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只這倒別人家中做客探病,卻穿戴如此隨意的,慧安還真是頭一回見。這韋夫人慧安雖從未接觸過,但心里卻也不厭她,如今瞧她身著男裝風采不俗,不由暗念,這位真會瞧上她那沒品的父親嗎?
誰知她還沒張口,倒是這位韋夫人先就上來拉了她的手,道:“哎呀,這姑娘家家的,沒個母親疼愛就是不行,瞧這都瘦成什么樣了。”
慧安還真是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見韋圓拉著自己的手,一臉的心疼不由嘴角笑意都有些發僵,這位這話說的也夠直白了。感情是真瞧上了她那無良父親了,慧安忙欠了欠身,笑道。
“夫人快請坐,冬兒,上好茶。”
誰知韋圓聞言卻道:“茶就不必了,好不好的我也嘗不出來,我這會子倒是喝的不行,要是來碗梅子湯更好。”
慧安不由暗道這位可真不拿自己當客人看,一面吩咐了冬兒下去準備,一面讓了韋圓坐下,那韋圓一落座便拉住慧安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朗笑道:“瞧瞧,到底是讀書人家出身的小姐,通身都是書卷味,這穿戴都跟尋常人家不一樣,雅致,真真叫人瞧著喜歡。”
因生病,又不出門慧安身上穿著一件天青色半新不舊的小棉襖,下面穿著一件家常的月白色長裙,通身未戴飾品,因和秦小雙已算熟識,方才就沒換見客的大妝,聽聞這韋圓來訪這才準備進屋換了衣裳到遠芳齋迎客,誰知她剛進屋子這韋圓便自己闖到了院子里。
她這般摸樣見生客本就是不敬,如今倒是被夸獎起雅致來了,說起來這還真是慧安兩輩子第一回被人夸贊有書卷味,聞言她嘴角不由抽了抽,暗道感情這位是厭倦了商人勢利、武夫粗野,瞧上孫熙祥那張書生面皮了。
“夫人過獎了,安娘受之有愧,不知夫人此來?”
恰冬兒送上梅子干熬制的湯水,那韋圓飲了兩口,這才笑道:“大姑娘這話說得可是見外了,沒有事情難道就不能來侯府做客?”
慧安聞言忙笑:“瞧夫人說的,您是個豪爽人,我也不是那說話愛拐彎抹角的。上回在鼎北王府見到夫人我就起了結交之心,如今夫人竟先一步登了門,安娘心中沒有不歡喜的。這不也是念著,怕夫人真有什么緊要之事,再給耽擱了嘛。夫人可莫要誤解了安娘的意思才好。”
韋圓一聽當即就哈哈而笑,她笑著來眉飛色舞,聲音又極為清脆嘹亮,又因穿著男裝,瞧著倒是頗有一番別致的灑脫風情,叫慧安一愣,恍惚竟似瞧見了母親。而韋圓已是漸漸停了笑意,拉住慧安的手,道。
“我來京城便聽說,鳳陽侯府的沈小姐是個潑辣性子,我在那遼州也有個辣美人的稱號。本還想著會會這京城的潑辣小姐,不曾想在鼎北王府卻見著了一個和京中那些一板一眼的閨秀們無甚兩樣的沈小姐。今兒見了你,倒覺著這傳言還真做不得真,你這姑娘說話就不盡不實,只你方才那話就是個拐彎抹角的,不過我也不與你計較。”
慧安被她一說,面色有些訕訕的回了一笑,心道她也是活了兩世才知道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今世便是裝,她也得將這一板一眼的閨秀樣兒給裝下去,除非有一日有了可以活的恣意的資本。
便聽韋圓又道:“不過我今兒來還真是有事,大姑娘應該也知道,我們是剛剛到京不久,府里擺設之類都是管家之前安置的,屋子里凈擺了些金啊銀啊的,我倒沒什么。但這京城凡是都講求個風雅,我這也是怕被人說道粗俗,故而就想買幾幅畫作書作之類的掛到屋子里。我聽說孫大人可是先帝欽點的探花公,不僅寫了一手好字,那畫也畫的極妙。我是個不懂風雅的,那些個花花鳥鳥的我也瞧不出味兒來,只我聽說孫大人極擅畫仕女圖,筆下女子栩栩如生,連先帝爺都曾請孫大人為寵妃郭貴妃畫過相。所以今日登門,一來是聽說大姑娘病了,來瞧瞧病。再來,也是想拜訪下孫大人,買上兩幅字畫,也請孫大人能過府一趟,為我畫上一幅畫。”
慧安聞言控制不住地張了張嘴,對這位韋夫人真是生出了無限崇拜感。和韋夫人比起來,她前世倒追李云昶那些小伎倆簡直都算不得什么了。
雖說這大輝世風開化,但孫熙祥又不是畫師,你叫這么個外男到你府中去給你作畫,這叫什么事啊。孫熙祥雖是官身,但說白了那還是皇家的奴才,先帝爺傳喚他給郭貴妃畫像,那是無可厚非的。但你韋圓是個什么身份,這可不能相提并論啊。
慧安瞧著韋圓真有些無語,鬧不明白這女人到底是瞧上了孫熙祥什么地方,竟然如此上趕著要和他牽扯不清。
不過慧安轉念又想,這韋圓雖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但畢竟韋方曾是奴身,再加上韋圓自己又和離了兩次,名聲早已傳到了京城來,在遼州更是無人敢娶。她如今已花信之年,這種女子要想嫁個官身,也只能給人做繼室。
孫熙祥雖在她瞧來是個一無是處的,但外人怎會知道他是只披著人皮的白眼狼?母親和前世的自己,甚至是杜美珂不都是被他那張書生面皮,那副良善摸樣給騙了嗎?
只怕在外人眼中,孫熙祥相貌英俊,年紀不大就官拜五品,又頗有些酸腐氣質,懂舞文弄墨,可不就是那話本上年輕有為,儀表堂堂的良人嘛。雖說嫁了是做繼室,但重要的是孫熙祥還沒有子嗣,像孫熙祥這樣的年紀,家中無主母又無兒子的,那在京城也算是獨一份了。可不正是如韋圓這等女子要找的佳婿嘛,也怪不得韋圓會如此上心。
慧安想著便沖秋兒招手,道:“你去瞧瞧老爺可曾回來了,若是回來了,就說我這里來了客人,想要拜訪老爺請教些關于字畫方面的事,還請老爺過來一趟。”
秋兒聞言脆生生應了句,轉身一溜煙便出了屋。慧安便瞧見韋圓面色亮了一亮,接著笑著起了身道:“府上的梅子湯實在是利口,一碗下去便想更衣,大姑娘見笑。”
慧安已被這韋圓震了幾回,聞言已無什么驚訝,忙喚冬兒領了韋圓主仆前往凈房。
方嬤嬤這才一臉笑意地湊近慧安,道:“姑娘,秦老板說的極是,這可是樁大喜事。夫人去了多年,老爺一直孤身,做女兒的沒有不替父親籌謀一二的道理,若然任父親這般孤單著豈不是有違孝道?姑娘沒出閣,不好插手這事,但如今舅夫人來了,這事姑娘少不得要去求一求舅夫人的。”
慧安聞言也笑了,她早就想過此事。若將孫熙祥趕出鳳陽侯府,一來是開宗祠和孫熙祥脫離父女關系,這條道因礙著孝道,并不易辦到。除非能揭示出當年母親的死是孫熙祥謀害,或是孫熙祥做下什么天理不容的大不慈之事,還得拿出真憑實據,這才能不被人詬病地將他趕出府去,要做到這些卻是極為難的。
再來,便只能在孫熙祥是上門女婿之事上做文章,這條路卻是容易的多。慧安早想著最好是給孫熙祥說上一門親事,只要這親事定下來,孫熙祥這個姓孫的就萬沒在鳳陽侯府沈家的地兒上迎娶新婦的道理,到時候娶親之日就是他滾出鳳陽侯府之時。
這和前世卻是不同,前世時是她以放棄侯位和沈家軍軍權為由和賢康帝達成了協議,最后嫁入了皇室,李云昶自不稀罕鳳陽侯府這些家底,故而鳳陽侯府就自然而然地改換門庭變成了孫府。
而今世,她可不準備再做那不孝女將祖輩的基業都拱手讓人,有舅舅做主,孫熙祥只要娶新婦這侯府就沒有不分家的道理,這事到哪里都占著理呢。
故而慧安一直在留意這個繼母人選,只一點慧安還沒想好,就是這些年來被孫熙祥吞掉的那些侯府家產,若叫孫熙祥就這么帶走,慧安是一萬個不愿意。她一時間沒想到該如何做,才能叫孫熙祥光著身子滾蛋,故而才將這事給擱置了下來。
如今既有現成的繼母送來門上,雖然慧安并不討厭韋圓,也不想害她嫁給孫熙祥這樣的混蛋,可慧安也非圣人,韋圓自己看上了孫熙祥,這般對自己有益而無害的事情慧安自也沒有往外推的道理。而且,此事她是必要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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