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將這件褙子給我拿去燒了!”
冰月嚇了一跳,一時愣在當場,恰好春兒從外頭進來,忙推了冰月出去,又取了件半新不舊的淡紫色長褙子,這才與慧安換上。
寒月手腳麻利地端來了漱口的玉杯,凈面的銀盆面巾,等慧安又洗漱一遍,這才坐在妝臺前,打散了長發。
方嬤嬤進屋見慧安盯著鏡子發怔,便揮了揮手令寒月二人出去,親自拿了梳篦給慧安通發。
慧安這才回過神來,她瞧方嬤嬤神情便知秋兒幾個還是沒能瞞得過她,便笑著道。
“嬤嬤,你瞧,你家姑娘真就長的那般艷俗嗎?”
方嬤嬤聞言,面上更加發沉,不由用梳篦打了慧安一下,這才訓斥道:“不準胡說!我大輝名士貴族面上都追捧那種嬌嬌弱弱、樣貌清純、瞧著賢良端淑的女子,這才惹得夫人閨秀們個個都打扮的清麗嬌柔,就恐落了艷俗,被人瞧低了一眼。這一兩年京中竟還流行起什么垂淚妝,弄的一個個瞧著都跟棄婦一般,嬤嬤是看不出有什么好的。可實則哪個男人不愛那妖嬈明媚的,要不那秦樓楚館中的胡姬怎會那般受歡迎。”
慧安聞言莞爾一笑,瞧向鏡中,那一頭蓬松的波浪長發被放下,映著那張艷麗的小臉,比一般人稍顯突兀的五官,雖模樣仍小,但卻也嫵媚妖嬈,也難怪那人會將她認成青樓姬女。
她本身上就少了書卷味,既不沉靜,又不喜傷春悲秋,整日嬌滴滴的垂淚傷懷她也是做不來的,偏又生了這么張不合時宜的臉,也難怪不招貴女們的喜愛。
見慧安盯著鏡子苦笑,方嬤嬤卻道:“姑娘不必在意那混人的話,只聽那人說話便不是個什么好的,定是整日里都留戀煙花之地的,這種人你與他計較什么。再者,秦樓楚館的胡姬怎會有姑娘如此高貴的氣質?依老奴看,姑娘這模樣卻是極好的,將來嫁了人,沒有哪個是不愛的。”
慧安聞言面上一紅,嗔惱的瞪了方嬤嬤一眼,方嬤嬤便也笑了。
慧安想到方才在仙鶴樓出言無狀的那人,這便又想到他掛在腰間的那一堆花里胡哨的香囊來。
大輝的香囊和荷包是通用的,既有用來裝香料的,也有放隨身物品,或是碎銀的,充當錢袋使用的。但大輝男子佩戴香囊的卻是不多,像京城的貴公子們便更喜歡用鏤空的熏香球。
大輝制作熏香球的工藝極高,公子們佩戴在身的熏香球既精致又雅觀。材質樣式也是多種多樣,或金或銀或玉或銅等,甚至木頭也可用來雕花做成熏香球。
這種鏤空球,中心有放置香料的香盂,由兩個持平環支起,在香盂本身重量的作用下,盂體始終保持水平狀態,無論薰球怎樣滾動,香料總不會傾灑。
因此既好看,香味也能更好的透出,又比香囊要彰顯身份,故而香囊卻是落了下乘,只有蓬門小戶的男子才會掛戴。
若香囊裝了銀錢,那一般人更不會佩戴在身了,多是令身邊小廝帶著,或是直接放在懷中。
只有一種情況,公子哥們會將香囊掛在腰間,那便是要逛秦樓楚館時。
香囊中多裝賞銀或是玉器小件之類的東西,遇到那可心意的姑娘隨手拽了打賞用的,當然也有那叫姑娘自己往腰間摸的,故而香囊這物件可真是逛青樓既方便又便與制造旖旎的好配件兒。
這也使得公子哥們更不愿在腰間掛香囊了,便是馬鳴遠那等天天往青樓中鬼混的主兒,慧安也只有一回見他腰上掛了個香囊。
可方才仙鶴樓上那位竟一口氣在腰間掛了六七個香囊,這般人物慧安還真是從沒見過。那人這只差在腦門上寫上淫棍二字了,真真是個腦殘。
和這種人她確實沒有計較的必要,慧安想通這點,便也搖頭笑了起來。方嬤嬤見她不再難受,這才一面手如靈蛇地給慧安挽著小篆兒,一面道。
“說起來夫人還是肖似老侯爺的多,老奴聽說夫人那位生母可是地地道道的胡女,高鼻美目,似還長了一雙藍色的眼睛呢,只可惜是個烈性的,紅顏薄命啊。”
沈強是個好色的,不光常常留戀青樓之所,府中小妾也是不少,但其子嗣卻多艱。
沈清的生母本是亳州一名青樓賣藝不賣身的胡姬,沈強打仗路過毫州時搶了回府,也算寵愛了一段時日,只大軍開拔時便將她仍在了腦后,給了遣散銀子,打發了事。
可他沒想到的是過了兩年,這胡姬竟遣人送了口信來,說是有了沈強的骨血,已然一歲有余。沈強自不懷疑一名無依無靠的小小胡姬敢欺瞞自己,故而大悅之下帶著人便直奔毫州,尋到了那胡姬。
他趕到時,那胡姬帶著女兒已餓了幾日。卻原來沈強離開時給了不少遣散銀子,胡姬已然買了小院從了良,過著清凈日子。后又發現有了身孕,還非常高興,買了一個婆子專門看顧著,只用沈強留下的銀子便能好好教養孩子長大,自己這也算有了依靠了。
可她那模樣又豈容她過的清凈,先開始許是那些打她主意的人還顧及著沈強,不敢做什么動作,但后來見胡姬連女兒都生了出來,沈強卻一點消息也無。便料那孩子必不是沈強的,胡姬也早已被沈強丟棄。
故而各種麻煩便頻頻上門,胡姬日子過的一日不如一日,后來只能用最后的積蓄給沈強送了信兒,這才帶著女兒東躲西藏過日,直到沈強尋來。
胡女從來都是沒有什么貞潔觀念的,更何況沈強也就是將那胡姬當成個玩物,更不會想著要這胡姬為他守什么身,故而到了毫州,豈能不動容?已然打定主意,以后必要好好對待這胡姬。
誰知一個手下卻進言,說什么反常即為妖,還道胡姬那女兒定非沈強骨血,那胡姬本就是個烈性的,又飽受了這一番苦楚,本已是心灰意冷,也就是不放心女兒才茍戀塵世,如今沈強已然到來又聽聞這話,她悲憤之下竟當即便投了江。
沈強著人尋了兩日,只撈上來一具尸體。待處理了胡姬的后事,這便帶著女兒離開。
他本對胡姬就生了愧意,又膝下無子,對胡姬留下的女兒豈有不愛之理?
帶回府中便讓正房劉氏養了這女兒,取名沈清,后來更是頗為愛重,便是領兵打仗也將女兒帶在身邊,而沈清雖有胡女血統,但長的卻越來越肖沈強,尤其那臉型和眉宇間的神情。
但那胡姬雖說是沈清生母,可畢竟身份低微,便甚少被人提起了。如今方嬤嬤說起她來,慧安卻也是悵然一笑,對方才的事卻更釋懷了幾分。轉而又想到杜美珂的事來,不由問道。
“秋蘭院可曾來了人?”
方嬤嬤一笑,道:“珂姨娘叫聘菊送了一千兩銀票來,老奴已收起來了。”
慧安聞言咯咯一笑,但隨即想著杜美珂能這么爽快地就拿了銀票來,故然是因為她怕自己真不顧臉面,就是壓著不叫孫心慈去參加宮宴,但也說明她就沒將這些銀票放在眼中!
她的銀子能是從哪里來的?慧安可不會覺著是出自杜尚書府,頓時便又氣的沉了臉。
方嬤嬤見此也未多勸,梳好小篆兒,便道:“飯都擺好了,姑娘雖在外頭用了不少小吃食,但都不當飯,怕也該餓了,快別亂想了。”
慧安這才點了頭,又起身湊至方嬤嬤耳邊交代了幾句,見方嬤嬤笑著點頭,這才移步出了內室。
誰知翌日慧安剛用過午膳,便見孫熙祥進了榕梨院,他身后跟著的卻是杜美珂。慧安一見二人這般架勢,便就知道定是來尋事的,登時面色便是一沉,后又冷笑一聲勾了勾唇,這才施施然地出了屋。
果然她這才剛行了禮落座,孫熙祥就一臉嚴肅地蹙著眉道:“方才為父回府時恰好碰到棲霞寺掌管佛前燈火的那慈安大師派來的小沙彌,說是府上為你母親在寺中供奉的長明燈這兩日頻頻無故熄滅,為父已讓喬總管重續了一千兩銀子的香油錢,并求寺中大師為你母親念經祈福。只是為父這心中還是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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