂。
江南細雨中的一隅,果然,細雨中,您等到了他。
七日過后,在我未及的反應間,已是坐上馬車趕往北方傾城,事情來得突然,讓我始料未及,就連給楚玥的信都是托了婉兒去的。
未曾與家里人告別,亦是在一個蒙蒙亮的時間,豪華的馬車把我和哥哥帶離生活了十五年的江南尹莊。
我的江南,我的尹莊,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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